鳬藻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鳬藻集 全覽


  御製讀髙啟威愛論
  髙啟著鳬藻集首章即威愛論讀之卒篇歎其知一而未知其二也夫兵者非常用之事以仲康之賢討羲和之亂承命者猶恐其威之不立而功之不成啟所云好生惡死人之至情有威則怯者勇無威則勇者怯其言皆是也至謂使國君而知此則國可以治天子而知此則天下可得而理則失之甚矣夫治國平天下非若用兵偶行之事也御衆以寛寛則得衆猶恐吾仁之不能廣被焉孰謂徒作其威使下無所容而可以治國平天下哉且自古亡國者多矣失之威者其亡速失之寛者其亡緩致亡雖同然緩速之間斯有别矣吾非謂當失之寛盖闢啟謂宜威克之言示有君人之責者當體天心仁民愛物雖辟以止辟仍存哀矜惻怛得情勿喜之意非不用威而不可徒恃其威威者猛之類愛者寛之施寛以濟猛威愛並行或者其庶幾耳余故謂啟知其一而未知其二論者不可不察也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鳬藻集目録      别集類五
  巻一
  論
  記
  巻二
  
  巻三
  
  巻四
  傳
  贊
  箴
  銘
  賦
  題
  跋
  評史
  巻五
  雜著
  墓誌銘
  哀辭
  書簡
  等謹案鳬藻集五巻明髙啓撰啓有詩集别著録唐時為古文者主於矯俗體故成家者蔚為鉅製不成家者則流於僻澁宋時為古文者主於宗先正故歐蘇王曾而後沿及於元成家者不能盡闢門户不成家者亦具有典型啓在明初其詩才藻富健工於摹古為一代巨擘而古文則不甚著名然生於元末距宋未逺猶有前輩軌度非洪宣以後漸流為膚廓冗㳫號臺閣體者所及是集不知誰所編以其詩集例之殆亦啓所自定末有魏夫人宋氏墓志銘魏夫人者蘇州知府魏觀母也按明史本傳啓坐為觀作上樑文見法則為其末年之作葢平生古文盡於此集矣初無刻本周忱為蘇州巡撫時始得抄本於郡人周立立之姑即啓婦也正統九年監察御史錢塘鄭士昻又得本於忱因命教授張素校刋之而忱為之序此本為雍正戊申桐鄉金檀所刻即因鄭本而正其譌多所校正檀即注啓詩集者故併刻是集成一家完書云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一
  眀 髙唘 撰
  
  威愛論
  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或以愛誠有以結扵人者則趨事赴功有不期然而然何以威為哉予曰不然此御軍之要也盖愛勝則姑息威勝則嚴眀𦙍侯知其然故扵誓師之際深警之若此欲其恐懼而用命也嗚呼以仲康之賢討羲和之沉亂其必濟可知矣然猶恐其威之不立而功之不成而况後世之衆人欲從事扵强敵者哉夫三代之兵也出扵民居則習其政教而知義出則聞其節制而知法皆有尊君死上之心赴公戰如報私仇者抑且有𠩄謂孥戮之刑弗朂之戒焉近世之聚而為兵者非田野之惰夫則鄉里之惡少亡命行剽椎埋鼓鑄之流也政教不習而節制不聞茍無威以臨之則其桀傲狠戻悻悻自肆者可勝道哉今之人家有驕子非其子之性驕也愛之而致其驕也教之而不從役之而不動扵是有悖逆干犯之患矣若小過則訓之大過則杖之子其有驕乎將之御三軍者固無異扵是然將之扵三軍又非若父子之有天性之親而不可一日離者則愛之其可過扵威乎况戰者𠩄以驅之扵死也好生惡死人之至情非得尊君死上之人則視白刃之交扵前流矢之集扵左其不震慴辟易顛倒而奔走者㡬希矣故兵法曰畏敵者不畏我畏我者不畏敵何以使其能畏我也殺之而已矣盖非嗜殺而自殘也恐其畏敵而先奔敵或乗而覆之是舉軍而棄之扵敵其自殘不已多乎故愛其子者賊其子殺其軍者全其軍設使兩軍勇怯相若一樂其將之寛一畏其將之嚴卒然遇扵原野之間援桴鼔之則嚴者莫不奮戈而爭前而寛者或有一二遁矣何則彼恃愛之而不殺也故有威則怯者勇無威則勇者怯且立威者非欲其若楊素之求人之過而殺之也亦曰令之嚴而罰之果不為煦煦姑息之計耳古之豪傑所以能使士卒畏之若鬼神之不可犯納之扵死而不避投之扵險而無所辭百戰百勝功立扵當時而名存于後世者用此道也或又曰然則威可以無愛矣乎曰何可以無愛也専愛則褻褻則怠専威則急急則怨怨與怠其敗一也故愛而恐其至于怠也則攝之以威而作其氣威而恐其至于怨也則濟之以愛而收其心愛非威恩不加威非愛勢不固威愛之道所以兼施並行而不可偏廢者也雖然豈特為將之事哉使國君而知此則國可以治天子而知此天下可得而理矣
  四臣論
  古之所以能國者有四臣焉何謂四臣曰社稷之臣腹心之臣諫諍之臣執法之臣也何謂社稷之臣忠藎孚扵上下威望加扵内外敵國聞之而不敢謀姦宄畏之而不敢發正色立朝招之不來而麾之不去若漢汲黯吳張昭唐郭子儀是也何謂腹心之臣識足以達天下之機畧足以濟天下之業從容帷幄謀成而羣臣不知計定而將軍不聞若漢良平魏荀彧秦王猛是也何謂諫諍之臣匡君之非而納君扵善不阿順以取容不迎合以求恱正言不廽觸犯忌諱雷霆發扵上而不驚鼎鑊具扵前而不顧若唐魏徴褚遂良張九齡是也何謂執法之臣直道而行不憚權貴逢姦必舉遇惡必擊使豺狼狐狸屏息而不敢動若漢王章盖寛饒唐宋璟是也盖社稷之臣以忠腹心之臣以智諫諍之臣以直執法之臣以剛此四臣者國之不可以一日無者也夫以匹夫之取友尚有能死義者能忠謀者能責善者能禦侮者而况扵國君乎而況扵天子乎故國無社稷之臣則無與抗大難無腹心之臣則無與圖大功無諫諍之臣則無與格大過無執法之臣則無與除大奸無與抗大難必危無與圖大功必敗無與格大過必昏無與除大奸必弱故古之興者未嘗無四臣而亡者未嘗有四臣也嗚呼四臣者豈真不易得耶君無優養作起之術爾故所以待社稷之臣者當尊以禮髙爵而重禄之使危言不能中細故不能疎則彼必以社稷之憂為已憂社稷之辱為已辱毅然以身徇節而不變而大難可抗矣待腹心之臣者當推以誠畧去苛禮示之坦然食則同器坐則促席所言無不用所欲無不與則彼必竭思慮之精效勝負之計而大功可圖矣待諫諍之臣者則當納以寛凡有所論奏停輿以受之賜帛以旌之雖激切不怒雖指斥不罪則彼必務盡直心政事之闕日聞聰眀之道益廣而大過可格矣待執法之臣當假以威不以私愛撓其權不以譴辱挫其氣使强者不敢傷䜛者不敢毁則彼必竦湧風生刺舉無避以尊朝廷之勢而大奸可除矣若或棄忠而擅智惡直而害剛平居而上唱下和相聚自賢勢孤而不知機去而不察政失而不聞威削而不悟及一旦臨變茫然而無所救豈不可哀也哉詩曰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予恐後世之君無四臣而致其敗也
  
  逰天平山記
  至正二十二年九月九日積霖既霽灝氣澄肅予與同志之友以登髙之盟不可寒也廼治饌載醪相與詣天平山而逰焉山距城西南水行三十里至則捨舟就輿經平林淺塢間道旁竹石蒙翳有泉伏不見作泠泠琴筑聲予欣然停輿聽乆之而去至白雲寺謁魏公祠憇逺公菴然後由其麓攀杙以上山多恠石若卧若立若搏若噬蟠拏撐拄不可名狀復有泉出亂石間曰白雲泉綫脈縈絡下墜扵沼舉瓢酌嘗味極甘冷泉上有亭名與泉同草木秀潤可䕃可息過此則峰廻磴盤十歩一折委曲而上至扵龍門两崖並峙若合而通窄險深黒過者側足又其上有石屋二大可坐十人小可坐六七人皆石穴空洞廣石覆之如屋既入則懔然若將壓者遂相引以去至此盖始及山之半矣乃復離朋散伍競逐幽勝登者止者哦者嘯者憊而喘者恐而咷者怡然若有樂者悵然俛仰感慨若有悲者雖所遇不同然莫不皆有得也予居前益上覺石益恠徑益狹山之景益竒而人之力亦益以憊矣顧後者不予繼廼獨褰裳奮武窮山之髙而止焉其上始平曠坦石為地拂石以坐則見山之雲浮浮天之風飂飂太湖之水𣺌乎其悠悠予超乎若舉泊乎若休然後知山之不負扵兹逰也既而欲下失其故路樹隐石蔽愈索愈迷遂困扵荒茅叢篠之間時日欲暮大風忽來洞谷谽呀鳥獸鳴吼予心恐俯下疾呼有樵者聞之遂相導以出至白雲亭復與同逰者㑹衆莫不尤予好竒之過而余亦笑其恇怯頹敗不能得兹山之絶勝也于是采菊泛酒樂飲將半予起言扵衆曰今天下板蕩十年之間諸侯不能保其國大夫士之不能保其家奔走離散扵四方者多矣而我與諸君䝉在上者之力得安扵田里撫佳節之來臨登名山以眺望舉觴一醉豈易得哉然恐盛衰之不常離合之難保也請書之扵石眀年將復來使得有所考焉衆曰諾遂書以為記
  生白室記
  莊周氏之言曰瞻彼闋者虚室生白謂人能遺耳目去心意而任夫性則道集至虚之宅而純白生焉四眀陳君徳眀恱其說乃以生白名所寓之室介友人求予記之予嘗讀周之書觀是説者雖仲尼所以告顔子盖寓言耳其義雖美然未能盡合乎聖人也陳君豈將學者邪周之道盖欲放心自得之塲以與物寘所謂逰方之外者也君今筮仕昌朝出贊宥府簡牘填委實待剸裁而目欲無所視耳欲無所聽而心欲無所思能乎不能也君既不能為之則吾亦不能言之矣請言其可能者以記君室可乎夫心之體本虚有不虗者物之窒也物非能窒之也誘于物而為之累也故聖人教人目不能使無視能勿視扵邪耳不能使無聽能勿聽于淫心不能使無思能勿思扵妄而已爾茍三者之用皆出扵理而不私則雖日與物接其外蔽交而中之虚自若也吾虚既存然後光眀洞徹昭然而不昧者發焉燭至幽而不遺察至隠而能著此則眀而誠誠則眀之道也又豈務扵虚寂而無為扵世者之事哉君好學善辨嘗燕休是室之中尚能虛心而觀以審其取舎之㡬也夫
  蜀山書舎記
  蜀山書舎者友人徐君幼文肄學之所也幼文嘗自吳興以書抵予曰吾山在城東若干里吾屋在山若干楹吾書在屋若干巻山雖小而甚美屋雖朴而粗完書雖不多而足以備閱吾將扵是卒業焉子幸為我記之予惟古之君子所取以成其學者無常物所居以致其學者無常地也故弁裳之扵容珩瑀之扵歩豆籩之扵陳琴瑟之於樂弓矢車馬之扵服度量權衡之扵用凡接扵物皆學也豈専扵六籍之内哉往于田入于市處于戸庭覽于山川立于宗廟朝廷逰于庠序軍旅凡履之地皆學也豈限扵一室之間哉後世講學之道既廢而人之不能然也有志者始各占山水之勝築廬聚書而讀之雖其𠩄以學之者異乎古然凡事之理與夫羣聖賢修已治人之要實皆不出扵書况安僻阻之區絶紛囂之役得一肆其力扵是則其至扵成就豈不反有易者哉今幼文以方壯之齒有可用之材而不急進取益務扵學以求其所未至豈非有志之士哉而予也北郭之野有土東里之第有書皆先人之遺也遭時多艱茀穢扵榛蕪殘壊扵塵蠧倀倀焉日事奔走而不知返則其荒陋宜有愧扵幼文矣尚能為是記乎然而書此而不辭者盖姑復幼文之請亦因以自厲焉
  清言室記
  韋應物詩有曰清言怡道心予友張君讀之有所契因掇句首二字名其室而屬予記之且曰吾室在寢門之内户庭密深帷案潔素盖將扵此縱𤣥虛之談息世俗之論者也予惟昔魏之衰士大夫有擅聲勢之强溺酣淫之樂而唱為清談假以自髙者其流至于西晉卒亡人國論者至今咎之張君豈蹈其轍哉夫君子之觀人其道雖殊必先扵其言非以其發扵心志之㣲而善惡有不可掩者邪故靜者其言簡躁者其言繁汙者其言卑達者其言逺理必然也張君嘗學道且究扵醫得養生之理吐渣滓而納清虛厭華腴而嗜淡泊事物之末能為其累者寡矣邪穢之念不⿱⺾眀扵心故煩濁之語不出扵口内外一致非若昔人之矯為也豈不足尚乎然言不可以自述也必有問答者焉張君室中所與揮麈而相對者其誰哉予聞此邦多異人道路塵埃中如魏伯陽許長史之倫安知不往來其間邪張君倘識之延于是室分據木榻為中夜之談予得執燭隅坐以聽之豈不幸哉雖然猶未忘扵言也有道者之教人黙焉而意已傳予雖凡陋能使預聞不言之妙乎
  煮石山房記
  昔者先王教民稼穡而使之粒食又命火官别五木順四時改火以利烹飪之用而後民有以養其生而無夭札之患五榖之美萬世寳之雖有芻豢之豐不敢使勝其氣所以為民之天而不能一日無焉後世神仙之說興方士始導人以絶粒之術采草木鍊金石而餌之謂可以去渣滓而來清虛却衰老而致輕舉余嘗恠而疑之然獨念滋味人之大欲也自宴享飲食之禮廢而人之奉養無節割鮮炙肥極海陸之珍以相侈尚罄萬錢扵一餐備百牢扵一獻外則困衆人之力内則傷五臓之和卒至扵廢其家國而䘮其身與夫不甘粗糲遂隳其操輕冐危辱以營口腹之嗜者皆往往而是也而方士居窮岩絶谷之中禁斥甘腴啖粗礦之物卒嵗而不厭亦難能之士哉金華葉山人賣藥吳城南題其室曰煮石山房嘗邀予過之指山而告曰是吾囷也茍不壊則無憂飢矣子能以文記吾居當授子是術焉予方有役于世未能從山人以學則雖有言未足以知山人服食之妙也故獨以所感扵世者書之使或有因予言而少警者去淫靡而樂淡泊亦豈非山人之志哉
  靜者居記
  潯陽張君來儀以靜者居名其所寓之室嘗屬予記之乆辭而未獲也一日與客往候之入其室竹樹翳深庭戸虗寂落然無囂聲客顧而歎曰美哉居乎使張君不勤動于外有以自樂而成夫靜者非是居乎予謂客曰子何言之戾耶今有人焉處空谷之中棲長林之下干戈之聲不聞車馬之跡不至其居靜矣而利禄之念不忘扵心窮約之憂每拂乎慮雖夷然而行塊然而坐顛倒攫攘無異奔騖扵埃𡏖者子謂其果靜乎又有人焉逰扵邑都宅扵市里鄰有歌呼之喧門有造請之雜心倦乎應答身勞扵將迎其居非靜矣而抱㢘退之節慎出處之誼雖逐逐焉羣扵衆人而進不躁忽視世之揮霍變態倐往而倐來者若雲煙之過目漠然不足以動之子謂其果非静者乎盖静也係扵人不係扵居人能靜則無適而不靜是居之靜無與于人人之靜亦無待扵居也雖然亦有待其居而靜者矣然非此之謂也傳曰居天下之廣居廣居仁也自克己以復之主敬以守之至扵安重而不遷淵靚而莫測則其體靜矣故曰仁者靜張君之志盖在于是而假以名其室子豈未之思乎客未有以應張君起而謝曰居靜而非靜者吾知其所警居不靜而靜者吾知其所勉若居仁而靜者雖非愚所及則願學之焉子之言備矣豈不足記吾居哉請書之顧予欲靜而未能者姑書以識之俟他日從君而從事焉
  夢松軒記
  昔馬璘嘗讀史見其祖援之功烈因自感奮不忍使墜扵地卒為名將繼美扵前人矣近代卿相之後有不數傳其譜牒尚眀家乗猶在而子孫已失其業甚者目接其光輝身承其教訓纊窆未久而棄衣冠之華趨沽販之賤不自知恥以玷厥祖者往往而是也璘乃能遐追逺慕繩其武扵數十世之上可謂有志之士哉予友丁君志剛讀史書見其先有夢松生腹而為公者因題所居軒曰夢松以識追慕之意間屬予記之予謂君今距公㡬世矣非有光輝教訓身承而目接也亦非譜牒之可尋家傳之可續也乃欲逺繩其武亦可謂有志之士而無愧于璘者矣然君知公之夢松而亦知公之所以夢松者乎盖公負挺特之才抱堅貞之操其徳有象乎松而將為巖廊之用也故神魂感㑹欝然之姿見扵寢寐之間是非因有斯夢之祥而能致為公之貴盖有為公之器而能召斯夢之祥也若輕詭䜛邪之徒而欲據台鼎之重者則其合睫之際松未生于腹上而蠅已集扵𤾁端矣君今好學而修盤礴田野茍能處是軒之中朝夕自厲以思紹公之徳則吉夢之來有時而在九重之上亦有徴夢而相求者矣傳曰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
  安晚堂記
  予在京師同里朱君炳文以郡薦就試春官既雋而將歸過予請曰天賚吾家使二親康强具存嘗築室奉之寛閒靜深可以燕娱欲吾親之優㳺扵是以樂其老也自題曰安晚願子為我記之予惟孝子之安其親宜無時而不然何獨扵其老哉盖人朝而出晝而馳夕則宜息焉少而進壯而行老則宜休焉故凡屆扵桑榆之時筋力已憊而猶勤動勞騖不使寜佚以享其餘年者非理之所宜也傳曰老者安之然則孝子之扵親雖無時不欲其安至于老也豈不尤所當盡心哉若夫安之亦有道矣奉觴調膳甘滑滫𤅵以薦之親之口安矣而物有以拂其志則非所謂能安也縣衾箧枕痒疴抑搔以事之親之體安矣而行有以累其心則非所謂能安也必也居而修諸身出而事扵君皆盡其道無一足以貽親之憂則善矣不務扵是而惟以口體之養為安豈未知其本哉予向居吳時嘗獲拜炳文之嚴君年六十餘而氣貎充充然固知其安之有素矣况逢今天子既定四海推大孝之心欲使天下之老者皆安炳文又以才進將得禄而為養其親有不安者乎吾又聞安則靜靜則難衰難衰則夀可必矣今炳文能安其親將見蒼顔白髪婆娑扵是堂之上者其樂未易艾也請記諸壁以俟
  水雲居記
  京師四方之所走集居人櫛比而廬不隙尺地求遐曠之適無有也吳陵劉雨僑扵東城之隅扁其室曰水雲居嘗請予為之記予間過其居而異之曰子之居前闤闠而後營衞固紛囂塵坌之區也惡覩夫水與雲哉雨曰吾少家江海之上嘗觀夫洪波東馳浮雲飛揚吾則挐舟以娭泝洄瀾逐流景與之俯仰而上下心甚樂焉今雖幸處轂下顧以無材不能備世用欲歸還鄉復從二物者逰而末得也故名吾室以志之先生何疑焉予聞而愈異之因告之曰夫雲之與水非隐者之所宜從也予見其滔滔扵江湖悠悠扵寥廓若無事然謂與己適相類也欲狎而與之逰然不知舒布覆被而雨四海者雲也奔走放注而溉千里者水也彼皆有澤物之勞焉子乃以無事求之吾恐水逺逝而雲髙飛皆將去子而不顧尚得而與之逰乎子今遭逢眀時出門即朝廷之上其勢易達也當奮揚其光英𣹢泳其徳性進用扵世使所施有及于人則二物者皆即在子之身無所往而不與之俱又何求扵𣺌漫杳靄之鄉乎雨瞿然謝曰先生命我矣遂書留其壁間以為記
  槎軒記
  槎浮木也予嘗客淞江之上濵江之木當秋為大風所摧折者隨波而流顧而有感因以名所居之軒及逰京師翰林學士金華宋公為篆二大字自是或仕或退東西旅寓所至輙扁扵室今年春自城南徙夏侯里第復以揭于南軒客有過而疑者乃謂之曰子不觀夫槎乎衆槎之流同寄于水也而洄薄蕩汨或淪扵泥沙或棲扵洲渚或為漁樵之所薪或為蟲螘之所蠧或乗洪濤東入于海茫洋浩汗莫得知其所極而亦有一槎焉或沉或浮或泛或止方此倏彼而不可期者水實使之也然槎雖寄扵水而無求扵水水雖能使槎而無意扵槎其漂然而行泊然而滯隨所遭水之勢爾水盖未嘗有愛惡扵槎槎亦不知有徳怨扵水也人之生而繫命扵天者亦何異是哉夫林林而立者皆人也而有貴為王公有賤為輿𨽻有富有千駟有貧不能飽一簞亦有一人之身而始困終亨前興後仆變遷無常而轇轕不齊者非天孰使之然天雖使之而豈有意哉磅礴絪緼厚薄隨其所得與人漠然而人自不能違爾世之不安乎天者乃疲智力以營所欲悲失喜得而卒不知得失之不在已也非惑歟此予所以有感扵槎而取以名軒也且子又不觀夫水與天乎其奔渟也隨地形而成其旋運也乗氣機而動二者猶不能自任而况槎與人乎若予天地間一槎也其行其止往者既知之矣來者吾何所計哉亦安乎天而已矣顧吾槎方止幸不為薪且蠧則是軒者其淪棲之地乎既對客遂書于壁以自厲洪武六年秋九月青邱退史記
  逰靈巖記
  吳城東無山唯西為有山其峰聨嶺屬紛紛靡靡或起或伏而靈巖居其間拔竒挺秀若不肯與衆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異也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節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吳王夫差宴逰之遺處也又其上則有草堂可以容栖遲有琴臺可以周眺覽有軒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閣以瞰具區之波曰𣹢空虚眀動盪用號竒觀盖専此邦之美者山而専此山之美者閣也啓吳人逰此雖甚亟然山每匿幽閟勝莫可蒐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從淮南行省𠫵知政事臨川饒公與其客十人復來逰升扵髙則山之佳者悠然來入扵奥則石之竒者突然出氛嵐為之蹇舒杉檜為之拂舞幽顯巨細爭獻厥狀披豁呈露無有隠遁然後知扵此山為始識於今而素昧於昔也夫山之異於衆者尚能待人而自見而况人之異扵衆者哉公顧瞻有得因命客皆賦詩而屬啓為之記啓謂天扵詭竒之地不多設人扵登臨之樂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盡夫逰觀之樂也今靈巖為名山諸公為名士盖必相須而適相值夫豈偶然哉宜其目領而心解景㑹而理得也若啓之陋而亦與其有得焉顧非幸也歟啓為客最少然敢執筆而不辭者亦將有以私識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約諸暨姜漸河南陸仁㑹稽張憲天台詹参豫章陳増吳郡金起金華王順嘉陵楊基吳陵劉勝也
  素軒記
  魯丹桓宫楹而春秋譏之夫以諸侯過飾其宗廟聖人猶見非於禮制之不可踰如是也後世習俗奢僭波頹風靡能循乎禮者寡矣浮屠之法又為世所崇故往往大為其宫飾以金銀塗以彤碧輪奐絢爛以事其所謂莊嚴者論者未嘗非之處者亦不自疑盖可歎也浩上人居吳之靈鷲院淡泊清苦持其律甚謹嘗被召赴京cq=376而還治室扵舎之西偏簡朴粗完無彩繪之飾榱桷壁牖悉塗以堊問之則曰吾非不能為彼也誠以安居而食於人得此亦足矣尚敢有加哉因自題曰素軒而求予記之上人可謂善居室者矣有自足之心無踰禮之𡚁是皆可書則為之記也實宜乃進而告之曰夫雕鏤琢𠜇不如璞玉之渾堅烹飪調和不如大羮之和美文章詞令之工威儀容觀之盛不如忠信之足貴則知彼輪奐絢爛者固不如兹軒之朴素也然吾聞說者曰素者質也白也質則實而不華白則純而不雜既實且純道之體具矣則素其軒孰若素其行素其行又孰若素其心哉上人扵是而致力焉則可以盡名軒之義矣予以上人好從儒先君子㳺故以是告之且并以所感者書之尚無以予言為其徒病也夫
  歸養堂記
  稽岳王常宗父文行髙峻嘗以布衣召修元史議論制作稱執筆之任焉書成上進同館之士咸得賜金幣遣還有欲薦入禁林者常宗辭曰吾非不欲仕也顧母老不樂去其鄉旁又無他子侍養吾可留此而使吾母乆西望乎吾亟歸爾乃歸得第一區扵祈川之郭有花竹池沼之勝中一堂寛閒靚密燠凉具宜常宗則奉太夫人以居旦輙冠帶率婦子升視饌已取聖賢之書詠歌扵其側家雖貧而安焉母詔子唯怡愉如也嘗名其堂曰歸養使來屬子記之有疑者曰異哉常宗之名斯堂乎吾聞為養而出仕者矣未聞舎仕而歸養者也及親之康强當奮取髙爵他日奉身而還駟車洋洋光耀閭里奉牲酒上堂以為娱則所謂養者豈若今而已常宗何遽歸哉予曰不然也古之為養而仕者以抱闗于其鄉不必去其親也不舎仕而養者以受命有方王事之靡盬也且官守之責未及菽水之奉猶具豈輕逺其親哉故雖莫不欲登踐華顯以為親之榮然亦莫不憂曠闕定省以貽親之思也若夫身貴能退而及養者事之不可必者也親老而當衰者心之所宜懼者也於宜懼之年而去以待不可必之養是得為智者乎由是觀之則常宗之歸養亦無所不可矣然則何以名曰志其樂也盖養雖常宗之志歸則朝廷之賜䝉上賜而為親驩樂孰甚焉名堂以示不忘忠孝之義在矣而子何疑乎言已常宗又以書來督記遂論次復命焉旦夕東逰登堂拜太夫人扵賔友之末尚當賦之以為夀也
  春水軒記
  予寓野之居有軒焉其左右皆名田今年春霪雨淹月江水泛溢潦被扵田漭若巨陂予嘗開軒而望之見其㣲風吹瀾瀰漫一白蒲菰之所敷榮魚鴨之所飛泳𣺌然有江湖之想焉意頗樂之乃題其扁曰春水間延客飲其中客顧而歎曰嘻子宅此㡬年矣嘗見有是水乎湯湯之流則昔秩秩之畦翛翛之菰則昔芃芃之麥也今吾農方運機木以引深抱積薪以塞決子固目之矣然彼皆驚而馳子獨恬而嬉彼皆戚而號子獨喜而哦何子之情逺人哉夫田不登則嵗飢嵗飢則民窮民窮則里弗靖里弗靖子能専有是樂乎今奈何以目之適而忽身之厲哉予瞿然曰有是乎客退欲撤其扁既而思曰是足為吾規矣且使凡欲樂於已而忘人之憂者入吾軒皆有以覽而自警焉豈不可哉遂書客之言於壁以為記
  白田耕舎記
  白田在吳淞之濵距郭三十餘里吳淞由具區之水東流而為川去海不逺潮汐之所通焉其旁名田數十萬頃悉頼以灌惟白田最下嘗為水所冒嵗不得藝人因以是名之父老患焉相率築堤以防其外畚土以培其中為勤累年而免於水今乃遂成腴沃與他田比耕者資其所出咸自致殷足焉丁志恭氏居田之左嘗闢一室前臨平疇後列嘉樹日課僮奴以耕休則偃息於其中因名曰白田耕舎予居江上與其室甚邇志恭因造予固請為之記予惟志恭欲知耕之說則將求老農而學焉又奚俟扵予哉吾知所以記之矣盖嘗觀乎是田始為蒲葦之陂今則禾黍之所生焉始為鳬雁魚鼈之所逰集今則耕者之來雜出扵其上焉豈地有變哉人力致然也嗟夫人之扵田能積用其力雖汚澤可使為美壤至扵其身而不思所以變之豈愛其身不若扵田乎故凡人欲之汨于其心者能由禮以防之充義以培之使禮義之根常發則愚者可為智不肖者可為賢矣志恭好學而修固當有務扵此豈徒服力畎畝為野人之事而已耶朝往于田夕歸于斯室取聖賢之書而讀之求所以自治之道至于有成則其所獲不止扵有秋矣尚母曰無田甫田維莠驕驕也





  鳬藻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二
  眀 髙唘 撰
  
  史要類鈔序
  余嘗讀史病其煩而難記散而難觀也因仍通鑑之舊采掇而分次之所以舉要以省其煩立類以合其散使之粲然可考而無難也總為二巻名之曰史要類鈔嗚呼世教衰而博學審問之功廢學者日趨扵茍簡而不自止故經有節文史有畧本百家諸氏之書皆有纂集以為一切速成之計遂使義理之微不備事變之實不詳無以淹㑹貫通眀其同異而辨其得失矣此盖為學之𡚁至是而極矣余為是編豈所謂恥過而作非哉亦余之不得已也夫三代而下作者日滋其於言雖有淺深大小之不同然其間皆莫非至理之所在也茍欲窮之則茫洋浩汗非殫嵗月疲精思有不能究其萬一亦可謂難矣而况余以魯鈍之資處䘮亂之世奔走之役勞其形憂患之事拂其性而欲從事于此豈不又難矣哉然嘗懼其荒落而卒扵無聞也故區區扵聖賢之書猶不敢廢間因讀史而作是編以自便覽閲雖未免苟簡之失然其興壊理亂有切于當世者亦具在是則庶乎可免為無聞之人矣故曰亦余之不得已也天若欲成其志使得有飦粥之養以自返于大山長谷之中一肆其力於所未知則亦將無事扵是編也
  元史厯志序
  夫眀時治厯自黄帝堯舜與三代之聖王莫不重之其文備見于傳記矣雖去古既逺其法不詳然原其要不過隨時考驗以合于天而已漢劉歆作三統厯始立積年月日法以為推𡵯之準後世因之歴唐而宋其更元改法者凡數十家豈故相為乖異哉盖天有不齊之運而厯為一定之法所以既久而不能不差既差則不可不改也元初承用金大眀厯庚辰嵗太宗西征五月望月蝕不效二月五月朔微月見扵西南中書令耶律楚材以大眀厯後天乃損節氣之分減周天之杪去交終之率治月轉之餘課两曜之後先調五行之出沒以正大眀厯之失且以中元庚午嵗國兵南伐而天下略定推上元庚午嵗天正十一月壬戌朔子正冬至日月合璧五星聨珠同㑹虚宿六度以應太祖受命之符又以西域中原地理殊逺創為里差以増損之雖東西萬里不復差忒遂題其名曰西征庚午元厯表上之然不果頒用至元四年西域札馬魯丁撰進萬年厯世祖稍頒行之十三年平宋遂詔前中書左丞許衡太子贊善王恂都水少監郭守敬改治新厯衡等以為金雖改厯止以宋紀元厯微加増益實未嘗測驗于天乃與南北日官陳鼎臣鄧元麟毛朋翼劉巨淵王素丘鉉髙敬等参考累代厯法復測候日月星辰消息運行之景参别同異酌取中數以為厯本十七年冬至厯成詔賜名曰授時厯十八年頒行天下二十年詔太子諭徳李謙為厯議發眀新厯順天求合之微考證前代人為附㑹之失誠可貽之永久自古及今其推驗之精盖未有出扵此者也今衡恂守敬等所撰厯經及謙厯議故存皆可考據是用具著扵篇惟萬年厯不復傳而庚午元厯雖未嘗頒用其為書猶在因附著扵後使來者有考焉作厯志
  元史列女傳序
  古者女子之居室也必有傅姆師保為陳詩書圖史以訓之凡左右佩服之儀内外授受之别與所以事父母舅姑之道盖無所不備也而又有天子之后妃諸侯之夫人躬行扵上以率化之則其居安而有淑順之稱臨變而有貞特之操者夫豈偶然哉後世此道既廢女生而處閨闥之中溺情愛之私耳不聆箴史之言目不覩防範之具由是動踰禮則而往往自放於邪僻矣茍於是時而有能以懿節自著者焉非其生質之美則亦豈易致哉史氏之書所以必録而弗敢略也元人受命百有餘年女婦之能以行聞扵朝者有矣然其繁殆不能盡書今采其尤卓異者具載扵篇其間有不忍夫死感慨自殺以從之者雖或失扵過中然較扵茍生受辱與更適而不知愧者有間矣故特著之以示勸厲之義云
  送唐處敬序
  余世居吳之北郭同里之士有文行而相友善者曰王君止仲一人而己十餘年來徐君幼文自毘陵髙君士敏自河南唐君處敬自㑹稽余君唐卿自永嘉張君來儀自潯陽各以故來居吳而卜第適皆與余鄰扵是北郭之文物遂盛矣余以無事朝夕諸君間或辯理詰義以資其學或賡歌酬詩以通其志或鼓琴瑟以宣堙滯之懐或陳几筵以合宴樂之好雖遭䘮亂之方殷處隐約之既乆而優㳺怡愉莫不自有所得也竊嘗以為一郡一邑有抱材藝之士而出于凡民者皆其地之秀也若諸君其諸州之秀歟以諸州之秀萃扵一鄉吾里何幸哉且人之求友者或命駕裹粮逰扵四方而未必可得今余不出閭閈而獲友之多如是則非吾里之幸而余之幸也然自前年士敏往雲間去年幼文往吳興今年處敬又將往嘉禾而仕焉衆客觴别扵余舎酒半余戚然曰諸君之居吾里誠幸矣今去者過半而留者猶未可覊也然則誰終與處此乎客有起者曰子毋戚子單居寡侣時不知有諸君之合也及朋聚羣逰時又豈知有諸君之離哉合而離離而合其理無常則他日之復合扵此者固未可知也言既客又有起者曰君子所貴乎同者道也所喜乎合者志也古有尚友于千載神交扵千里者以有所合而同爾豈必生同時居同里連棟宇之密而接杖屨之勤乎諸君能不以逺而忘其好不以踈而易其志不以窮達而渝其乆要之心則雖限胡與越而亦不異扵北郭之近矣衆客皆喜既醉而别余善其言遂録為送處敬序
  送倪雅序
  余少未嘗事齷齪負氣好辯必欲屈座人一日遇倪君扵客館其年又少而氣則過余與之論兵家書窮晝漏余不能屈也故余且異君而君亦不鄙余遂相與定交焉自是每見必挾史以評人物成敗之是非按圖以考山川形勢之險易或命酒對酌歌呼淋漓意氣慨然自謂功名可致不難也中罹變虞余旅食江上别君者累年屏伏摧沮曩時之意盡矣及歸而訪君城南則亦載筆僕僕新辟為宥府掾曺署間問之則曰親老矣方急於禄養餘非吾事也間出其從征時所為渡長江踰長淮登龜山過旴𣅿夀春諸詩讀之皆悲壯沉欝感風物於一時懐英雄扵千古者然後知君雖折而氣不衰其過余者固在也今年春檄調淞江幕旦過辭且求所謂贈言者余聞良材之木不就刻斲則無以為美觀逸足之駒不服調御則無以能致逺瓌瑋魁閎之士不遭困約卑屈則無以益智慮而成志業使吾二人者當時以邁往之氣未試之學驟進而用之則今寧不有悔乎故凡不達扵少者非不幸也雖然君今出而與有民焉茍盡心扵為政則此而上猶階而升堂也功名果何難致哉若余日習荒陋不能自白扵世聞海隅多棄地可耕以卒嵗則願受一㕓焉
  送錢塘施輝修太廟樂器序
  至正二十三年四方粗平大藩逺夷悉効職貢天子以惟列聖降祐用克康濟斯難將有事扵太室以告成功以答靈貺而樂器故敝懼無以格神召和乃命春官某馳傳江南爰求善工以修製之於是錢塘施輝以斲琴應詔昔我世皇受命既定海宇肇造一代之樂時輝之祖實以是藝進得官而歸今輝能世其業際中興之運復得用扵宗廟之間是可嘉矣雖作樂之意所謂崇徳象烈者非其所喻然制作中程發響應律備搏拊之用合詠歌之聲使雲車風馬洋洋而來下者亦豈可少哉故其行也士大夫咸餞以詩而俾唘為之序唘竊有所感焉盖聞諸董子曰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是天下之政猶琴瑟爾今國家承大亂之後紀綱縱弛凡百年所行之法其久而敝若此器者亦多矣茍得大工以修舉之則其感和順之氣格頑蠢之心也何難焉書曰工執藝事以諌輝能以此一言乎
  送二賈君序
  至正己亥嵗余閱浙江行省貢士目有名祥麟名祥鳯者其氏俱賈其籍俱杭之海寜詢之盖兄弟也余謂浙之為省列郡累十支邑累百抱藝而就試者累千也然限以名數能進於列者無㡬焉求二人同出扵一郡者寡矣况一邑乎求二人同出于一邑者又寡矣况一家乎賈氏二子一舉而畢登是列豈不足稱哉今人家有草木花實駢生而並秀者猶傳以為瑞二子非賈氏之瑞乎時頗心羡之而未識其人也眀年行宰相以京師道梗不能使試於禮部遂以便宜授校官扵是祥麟為長洲縣學教諭祥鳯為學道書院山長皆來扵吳因得與之友焉問學以相資道義以相勉不自知其好之深而逰之久也乙巳春二君始得代告歸求所謂贈言者余觀二君之名而有感焉夫麒麟鳯凰天下之瑞物也出必當國家之治不治而出非瑞矣二君今歸海隅益習舊業不急扵其出則所謂翔浮雲之表㳺大野之外也他日應時而來和其聲耀其文則又為一國之瑞不特瑞一家矣初尊君命名之意其亦出諸此乎二君歸謁試以諗之
  送吕山人入道序
  嘗讀五代史見搢紳之士能嫉世逺去不汚其亂者曰鄭遨張薦眀二人而已而其隠也皆託跡山林為老氏之徒余始恠之以為君子知不可仕則韜晦以養其志可矣何必變衣冠之制棄詩書之業長往而不返哉豈非干戈之際武夫得志章甫縫掖之流不為時之所喜抑恐為人之所廹不如是不足以自絶歟求其志未嘗不深悲也且當其時中國之主屢易士以茍得幸免為心而無愧恥之節風俗盖大壊矣而猶有二子者焉今天下雖亂未至于極斯人者何獨少哉盖有之而余未得以見也若吕山人其庶乎二子之所為者乎山人少欲舉進士遭時兵興遂避地梁溪汾湖之間閉門教授服敝茹糲以勤苦自厲絶不干扵人久之猶以為未也廼著黄冠謝遣弟子將東逰海濵求大山長谷而居之噫山人之志亦可悲也夫昔歐陽公傳遨薦眀之事歎世亂文字殘缺賢人之跡湮而不聞故所得者甚寡有悲傷不滿之意余懼山人之名亦遂泯也故為文以送之他日史臣欲訪遺事扵草萊之間庶區區之言或有足徴焉山人名敏字志學毘陵人
  贈何醫師序
  友人余君唐卿將以使事往海虞抵余言别且有請曰吾友王仲元氏有痔形下體甚苦越醫何朝宗益熾以藥使盡其毒而起衆始駭而卒服焉仲元徳之欲吾文以報適有區區之役不克為之執筆願子恵一言焉余未識仲元雖唐卿之友猶余友而余文豈唐卿之文哉然朝宗與余逰余亦嘗徳之者其又何辭夫治絲之棼者必斷之治水之濫者必決之治疾之法亦猶是矣方疾之深伏而固結也煦焉而恐傷之撫焉而恐撓之譬如狎猛獸而養暴兵將不勝其患矣故必攻之以撥其根潰之而泄其勢庶可以收全功而無遺悔也然其安也或出扵至危非醫之自信者不敢試於人人之信扵醫者不能使之試自信而人信之世之相遇良難也今仲元之智足以信其醫朝宗之能足以自信宜其所以收全功而無遺悔也嗟夫天下之事有之矣憚小害而不為顧大患而不恤逡廵嵗月而莫知其所終豈非自信而人信之者其相遇為尤難歟唐卿既行使吏持巻來徴書余既為論次遂并以所感者寓焉
  荆南唱和集後序
  荆南唱和詩若干首句吳周履道毘陵馬元素所共著也二君嘗客陽羡荆溪之南故以名編庚子春余始識履道扵吳門相與論詩甚契因以一帙示余曰此野人之詞也恐世之嗜者少故未敢出子今為我評之予讀之愛其清粹雅淡有古作者之意因乞而蔵于家自是履道與余逰未嘗不道荆南之樂且曰恨子不識元素後余卜館雲巗之西岡履道每乗扁舟訪余至則留連累日余與之縁厓遡澗蒐覽無厭一日雨霽鳥鳴春木䕃壑余邀履道坐磐石命諸生行觴鼓琴酒酣履道起歌其詩數章既而歎曰自吾别元素去荆南謂山林燕詠之樂不可復得矣今乃與吾子相羊扵此豈偶然哉又曰吾衰矣恐無以稱列扵後茍得片辭之傳使吾名因而自見亦可以少無憾矣余當時甚恠其言之悲也越二年履道客㑹稽竟卒扵兵余亦遭亂奔走不遑啓處今年冬棲寓江滸間理篋中家乗盡失獨荆南集在焉因拊而歎曰此詩不亡天欲成吾履道之志乎其有傳必矣然履道學古人之道而區區欲以是名豈其志狹哉亦足以觀時之否矣尚念履道雖不幸扵事無所試然讀其詩者見其居窮谷而無怨尤之辭處亂世而有貞厲之志則可并其所藴者而得之不特詩也履道扵地下其真可以無憾矣乎是編之首履道元素與原本闕





















  吾責邪廼言于公曰夫禮義者民之軌國之衛也民不知禮則無以格其非不知義則不能死其上然禮義之教出于學今學廢民其不知教乎公撫是土而用不教之民緩急其誰與守此公大然之先生乃葺齋祭之廬修講肄之室以與諸生升降乎其中孜孜汲汲日以聖賢之言鐫切之未幾咸知鄉方莫或自惰來㳺來歌充滿廡下公視事之間亦輙從先生㳺先生為言修齊治平之道興壊理亂之端與夫政事之是非生民之利病公往往恱而聽之去年冬公易鎮中吳先生適以秩滿告公遂要先生俱東暨陽之大夫士乆服先生之訓念其去而無述也乃使來乞文焉啓惟學校之廢尚矣豈俗之難化哉吏少學而師不善教故也當承平時相習為文具莫有能致其意者及䘮亂洊興老生碩儒竄伏草莾抱經而不講先王之教幾熄矣間有欲振之者則圜視而笑其迂曰民且死奚暇事此哉時皆以為良然今暨陽屢殘扵兵井邑荒落其民飢困偃踣宜若不可以進扵學矣然先生一唱之而興絃誦扵呻吟之餘行揖讓扵爭鬬之際而無難者是知人無不可教之時而天理民彛之存扵其心者未嘗一日泯也啓以先生之善教可書又足以釋時之惑也乃不辭而序之焉
  野潛稿序
  余客江上得晉陵徐君友焉嘗出其詩曰野潛稿者屬余序之余以君詩之工覽者宜自得之不待余贅也若其名稿之意則請推言焉夫魚潛于淵獸潛扵藪常也士而潛于野豈常也哉盖潛非君子之所欲也不得已焉爾當時泰則行其道以膏澤扵人民端冕委佩立于朝廟之上光寵烜赫為衆之所具仰而潛云乎哉時否故全其道以自樂耦耒耜之夫謝干旄之使匿耀伏跡于畎畝之間唯恐世之知己也而顯云乎哉故君子之潛于野者時也非常也且雷鳴于夏收于冬亦時也方隂氣凝冱百蟄未啓而雷發焉則妖矣天地閉塞綱紀淪斁而士出焉則謂之何哉傳曰君子在野書曰野無遺賢是時不同而君子之有潛顯也然時可潛矣而欲求乎顯則將枉道以徇物時可顯矣而欲事夫潛則將潔身而亂倫故君子不必于潛亦不必于顯惟其時而已爾凡知潛顯之時者可以語夫道不然難乎其免矣當張氏擅命東南士之摳裳而趨濯冠而見者相屬也君獨屏居田間不應其辟可謂知潛之時矣及張氏既敗向之冒進者誅夷竄斥顛踣道路君乃偃然于廬不失其舊茲非賢歟然今亂極將治君懐負所學可終潛於野哉聞君素善易于隨時潛顯之義必自有以審之矣
  贈胡生序
  延陵胡氏自文恭公為宋嘉祐名臣其後子孫登進士第致两制方伯者以十數故世為大族文恭之十世孫元威嘗領鄉薦為校官若承㫖濟南張公祭酒隆安魯公皆以偉器許之未得試其材遭時孔艱家䘮于兵轉徙旅食于湖海者十有餘年去年冬余客吳淞之滸君適避地于此遂相與定交并識其子景彦余時違羣逺寓荒江岑寂之濵得君父子甚慰時往造其室見其環堵蕭然而父子講易終日超然自得無戚窮慕逹之意余深賢之夫世之故家舊族為子若孫者平居率負以自髙及罹變故困踣戎馬之間不能自厲卒隳志易業以辱其先者多矣若君父子豈不可嘉也哉今年三月景彦將客邑人蔣氏家來乞言為别余謂景彦年壯而學富志强而行恭况熟聞父師之訓固無往而不可尚何待于余言哉然吾聞出之大者望必深望之深者責必重景彦能不以出之大者自喜而獨以責之重者自懼則其進如川之方至吾未能量其所止也文恭之澤未絶中衰而復昌者安知非景彦乎
  送徐先生歸嚴陵序
  嚴陵徐先生大年嘗被召至京師與修元史書成上進詔擇纂修之士官之先生以老乞還甚力㑹春官議修五禮為一代之典乃復奏留之未㡬其書又成先生固申前請大臣知其志不欲强煩以事乃命有司具禮傳送以歸其鄉都之大夫士相與祖餞幕府門外有言者曰先生之學宜備顧問先生之文宜掌綸綍先生之經術操履宜在成均為學者師今皆不可得顧令以布衣老扵家歸雖先生之志然豈不為司人物之柄者惜哉余進而解之曰皇上始踐大寳首下詔徴賢又責郡國以嵗計貢士欲與共圖治平甚盛舉也故待賈山澤者羣然造庭如水赴海而隐者之廬殆空矣朝廷待以庶秩猶梓人用材鉅細畢取豈獨扵先生有遺哉盖先王之為政莫先扵順人情亦莫先扵厚民俗力有所不任者不廹之使必為義有所可許者必與之使有遂所以人之出處皆得而亷恥之風作矣今先生以齒髪非壯厭載馳之勞戀考槃之樂抗辭引挹上之人不違其請者盖將縱之山林使其鳥飛魚泳扵至化之中以眀吾天子之仁又將以風厲海内使皆崇退讓而息躁競也順人情而厚民俗實在于是故寜失一士之用而不惜以其所得者大也不然先生豈茍去之徒而大臣豈棄材之士哉况先生之歸也必能著書立言以淑諸人詠歌賦詩以揚聖澤則又非潔身獨往而無所補者也尚何疑哉吾又聞漢祖中興嚴光不屈後世莫不髙之今先生之鄉即光之鄉也嘗㳺其耕釣之䖏山髙水長想瞻遺風必有邈契乎千載之上者矣今之歸其無負於夙昔之志哉若余遭逢眀時不能禆益萬一懐恩茍禄而不去扵先生盖有愧焉矣于是言者是之請書貽先生以識别
  送樊参議赴江西参政序
  洪武三年四月制以大都督府参議瑯琊樊公為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僉都督事濮陽吳公遣其掾來致言曰國家始定江右置大都督府以總軍政樊公時以材選首署府僚自照磨厯都事經厯以至今軄處幕府者盖十五年矣上意屢欲大用以方有事征討而公嫺于戎務藉其贊佐之力故遲之以俟成功盖公扵廷臣之中職甚劇任甚乆而受知亦甚深也嘗王師拓中原下南服平幽朔取闗隴戎車四駕之秋凡邊書之所奏論廟謨之所指授與兵資戰具之供儲尺籍計簿之鈎校期㑹嚴廹而案牘繁滋公度緩急之宜審利害之勢参畫處裁無繆愆違滯之𡚁使戎臣藩將去闕門數千里之外而徴書不稽奏請無壅以得遂其攻取之計者盖扵公頗有頼焉今年上以武功告成羽檄既簡乃始輟宥密之居付屏翰之寄盖將息其勩勞優以崇顯恩至渥也吾嘗貳掌樞筦實與公共事每念其勤而徳其助扵其别也固不能無情焉子其為文以泄吾私啓作而歎曰唐虞官人以三考為黜陟漢之用士以久任而責其成茍有治績則降詔以褒之増秩以勸之不輕改授也故人得盡力扵其職練識情偽衆既信附而吏亦不敢欺焉若甫拜而遽遷朝此而夕彼雖有過人之才坐席猶不暇暖况能攄其藴乎今樊公四遷其官更十五年不出宥府其能自効卓卓如此者誠由聖天子知人善任之所致也何其盛哉唘叨掌國史名臣之行事職得采輯而紀録之扵茲文也固不敢辭然又聞豫章之區襟帶江湖今之大藩也皇上方將載韜干戈與斯民休息扵無窮公能靖撫一方使耄安稚嬉以復覩熙洽之治他日雝雝來朝寵賚有加鴻聲偉績足以焜耀不朽者唘尚當執筆而嗣書焉
  獨菴集序
  詩之要三曰格曰意曰趣而已格以辨其體意以達其情趣以臻其妙也體不辨則入扵邪陋而師古之義乖情不達則墮扵浮虚而感人之實淺妙不臻則流於凡近而超俗之風微三者既得而後典雅沖淡豪俊穠縟幽婉竒險之辭變化不一隨所宜而賦焉如萬物之生洪纎各具乎天四序之行榮慘各適其職又能聲不違節言必止義如是而詩之道備矣夫自漢魏晉唐而降杜甫氏之外諸作者各以所長名家而不能相兼也學者譽此詆彼各師所嗜譬猶行者埋輪一鄉而欲觀九州之大必無至矣盖嘗論之淵眀之善曠而不可以頌朝廷之光長吉之工竒而不足以詠丘園之致皆未得為全也故必兼師衆長隨事摹擬待其時至心融渾然自成始可以名大方而免夫偏執之𡚁矣余少喜攻詩患扵多門莫知所入久而竊有見於是焉將力學以求至然猶未敢自信其說之不繆也欲求徴扵識者而未暇焉同里衍斯道上人别累年矣一日自錢塘至京師訪余鍾山之寓舎出其詩所謂獨菴集者示余其詞或閎放馳騁以發其才或優柔曲折以泄其志險易並陳濃淡迭顯盖能兼采衆家不事拘狹觀其意亦將期扵自成而為一大方者也間與之論說各相晤賞余為之拭目加異夫上人之所造如是其嘗冥契黙㑹而自得乎抑参逰四方有得扵識者之所講乎何其說之與余同也吾今可以少恃而自信矣因甚愛其詩每退直還舎輙卧讀之不厭未幾上人告旋乞為序其帙首辭而不獲乃識以區區之說而反之然昔人有以禪喻詩其要又在於悟圓轉透徹不渉有無言說所不能宣意匠所不可搆上人學佛者也必有以知此矣毋遄其歸尚留與共講焉
  送丁至恭河南省親序
  去年秋余解官歸江上故舊凋散朋徒殆空唯同里丁儼至恭日抱琴與余逰余愛其清雅和易且能相慰于寂寞之濵故數與燕詠嘯歌甚相樂也今年春一日至恭過余言曰家君主河南之永寧簿年老逺仕儼侍左右顧母在又不可離輙嵗一往覲去嵗既往今兹將復行先生能無一言之贈乎余觀吾鄉之人俗不好逰多安扵田里視去家數舎則有難色今吳距洛㡬三千里必渉江遡淮入潁逾汴而後至况兵革之餘灌莽蕭條狐兎之跡交扵途行者非有名役必以利驅不爾不往也今至恭治裝裹粮不憚逺邁非有二者之徇也特以定省乆缺欲一候望顔色以釋思慕之懐可謂知所重輕矣余豈得以失相從之私而有所介然哉然獨有所感焉夫殊鄉逺别忽父子相見上堂起居之餘舉觴奉懽此人子之深願而天下之至樂也然其得與不得則有幸不幸焉盖自海内分崩所在梗阻子之思其親而不得見陟岵而歌望雲而歎者有不可勝數今皇上削平四方車書既同雖遐邦異壤往來若東西州然故至恭之思其親欲見即往無有闗閡者實遭逢昇平之時也然則人子之深願而天下之至樂者在當時人有所不能得而至恭今得之豈非由上徳恵之所及哉幸達斯時而䝉上徳恵之及則為臣子者可不思所勉乎扵其行遂論次為序既贈至恭且為永寧君夀云洪武四年二月日序


  鳬藻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鳧藻集>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三
  眀 髙唘 撰
  
  師子林十二詠序
  師子林吳城東蘭若也其規制特小而號為幽勝清池流其前崇丘峙其後恠石𡺚崒而羅立美竹隂森而交翳閒軒浄室可息可㳺至者皆棲遲忘歸如在巗谷不知去塵境之密邇也好事者取其勝槩十二賦詩詠之名人韻士屬有繼作住山因公裒而為巻冠以睢陽朱澤民舊所繪圖而請余序焉夫吳之佛廬最盛叢林招提據城郭之要坊占山水之靈壤者數十百區靈臺傑閣甍棟相摩而鐘梵之音相聞也其宏壯嚴麗豈師子林可儗哉然兵燹之餘皆萎廢扵榛蕪扃閉於風雨過者為之躊躇而悽愴而師子林泉益清竹益茂屋宇益完人之來逰而紀詠者益衆夫豈偶然哉盖創以天如則公願力之深繼以卓峰立公承守之謹迨今因公以髙昌宦族棄膏粱而就空寂又能保持而修舉之故經變而不墜也由是觀之則凡天下之事雖廢興有時亦豈不繫扵人哉余久為世驅身心攫攘莫知所以自釋閒訪因公於林下周覽丘麓復以十二詠者諷之覺脫然有得如病暍人入清涼之境頓失所苦乃知清泉白石悉解談禪細語粗言皆堪入悟因公所以葺理之勤而集録之備者盖為是也不然則飾耳目之觀賞詞華之美皆虛幻事豈學道者所取哉是則來㳺而有得者固不得不詠困公亦不得不編既編則余又不得而不序也
  贈錢文則序
  韓文公詩有曰我生之初月宿南斗蘇文忠公謂公身坐磨蝎宫也而已命亦居是宫故平生毁譽頗相似焉夫磨蝎即星紀之次而斗宿所躔也星家者說身命舎是者多以文顯以二公觀之其信然乎余後生晚學景仰二公扵數百載之上盖無能為役而命亦舎磨蝎又與文忠皆生丙子是幸而偶與之同也二公之名雖重當世而遭逢排擯謗毁㡬不自容仕雖嘗顯于朝而貶陽山謫潮州竄逐扵羅浮儋耳之間踰嶺渡海冒氛霧而伍蠻蜑其窮亦甚矣顧余庸庸雖不能致盛譽亦不為誹謗者所及況遭逢聖眀忝職禁署蒙恩賜還無投荒之憂是幸而不與之同也然二公之文章徳業赫然照映千古而余早罹艱虞中事奔走學不加修文無可采將泯焉為衆人之歸是不幸而不能與之同也噫命之所舎既同則宜無不同而何相去若是之𨖚哉盖窮達得䘮由乎命智愚賢否存乎人存乎人者可為由乎命者不可必世之人常以不可必者責扵命而不以可為者責諸已所以多自恕而倖得也若二公者其道同其文學同故毁譽窮達有不必其同而自同則余之不能與之同者盖有在也而豈命之罪哉山陽錢文則能推星以言人之禍福無不竒中士大夫多稱道之將逰湖海徴余言為贈因書所以自警者貽之且使遇夫自恕而倖得者告焉文則讀書好修善鼓琴斯術其餘事云
  送示上人序
  報恩教寺在吳之北郭距吾舎為近其中有修竹古檜廣堂邃閣可以覽觀眺望却煩囂而挹虚爽其主席若無言宣白雲聚又皆賢而與余善故與諸文友楊孟載張來儀王止仲徐幼文輩數往逰焉每登西麓聚落葉藉坐探韻賦詩抵日入鳥歸乃去寺僧好事者亦往往挈茗抱琴來從之有示上人者居衆中年雖少而警慧好學余固期其為良緇流也後余徙家扵郊及從仕南京不復至者數年既歸今年春始一過焉而無言白雲皆已化去舊僧多散亡竹樹舎宇頗蕪廢弗理計當時同㳺者惟止仲在郡餘或出或處亦各之四方俯仰躊躇為之䀌然以悲而示上人聞余來迎勞甚驩語昔㳺之樂意若願復從余周旋者叩其學則已能究宗要且攻為詩章方為今住山因公所知延為寺之第一座余知其果可為良緇流也則復為之逌然以喜焉未幾上人往住吳江之寳覺寺士大夫多賦詩送之其徒與余善者宗源為來請序其首因書疇昔之事與知上人之素者貽焉夫上人往矣然吾聞寳覺在吳淞笠澤之間江雲湖波沙禽浦樹朝夕變化之狀不可摹繪固東南之勝區所謂可以覽觀而眺望者又當逺過報恩則余不可以不逰也欲逰安得復與向之諸文友者同哉
  贈醫師何子才序
  余嘗與修元史考其故實見士之行義扵鄉能濟人之急者皆具録焉或謂死䘮疾病之相救助固鄉黨朋友之事非甚難能者夫何足書余則以為自世教衰人于父子昆弟之恩猶或薄焉其視他人之危能援手投足以拯之者扵世果多得乎不多則君子宜與之不可使遂泯也乃采其尤卓卓者為著扵篇自退伏鄉里聞有斯人之風者猶復為興慕焉一日趙子貞氏謁余城南言曰近僕自淮南擕累而東歸也奔走水陸之艱觸冐霜露之慘既抵家而俱病焉盖老稚數口無免者呻吟吚嚶僵卧滿室湯粥之奉不時恤問之友不至相視盻然為溝壑矣醫師何子才日來視之療治周勤藥裹成績僕有慚心而子才無倦色既彌月而皆起焉今以衰暮之年與老婦幼孫復得相依以保其生者皆子才之賜也顧無以報願恵一言識區區之感焉余以子貞家素貧固非常有徳扵子才而子才亦非有冀扵子貞者乃活其闔門扵瀕死豈非以濟人之急為心而世所不多得者乎若是固不可使無聞也然余文思荒落不能張子才之賢姑序以復扵子貞氏子才能存此心而不息義聲積著則固有當代之執筆者書矣
  婁江吟稿序
  天下無事時士有豪邁竒崛之才而無所用往往放於山林草澤之間與田夫野老沉酣歌呼以自快其意莫有聞扵世也逮天下有事則相與奮臂而起勇者騁其力智者効其謀辨者行其說莫不有以濟事業而成功名盖非向之田夫野老所能羈留而狎玩者亦各因其時焉爾今天下崩離征伐四出可謂有事之時也其決筞扵帷幄之中揚武扵軍旅之間奉命扵疆埸之外者皆上之所需而有待乎智勇能辨之士也使山林草澤或有其人孰不願出扵其間以應上之所需而用已之所能有肯槁項老死于布褐藜藿者哉余生是時實無其才雖欲自奮譬如人無堅車良馬而欲適千里之塗不亦難歟故竊伏扵婁江之濵以自安其陋時登髙邱望江水之東馳百里而注之海波濤之所洶歘煙雲之所杳靄與夫草木之盛衰魚鳥之翔泳凡可以感心而動目者一發於詩盖所以遣憂憤扵兩忘置得䘮於一笑者初不計其工不工也積而成帙因名曰婁江吟稿若夫衡門茅屋之下酒熟豕肥從田夫野老相飲而醉拊缶而歌之亦足以適其適矣困序其篇端以見余之自放于江湖者為無所能非有能而不用也
  送虚白上人序
  余始不欲與佛者逰嘗讀東坡所作勤上人詩序見其稱勤之賢曰使勤得列扵士大夫之間必不負歐陽公余扵是悲士大夫之風壊已乆而喜佛者之有可與逰者去年春余客居城西讀書之暇困往雲巗諸峰間求所謂可與逰者而得虛白上人焉虚白形癯而神清居衆中不妄言笑余始識扵劍池之上固心已賢之矣入其室無一物敝簀折鐺塵埃蕭然寒不暖衣一衲飢不飽粥一盂而逍遥徜徉若有餘樂者間出所為詩則又紆徐怡愉無急廹窮苦之態正與其人類方春二三月時雲巗之逰者盛鉅官要人車馬相屬主者撞鐘集衆送迎唯謹虛白方閉户寂坐如不聞及余至則曳敗履起從指幽導勝扵長林絶壁之下日入而後已余益賢虛白為之太息而有感焉近世之士大夫趨扵塗者駢然議於廬者驩然莫不惡約而願盈迭誇而交詆使虚白襲冠帶以齒其列有肯為之者乎或以虚白佛者也佛之道貴靜而無私其能是亦宜耳余曰今之佛者無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無逐逐焉從造請之役者乎無髙屋廣厦以居美衣豐食以養者乎然則虚白之賢不惟過吾徒又能過其徒矣余是以樂與之逰而不知⿰𭥯犬也今年秋虚白將東逰來請一言以為贈余以虚白非有求於世者豈欲余張之哉故書所感者如此一以風乎人一以省于己使無或有愧扵虚白者而已
  送劉侯序
  至正二十三年秋太尉承制以市舶提舉吳陵劉君同知松江府事將行其同列走書來徴文以道其美余與劉君辱交最厚今之去雖無請者猶不敢黙然而已況勤諸君之請邪然劉君之碩材潔操隆聲雅望其自撫戎政司商稅所以感輯乎悍卒恵被乎逺人者既已充聽者之耳而徧談者之口矣余何加乎若夫推太尉用君之意以為其民幸者則亦無㡬焉昔吳之富擅南服其屬邑旁郡亦號蕃庶自窺西疆相望殘燬而松江以東一柝之警不起民恬物熙獨保完實斯其民亦幸矣然數年間軍旅之需殷而賦歛之役亟彼創殘疲羸者既不可以重困則凡有所征捨兹土奚適哉故芻粟者往焉布縷者往焉朝馳一傳需某物暮降一符造某器輸者屬扵途督者雜扵戸地雖未受兵而民已病矣于是怨咨之聲流刻𡚁之形見視他邑之民雖葺破墾廢而泰然田廬中無發召之勞無課責之苦反有不及者吁其幸乃所謂不幸歟今太尉知其然慨然思得良吏以撫循之而劉君獲在選焉夫同知與太守相可否扵黄堂之上者其為任不輕而重也劉君亦知其所以致此乎余聞太尉之將授君以是職也指其名語僚佐曰此人能愛民夫愛民先王所以治天下也而況一郡乎太尉能以是取人可謂知所本矣且劉君往矣必能益發施扵政則松江之民不其又幸歟雖然古之人凡聞一言之善則揚之而不敢隠況聞之扵上者乎余之區區所以樂道斯語非惟有以張劉君也亦將使凡吏扵時者知在上之意而將順之則民之為幸廣矣庶乎結厚澤扵悠深復盛治于熙洽也他日考之豈不有所自哉
  贈醫士徐仲芳序
  昔栁子傳宋清言清居善藥有就清求藥者雖不持錢皆與之積劵如山度不能報輙焚劵余固疑清之未善也茍不責報尚何以劵為哉又言清取利逺故大而卒以富是知清猶未免扵利耳吳醫徐仲芳世攻治小兒至仲芳而益精人之請于門者相屬也仲芳視其為士大夫及窮乏者輙先焉雖烈風赫日乗一驢兀兀黄埃中周臨其廬無敢後其視疾必謹與劑必良嬰稚之頼以不殤者盖衆矣有奉物詣仲芳謝者卒却去或問之則曰士大夫吾所敬窮乏吾所憫義皆不可取吾非為詭也彼貲雄而仕達者固又何辭故人皆徳仲芳雖後有復請仲芳赴之益先人至有愧心而仲芳無倦色嗚呼若是可不謂賢乎世嘗言今之人不及扵古逺矣觀清之焚劵而仲芳并劵有不取清猶以利而仲芳以義是則仲芳之賢不止扵及清而已也余友戴伯庸氏一日來告曰僕有弱息嘗苦多疾獲仲芳而愈數欲報仲芳而仲芳不吾受也度終不可以虚其徳願求子之文以贈之余謂仲芳之賢既可書且余固嘗徳仲芳者戴不余請余可已乎哉雖然宋清以栁子之文而傳今仲芳之賢雖過扵清而余文不足以及栁子顧能使之傳邪然戴之欲之也姑為書其槩以俟如栁子者徴焉
  送徐以文序
  余少喜交逰以方侍養不得逺去以求友扵四方故獨與鄉里之君子逰若徐君以文其人也後不幸失怙恃而天下有變所在多梗又不得逺去以償其志然十餘年間四方之士來吳者則亦未嘗不得見焉其豪健俊偉魁閎辨博飲酒談笑以意氣相得者固不為少至扵講義理之微詠性情之正薫然和粹然温優柔浸漬相入以善而不自知者則未有及以文者焉乃知未行四方耳茍行四方若以文者亦豈易多得哉余用是益親以文而以文亦不余厭也盖自少及茲之壯其間春華之晨秋月之夕空山流水之濵崇臺古榭之上以文未嘗不往而余未嘗不從二人者樂其相得之深從容周旋忘其為䘮亂之時羈窮之日也盖以文不汲汲求世知居衆中退然若無所能者故人皆失以文而余獨得之豈非幸也哉今年夏以文將讀書吳興蜀山中來以别告余謂久合而有睽離人事之必然者也豈足為甚戚也哉以文今絶去紛囂得益厲舊學以求其道顧余乃浮沉閭里間卒荒落而無所成是則不能無介然扵懐耳雖然以文固不可留余則豈不能去是哉待秋風之興當扁舟而南尋書聲扵雲溪煙樹間以文尚肯以所得告我哉
  代送饒参政還省序
  太尉鎮吳之七年政化内洽仁聲旁流不煩一兵强逺自格天人咸和嵗用屢登厥徳茂矣然猶不自滿而圖治彌厲尚懼聽覽之尚闕而思僚佐之相禆也廼承制以淮南叅政臨川饒公領咨議叅軍事公辭以非材即躬臨其家諭之至意公感激遂起視事嗚呼盛哉此豈偶然也耶盖天將興人之國則必賚以聰眀竒特之士與之左提右挈以就大事故其相合之深相信之篤冥契黙諭有莫知其所以然者今公之起也人之見者歎扵途聞者頌于室莫不謂公直氣讜言夙有以結太尉之知故能當簡注之深獲登庸之光然不知天之相之者有不如是之偶然也且嘗論之人才之不能相通也故眀扵鉅者或有昧扵微得乎此者或有遺乎彼其得而兼焉者寡矣今太尉奠此南服端拱廟堂舉境内之事而屬之叅軍凡内外大小無不闗白其為任亦豈易言哉盖致治理則求其學術之醇論攻守則資其計畫之良對賔客則藉其辭令之善用人物則取其鑒識之精而況文牒之所交馳簿籍之所叢委茍一事之不通一才之不具則亦未足稱之矣今公能從容其間泛應曲當使臨至重而不驚處至煩而不擾故雖以某之陋獲與公共事而亦得以寡過矣且接尊爼之餘談樂圖書之清暇翺翔天府以極一時之盛則公之才豈獨上頼之哉某亦頼之矣今年秋公得解所領職還署省事竊以嘗有恊恭之好扵其去能無言乎故論次其說以為序
  送江浙省掾某序
  近代之取人者有二焉曰儒與吏而已夫吏固儒之一事非可以並稱也盖詩書禮樂所以眀道律令章程所以從政不眀乎道則無以知出治之本不從乎政則無以周輔治之用古者君子之學所以通而後成也二者既分儒忽吏為末而謂之不足為吏訾儒為迂而謂之不足用各視時之所尚以相盛衰其為𡚁也乆矣國家自失承平校政庶務實繁在上者欲其嚴辦以供一切之需也故任吏尤專重而儒有弗及者矣嗚呼豈非其惑歟盖聞孫卿氏之言曰相髙下視墝肥序五種君子不如農人相美惡辨貴賤君子不如賈人設規矩陳繩墨便器用君子不如工人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相薦拔以相恥怍君子不如恵施鄧析然則治文書奉期㑹摘獄訟之微較賦稅之悉儒固或不如吏矣至扵屏邪慝之風行仁義之說使上尊而下親内修而外服非儒其孰能之乎故善為國者未嘗以此而易彼也今厭其髙而樂其卑損其大而收其小何哉亦竊求其故矣盖謂今之儒未及扵古不足以稱上之所使也夫儒不能盡為古之儒然吏亦豈能盡為古之吏哉是但知垂紳獵纓空言而不切扵事者之非儒而不知磨鉛削牘拘法而不通夫義者之非吏也其可乎余故嘗感歎而思之以凡在上者亦過矣茍有扵此焉不以儒為不足用而特任之則知夫出治之本而其政豈不成乎既又思之則非在上之過也亦儒之過焉耳茍有扵此焉不以吏為不足為而兼通之則周夫輔治之用而其道豈不行乎若其人者世固有之而余未得見之也今年冬某人以江浙省臣之辟為掾余聞其讀書與律學頗事古豈非所謂其人歟將行也其友有來裒士大夫所贈若干篇而屬余序者廼欣然告之曰夫掾雖吏也然佐外宰相治藩府凡方面之事雖不得行亦可得而言也且省臣能取子扵人人之中是知其賢矣知其賢扵言有不聽乎子今能以所學施扵時顯有成效使皆知儒之非迂則上之所尚有不改絃而易轍者乎儒之振不振吾扵子行卜之矣夫欲援吏而歸扵儒者是吾所望扵子也若云叛儒而入扵吏者豈吾所望扵子哉
  送蔡叅軍序
  國朝置叅軍為三公之屬舊制也然平時三公無親職而叅軍多私人故視之者若不甚重今太尉清河公仗專征之鉞雄鎮南藩以戡亂為己任舉封内之事而屬之叅軍故其職密要華顯遂非他官所能及矣然居是者非忠足以受寄智足以造謀而略足以濟務者弗稱也太尉公嘗曰與我共成大功者其惟良叅軍乎故未嘗輕以授人而人之得之者則莫不謂之榮焉江浙行樞密院經厯蔡侯乆在幕府懋著厥績所謂忠智與略實備扵已初叅軍之員有闕也太尉方求其人而談者己私擬曰宜為是者其蔡侯乎未㡬命下果侯也嗚呼此豈偶然而已哉盖侯之賢夙有以當太尉簡注之深而致國人期望之重故上下之意匪謀而一譬諸大寳横道人無智愚皆知趨而取之初不待扵相告也不然則何以能冥契合之神如是哉扵是在上者授任之不差在下者清議之不泯并侯之能稱是職而必與太尉共成大功者皆可見也抑何盛哉余時竊伏田里有欲獻扵侯而未暇也適侯之故僚吏有來徴文頌侯者廼坐而歎作而言曰夫士君子之道成扵身而出用於世也豈不欲流大名施厚澤乎然嘗患不得乎其位位得矣而又患不逢乎時二者之常不偶則終于挾大技而莫呈抱竒貨而弗售此古人所以多感憤悲傷而自歎于不遇也然則逢時而得位者非古今之所難而為士君子之至幸歟今侯之為叅軍也凡征伐之密侯得聞之黜陟之重侯得與之兵民御撫之方規賔客應對之辭令侯皆得兼謀而並任之則侯之位亦得矣海内雖未康靖而太尉方興桓文之業内修外攘以答天子之寵命則侯之時亦逢矣侯扵是時能思古今之所難得者已實得之而大攄宿學以為其職之所當為則東南之人有不誦侯之名而被侯之澤者乎盖區區所以願望扵侯者亦太尉任侯之意也侯其懋乎哉侯其懋乎哉
  送黄省掾之錢塘序
  錢塘為東南之㑹自五季之亂海内創殘而錢氏父子能保其國又能知歸扵宋不煩征誅故獨幸富全迨我朝國師南駕既受宋降市不易肆列聖相承重熙累洽𣹢養安息以至於今計其民之不識兵禍已四五百年矣故城邑人物之繁園池臺榭之麗皆足以侈扵逰觀而誇扵談詠舟車管絃日至于西湖之上者不間風雨又有名花珍果水陸之味雜出扵四時而非特居者之樂凡仕於是者亦莫不酣嬉而忘去也可謂盛哉至正改元原闕越三月而圍解内則困于疫飢外則蕩扵燔掠向之所可觀者鞠為荒烟宿莽遺灰斷甓蓋四五百年之跡銷滅毁壊欲求見其髣髴而無在者矣况連嵗流民朱還行旅罕至則非特居者之戚凡仕于是者亦莫不彷徨而厭留也可勝歎哉今年秋江浙行省左丞潘公由吳興徙鎮茲土聞荆南黄君仲博之材辟以為掾將行其友有來乞言贈之者乃為之言曰夫地之廢興盛衰雖有其時然豈不繫扵人哉茍有其志者躬葺理之勤需培積之乆有不能變凋敝為完庶者乎今錢塘雖繁華委謝而江山之形勝猶在也仲博始至之暇能為我一周覽乎升于髙見陵谷之可慿則思設備禦之規行扵野視廬井之可復則思興墾闢之利歸言於公而行之使寇不能復來民不致乆困方面之事其孰有大于此乎仲博固有志者必能如余言他日枹鼓不聞民得安遂其生桑麻雞犬隂交而聲應皆忘其為䘮亂之餘而漸復承平之舊余將幅巾藜杖南㳺湖山之間樂觀盛事然後賦詩以頌公之功有成而并為仲博賀也豈不偉哉豈不偉哉
  贈王醫師序
  君子必慎疾慎疾必先扵擇醫甚矣擇醫之難也其論證之是非投餌之當否非通其術者莫察也士之通其術者甚寡茍不察焉而求驗于已試之後待其危而黜之晚矣豈慎疾之道哉世故無以知其良則從衆之所稱者而趨焉曰其傳㡬世矣其活㡬人矣良醫也相率非其藥不食子不迎以視其親曰不孝弟不迎以視其兄曰不悌凡長者不迎以視其卑幼曰不慈而病者不自迎以視已曰不智雖失療以死不悔嗚呼衆之所稱者其果良否乎吳之醫最多舉城而籍之不啻千百而得名者數人其術未必皆良而良者反扼其下不得出甚可歎也今年春友人徐君幼文原闕徳之來徴言以贈余謂復初誠良醫矣然人未有盛稱之者惜余言之不足重扵世不能張之然觀有美譽而無實用有實用而不得大聞扵時者天下之事多矣不特醫也復初何尤焉
  贈醫師龔惟徳序
  廣陵周克恭氏以事來吳介友人謁余言曰京口有龔先生惟徳者治俞扁之術其視疾審若鑑之照物其投劑當若矢之中的其施恵均博若輪之行地不以髙下而易軌也故言良醫師者必歸惟徳焉吾家𤓰渚距京口隔大江兒嘗遘危疾惟徳來視之駕扁舟越風濤略無所避既療之輙愈顧余年已非壯後視承先世之重者眇焉在是兒也不幸而有疾有疾而幸惟徳起之則其所以恵我者不惟是兒乃延吾後扵無窮而免余扵不孝也其徳宜何如報哉然奉之以金弗受也將之以幣弗領也吾可終無以報者乎盖思可以章吾心而侈其徳扵當世者莫如君子之言焉余來是邦聞先生以文名敢請余辭未遑他日又來言曰惟徳非特扵吾為然也凡扵士之貧與流播羈寓者皆然也今其一門三世下孝而上慈家道雍豫而夀樂且康者豈非由是致哉願先生為之言余乃歎曰夫施徳扵人而不責報者非世所謂難能者歟然急利者之所難而有道者之所易也盖人雖不能報而天必報之矣故責扵人者不得于天得扵天者不責於人責扵人有得有不得責於天則無所不得也且天之報人雖若茫昧然不可以朝夕需茍行之不怠以俟之則其所得較之扵人者不啻多矣今惟徳其能責扵天者乎其能行之而不怠者乎其庶㡬所謂有道者乎是皆余所喜聞而樂言者也況克恭之請之勤哉雖欲辭固不得辭也遂書
  緑水園雜詠序
  吳城西南陬有曰朱家園者父老言宋朱勔故墅也廬山陳惟寅氏得之更名曰緑水以園中有池且用杜子美詩語也其林治亭軒亦各有扁焉近雖頗廢然寛閒幽勝猶可以釣㳺而嘯歌惟寅以余往來其中最熟求徧詠之噫當勔以倖貴時窮尚豪侈園中之珍木異石崇臺嶢榭固當百倍扵此文人詞客為之稱美而誇詠者亦多矣今皆跡滅響沉無復可覩惟寅雖窮居隐約而能以詩書世其業篤于孝友其清徳雅操固可以蔑視勔矣則余為之執筆亦可以無愧焉困不復辭且庶㡬或傳使父老知園之更名緑水者自惟寅始也詩凡十六篇
  缶鳴集序
  古人之于詩不專意而為之也國風之作發于性情之不能已豈以為務哉後世始有名家者一事扵此而不他疲殫心神蒐刮物象以求工扵言語之間有所得意則歌吟蹈舞舉世之可樂者不足以易之深嗜篤好雖以之取禍身罹困逐而不忍廢謂之惑非歟余不幸而少有是好含毫伸牘吟聲咿咿不絶于口吻或視為廢事而䘮志然獨念才疎力薄既進不能有為扵當時退不能服勤扵畎畝與其嗜世之末利汲汲者爭騖扵形勢之途顧獨事此豈不亦少愈哉遂為之不置且時雖多事而以無用得安扵閒故日與幽人逸士唱和扵山巔水涯以遂其所好雖其工未敢與昔之名家者比然自得之樂雖善辨者未能知其有異否也故累嵗以來所著頗多近客東江之渚因間始出而彚次之自戊戌至丁未得七百三十二萹題之曰缶鳴集自此而後著者則别為之集焉蔵之巾笥時出而自讀之凡嵗月之更遷山川之厯渉親友睽合之期時事變故之蹟十載之間可喜可悲者皆在而可考固不忍棄而弗録也若其取義之或乖造辭之未善則有待於大方之教焉
  姑蘇雜詠序
  吳為古名都其山水人物之勝見扵劉白皮陸諸公之所賦者衆矣余為郡人暇日蒐竒訪異扵荒墟邃谷之中雖行躅殆徧而紀詠之作則多所闕焉及歸自京師屛居松江之渚書籍散落賔客不至閉門黙坐之餘無以自遣偶得郡志閱之觀其所載山川臺榭園池祠墓之處余向嘗得扵煙雲草莽之間為之躊躇而瞻眺者皆厯厯在目因其地想其人求其盛衰廢興之故不能無感焉遂采其著者各賦詩詠之辭語蕪陋不足傳扵此邦然而登髙望逺之情懐賢弔古之意與夫撫事覽物之作喜慕哀悼俯仰千載有或足以存勸戒而考得失猶愈扵飽食終日而無所用心者也況幸得為聖朝退吏居江湖之上時取一篇與漁父鼓枻長歌以樂上賜之深豈不快哉因不忍棄去萃次成帙名姑蘇雜詠合古今諸體凡一百二十三篇云洪武四年十二月日前史官髙啓序




  鳬藻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鳧藻集>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四
  眀 髙唘 撰
  
  南宫生傳
  南宫生吳人偉軀幹博渉書傳少任俠喜擊劍走馬尤善彈指飛鳥下之家素厚蔵生用周養賔客及與少年飲博遨戲盡䘮其貲逮壯見天下亂思自樹功業乃謝酒徒去學兵得風后握竒陳法將北走中原從豪傑計事㑹道梗周流無所合遂泝大江逰金陵入金華㑹稽諸山蒐覽瓌恠渡浙江汎具區而歸家居以氣節聞衣冠慕之爭往迎候門止車日數十兩生亦善交無貴賤皆傾身與相接有二軍將恃武横甚數毆辱士類號虎冠其一嘗召生飲或曰彼酗不可近也生笑曰使酒人惡能勇吾將柔之矣即命駕徃坐上座為語古賢將事其人竦聽居樽下拜起為夀至罷㑹無失儀其一嘗遇生客次顧生不下已目慴生而起他日見生獨騎出從健兒帶刀筞馬踵生後若將肆暴者生故緩轡當中道進不少避知生非懦儒遂引去不敢突冒訶避眀旦介客詣生謝請結驩生能以氣服人類如此性抗直多辯好箴切友過有忤已則面數之無留怨與人論議蘄必勝然援事析理衆終莫能折時藩府數用師生私䇿其雋蹶多中有言生扵府欲致生幕下不能得將中生法生以智免家雖貧然喜事故人或饋酒肉立召客與飲啗相樂四方逰士至吳者生察其賢必與周旋欵曲延譽上下所知有䘮疾不能𦵏療者以告生輙令削牘疏所乏為請諸公間營具之終飲其徳不言故人皆多生謂似樓君卿原巨先而賢過之久之稍厭事闔門寡將迎闢一室庋厯代法書周彛漢硯唐雷氏琴日逰其間以自娛素工草𨽻逼鍾王患求者衆遂自閟希復執筆歆慕靜退時賦詩見志怡然䖏約若將終身生姓宋名克家南宫里故自號云贊曰生之行凡三變每變而益善尚俠末矣欲奮於兵固壯然非士所先晚廼刮磨豪習隐然自將履蔵器之節非有徳能之乎與夫不自知返違逺道徳者異矣
  杏林叟傳
  杏林叟姓董匿其名隐居暨陽山中不知其所自出或云吳神醫奉之後也嘗遇異人授鍼術砭刺按摩攣舒鬱通求療者皆舁至徒返欲以貲報輙謝曰吾衣食幸自給無庸是也苐令人植杏一樹舎旁曰吾聊繼吾祖志耳久而成林鄉人不知其名因以杏林叟號焉嘗曵杖林下逍遥而歌曰杏之華其下我家杏之實其美我食吾寜舎是兮而從人于役或聞之曰隠者也前揖而問曰今天下病矣子猶事醫邪盍以大鍼起大疾乎叟啞然曰我野人也惡知天下之事哉試以醫言之夫人之玩毒而忘戒嗜甘而憎苦衆口是惑而忽醫之言者在法皆不療若醫昧其難冒受厚直潰潰汨汨日視其殆而不知止者則又病者之罪人也吾誠愧焉子何欲以是凂我哉遂隠終其身贊曰雉不隠其文故麗扵羅豹不蔵其斑故陷于穽古之君子遭時否塞欲求免乎世者往往變匿其名以自雜于賤技之間若陳留老父漢隂丈人之流姓名且不得而知身可得致邪所謂身名俱隐者上也身隐而名著者下矣杏林叟識能察時藝能濟物寜沒其名以全道謂之上隐非邪
  胡應炎傳
  胡應炎字煥卿常之晉陵人宋樞密副使宿八世孫也父聰淮南節度計議官咸淳中應炎登進士第授溧水尉未赴元丞相伯顔南伐師次常境知府王洙遁朝廷以姚訔知府事復命將軍王安節都統劉師勇將兵雜守之訔等至常見應炎喜曰君吾劇孟也得君敵不足破矣署節度判官應炎歸告聰及兄應發弟應登曰吾家世受國恩今戎馬在郊王室將危是吾立功之秋也父老兄弟當奉以出避吾身許國不得復徇家矣聰應發並曰吾與汝雖父子兄弟然於國則皆臣也圖報之義彼此同之豈可臨難而獨免乎乃命應登侍母及䕶妻子出城嘱曰善避以存吾宗不幸城亡吾必死之今與汝訣矣既應訔命即選民之壯勇者三千人自將乗城為訔畫曰吾州京師北門不可失守然城庳塹狹兵皆市人非素所撫循者而北兵銳且衆乗勝逺來其鋒不可當恐未易與戰也宜樹木柵傅城益調粟繕械為守計訔然之初洙遁時其客王虎臣盜郡印自稱知府詣伯顔軍門獻之伯顔不知其詐命還守常而遣兵與俱及城訔等已先至不得入反以民叛告伯顔怒命元帥唆都率歩騎二十餘萬圍之應炎與安節師勇分門出戰各累大㨗殺其將校甚衆功上進直袐閣圍且久元兵多傷斃唆都請益師伯顔遂以西域諸部兵來㑹攻圍益急餉援俱絶唆都以柵堅不可㧞剽近野得婦人刳乳煎膏沃其上發火矢射之火熾柵焚又運機石擊樓堞盡毁食盡唆都偵知之遣使呼應炎語諭使出降應炎罵之且截紙縷置盂中若湯餅狀者以筯引示之曰吾食甚足若欲得城需金山長也金山長盖諺語謂無其期唆都聞之曰能破城者金山長老也世呼寺主僧為長老故云即趣召金山僧至軍問以攻城之筞僧不知為計周行視城曰是城龜形也東南其首西北其尾攻尾則首愈縮其法當攻首從之城遂陷師勇遁訔安節死之應炎率民兵巷戰至孔子廟前衆潰猶手刃數人力屈遂就擒唆都讓之曰若即嘗多殺吾將校者邪應炎曰吾欲殺汝何將校也恨力不及耳唆都怒腰斬之時年二十七兵入屠城聰應發皆被殺民匿溝中免者數人余為兒童時常聞父老言元兵取常時事甚悉及壯觀史多所未載豈蒐采有失而致然歟抑著作者有所諱避而弗録歟或其事多繆悠初皆無有特好事者為之說歟是皆不可知也每竊恨焉近遇胡黼江上間為余言其祖應炎死節始末與余昔所聞無異斯固足徴矣夫以虎臣之姦唆都之惨與僧者妄言而幸中其事雖微猶不可使泯況應炎之忠烈毅然如是邪因掇其語作胡應炎傳以補史氏之闕云
  墨翁傳
  墨翁者吳槐市里中人也嘗㳺荆楚間遇人授古造墨法因曰吾鬻此足以資讀書奚汲汲四方乎乃歸署門曰造古法墨躬操杵臼雖龜手黧面而形貎竒古服危冠大襦人望見咸異之時磨墨瀋數斗醉為人作徑尺字殊偉所製墨有定直酬弗當輙弗予故他肆之屨恒滿而其門落然客有誚之曰子之墨雖工如弗售何翁曰嘻吾之墨聚材孔良用力甚勤以其成之難故不欲售之易也今之逐利者茍作以眩俗卑賈以餌衆視之雖如𤣥圭試之則若土炭吾竊耻焉使吾欲售而效彼之為則是以古墨號于外而以今墨售扵内所謂衒璞而市鼠腊其可乎吾既不能為此則無恠其即彼之多也且吾墨雖不售然視箧中則黝然者固在何遽戚戚為乃謝客閉户而歌曰守吾𤣥以終年視彼沽者泚然客聞之曰隐者也吾儕誦聖人之言以學古為則不能以實徳弸其中徒飾外以從俗徼譽者豈不愧是翁哉歎息而去齊人髙唘聞其言以足自警也遂書以為傳翁姓沈名繼孫然世罕知之唯呼墨翁云
  梅節婦傳
  節婦姓梅氏平江人適廣平路總管致仕浦侯子至正十六年春淮兵南下守臣弗夙戒城遂沒婦夫懼其齒之壯足以集禍也廼擕婦匿旁小民家民逆知其有所挾心利之隂出召外兵兵入夫逸去婦為兵所得兵見其色將汚之婦曰若欲者貨耳我悉以與若若其舎我不然我有死耳終不能為失身人也困探懐出其金兵持婦少懈遂乗間脫赴渠水中水淺不得死兵遂至水次以刃擬婦曰亟出否則死是水矣婦不為動兵遂舎去後至者見婦面水上知其生復欲鈎出之婦力挽不肯升兵怒以戈撠其腋死焉三日夫得其尸殯扵舎後廢圃中盖余與浦鄰也嗚呼婦之死節猶臣子之死忠孝分也曷足異哉然君子聞一事則亟書而累稱之若不得已焉者豈非以教化不興風俗既壊人知而死者少而不死者多歟今作梅節婦傳亦余之不得已也悲夫
  
  愛敬堂圖贊
  爾容愉愉爾儀肅肅以事以承弗離弗瀆相彼室堂在是繪圖爾有親養繄我獨無
  東坡小像贊
  或置諸鑾坡玉堂或放之朱厓黄岡衆皆謂先生之憾余則謂先生之常先生盖進不淫退不傷凌厲萬古麾斥八荒而大肆其文章者也
  丹厓小像贊
  誦其文偉然其夫睹其貎𦕈焉乎儒跡晦名彰身癯道腴不翕翕以合不汲汲而趨知之者固以為介不知者則以為迂吁
  義鸛贊并序
  吴報恩寺浮屠之顛有鸛二巢焉以㳺以宿出返必俱一日其雄罣脛輪索中奮翼自擲空懸弗脫雌下首大鳴若籲扵人衆憐之莫能升遂宛轉而絶雌依其傍弗去羣烏欲磔之輙引喙怒逐不使近逮毛骨盡化廼已余居直寺東嘗見其彷徨飛旋形貎慘悴風雨之夕哀唳噭噭若號慕然余念夫世固有伉儷相恱者矣一旦失所天哀未改而已他適塗膏自媒唯恐非艾晨咷夕噱曽無含忸世嘗以禽喻惡人寧不辱是鸛哉廼贊曰嗟爾鸛乎維鳥之特猗雄死自守禦烏之賊猗獨棲扵標夜失其匹猗哀嘶返顧不啄而食猗厥質始化豈貞之魄猗匪魯黄鵠孰配爾徳猗
  樹屋傭贊并序
  東都之末士大夫以危言激昻同志嫉惡攻之不勝卒搆朋黨之禍然相率蹈死而不悔有不得入者則耻焉當是時申屠子龍滅跡芒碭之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豈故與衆異趣哉誠以大木將顛非一繩可維故獨保其身不欲與俱靡爾可不謂眀哲之士哉余嘗慕其人而不得見焉吴有隐君子字仲權者自言子龍後也元季之亂不肯仕入林屋山以樹屋傭自號余得與之㳺焉夫慕其人而不得見雖見其鄉之草木猶將愛之而況其子孫乎況其徳之肖者乎乃為樹屋傭賛曰我思漢士曰維申屠遭世横潰道從而汚衆履虎尾身國同危捧土塞河區區可悲瞻彼陵阿䕃息有樹匪厭華榱弗若此固羣雉在羅一鴻獨飛遐蹤千齡躡焉者希有士樂潛厥徳惟似曷克似之繄若孫子
  陳仲昭小像贊
  清眸秀𩓿夷襟雅致早從挾筞之逰晚佐鳴琴之治雖居簿書两考之縻每愛泉石一丘之閟此固非漂瀬之逸人乃睢寜之隐吏也
  媯蜼子贊并序
  稽岳王君常宗剛正好古學嘗被召修元史書成欲官之君辭歸養親閉門著書以媯蜼子自號好事者嘗繪其像渤海髙啓為作贊曰古服古貎古學古辭際時復古其道可施暫起從徴亟歸就養進退從容髙風孰尚
  烏目山樵贊繆貞字仲素
  虞仲之邦言㳺之里山長水深生此徳士其外雖臞中含道腴誦詩讀書終焉在娱
  
  寅齋箴為禮部崔尚書作
  六馬既奔朽索是縻人心之危曰惟過之其危伊何難存易失操之在寅罔敢怠逸先哲有言斯禮之輿坦坦聖途由焉而趨立朝處室祇慎勿替如見大賔如對上帝凡百君子學用是成矧爾秩宗交扵神眀儼乎若思惕然若疚惟公履之永以无咎
  
  瞻松亭銘
  范文正公書院有公手植二松在焉十世孫孟奎作亭其旁名曰瞻松以識追慕之意徴唘為之銘曰欝彼二松魏公所植閱嵗之多於堂之側維昔魏公天寔挺生好是正直為邦之楨其節桓桓如松斯固䜛夫詆攻不改其度出入勤勞既𢡟乃功本鉅支䌓庇于無窮凡知慕公百世之士躬承其遺矧爾孫子霜凄露濡油然其思孰謂公逺式瞻在兹爾瞻伊何朝夕左右視公之榮知徳之厚匪徒瞻之維以象之從公之休庶㡬永而
  靜學齋銘
  體具動靜實惟二儀夫静真一又動之基交軌盪摩風鼓雷應萬生芸芸而此自定凡人之心本寂而虚紛紜攫攘為欲所驅載馳載奔蚩蚩者子内䘮外勞莫知所止君子山立其閒其安不誘于聽不眩于觀如鑑漠然有來必酢豈彼幻徒冥黙無作木靜則夀水靜則清所以為學匪静曷成子居是名矢則先正我維銘之請直以敬
  端石雙硯銘
  靈淵閟寳世莫窺二美孰得天所貽鏗鳴金聲縝玉姿同徳齊光敢雄雌嵗月研磨不磷緇神物貴合當勿離
  進齋銘并序
  國子助教髙君仲輝之先君子嘗以進名其齋聞人碩士為言其義悉矣仲輝間復請余銘余以宗人之義不敢辭為之銘曰務前其途車必覆嗜升諸公身乃辱惟徳之躋是則淑詩書餱粮禮為轂聖域髙逺匪可蹴由卑自邇蹈古躅跬歩不已至荒服如木在山泉出谷勿畫以退茍自足先君之志子尚朂我為銘詩敢告瀆
  碧泉銘并序
  湘多名山岳麓其最勝者靈岩仙洞往往有甘泉出焉色多紺緑邑人陳君少入山為黄冠氏嘗從其師𤣥静真人逰泉上因叩以道㫖真人曰我惡知道哉汝其問諸泉焉君因留泉旁不去乆之若有所契乃以碧泉自號識所得也青丘子聞而異之曰夫道無不在也草木瓦礫皆有道而況泉乎真人亦善教哉顧陳君之所得世未或知也嘗試臆其㫖為之銘以寄君使刻諸泉上告求道者之校焉然余非知道者并諗扵泉為何如銘曰泉之渟淵淵維道之原泉之流瀰瀰維道之施我㳺詠兮泉側我之樂兮與泉晝夜而不息
  存心齋銘并序
  金陵汪氏有蔵修之室曰存心介余友馬君來徴銘余嘉其得為學之要為之銘曰身一室意四維與物逰罔有時如驚狙孰可糜䘮厥宰吁其危慎乃操勿妄思天君寜恒在兹
  靜得齋銘并序
  婁東沈仲益氏以静得名其蔵修之室取程夫子詩語也渤海髙唘為作銘曰虚哉靈府其體夲静外觸未形山止水定誘物而動熾情乃生喜怒愛惡與哀懼并紛紜攫攘厥宰斯䘮如驚駟奔孰制其放維彼君子能操使存養其真静為動之根周流汎觀忘已與物萬生芸芸莫不自得詠歸扵雩嗟逝在川去聖雖逺微言尚傳沈君齋居從事扵此願言誰師子程伯子
  筆銘
  用欲圓體欲勁書而執之在心正
  
  鶴瓢賦
  寜真館李髙士遇青城黄老師遺一瓢其形肖鶴刳為飲器名曰鶴瓢嘗出以飲唘因為之賦
  月華子夜宿𤣥館夢逰太微見一古士其狀寔希長頸密齒不臞而肥苦葉被體服非羽衣翩然來前自稱庖氏少生魏園長入吳市慕髙躅扵煙霞離舊根扵泥滓雲翼未成海路空指不食窮年濩落而已握手終歡願託扵子覺而占之既喜且驚當得異物莫測其名匪胎以化乃實而成不解飛鶱厯厯善鳴未足御仙客之舉但可挹聖人之清者歟案未歛筞戸響剥啄起逢老翁曵杖矍鑠逺有携而見遺乃質刳而形鶴月華子掀𩓿而笑曰爾青田之族赤壁之侣竟混草木而零落耶疇昔之夜吾與爾有約矣扵是埽苔軒唘松閣分半壁以留棲命一壺以對酌不扃怨夜之籠不貯廻春之藥誓將共浮沈扵滄溟同上下扵寥廓青丘生過之出以為樂生誚之曰夫道貴無累始能有得此盖許由棄之以全名衛公好之而䘮國吾謂子遺身而超世尚何留意而玩物月華子耳若不聞引滿欲醺拊之而歌曰昻蔵兮支離爾生兮何竒行則佩兮飲則持與翺翔兮千嵗期唯逰無何兮餘非吾之所知
  聞早蛩賦
  至正丙午五月十三日夜坐中庭聞蟋蟀之聲感而有賦
  龍集丙午仲月維夏祝融當衡蓐收伏駕悵炎氛之興晝欣湛露之流夜扵是蓮塘𣹢清梧館閟靜纎絺方御輕箑未屏息號蟬之繁喧罷棲鵲之暗警何隂蛩之忽鳴寤余寐而獨省稍入戸而侵幃纔縁堦而傍井若暑徂而律變簟色淒兮欲冷迅飇發兮騷騷斜漢廻兮耿耿方其或咽如啼或激如嘯喓喓孤吟嘖嘖相弔䕃淺莎之蒙籠翳深叢之窈窕已厭聞而愈逼乍欲尋而莫照含清商之至音非假器而為妙促素機之惰工亂朱瑟之哀調未連響扵絡緯蹔依眀扵熠燿若廼静院閒宫荒園廢驛草長幽扉苔滋壊壁候月光而未旦聽雨聲而乍久乆棄長嫠之婦逺寓窮居之客莫不對境興愁攬衣動戚謬感年之將逝誤驚寒之已積影就燭而誰依涙横襟而自滴不待風凋漢苑之栁霜隕湘𦤎之蘭茍斯聲之接耳即掩抑而摧殘余何為而亦起答悲韻而長歎聞七月而在野實詩人之所志今胡早而不然豈天時之或異乗火令之中衰應金氣而先至推象類而占之若有兆夫人事然物生兮何常庸詎測夫𤣥意抱微憂而何言返中閨而復睡
  
  題天池圖小引
  吳華山有天池石壁老子枕中記云其地可度難盖古靈壤也元泰定間大癡黄先生逰而愛之為圖四三本而池之名益著此為其弟子李可道所畫尤得意者也温陵陳彦㢘得之求余賦詩其上或云此廬山天池景也余未有以辨然舊見别本張貞居題之首句云嘗讀枕中記則亦以為華山池矣前軰言貞居與大癡數同逰扵此則其言信可徴初不必舎此而取彼也因為賦長歌欲張吾鄉之山水使與香鑪九老爭髙云
  題朱達悟傳後
  余舊聞達悟善詼語當其抵掌劇談雖貴富可畏人皆狎侮之然人不以為忤聞其說莫不捧腹絶倒達悟亦仰天大笑不自知其冠纓索絶也以是優㳺自終世之戚戚計得失未嘗一伸眉破顔者視達悟為何如哉觀其以達悟自號豈果有所得者歟
  題髙士敏辛丑集後
  論文者有山林館閣之目文豈有二哉盖居異則言異其理或然也今觀宗人士敏辛丑集有舂容温厚之辭無枯槁險薄之態豈山林館閣者乎昔嘗有觀人之文而知其必貴者吾扵士敏亦然嗟夫吾宗之衰久矣振而大之者其在斯人歟
  
  跋眉菴記後
  右嘉陵楊君眉菴記謂眉無用扵人之身故取以自號夫女之美者衆嫉其蛾眉士之賢者人慕其眉宇而不及口鼻耳目則眉豈輕扵衆體哉盖衆體皆有役眉安扵其上雖無有為之事而實瞻望之所趨焉其有類乎君子者矣世方以僕僕為忠察察為智安重而為國之望者則以為無用楊君亦有感扵是歟讀之為之太息
  䟦王右軍墨蹟
  右軍書在人間者甚少得唐人臨本已為尤物況近嵗兵燹之餘圖籍埽地此巻獨存真巋然魯靈光也郭君好古必知所寳蔵矣
  跋松雪臨蘭亭
  吳興公平生臨蘭亭最多此巻乃為錢塘仇伯夀所臨者自識曰余得意書也豈公亦嘗有未得意者邪抑以世真知其得意者少故特表而出邪
  跋松雪書洛神賦
  趙魏公行草冩洛神賦其法雖出入王氏父子間然肆筆自得則别有天趣故其體勢逸發真如見矯若㳺龍之入扵煙霧中也
  跋徐氏族譜後
  吴邑徐良輔懼其先徳之將泯宗黨之日踈與後世子孫之昧其所自出也乃譜其族系自太學生揆而下凡十二世合數十百人其用心亦厚矣間以示余余聞吾鄉先正范文正公嘗言族之人雖有親踈自祖宗視之則皆子孫也故為執政日買田以贍其族今所謂義莊距良輔之居實不逺一舎良輔亦嘗逰觀而興慕哉雖約居韋布力未得為公之為然能推其意于宗族之間慶弔以展其情燕合以辨其序閔其幼孤周其匱乏則是譜不為虚器矣良輔曰吾志也請書以自勉遂書於編後而歸之
  跋吕忠肅與魏太常唱和詩後
  右二詩江夏魏公在元至正間贈吕忠肅公而作忠肅答章所謂誦君與我詩者是也方先生以愚嘗為録忠肅之詩扵巻而公詩則未見焉覽者或未知所自公間以示唘遂請書附于左以見有唱斯和之義夫古者興運之佐多伏于衰季之世得碩望之士器遇以為知已者固非一人然未有如二公之相贈以言流于篇詠者也公于忠肅則期之重而無茍恱干名之辭忠肅扵公則知之深而有樂天感時之意録而傳之亦可以見前輩風誼之厚也夫
  跋張長史春草帖
  少陵觀張旭草聖極歎其妙至東坡題王逸少帖則詆張為書工昌黎石鼔歌則又詆王為俗書是三公之言何戾耶盖王之扵石鼓張之于王其書固不可同語然詩人詞氣抑揚不無太過論者遂欲以為口實未為知書者也亦未為知詩者也世人不以韓言而短王又可以蘇言而少張歟因觀長史春草帖偶書
  跋蘭亭
  近臨川饒氏家多法書蔵蘭亭數十本晚始獲定武一刻酬以厚直每有至寳難得之歎今此本紙墨尤舊饒已殁惜不令一見之
  跋張外史自書雜詩
  貞居始學書扵趙文敏後得茅山碑其體遂變故字畫清遒有唐人風格詩則出扵蘇黄而雜以已語其意欲自為一家也近代浮屠之名能詩與書者雖衆然亦不能兩美況道流之乆乏人哉此其自書雜詩也古律行草各臻其妙宜子英之慎與而彦㢘之喜得矣
  䟦溝南詩後張端字希尹
  右溝南張先生詩若干首格律深稳不尚篆刻而往往有㑹理切事之語盖能冩其胸中之趣者也先生平日所著甚富此詩其子藻仲掇拾于兵燬之餘者爾然觀者如嘗㫖于鼎一臠可知矣嗟夫前輩凋謝雅音寥寥幸先生猶康强方歸卧黄山之陽詠歌昇平所得當未止也藻仲尚謹録之
  評史
  商鞅范睢
  鞅睢之相秦也其罪同其禍則異何哉受諌不受諌也夫鞅以殘刻之資事孝公下變法之令以毒秦人至刑公子䖍黥公孫賈嘗論囚而渭水盡赤盖仁民之道䘮也睢以傾危之性事昭襄王進近攻之計以亡山東之諸侯至罷穰侯廢太后逐涇陽華陽君盖親親之道滅矣然睢聞蔡澤之言則謝病而歸卒完首領鞅聞趙良之說則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政徘徊而不忍去卒受車裂之惨二人者雖皆不足言然以此則睢為猶勝哉嗚呼進退禍福之㡬觀鞅睢之事後之人亦可以少鑒矣
  四公子
  余嘗恠四公子好客而所養皆縱横㳺俠之流故其功烈之卑如此使得天下之賢而禮之則其所就何如哉及觀其書門招諌執轡屠市與比食謝躄之事雖不皆中扵道然其屈已下人之意可稱矣又觀其客汙隐困阨以待知已一遇稍薄則相率而去之雖不皆合于義然其忘人重已之意可尚矣後之時君與士大夫固皆恥之相與言曰我所求者道徳之士也曰我所學者聖賢之徒也然而下人者未甚至重已者弗甚篤則是名過而實不及也可勝歎哉
  樊噲
  樊噲武夫也嘗擕劍摧鋒從沛公以芸菑墾害人所壯之者不過以其能脫戲下之急爾余竊以噲有可賢者焉初沛公之入咸陽也見秦之宫室帷帳寳貨婦女欲留居之因噲之諫遂還軍霸上不然則逸欲遽生蹈亡秦之覆轍何以慰父老之心起范増之畏而解項籍之怒乎恐漢之為漢未可知也史言當時諸將皆爭取金帛財物蕭何獨先入收丞相府圖籍蔵之觀噲之能諌上則其不為是可知矣及髙帝既老嘗有疾惡見人詔户者無得入羣臣何雖為相亦莫知為計也噲排闥而入見上獨枕一宦者卧因流涕以片言悟之其憂深慮逺有可為大臣者矣豈絳灌等比邪而或者乃以帝嘗欲殺噲恐百嵗後從吕氏叛也嗟夫噲起屠狗以至封侯亦足矣況其賢如是乎且帝素少恩又何有于一噲論者誠刻矣哉
  羊祜
  昔夏桀不道湯使伊尹往問就之盖謂桀雖暴虐能用伊尹則其民有蘇息之恵而我無往誅之勞五往而桀卒至不用乃知桀之惡終不可改故不得已而伐之聖人之志在救民而非富天下也如此自三代而下一以功利相侵奪欲求其髣髴先王之道者蔑矣而羊祜之守襄陽獨能以徳熏其鄰每用兵刻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諸將有欲進譎計者則飲以醇酒不使得言軍行吳境刈榖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逰獵常止晉地所得禽獸或先為吳人所傷者皆送還之扵是輕裘緩帶雍容鈴閣而信義之風藹然被扵江漢之間余固嘗善之謂其非以功利相侵奪者比也及觀祜入朝力陳伐吳之計且謂張華曰成吾志者子也祜之志果為救民乎抑為滅吳乎亦滅吳而已耳盖祜之言曰孫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戰而克若皓歿更立令主則雖有百萬之衆長江未可窺也夫皓可伐也祜直陳其惡勸武帝以援江左之民扵燔溺豈不偉然哉廼汲汲以皓歿為憂則是幸其虐以為已利且夫幸人之虐以為已利則豈仁者之心哉仁者一視而同仁彼之民猶我之民也其君虐之耶我則往救之其君安之邪我亦可已矣又何必俘其君籍其民然後為得哉祜之志未免扵此則其去以功利相侵奪者何逺焉或曰如子之言則是吳終不可滅而晉終不能一天下也其可乎余曰王者在徳厚薄不在地之大小也晉雖兼南北以有之不旋踵而内禍四出果何在于一不一乎隋文帝嘗將伐陳命大作戰船人請密之帝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其柹扵江曰彼若懼而能改吾復何求夫隋文帝雖未足為賢主然此一言亦可以王矣祜之致其君固不能及湯又不能如隋文乎雖然祜嘗與陸抗對壘能使抗飲其藥而不疑則祜亦賢矣余之言盖所以責賢者乃春秋之意也
  衛瓘
  瓘之死人嘗哀之以其忠也余曰殺瓘者非后也天也何以知其然也盖不祥莫大扵殺無罪況有功乎初鍾㑹鄧艾之西伐也瓘實監其軍蜀既滅㑹欲叛遂誣艾以叛㑹之志司馬昭知之卻悌知之賈充亦知之豈有智如瓘而不知耶瓘不知㑹之欲叛又不知艾之不叛耶使瓘扵是時不附㑹議密眀于朝則艾可以不死艾不死則㑹無能為矣不知出此乃以小憾遂收艾以成㑹之惡亦云過哉及㑹敗而艾出又恐艾讐已追殺之扵綿竹瓘之賊禍如此蒼蒼者所以不赦而假手于一婦人也豈以撫牀致之哉且怨艾者田續也而瓘嗾之怨瓘者榮晦也而人亦使之艾之死及其子瓘之死及其孫則天之報相符可信矣不然豈有為臣忠而受禍若是烈者乎
  李泌
  甚矣小人之凶人國也天下之至親篤愛出扵天性而不可以言間計奪者莫父子若也然其變往往有至于殺其子而不疑弑其父而不顧者何哉小人間使之也沙丘之禍成于李兊湖城之恨發于江充若潘乙楊素之流又不可以悉數盖小人懐傾險之情挾奸亂之術居人父子間投隙抵罅常幸其有事以茍一切之富貴故必以利蠱人子以害脇人父挾讐所親而嫉所愛一為所惑則父不得為慈父子不得為孝子夫父不慈而子不孝則人道滅矣豈有人道滅而可以為國乎此小人之所以必去而勿用也嘗觀之扵唐太宗賢也而承乾不能全其生𤣥宗眀也而子瑛不克盡其死至于肅宗之昏孱徳宗之猜忌而太子卒得以不動者果誰之力哉一李泌而已耳當是時倓有功也而李輔國嫉之誦無過也而張延賞搆之二子盖岌岌矣頼泌居其間左右彌縫上下歡恱累數千言皆出扵至誠盡忠之意委曲剴到悽惋惻怛有足以感人者故聽之使䜛疑之跡廓然而雲銷渙然而冰釋既悔且悟不覺其泣下之霑襟也廼知天性之良有終非小人之所能掩者特患無君子以發之耳茍皆得泌則天下豈有相弑殺之禍哉昔曹公以丁儀之譖亦欲廢其子問扵賈詡詡不對公問其故詡曰屬有所思故未即對耳公曰何思詡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也公大笑而罷盖曺公智者也故雖聞他人之事而其悟有不待于辭之畢若二君者亦嘗親厄于其身親覩于其目矣然至扵此非泌之反覆善諫則猶未必其國本之不揺也然則君無曹公之知臣無李泌之忠而小人是信則雖父子猶不能自保可不慎哉














  鳬藻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鳬藻集巻五
  眀 髙唘 撰
  雜著
  封建親王賀東宫牋
  監國撫軍乆繫兆民之望建邦作輔大頒同姓之封隆典式修輿情均慶恭惟皇太子殿下地居震長道合乾剛孝奉两宫每問安扵曉寢友懐諸弟共講學扵春坊既膺主鬯之崇復舉分茅之盛本支茂衍宗社奠安某等忝預台司敢伸賀悃河如帶山如礪永存萬世之傳日重光月重輪敬上千秋之祝
  擬唐平蜀露布
  神策行營節度使東川節度副使臣崇文等臣聞天無二日臨四海為一家地有九州分萬邦為五服故用建侯藩之重俾扶王室之尊車服出扵堯庭篚筐歸扵禹貢柔逺能邇舞干羽開未格之心取亂侮亡鳴鼓鐘討不恭之罪盖以法隂惨陽舒之道成文綏武定之功于是臣職惟修君威罔替上稽象緯固昭弧矢之名下制國經可廢甲兵之役伏惟皇帝陛下神凝至道氣禀英姿紹十二世之洪基唘億萬年之昌運憫生民之未乂惻然如傷念祖業之惟艱凛乎若墜却逺方之獻不嘉有瑞罷别庫之蔵以示無私象郡鰐溪流八人而奸邪並黜麟臺鳯閣命二相而賢俊相升屢降璽書體乾行而布澤大蒐戎輅應月蝕以修刑冀垣跋扈之臣解甲方歸河隴慿陵之冦納琛㑹至而劉闢者性惟狂戇位在凡卑實為掌賦之瑣材豈是總戎之偉器頃因西川節度使韋臯卒擅留幕府不受徴書當陛下光臨率土之初大賚多方之始恐生震擾姑務包容授之以北闕之旌旄委之以西門之管鑰可謂滌瑕蕩垢荷寵䝉榮不思感悔以酬恩反肆驕淫而速禍此軍未輯他鎮仍求神奪其聰礪刃拒賔僚之諫天盈其惡奮戈驅將士之行始西蜀自縱其鴟張後東川竟遭其獸噬謂偏隅可據謂重險難踰負固偷生欲效李流之逆望風走死不知譙縱之窮陛下乃用旁詢將興薄伐築室匪衆言之惑負扆惟獨斷之眀大衆唘行常朂之以用命小臣受事敢効之以忘身率五營虎衛之師㑹數道鷹揚之將駢脇者盡操闟㦸蓬頭者皆埀縵胡霧合雲屯目蔽旌旗之影波翻瓦振耳聾鉦鼔之音六月臣與兵馬使李元奕山南節度使嚴礪等進至鹿頭闗東此闗旁夾髙山真成巨障阨三軍而莫進詎下井陘立一夫以可當應同劍閣臣等猨攀魚貫耻鑿道以潛行鳥突蛇蟠SKchar焚廬而直進因地形而制陣以方以圓察敵勢而設竒或前或後闢不束身以就鑕更舉臂以當轅臣乃仗鉞誓詞援桴率衆一麾而鬭心已厲再鼓而銳氣不衰樓煩發射鵰之弓洞胸貫髀佽飛擊斬蛟之劍喋血横尸疾呼作動地之聲大戰奪漫天之險逆不干順知賊旅之方崩弱豈當强喜我軍之累㨗欲藉長驅之勢遂收淨埽之功九月河東牙將阿跌光顔將兵來㑹其部曲皆𦍑胡猛士并晉健兒蹠勁弩而力透重犀被長鎧而走追奔馬欲贖後期之罪請當前拒之鋒累出旁抄獨行深入遮賊轉輸之路斬賊飛走之闗於是緜江之諸郡皆降成都之孤城益急臣乃乗其已困大合嚴圍鼓角初鳴守埤者心皆不固梯衝未設攀堞者身已先登九却九攻墨子之機安在八陣八克吳公之績乃存其劉闢鹿窮不暇扵擇林䑕竄尚思於求穴始將出遁漏踈網之髙張終被追擒就長繩之急縛端門受獻即當檻送于宸京大社行刑不使迯誅于絶域臣已撫平屬境入駐通衢除叛賊將刑此外其染汙者本是良民廹脅者終非叛黨悉加慰撫並用赦原莫不瞻聖日以歌謡被王風而鼓抃修武侯之政已罷卒以營農復文翁之規更興儒而舉士大地洒清塵之雨漙降深恩洪溟息鼓浪之風頓消赫怒此盖神謀睿算天贊竒功使海内知惡臣之易亡識尊威之難抗臣等幸陪是役獲覩斯休不任慶快之至謹奉露布以聞其軍資器械别簿録上
  擬劉封答孟達書
  封白子度足下書教僕自貳開陳利害甚悉且讀且思竊有未諭盖聞利害者賊義之端也人惟喻利而不喻義故有君臣父子之相叛君臣父子之相叛為臣子所不忍言而足下之書何以至僕側邪宜焚書止使以告絶于足下然恐足下不知主上所以待僕之意而僕所以報主上之心并書中有可復者故勉述簡牘足下其聽之昔竇嬰與灌夫懐交友之私實同田蚡之禍韓信扵髙祖感推食之意卒拒蒯徹之說此前史之美談而足下所共聞也今僕於主上體同血𦙍名附宗籍至親厚恩固非交友之私也出則總戎入則居守尊位重禄固非推食之意也足下視主上所以待僕者如此則僕所以報主上者其可異扵二子乎且父與君有其一皆當致死僕一身而二責萃焉其致死也亦無疑矣而足下乃以種商白起孝已伯竒為僕之戒是何言之過也夫為人臣者患忠之不至不患君之不知為人子者患孝之不純而不患親之不察使不幸而為種商白起孝已伯竒則亦瞑目長逝而無愧矣復何求哉若所謂申生重耳之說又不然晉獻公無道故有是事今主上聖眀内無嬖幸之人外無䜛慝之士嫡庶有别慈愛不移何可妄相引諭以為誑惑之道邪末後責僕以三事是益見足下之不思矣僕請有辭焉夫古人有以義為父子者何謂非禮知守節而不變何謂非智見僭偽而不從何謂非義僕之自處亦云得矣若從足下之計而求以為禮為智為義是猶惡寒而去裘畏熱而附火不愈甚歟今太子已正位東宫僕當長守藩國為王室屏翰若以不肖不得順扵君父則將素服詣闕藉藁待罪安能棄親事讐竄身異國生為棄人死為繆鬼足下所謂大丈夫恐不如是也況剖符之封僕所自有廼欲使之舎安而就危去順而從逆僕非病狂何利而為此古人之行一不義而得天下者亦有所不為況尺寸之土哉僕此心皎然天地神眀實共臨鑒足下安能移之若以僕為愚或可以言誘曷異以告趨走之人曰而叛而君語孩提之童曰而背而親莫不唾而去之矣僕雖至愚然扵君臣父子之義亦嘗聞之矣何至不如趨走之人孩提之童哉嗚呼初漢之陵夷也董卓首亂二袁效尤海内無所底定主上奮起欲與曹操勠力匡濟以救元元而操亦懐圖中路搆隙故主上一破之於烏林再走之扵南鄭而天方佑姦得死衽席今其子丕不思盖前人之愆乃敢隂造符命自製禪文遷易重鼎盗攘神器有志之士咸耻立于其朝僕嘗獲從足下周旋行間竊觀足下亦有志者故將共圗中原報竒遇扵吾主而天奪足下之魄使自棄扵忠義之林北面偽庭為天下笑既不知愧乃復為人作衛律耶今主上憫宗社之顛覆復恐七廟之祀隳萬姓失戴故資荆益之饒據岷峨之險正尊號以繼大統方將出闗隴定三輔仗義而東以收復故物足下若能慕隨㑹之眀陋李陵之暗使不逺而復則富貴寵榮當保如昔倘以斯言未信終忘首丘之念恐鄴下不守以白衣從輿櫬之後得無悔乎此誠變禍為福之日幸審度之毋忽
  匡山樵歌引
  南康宋倬天章向寓吳與余同客臨川公之門朝夕遇焉詩酒唱酬意甚樂也君後南㳺錢塘余亦屛居江渚暌隔者累年一日扁舟而來訪余寂寞之濵既相與道舊且出其近所著詩曰匡山樵歌者示余曰匡山吾鄉也先人之丘隴在焉阻兵不歸者乆矣今道路幸通顧吾材不遇扵世當還桑梓之間葺故廬而居之時出吾詩從山農野老負薪而行歌則吾之志而名槀之意也子其為我序之余讀其詩見其詞語精鍊音調諧暢有唐人之風盖君近嘗渡浙江上㑹稽厯太末金華諸山入閩闗至海由四眀而歸探攬瑰恠有得于江山之助故其詩視舊為益工而余閉門窮愁才思荒落自顧有不及矣且惟昔之詩人多躁薄無檢雖其辭章之華君子固無取焉君今剛介自將不茍進取懐首丘之仁抱遯世之志行固足尚矣况其詩之美哉然吾聞五老之陽雲松蒼然太白之髙風在焉君歸而吟詠其間益求其工他日筐笥所蔵光氣上燭余恐君終不得隐矣
  審逰贈陸彦達
  獵志獸漁志魚學志于道理之同然也故獵者必之山林漁者必之江湖而學者必逰扵賢人君子之域盖山林江湖者魚獸之所在也賢人君子之域者道之所在也舎是則無獲矣婁江陸氏彦達有志於道者也而僻居田里無相與薫炙以成其道是猶欲獵而之丘叢欲漁而之溝瀆必無獲有獲亦小耳惡得所謂麋鹿熊豹鱣鮪魴鯉者哉余是以嘉其志而惜其不審于逰也今通都大藩不逺而甚近賢人君子不乏而常多真山林之奥江湖之區也以彦達之才器孰非願交茍能挾禮義之弓操詩書之罟而一往㳺焉吾將賀彦達之有大獲而歸矣作審㳺一首以貽之
  勸農文
  春雨布澤東作伊始太守躬駕于郊以敦本厚俗之道勸爾民職也然不欲廣引舊談姑以今日之事直相告語爾民其敬聽之夫上立法以衛民民出力以供上古今常理也皇上翦除暴亂開建太平使爾民得脫鋒鏑操耒耜以安畎畝之中又念稼穡之艱每嵗親耕籍田復召父老廷對宣諭唯恐爾民荒逸惰㳺以陷于罪徳甚厚也近者兼并之家不能體上此意或肆侵剥使爾民有委棄其業者情雖可矜然輕去田里以乏父母之養闕公上之賦其責亦何所歸哉故願爾民相告扵鄉令去者歸居者安修爾隄防浚爾溝洫力不足則相周器不備則相假各勸播植以待有秋毋坐失其時貽後悔也更能毋作姦毋逐末毋好飲博毋事鬭訟毋弗順扵父兄毋或干於鄉里家給人足禮作義修以無愧扵泰伯過化之邦豈不美歟太守雖老按堵觀俗以行賞黜爾民宜相與勉焉
  彀喻
  自先王之教廢文武異途學者多不習弓矢之事皇上志復古治乃今年五月詔有司取士兼試以射及親祀方丘又戒百執事旅射扵齋宫余當預耦進之末先期與二三同列私肄扵成均之西圃既設的授弓其强者彎弓引滿一發過之指的而詫曰是不足至也其弱者力擴而不盈發則去的逺甚投弓而歎曰吾不能至彼也余最後加矢鉤弦盡吾力而挽之僅及半笴發則去的亦及半而墜心甚愧焉然不遂已乃日强引之覺所引漸多所進漸益發則去的亦漸近焉因竊有感曰夫百歩之的所以節逺近之中凡射者之所求至也而過者忽之不及者沮焉强弱雖殊其不至則一也茍抑其過而勉其所不及焉有不至者哉是可以喻夫學矣聖人學者之的詩書禮樂學者之弓矢也由詩書禮樂以求至乎聖人猶操弓矢以求至乎的也其騖髙而失中過而忽之者也自畫而日退不及而沮焉者也不忽不沮循循然以求之欲不至于聖人不能矣況聖人之道在身非有百歩之逺欲求之即至非有力挽之難也可不勉哉翰林應奉㑹稽唐䖏敬嘗以彀名其子之淳進修之室盖取孟軻氏所謂學者必至于彀之義求請余說因以所感扵射者告焉䖏敬曰是足以合孟氏而厲之淳矣請書以貽之夫秋之為奕不専則不成慶之削鐻不靜則不得彼皆小技猶有近夫道焉況射君子之善藝乎孟氏可謂善喻䖏敬可謂善取以教其子之淳能勉焉以求至則可謂善學者矣作彀喻
  志夢
  余與同郡謝𤣥懿俱在内府教胄子今年正月十一日之夜唘夢與𤣥懿晨候午門若將趨朝者有揖余二人言曰二君當遷且顧國子祭酒梁公曰諸生盡以屬公余愕曰得無有逺調乎曰不然煩傅開平王爾既寤眀日以告𤣥懿私相與識之越三日既望故事當率諸生入覲方叙立右順門内梁公傳㫖下曰勅諸生出受業太學二君俟後命言既引諸生去唘亦隨出眀旦將朝中使急召唘二人曰有㫖命開平王二子侍學東宫俾爾授之經宜趨入𤣥懿顧余笑共歎其夢之神也二月二十日之夜𤣥懿夢與唘同被召至上所上授以一紙若告身者𤣥懿受而忘拜竊視其文有翰林院三字焉繼授唘唘拜受之眀日以告唘亦私相與識之越六日上御奉天門宰執並侍小黄門召唘等陞上顧中書右丞汪公曰諸儒在學乆且皆有文行而令以布衣㳺吾門可乎汝亟以翰林之軄䖏之因趣謝時𤣥懿以事出獨不得拜焉眀日遂各授職有差而唘與𤣥懿皆得編修官云扵是益共歎其夢之神也七月十五日之夜𤣥懿母夫人林氏夢中使舁二橱授两家發各有白金在焉其家捧視則化為炭間以告吾婦余與𤣥懿聞之竊恠其說稍隐不若向二夢之著又不知𤣥懿所得獨化為炭何也然亦私相與識之至二十八日暮出院還舎有控馬馳召余二人上御闕樓俟焉既見奨諭良乆面拜唘戸部侍郎𤣥懿吏部郎中唘以年少未習理財且不敢驟膺重任辭去𤣥懿亦辭上即俞允各賜内帑白金命左丞相宣國公給牒放還扵鄉既出都門與𤣥懿家共舟而東其二弟為余言累重多負賜金已盡費況歸無舊業相共歎咨尤其兄之早辭余因話茲夢以解之乃始悟橱為除炭為歎愈共歎其夢之神也夫自周官六夢之職廢學者莫能通其說前史所載夢之符扵事者甚衆余嘗疑其誣焉今是三夢者不由因思而生得于怳惚啽囈之間而可徴灼灼如此知未至若既往無少忒焉其事之偶然者歟將人之禍福將至有司之者或預以相告歟抑精神靈爽有所感通而特兆于是歟何其神也是知凡得䘮之數固皆定于冥冥而無能迯焉者矣夫以吾二人一官之遷一命之授與區區之進退猶然而況其大者乎然則士之生也惟當自盡其所宜為外者一委命順于數而無所容心焉可也而世之惑者猶將役其智力騖馳于軋敓排狠之塲欣戚膠擾至死而不之察豈非昧哉余欲書此以覺之懼有誚夫誕也乃私識之且貽𤣥懿聊相與自警焉今年洪武庚戌也
  書瞿孝子行録後
  余嘗預修元史見民之以孝義聞扵朝者頗衆其能冬月得𤓰以奉親者則若王薦刲股肉以療父病者則若孔全施財以周鄉里之乏者則若賈進皆得具著于篇瞿孝子之行盖兼三子而有之而當時有司不以聞史無所考據又主者不與故不得書以與薦等並傳雖然孝子今年八十餘幸際聖眀之時既得謝君之所表章則當世執筆之士豈無為之采録收附扵國史者哉其傳固在是矣余與孝子之子莊友嘗獲拜之氣貎藹然孝義人也且聞長者言其行甚熟與謝君所録無異詞故識以信其說庶他日書者或有所徴焉
  書博雞者事
  博雞者袁人素無頼不事産業日抱雞呼少年博市中任氣好鬭諸為里俠者皆下之元至正間袁有守多恵政民甚愛之部使者臧新貴將按郡至袁守自負年徳易之聞其至笑曰臧氏之子也或以告臧臧怒欲中守法㑹袁有豪民嘗受守杖知使者意嗛守即誣守納已賕使者遂逮守脅服奪其官袁人大憤然未有以報也一日博雞者遨于市衆知有為因讓之曰若素名勇徒能凌藉貧孱者耳彼豪民恃其貲誣去賢使君袁人失父母若誠丈夫不能為使君一奮臂耶博雞者曰諾即入閭左呼子弟素健者得數十人遮豪民扵道豪民方華衣乗馬從羣奴而馳博雞者直前捽下提毆之奴驚各亡去乃褫豪民衣自衣復自策其馬麾衆擁豪民馬前反接徇諸市使自呼曰為民誣太守者視此一歩一呼不呼則杖其背盡創豪民子聞難鳩宗族僮奴百許人欲要簒以歸博雞者逆謂曰若欲死而父即前鬭否則闔門善俟吾行市畢即歸若父無恙也豪民子懼遂杖殺其父不敢動稍歛衆以去袁人相聚從觀歡動一城郡録事駭之馳白府府佐快其所為隂縱之不問日暮至豪民第門捽使跪數之曰若為民不自謹冒使君杖汝法也敢用是為怨望又投間衊汙使君使罷汝罪宜死今姑貸汝後不善自改且復妄言我當焚汝廬戕汝家矣豪民氣盡以額叩地謝不敢乃釋之博雞者因告衆曰是足以報使君未耶衆曰若所為誠快然使君冤未白猶無益也博雞者曰然即連楮為巨幅廣二丈大書一屈字以兩竿夾揭之走訴行御史臺臺臣弗為理乃與其徒日張屈字逰金陵市中臺臣慙追受其牒為復守官而黜臧使者方是時博雞者以義聞東南髙子曰余在史館聞翰林天台陶先生言博雞者之事觀袁守雖得民然自喜輕上其禍非外至也臧使者枉用三尺以讐一言之憾固賊盭之士哉第為上者不能察使匹夫攘袂羣起以伸其憤識者固知元政紊弛而變興自下之漸矣
  楊孟汲字說
  梁溪楊氏子名長孺因從余逰請有以字之余曰兩漢之士字長孺者二人焉韓大夫安國汲内史黯也昔司馬長卿慕藺相如之為人故自名相如今子以是名其為慕安國耶慕黯耶雖然二人者皆名臣吾將言其行事之得失而子擇之可乎史傳安國之事說梁孝王與諫馬邑之計亦可謂賢矣然以行金而得為大司農論魏其武安之事而無所别白吾于是有慊哉若黯之忠直好諫責武帝不能效唐虞罵張湯不可為公卿使天子憚而禮之淮南王謀逆數年畏黯一人而不敢發有古社稷臣之風子欲取于二人則舎黯其可哉且子之性直而行潔學黯為近易宜字曰孟汲則皆知子之為慕黯而非慕安國者矣夫今之人好美名自侈吾嘗病之欲以古人為師若願學而不可及者庶乎得命名之義矣茍于黯如射者之于的行者之于家不至不已則可謂善學古人者矣嗚呼子誠善學雖聖賢不難至而況于黯乎
  澄江懶漁說
  暨陽之江有隐君子嘗漁其上朝不緡夕不罛汎景逐波漫漫以嬉人見其不事其業因名曰嬾漁衆漁每得魚而返集扵浦溆之間炊鮮漉清飲唱為樂視彼獨枵然則相與笑之且譲之曰夫農不勤則飢商不勤則匱百工不勤則無以成其器今我皆自力爾獨于逸我皆率常爾獨用荒不勞爾躬不朂爾志則何以厚爾利乎懶漁曰吾終日漁而子以為未嘗漁惑哉詩書吾漁之具也羣聖人之學吾漁之地也義理之潛道徳之腴吾漁之所得也吾漁視子亦大矣何名為嬾乎衆漁慚而退髙子聞之曰此善漁者也世之習常務得而不知大人之事者其衆漁之徒哉
  修忠佑祠疏
  磅礴扶輿靈氣特鍾于章貢昭眀烜赫神蹤實兆于嬴秦號雖著扵江東祀已傳于吳下累朝褒顯每加典冊之崇萬姓祈占必恊蓍龜之應自兵戎之充斥致祠宇之摧傾思將斲木而庀工須假揮金而相役美哉輪美哉奐事固待于人為俾爾熾俾爾昌福必膺于神貺勝縁可集盛事毋𮥠
  城南草堂疏
  心逺道人何彦文年老未有居室將築草堂練圻城南求好事者捐已金以相其役疏曰郗参軍能為安道買山史嘗見美王録事不資少陵築室詩已遭嗔非逢有力之人曷濟無家之客何彦文者伎通聲律名著江湖早嘗為落魄之逰晚未得棲遲之所漂流屢徙歎一枝夜月之烏跧伏深蔵愧三窟秋風之兎今必用縛茅作屋奈未能指石為金欲令此老之婆娑須藉諸君之慷慨略加舉手便可容身心逺地自偏已擬成茲小隐曲髙和總寡尚當為爾長歌幸得安居敢忘廣庇
  薦亡將齋牓
  人鬼之常猶一晝而一夜聖凡之隔乃九天而九泉故大道開起幽㧞滯之門使羣迷得出妄歸真之路發金籙瓊書之袐降羽幢玉節之光欲薦爾忠魂必資吾法力虎頭有相雖稱介胄之雄馬革無蹤未返衣冠之𦵏恐堕重隂之苦趣故推太上之慈㤙照以破闇之燈濟以度迷之筏使爾聞妙音而頓解憑浩氣以髙昇雨濕天隂不復煩冤扵曠野雲舒霞巻佇㸔極樂扵崇霄永離黒海之波即往朱陵之府
  墓誌
  元故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仕胡君墓誌銘
  君諱松字松巖姓胡氏常之晉陵人宋樞宻副使贈太師秦國公謚文恭九世孫也曽祖諱柔國子司業祖諱聰直顯謨閣淮南節度計議官考諱應炎直祕閣常州節度判官君生甫期元兵渡江𮥠常祕閣君死之兵且屠城祖母陳夫人先襁君出避吳中以免既長歸鄉里以推擇為吏厯宜興崑山常熟三州在常熟時民有為富人曹氏養子者嘗被譴潛歸其父因匿之得腐死人溝中佯哭曰吾兒也即詣曹曰爾何殺吾兒賄謝弗厭訟于州君從州判官往視屍計未當壊而壊知非是即置弗檢而以不見屍報録囚使者下車詰君稽違狀君曰吾寜稽不敢枉也移讞旁邑曺不任楚掠遂誣服君等亦以見屍不檢受劾獄具曹之族咸冤之重購偵獲養子始白泰定主崩文宗自金陵入繼位殺故相回回倒刺沙命平章曺立廵東南糾其黨授上方劍得専誅按行至常熟君從長吏逆諸境民有告回回百餘人匿海渚殺豬㑹飲謀為亂平章亟遣卒捕之君當承行輙請曰是詐也願毋煩兵平章怒曰吏何用知之君曰回回不食豬今言殺豬詐可知也不聴果往無獲獲一舶賈胡數人訊之盖訟者嘗與互市負其貲不能償欲投間陷之也遂抵訟者罪君之眀察類此陞平江路吏庚午嵗吳中大飢官作飦食餓者命君與他吏一人董之君收濟甚周且以私錢及餅餌囊負馬後施扵塗旦淅米入釡他吏伺君間輙私接其半俄晝見殍鬼羣捽之遂死君則無恙繼遷集慶當護上供物至京禮部尚書隆安魯公見君謂曰名家裔乃乆從吏役邪欲與一二朝kao士知君者共薦留之不果㑹公拜江浙行省叅知政事遂與俱南以省銓為寜國路涇縣典史時有制䝉古色目毆漢人南人者不得復西域流戸數百人因恃以為暴所過掠財畜辱婦女民束手不敢拒相驚若寇至及涇邑僚悉引避民愈恐君語衆曰吾在若無憂也即出勞之于郊誘閉佛寺中呼其酋諭曰制言不得復毆者民爾今我天子吏也所行者法若善去勿妄犯吾民當率酒米相餉否則知有法爾酋愕遂戢其衆亟去無一人敢譁君親送出疆以歸民羅拜馬首曰微公縣幾殘矣轉衢之龍㳺縣婺之録事司二典史皆有聲累資敕授將仕佐郎信州路提控案牘兼照磨承發架閣請老不赴遂以從仕郎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其仕君子黼仕杭因留就養以至正十七年十月卒年八十四元配陳氏繼配陳氏並先君歿贈宜人二子長即黼浙江鄉貢進士汀州路儒學教授次黻以平盜功授福州路羅源縣南灣寨廵檢君性孝友少䘮母哀毁叔父嘗欲奪其田盡畀無靳色後叔父廢業君資奉之甚至邦閭稱焉為吏絶賕請守正不阿眀習法律而論決多傅以經義所至長官皆敬憚之君之歿以兵阻不克歸𦵏權厝吳山萬松嶺後十五年國朝平四方道通黼始以某月某日遷祔晉陵先塋之次乃來乞銘實洪武四年也惟胡氏自太師以儒貴為宋名臣其後子孫登侍從方伯焜燿史册者以十數可謂盛矣至君懐抱利器宜光大其先業而困鬱下僚卒老以死非命也夫然君不以位卑自屈能盡心所職使表著如此足以貽示永乆是不可以無銘銘曰君仕弗昌君材則良繄君名之長
  陳夫人許氏墓誌銘
  夫人世為金陵溧陽人姓許氏諱清宻歸為同邑陳君諱徳輝之妻陳君以醫名為元御診太醫年三十五卒于燕夫人迎其䘮還𦵏邑之舉福鄉大石山之原即自勤苦持家以育幼孤視娣姒之女與已女均皆躬為櫛沐及教以女事不懈鄉里稱賢焉子世能吏吳奉夫人來居年七十五以疾卒實元至正十七年也遭時多故未克歸𦵏國朝洪武六年世能方主邳州睢寜簿始謁告唘其殯于吳以是年三月某日合𦵏于御醫君之墓有女三人淑安適李某淑寜適趙某淑貞適李某皆溧陽士族男一人主簿也銘曰猗夫人著淑徳中嫠居動守則子成名維教力卒有年𦵏始克從良人合兆域期永貽志斯刻
  陳希文墓誌銘
  吳有良醫師曰陳希文其治業甚精其起疾甚衆其中心甚樂易其待物甚恕而恭其事親甚孝其撫宗姓寡弱甚有恩其為人如此故其卒鄉里耄稚莫不歎悼焉其𦵏也齊人髙唘為之序而系以銘陳氏先為溧陽人君祖諱桂發元授平江路官醫提領仕已吳人利其醫不欲使去遂留家焉考諱徳華君諱世成號清逺處士希文字也年六十七以洪武六年十二月丙辰卒以是月辛酉𦵏吳縣太平鄉梅灣之原配宗氏子男三人長祖義先卒次祖善次統女三人長適郎潛次適顧遵禮次幼孫男四人蒙豫觀泰銘曰以醫恵物澤已乆用善褆躬徳彌厚年㡬七十非不夀有子世業紹厥後歸全斯丘尚奚咎
  葛仲正墓誌銘
  葛君諱正䝉字仲正為人厚重有長者風其先自汴徙吳世以醫名至君而令聞益著每旦迎療者填户外至不能容屨君肩輿厯視唯謹不問能報否率與善藥其子姪甥婿與弟子從君為醫者人輙曰是葛君所傳也爭致之年七十二以洪武六年十二月癸亥卒曽祖諱從豫祖諱暘辰皆弗仕考諱應澤元授平江路官醫提領室周氏子男二人曰復曰泰女二人適郁潛金權孫男二人旭繼眀年正月己巳復奉君柩𦵏于長洲縣武丘鄉洞涇之原請銘于齊人髙唘銘曰彼阜斯崇窽乎其中有君葛翁夀樂以終維拯疾之功後人尚豐
  眀故髙均彰墓誌銘
  吳郡髙均彰以洪武五年八月丁亥卒以九月丙午卜吳縣太平鄉梅灣村之原以𦵏其從弟前史官唘既哭之復為銘納壙中君諱彰簡率寡嗜于聲利得䘮不戚戚計慮日從昆弟親友酣飲以為娱性復好直人有過輙面攻之衆知其無他腸弗怨也年五十有九祖諱鑑考諱震皆有潛徳配姚氏無子一女寜適郡人陳彦夫以君之賢生雖不能致豐榮然亦未嘗有一毫困辱不可謂不幸也銘曰惟寡求故不憂卒全而歸在斯丘嗚呼吾兄又何尤
  故韓仲逵墓誌銘
  君蘇州吳縣人姓韓氏諱敏道仲逵字也生元世嘗得推擇為吏厯常之無錫蘇之吳江二州提控案牘性寛厚不挾計數時吏相習為文深君議曹事獨平恕有長者風家無厚蔵客至輙擊牲命酤以相驩視罄匱弗計晚得足疾有以酒為夀者亦杖而從之談噱酣暢不少衰其樂易盖如此年六十而卒實國朝洪武五年二月某日也祖諱某考諱某皆不仕配陳氏先十四年卒繼配連氏一子焯為西安都指揮使司經厯七女長而嫁者五人餘幼孫男侗君卒之六月經厯始聞訃歸卜是年九月某日𦵏君于某鄉某地之原乃來乞銘余向為史屬時經厯方在宥府幙數相遇焉盖知其才器能大韓宗者豈非君為吏之善天之報施不扵其躬而將于其子邪銘曰文不刻深吏之賢胡仕弗崇夀靡延厥報在嗣天罔愆將俾昌熾耀爾先我庸作銘慰九泉
  魏夫人宋氏墓誌銘
  蘇州守江夏魏公以其先太夫人行述授渤海髙唘曰吾妣棄吾二十有二年矣遭時多故權厝先塋之左今始得地于吾里黄岡湖東某山之原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而𦵏子為我誌而銘之公昔掌國史唘嘗為其屬今又居公之野辱以先銘是屬不敢當然亦不敢辭也按夫人姓宋氏武昌蒲圻人宋彈壓官諱時慜之孫女諱某號俊齋之女同邑隐君子碧崖魏先生諱雲瑞之妻也夫人生而頴異七嵗能誦曲禮内則曹大家女訓十嵗共女事無闕既長歸先生先生故名家世儒履行髙潔夫人相之稱賢配焉居母姑之䘮皆過哀疏食終三年待内外親族無異意先生嘗逰齊安遇疾卒扵邸有子三人法孫已孫虎孫初聞訃將遣法孫迎䘮或曰江多蛟龍性惡屍以柩渡虞有變宜焚骨歸也夫人哭喻法孫曰是將陷吾母子于大戾也爾忍而父為灰燼乎亟往毋有憚而父善人神必相之矣迄渡風浪帖然䘮既還或又曰柩入家弗利夫人曰此固吾夫宅也舎之使何適哉茍有弗利當萃未亡人之身未亡人得從夫于地下足矣即帷正堂奉安旦夕哭臨逮𦵏毁瘁㡬不能為生嘗謂諸子曰不幸門戸凋落汝父汝伯相繼歿若曹尚誰頼哉宜力學善自立大汝家以慰老人之望毋從里中兒嬉也子皆承教惟謹先生庶母羅氏性素嚴號難事夫人始終奉承有順無忤疾則侍粥藥歿則營䘮𦵏皆必誠焉已孫既娶久未有𦙍夫人曰吾老矣獨不得一抱孫也禱于先夢紫衣人種栗舎垣下告曰此⿱⺾眀也為他日興植汝門之本覺旦語已孫曰汝有子祥也既而果生男夫人喜曰神不我誣遂以栗名嘗得眩疾既間曰吾度不能乆䖏世間矣命舁柩堂下沐之曰吾蔵身此中無隙則佳耳又命新婦取衣衾當歛者縣之椸餘悉散諸親愛除夕家人進椒酒夫人起居尚無恙元旦坐堂上親戚為夀畢曰吾眀日逝矣為我謝某謝某翌日沐浴更衣坐呼已孫等謂曰吾年七十六夀亦足矣死自吾順汝曹勿號慟亂我聽使我得好去也語已遂殂實元至正十年正月二十日也法孫早世虎孫仕元為岳州路儒學正平江路楊栁灣茶司提領亦先卒已孫今名觀即公也仕國朝厯太常卿翰林學士國子祭酒至今官嗚呼夫人貞孝慈睦其賢卓著如此固非凡婦人所及至于聽言不惑臨終不亂則又士君子識義理者或有所未能而夫人能之豈非難哉雖生不及見子之貴以享其榮養然死而子能以儒學際聖朝爵三品當得褒贈之命象首錦櫜以光賁于窀穸又能追述懿行以圖不朽則夫人何憾焉銘曰維君子嬪貞以禔身能教其孤為今名臣卒既有年始歸斯阡時虞未遑豈曰緩焉乃刻銘章載揚幽光永固以安夫人之蔵
  丁志恭墓誌銘
  洪武六年四月余聞志恭得暴疾卧江上扁舟往視之志恭握余手欷歔不自勝仰曰先生自天而下邪眀日疾革余撫慰之曰子嘗求贈詩吾未暇為今如有不可諱當為悼詩𦵏且當為銘志恭已昏不知人復張目舉手作謝且别狀時其母及家人親舊環牀立見之莫不掩面泣下又眀日乃卒余既賦五言一章哭之將𦵏其兄志剛來以請銘余曰吾忍銘志恭邪然言不可食也乃序而銘之志恭吳人諱儼姓丁氏風度清美學書有楷法嘗逰吳越汴洛之都名卿碩士咸賞愛之年雖少不喜聲利芬華事歸處郊墅以賦詩彈琴自娱與人交悃欵有情義而于余尤相親敬者也年三十一以是月六日卒以十二月六日𦵏吳縣太平鄉梅灣之原其先世為吳人曽祖諱震祖諱有慶皆弗耀考諱讓主河南永寜簿妻袁氏男二人原顯八嵗原亨志恭歿五月而生嗚呼余觀志恭平居兢慎不敢妄有所為惟恐禍之及已所以自愛其身何如也然竟以疾夭使世之肆者得共非笑謂徒謹無益也不知志恭之死者命也不幸也命故無悔不幸故君子哀之夫人之死能無所悔而又有君子哀之則亦庶矣乎是不可以無銘銘曰孌彼婦兮與兒矧昆賢兮母之慈子忍舎兮去兹又返顧我兮友私駟方騖兮倐止斯非夫天兮孰使之哀哉奈何兮慰以銘詩
  哀辭
  王仲亷哀辭并序
  仲亷少習春秋經欲舉進士負其氣不肯就尺度將棄去北逰燕趙之間㑹兵變且嬰疾遂家居治田業不復言仕事有所感則發為歌詩辭抗音激讀者知其有志非甘遂泯泯者性簡曠無矯飾與人交不易為踈宻余居鄉里初識之不甚覺其賢後出接時輩見中險外夷朝合夕叛者不可勝數而仲亷泊然十載如一日然後深歎其賢知世之不多有也至正二十六年六月三日仲亷舊疾作卒扵家夀止三十五余初聞其病革馳視之尚有微息就榻撫呼不復應乃絶余既哭而退為訃于嘗所來往者相與賻祭如禮其所親有謂余者曰仲亷扵昆弟最少而孝母恃以為安嘗曰是兒在吾後事無憂者不意其先已也又曰仲亷有兒幼方易簀傅母招侍側顧麾使去若不忍見者余聞之復為之出涕夫士有鬰而不耀又招篤廢之疾罹天札之禍親老而不能終其養子生而不能待其長此古今之凶極甚可哀者而吾仲亷丁之豈非命哉然獨念仲亷無子時則以為憂既有子而喜喜未幾而身殁咸謂禍福倚伏不可知天初皆無意人之所值適然耳余則以為不然仲亷後顧孑立者乆嘗自分其𦙍絶矣然忽有是兒豈天哀其將亡而遺之嗣所謂善人之報恒不扵其躬而扵其後耶余嘗見其眉目秀發非凡兒長必有成者而謂茫茫然者果無意乎仲亷之鄉里行事太原王君行已為識于墓乃復為之辭以寓吾哀其辭曰嗟嗟仲亷慎其儀兮早翔藝林弁峩巍兮誓將遐觀抉奥竒兮洪河洶前䘮楫維兮廼盤舊丘以自怡兮匪時逸收弗賈知兮羣騖以爭途嶮巇兮子獨正軌垣而馳兮胡淑且嘉不受禔兮窮病短折具任之兮母哀噭噭老莫支兮衆涕助流若綆縻兮單嬰在哺詎識悲兮褫其文褓被素縗兮芳華未敷忽稿萎兮修翰未鶱竟離披兮志長運窮天實為兮我失友生將尤誰兮方覯倐背歡戚移兮冥漠無垠逝難追兮埋蒿委塵岡之垂兮已乎已乎歸何期兮
  書簡從至正庚辛唱和詩補
  與水西資聖寺雪廬新公
  見師後遂大病至旬日不問盥櫛適接書問意是楊孟載向師言耳便欲以無言奉答恐有愧維摩更作數字白苧一端奉送髙唘和南












  鳬藻集巻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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