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巖集 (蔡之洪)/卷五
書
编辑上寒水先生戊子
编辑竊謂性雖墮在氣質之中。而事物未感之前。氣不用事。故當此時節。可言善而不可言惡。如何。
性卽健順五常之理也。氣亦陰陽五行之氣也。性有偏全之不同者。已聞命矣。若夫氣之有淸濁粹駁之不同者何也。若諉之山川風土。則近於堪輿之說。若諉之時日干支。則近於推步之法。胡然而有淸者粹者。胡然而有濁者駁者乎。
近來所論冲漠之說有二。甲曰。冲漠無眹者。太極之體也。以冲漠無眹。對一動一靜而言。則冲漠無眹者靜也。一動一靜者動也。乙曰。人心之寂然不動者。卽是冲漠無眹。感而遂通者。亦可謂冲漠無眹乎。二說孰是。妄意人心之寂然不動者。卽太極之靜而陰也。感而遂通者。卽太極之動而陽也。冲漠無眹云者。不過寂然不動之意也。然今若以冲漠無眹。只屬於陰靜。則是專以陰靜一邊。爲太極之軆。而陽動處。說不得太極之體也。恐不成道理。何者。朱子答呂晦叔書曰。太極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動一靜之理也。此誠確論也。至如邵子所謂无極之前陰含陽。程子所謂其本也眞而靜者。但以一陽未動之前七情未發之時。截而言之也。非以太極之理斷然爲靜而無所與於動也。今如欲專以靜言太極。則是動靜有端。陰陽有始。太極下同於一物而不足爲萬化之根柢。如欲離動靜而言太極。則是理獨立而有冲漠無陰陽之時。太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爲萬化之樞紐。惡可乎。且夫冲漠無眹者。只是指理之本體而言。借曰一動一靜處。冲漠之理無乎不在。則誠然矣。苟以一動一靜。目之以冲漠無眹。則豈非含含糊糊之甚者乎。中庸曰。君子之道。費而隱。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道雖極費。有形跡處。所謂隱所謂無聲無臭者。何甞不在也。如以極費有形跡者。混謂之隱無聲臭。則似無分別。恐不免太籠罩矣。栗谷先生曰。冲漠無眹之穪。如就氣上指本然之性也。雖曰本性。而實無本性離氣之時。故雖曰冲漠。而實無冲漠無眹之時。〈栗谷說止此。〉近以此意推衍之曰。天地之間。一動一靜而已。除却動靜外。別無以見太極。故一動一靜處。冲漠之理。雖無不在。然纔得動靜之名。則是陰陽之氣。有所兆眹者也。安得謂之冲漠無眹乎。是故。自其軆之隱者而觀之。則六十四卦之或動或靜者。莫不各具冲漠之理。自其用之顯者而觀之。則雖坤艮至靜之卦。不可謂冲漠無眹。未知如何。
上寒水先生辛卯
编辑性者。心中所具之理也。情是流出運用底。因其性之有智。故情能知。〈此十字。朱子答南軒書。〉自知寒覺暖。推以至於知事覺理。雖有大小之殊。其爲知覺則一。非別件物也。智者。知覺之本也。知覺者。智之用也。心也者。統性情而貫體用者也。朱夫子答潘柄書曰。心之知覺。卽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又曰。具此理而覺其爲是非者心也。此二節。言心爲性情之統也。又曰。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則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此一節。以智之軆用。分性情而言之也。其曰所以知是非之理及知是非而是非之知字。卽知覺之知字也。語意正與所謂知覺事理者智之用也。其所以知覺者性之智也一般。要之皆心之所統也。豈有心能知覺而智獨不干於知覺之理乎。今之爲說者。多引此書以爲知覺自與智不相關。而以愚攷之。此正爲知覺屬智之驗。大煞分明矣。莫是此間見解有所紕繆而然歟。且以人心知覺。諉之以無理則已。如其不然。心中所具之理。不過仁義禮智四德而已。四者之外。更有何理。就此四德之中。而尋求其知覺之所由本。則襯貼緊着。孰有切於智者乎。此則不待明者而可悉也。但以知覺爲智之用。則當如義之羞惡。禮之辭讓。發而後可見。而心體虗靈。如鏡之照。雖在物未感之時。本自有能知覺不昧者。何哉。每以此往來于胸中而久未能斷置矣。後來思之。智之有知覺。猶仁之有流行。周徹動靜。統管終始。故知覺有昏昧時。則心爲枯木而已。流行有間斷時。則心爲死物而已。故四德之仁智。一以包之。一以貞之。仁爲統體。智爲根柢。勢不可一息相無。朱夫子答方伯謨曰。以用言則元爲主。以軆言則智爲主。此言豈欺我哉。是以乾文言。不言智而曰幹事。孟子之論四端。偏以不忍之一端明之。其義一也。夫子於魯論及易繫中。屢以仁智對言者。恐此意也。如是推之。則理極分曉。智之所以妙用處。亦畧可見矣。
有人說性卽理。心卽氣也。理無形跡。氣有形跡。無形迹者是軆。有形跡者是用。愚答云。性體也。情其用也。心是妙性情而貫體用者也。心與性也一也。今若以軆用分言之。則未發用前。謂之無心可乎。其後細思之。無形底。是形而上之道也。有形底。是形而下之器也。以形而上下。分屬體用。亦甚不精。竊意道上可以言軆用。器上亦可言體用。性可以軆用言。〈渾然一理。性之躰。四端七情。性之用。〉心亦可以體用言。〈虛靈不昧。心之軆。隨事而感。心之用。〉不審如何。乞賜批誨。
人物各得五常之說。論者每以中庸首章註爲證。此恐太泥。朱子甞曰。在人在物。雖有氣禀之異。理則未嘗不同。此卽所謂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者也。孟子集註亦曰。仁義禮智之粹然者。豈物之所得而全。此卽所謂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者也。豈可執一於此而有若模象於暗中乎。今但言人物之不同性者。少欠曲折。雖不足爲極原之論。如欲以禽獸草木之性。與人性不分看。則不惟不備。亦甚不明。盖自其一原處而論之。則天賦之理。物我雖同。以其異軆者而觀之。則物受之性。偏全各異。以堯舜之聖。可謂克盡人物之性。而唐虞之世。黎民於變。彛倫克叙者。以人性之同得其正也。至如鳥獸。則雖曰咸若。搏噬者自搏噬。聚麀者自聚麀。曷甞有彷彿於仁義禮智之本然者乎。此則物性之偏。所以異於人也。斯義也中庸傳註中。旋自說破。顧未之察耳。〈如以馬牛之新乘。鷄犬之鳴吠。鳶魚之飛躍。爲卛性之類。〉栗谷先生曰。人之性。非物之性者。氣之局也。人之理。卽物之理者。理之通也。又詩曰。水逐方圓器。空隨大小甁。眞可謂八字打開。攧撲不破者也。噫。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全五常之性也。性之所以該五常者。以其禀五行精秀之氣也。彼飛走動植之受氣偏駁者。豈可與禀五行精秀之氣而爲衆物之靈者。均一性哉。就中禀木之氣多者。其性或仁。〈如虎狼之父子。〉禀金之氣多者。其性或義。〈如蜂蟻之君臣。〉然其仁其義。果可與克己之仁制事之義。同乎哉。萬物形化。各一其性者。自是不易之論。今若曰人與物性。更無偏全之別。則却是懲熱於認氣爲性之弊而矯枉過直。卒同歸於一病。未知如何。
氣質之淸濁粹駁。有生初一定者也。知愚賢不肖之別。只在於此。今有一種說。以爲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人莫不各有至淸極粹之氣。審如此則栗谷所言理無變而氣有變。繼善成性之理則無所不在。而湛一淸虗之氣多有不在者。何謂也。且當未發之時。理旣本自純善。氣亦無美惡之殊。則及發也。何自而有中節不中節之端。是堯桀舜跖之爲聖爲狂。不係於氣質之粹駁。而學者未必從事於澄治之工。爲害殊不細。如何如何。
无極而太極。解云極〈이업ᄉᆞ나ᄀᆞ장極ᄒᆞ다〉則此猶言雖无極而太極也。而字作然字看。若解云極〈이업시ᄀᆞ장極ᄒᆞ다。〉則此猶言無形而有理也。而字作繼語辭看。二義俱好。然妄意作文之體。其初頭處。首言雖然之意。恐非其例。且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致之而字。必不合作然字看。終不如第二解之義。曾以此義問於士友間。則有云而字作然字。則无極字重。而字作繼語。則太極字重。當以第二解爲長。此說亦未知是否。
先儒陳氏以知行分屬氣質。以爲氣淸而質欠粹者。知過而行不及。質粹而氣欠淸者。行過而知不及。此說可疑。夫天地之氣。合而成質。品物流形。莫非氣也。淸氣合處。質隨而粹。濁氣合處。質隨而駁者。理所當然。比如冰之厚薄。隨水之淺深。氣淸質駁。氣濁質粹之云。似未然。且如人心之虛靈運用者氣也。圓外竅中其質也。今若就此而分知行說。則不審其當知之時。氣獨超然不囿於圓外竅中之質。而當行之時。質之裏面。都沒了虗靈運用之氣耶。是一心二用。兩不相關。實未可曉也。竊以大傳知崇禮卑之義推之。則知屬陽淸。行屬陰濁。陰陽淸濁。同是氣也。而質也者。氣之所寓也。只是禀乾輕淸之氣多者。知邊勝。禀坤重濁之氣多者。行邊勝。輕淸者。其行常患不篤。重濁者。其知常患未銳。歷觀孔門諸子造詣。可知矣。
聖賢言智處。或以屬陽。或以屬陰。按乾文言。不言智者。嫌於陽也。至坤六三及臨之坤體。乃言之者。取其陰靜之義也。太極圖說。以正爲靜者。亦以智屬陰也。又按繫辭知崇效天。論語智者樂水。此以智爲陽而屬動。竊意智者。體柔而用剛。或以體言。或以用言。故有屬陰屬陽之異耶。抑智於五行爲水。水以老陰爲數。老陽爲位。故屬陰屬陽。俱不害理耶。
中庸章句不偏不倚之義。或以依靠事物爲言。或以已發時過不及之病根爲言。按或問曰。未發之時。但未有喜怒哀樂之偏。小註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又曰。如喜而中節。便是倚於喜矣。本註朱子曰。喜怒哀樂。渾然在中。未感於物。未有倚着一偏之患。又曰。喜怒哀樂未發。如處室中。東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於一方。只在中間。所謂中也。及其旣發。如已出門。東者不復西。南者不復北。然各行所當然。所謂和也。則不偏不倚四字。但言其喜怒哀樂之在中未發而已。似不以偏倚爲惡底事也。又按或問註曰。盖無過不及者。乃無偏倚者所爲。而無偏倚者。是所以能無過不及也。中立不倚註。柔弱底中立則必欹倒。若能中立不倚。方是硬健。詳此數語。則偏倚二字。實爲已發時過不及之病根。二說孰是。
上寒水先生
编辑栗谷先生曰。科擧不患妨工。甞以每月三一之工敎學者。此誠不易之的論。然愚意猶有所不然者。夫今之爲學者。其資質固美矣。志向誠好矣。因循擔閣。鮮克有終者。患在不能脫然於科臼之中也。讀書則不問其意味之如何。強記彙聚。以爲粉餙試製之需。綴文則不顧其實見之有無。依㨾效嚬。以爲釣致富貴之餌。尋常一字之悅目。必生剽竊之計。何暇着意精微而責效於實地也。世習之汙淺。文軆之委靡。未有甚於此時。斯誠識者之所共歎。然不如是。齟齬生澁。難望其立揚也。良可慨然。若余魯質。雖一誠專意於學業。未必中矩。况愚不自量。妄窃有志於斯學。居常心目之所接。一切不及於時文。及其臨渴。略事掘井之役。以要萬一之幸。直可謂適越而北轅矣。不惟有違於修人待天之道。反使爲己之工。作轍無常。慣熟無日。是內有以欺心而外有以欺人也。先輩所謂科擧理學。兩無所成者。誠今日之急憂。曷勝愧怍。與其䂓䂓於非分之利祿。不若專意於爲己之實工。而目今家貧親老。徑先自抵於不孝之科者。其在道理。亦有所未安。將何以爲之。乞賜一言之批决。俾免出處二歧之惑如何。小子非敢爲好高之行。以自詭於流俗。量力度才。中下殆甚。泛然用工於三一之敎。實有彼此不及之憂。敢此覼縷。不勝悚仄之至。
上寒水先生
编辑禮記雖不無漢儒傅會之疵。其有切於學者。豈淺淺哉。朱夫子於經傳。罔不逐句箋釋。而獨此書見漏焉。實爲斯文之一大欠。玆以章註之間。或不無可疑處。近者新出類編。〈崔錫鼎所撰。〉其初意盖亦有病於此。而末乃顚倒繆戾。擅自增刪。誠不滿一笑。况庸學二篇。朱夫子已幸表章定著。尋常一字之訓。至於千百易藁。是豈偏藩俗學。所敢容議於其間哉。第自賊䥴以來。習以成風。式至今日而極矣。其爲經學之賊。文字之妖。孰有大於此者乎。朱夫子所謂不可坐視而不之正者。正謂此也。頃於此編之始出也。中外士類紛紜攻斥之。而門下一不䟽斥。故以致羣情之疑惑。其不知者。以爲有親嫌也。其知之者以爲彼相非學問中人。禮記非正經也。夫夫之改禮書。顧何干於斯文云爾。然愚意有不然者。夫䥴也賊也。人人之所共誅。而後學之祖述尙如此。彼相自少雖無學問之名。旣無不道之事。而職位旣高。徒黨寔繁。一自是事之出。醜正之類。迭相輿衛。不遑營救。其爲害。豈止於賊䥴而已哉。其所謂禮記非正經云者。雖不爲無據。然此亦有不然者。設使彼相果能突出於漢儒上頭。其在傳疑之軆。必不當敢爾錯亂。若是其無忌憚。况其疵毁之禍。不幸幷及於庸學。將欲置曾思於何地耶。旣不能攻討。而又唱爲不必攻討之說者。君子之所深惡。則明知門下之意不必然矣。私計以爲孔子之於鄕愿。孟子之於楊墨。未甞有告君請討之擧。亂德之訓。好辯之對。只出於門人之所記。而其扶正抑邪之功。至今耀然於千載之下。何必依例陳䟽。以增一時之擾攘然後。謂有功於辭闢也。况先生嘉遯。未嘗以世務爲己任。而區區一時之伸辨。卒無以破惑於一邊之人。則救世兼善。雖是君子之志。其於不可以手援。何哉。秪足以觀世變而已。近者竊聽士友之傳說。以爲先生有未仕之嫌。故不欲干議時事云。審然則自古未仕之士。或爲斯文。或爲時務。建言于朝廷者多矣。後來自衒之士。已不足言。而伊川年十八。上書言事。先生亦甞於朴也事。上書陳辨者何歟。大君子行爲。非小人之腹所敢窺測。在小子之道。似不敢如是覼縷。而遠近士友。以小子甞出入於門下。多所詰問。而膚淺見聞。莫的所對。敢此禀達。幸一示破。
上寒水先生壬辰
编辑栗谷先生曰。冲漠無眹者。只是單指太極而言。又曰。旣是陰則是亦象也。安得謂之冲漠無眹乎。竊意冲漠無眹爲太極之說。實本於此。纔謂之陰則是亦有眹也。非無眹。故愚以此說爲長矣。及承來諭。反復思惟。自其萬物之軆統者而言之。則冲漠無眹。太極之軆也。一動一靜。太極之用也。自其人心之各具者而觀之。則冲漠無眹。體之靜也。感而遂通。用之動也。如是推得。方可謂攧撲不破矣。愚之前說。只論體統之太極而不及於人心之各具。不亦近於擔板漢乎。且太極兼體用該動靜。不惟不可以偏言靜。亦不可以偏言體。以冲漠爲太極者。果未盡。
朱子曰。形而上者是道。纔有作用。便是形而下者。又曰。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是理。事物可見。而其理難知。又曰。形而上底虛。形而下底實。又曰。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器是形跡。事事物物。皆有箇形跡。可見底是器。不可見底是道。理是道。物是器。又曰。形而上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之器。物之物也。〈此見大全二十四冊。〉張子曰。形而上者。是無形體。故謂之道。形而下者。是有形軆。故謂之器。無形跡者是道也。如大德敦化是也。有形跡者是器也。見於事實是也。程子曰。如或者以淸虗一大爲天道。則乃以器言而非道也。按大全答呂子約書曰。陰陽也,君臣也,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者各有當然之理。卽所謂道也。當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冲漠無眹者也。詳此朱張諸說。則以有形跡底。爲形下之器者。或不爲無據耶。考易繫小註。可悉。
上寒水先生癸巳
编辑往年。之洪問費隱章小註鳶飛魚躍費也之說可疑。夫費者。道之用也。飛躍氣也。以飛躍作費者。不幾於認器爲道乎。下敎曰。鳶魚器也。飛躍費也。所以飛躍隱也。小子雖不敢自信。而終不能瑩然矣。及看尤菴先生答李同甫書曰。經文旣曰君子之道費而隱。所謂費者亦道也。謂之道之用。見乎形而下則可。直以形而下者。爲道之用則不可。又曰。集註費也。此說卽所謂形而下者爲費之意。愚尋常有疑於斯。盖與先生前日下敎之意似不同。竊恐於此更有合商量者。如何如何。
上寒水先生
编辑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爲人。故具陰陽之氣。肖剛柔之質。淸明純粹。爲物之靈。衆物之生也。其氣禀不同。槩言之則或禀於陽。或禀於陰。然所謂陰陽五行。互相經緯。錯綜千萬。以陰陽而分五行。則陽是木火陰是金水也。就五行而各言陰陽。則木有陰陽。〈如甲乙寅卯之類。〉火亦有陰陽。〈如丙丁巳午之類。〉金水土倣此。五行之中。又各有五行之氣。〈如水之堅有金之氣。水之溫有火之氣。及五味五色之類。〉故所禀之物。其類亦不一。或得陽之多而得陰之少。或得陰之多而得陽之少。有得陰中之陽者。有得陽中之陰者。陽中陰之中。又有陽陰中陽之中。又有陰絶無。獨陽獨陰所生成之物。故雖極陽之物。亦不能無資於陰。極陰之物。亦不能無資於陽。其變至於十百千萬億億之無限量也。是以萬物一五行。五行一陰陽也。二五之氣。物物皆具。盈於兩間而有知覺運動者。孰不先禀於水。次溫煖次條達次堅固而後。次成形也哉。但這陽這陰也。有千差萬級之不同。却與吾人所受之氣正且通者有別。此其所以爲偏也。朱先生答呂子約書曰。五行之氣。如溫凉寒暑燥濕剛柔之類。盈天地之間者皆是。擧一物。無不具此五者。但其間有多少分數耳。眞可謂的論也。今如曰偏於水火之氣者。全無資於金木。偏於金木之氣者。全無資於水火云爾。則恐無是理。如何如何。大全曰。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朱子以爲此是各隨氣禀偏處見焉。禀陰之靜者爲智。禀陽之動者爲仁。偏字之義。亦畧可見於此矣。豈謂其禀陰者全不禀陽。禀陽者全不禀陰也哉。向所謂但其間有多少分數者。誠爲準備語也。未知如何。
上寒水先生甲午
编辑頃日。之洪問神道尙右。而先生甞答黃澗院儒書以東爲上云。其義何居。下敎曰。古者昭居左穆居右。是以左爲上云矣。偶看大全答陳安卿書曰。昭穆但分世數。不爲分尊卑。如父爲穆則子爲昭。又豈可以尊卑論乎。周家廟制。文王爲穆。武王爲昭。此可攷云云。今以神道尙左之說爲是。小子不能無惑焉。
朱子於喪中。以墨縗薦廟。故今人於祔祭時。或以俗制喪服。當墨縗行之。然恐非禮意。按喪服記曰。三年之喪。旣練而祔。大功之殤則以練冠云云。况於祔其親乎。此則無可疑。但以帝王家禮論之。成王崩七日。康王釋喪服。被冕裳。朱子云以其凶服不可入廟故也。又曰。入太廟則須吉服而少變耳。三年之喪。是自天子達者也。而入廟時變吉一節。如是不同者何也。由是言之。祔祭時用墨縗行禮。不爲無據耶。
檀弓曰。子貢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下文又有二三子皆絰而出之說。所謂無服者。不是全然無服。陸氏所言吊服加麻是也。儀禮註云朋友相爲服緦之絰帶。此皆吊服也。禮䟽又曰。士吊服疑衰。雜記曰。凡弁絰。其衰侈袂。盖弁絰。是吊服加麻也。其服有三等。錫衰疑衰緦衰也。其衰制。袂大三尺三寸云云。朝服十五升。去其半者爲緦衰。加灰而滑治之者爲錫衰。其制度之詳。雖不可攷。然此三衰。俱當爲師服。昔王黃所服制如深衣者。恐是錫衰之法也。盖吊服之加麻。卽環絰之制也。環用一股。緦絰用兩股。然儀禮註。旣以緦絰帶爲吊服。然則爲師絰用兩股。似亦不爲無據耶。
家禮設饌圖無湯行。而栗谷要訣圖有之。想朱先生家祭祀。亦必用湯。而家禮闕之者何也。考諸禮經中。一無以湯爲名者。則湯之設名。莫是自近古始耶。竊疑設饌圖所謂羹者。卽今俗所謂湯也。按禮有大羹,鉶羹。大羹。是太古之羹。不和五味者也。鉶羹。是和五味而實鉶鼎者也。內則所稱雉羹,兔羹,鷄羹,犬羹,脯羹,鶉羹俱是實鼎者也。且小牢饋食。有羊鉶,豕鉶者。與今俗所謂湯者。其制似無不同。未知如何。按禮祭初祖與先祖圖。有大羹,鉶羹在第一行飯東。旣以鉶鼎之羹。設於第一行。則有何湯數之更設耶。古者湯與羹無異名。恐是一物耳。然栗谷,沙溪兩先生所論旣如此。更何敢議乎。禮器又曰。羹定。詔於室。䟽。羹肉汁也。定熟肉也云云。
昔年。先生甞下敎曰。兩宋先生宅祭時。設脯於果東。設食醢於果西蔬菜行。又設佐飯與魚醢云云。未知此禮兩先生所自義起者耶。抑別有可據之書耶。尤菴先生答人問曰。古禮西北陸。故設脯於右。東南海。故設魚於左。今俗所謂佐飯者。多是海物。則不可幷謂之脯而設右。由觀魚醢與佐飯。俱是海物。當並設於蔬菜之東而西邊闕之。脯與食醢。俱是陸産。當幷設於果西而東邊闕之耶。古者鴈醢,兔醢,蚳醢等。多是陸産。而亦設於左者何也。今俗所謂脯者。未必皆肉。海物居多。亦可以設於右爲當耶。愚意以爲脯與佐飯。並設于蔬菜之右。食醢,魚醢。幷設于蔬菜之左者。有得於陰陽燥濕之義。而與家禮圖略合矣。今聞兩先生宅旣有定䂓云。盖食醢是古臡屬。而臡亦醢人所掌。則與魚醢幷設。似不害於義。但脯與佐飯。有魚肉之別。故並設一邊。有所未安。然禮註有脯醢各三品之說。則所謂脯者。恐亦不但一物而已。今學校等祀。有魚脯。又有肉脯而俱設於一邊。此必有考於五禮中矣。若欲一從東南海西北陸之說。則必將分設魚肉脯於左右而易其籩豆之位耶。
按臡有鹿臡,麋臡。亦是醢也。作臡者。必先膊乾其肉而乃後剉之。雜以粱麴及塩。漬以美酒。塗置甁中。百日乃成。有骨爲臡。無骨爲醢。醢與臡似非別件物。旣以食醢爲臡屬。則亦何妨。若必以魚東肉西爲拘。則臡亦肉也。與脯分置於東西。亦涉未妥耶。
桂林易氏有言祭酒。乃飮食必祭之義。因死者不能祭而代之。只於初獻行之可也。今則每次皆祭。不勝煩碎焉云云。小子始信此說矣。其後覺其不然。按士九飯。而初三飯祭榦。又三飯祭胳。又三飯祭肩云云。古人之一食九飯。不但於初一獻祭之者可知。且士虞禮主婦亞獻條曰。尸祭籩祭酒如初云。則代祭之禮。獨廢於亞獻者。似甚無謂。又按小牢饋食禮主婦亞獻條。有尸左執爵祭云云。丘儀又云主婦行禮。不跪立。傾酒于地。凡此按說。皆與先儒云云者不同。其所謂不勝煩碎者。似非好禮之言矣。且以飮食必祭之義推之。茶禮獻酌。似不可無祭。而禮不言者何也。虞卒哭練祥。初獻祝畢。主人以下。皆哭盡哀。止亞獻終獻。亦當哭拜耶。忌祭時。世俗皆於初獻擧哀。餘獻則否。以此推之。似不當哭。而按虞祭亞獻終獻註。只言如初獻。不言當哭與否。然士虞記卒哭條餞尸禮。有主人不哭。洗廢爵酌獻尸拜哭。復位。主人及兄弟踊。主婦洗足爵亞獻。如主人儀。踊如初。賓長洗繶爵三獻。如亞獻儀。踊如初。推此以觀。亞獻終獻。當哭無疑。其禮與忌祭似不同。未知如何。
昔者聞夫婦一與之齊。終身不改禮也。凡人再娶。亦非終身不改之義。故妻死而有子女者。不再娶云云。按孔子曰。宗子雖七十。無無主婦云。宗子雖有子婦。禮不當以子婦爲主婦。則其有子而猶再娶可知。所謂三年而後娶。達子之志也者。亦一驗也。且特牲曰。無大夫冠禮而有昏禮。古者五十而後爵。何大夫冠禮之有。註。冠不再昏不一。故有昏禮云云。古人之五十而再娶亦明矣。又按禮特牲本文曰。幣必誠。辭無不腆。告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婦德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云云。此恐專指婦人而言也。朱子答李晦叔書曰。夫婦之義。如乾大坤至。自有差等。易曰。恒其德。婦人吉。夫子凶。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夫子制義。從婦凶也。此實合於男陽多變婦陰小變之說。而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尊者禮也。若夫丈夫亦以從一而終爲義。則不亦近於二尊乎。陰陽相敵。似無貴賤差等之別耳。抑以三綱之義推之。臣不改二君。妻不更二夫。未聞君不改二臣。夫不更二妻者也。未知如何。
時祭奉主就位時。主人以下。詣祠堂立定。焚香告。遂奉至正寢後。乃再拜參神。出主前。別無參拜之儀。忌祭則詣祠堂時。主人以下。序立再拜告云云。至正寢。又參神者何也。或言時祭則在廟諸主皆出寢。故俟出主後參拜。忌祭則只奉一位。其他在廟諸主。不可虗視。故有參拜耶。然祔祭詣廟。無再拜之文。出主後始言參神。祔祭亦只奉一位。而其禮若是者何也。若墓祭則始詣墓再拜。省視後復位。又再拜。陳饌後又參拜。若以此禮爲準。則勿論時祭祔祭。詣廟。似不可無拜。而按家禮云云如是者何也。若如或說則只奉一位之廟。當如時祭儀耶。
孔子答曾子曰。有君喪服於身。不敢私服云云。其爲私親制服。當在何時。今俗於君喪。雖有官者。皆素冠白帶而已。其不可以君服之在身。不服其親也明矣。然若値君喪未殯未葬前。則當如之何。且國制。君喪五月內。大小祀皆廢。而按曾子問曰。君未殯而臣有父母之喪。如之何。孔子曰。歸殯。返于君所。有殷事則歸。朝夕則否。所謂殷事者。指朔日月半奠也。朝夕。指日上食也。古人於君喪未殯。不廢其殷事者可知。而殷奠時旣未敢私服。則以何服行禮也。
主復于寢一欵。朱子答陸書。詳悉無餘。不必更疑。考諸他經。可據者不一。記殷人旣練而祔註。未練以前。猶祭于寢。有未忍遽改之心也。春秋閔公二䄵夏五月吉禘于莊公註。三年喪畢。致新死者之主於廟。莊公喪制未闋。別立廟而吉祭。故書以示譏云云。成公二年新宮灾傳曰。不曰宣宮者。新主未遷云云。卒哭後不卽撤筵者。卽此可究。而竊聞一邊之人。必以卽撤爲第一義。執異如彼者。獨何心哉。盖聞古者虞主用桑。練主用栗。用栗者藏主也。桑主不文。用意尙麁桷。未暇別栗主。皆刻而謚之。別昭穆也。未練前。吉主旣未及成。則以不文。不別麁桷之喪主。躋入於廟宮者。禮不當如是。但日祭之禮。終不能無疑。朱夫子答葉味道書曰。國語有日祭之文。則是主復寢後。猶日上食云云矣。然考國語祭公謀父曰甸服者祭註。供日祭也。盖日祭。祭於祖考也。月祀。祀於曾高也。時享。享於二祧也。又曰。近漢亦然云。然則古之帝王家。例於祖考廟中。有日上食之禮耶。以愚意觀之。國語所謂日祭者。不是指親喪三年內言之也。以上下文勢推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時享二祧云云者。似是平時常行之禮也。未知如何。答葉書。又曰。日上食。月祀時享云云。但與祭法相表裏云矣。然考祭法。元無日上食之文。但有月祀時享之制。而亦非指三年之禮而言也。朱夫子所以必以此爲證者何也。抑有他可據之書耶。國語文勢。或者不然。而此有所錯解而然耶。然張先生亦甞以此爲證。家禮亦有從厚無嫌之敎。更何敢議。
按齊衰不以吊禮也。夫子曰。三年之喪。吊哭不已虛乎。記又譏曾子吊子游之失禮。而朱子答胡伯量書曰。吉禮固不可預。然吊送之禮。却似不可廢云云。朱子說。似與禮經不同。若從朱子。則齊衰吊於人。亦無所妨耶。
輯覽時祭具饌條及擊蒙要訣。俱有用生魚肉之文。或言生魚肉。乃帝王家及學校郊社等祀合用之。私家用之。太涉僭踰。故老先生家。皆不用之。至若用膾。以其俗尙之饌。非取義於用生云云。或者又曰。生魚肉。非今人所食。祭用亦未安云。此說與設玄酒之義不同。且禮曰。有虞氏尙氣。周人尙臭。馬氏曰。鬼神之享。在敬而不在味。諉之以非褻味而不用生魚肉者。果合於古人制禮之義耶。
丘儀云古者有冠而無巾。至漢。去罪人冠。加以黑幪。所謂巾幘者。特爲賤者之服。士大夫仍以爲首餙云云。此說似然矣。然考禮䟽云黔首謂民也。凡人以黑巾覆頭。故謂之黔首。由觀漢以前。亦以黑巾爲士民首服者。可知矣。丘儀所云云。未知其何據也。但司馬公以前。服深衣者。不必着幅巾。當服何冠。想是玄冠,縞冠,弁冔,毋追,委貌之類耶。今欲作一白布深衣。如麻衣之制。以爲祭祀之服。而喪餘之日。其冠當以何爲定。玄冠委貌之制。皆不可復考。而緇布幅巾。是吉祭時所着。近於華服。决不合用。如以俗制笠子行禮。亦有合於夫子在魯縫掖。在宋章甫之義歟。且男喪用幅巾。亦近古制也。古者男女喪。皆用掩也耶。抑男子用皮弁玄冕之類也耶。
檀弓曰。弁絰葛而葬。與神交之道也。有敬心焉。弁絰。卽素弁環絰之謂也。周人弁而葬。殷人冔而葬註。居喪時。冠服俱凶。至葬而吾親托軆於地下。則當以禮敬之心。接於山川之神也。於是以葛爲環絰在首以送葬云云。竊計雜記所謂至啓殯。復用環絰者此也。其義甚明白。而司馬公說曰。五服之親。皆不冠而袒免。恐其駭俗。故爲服其服云云。家禮遂闕之。古禮之不復。每以此耳。良可歎也。
家語孔子對哀公曰。果有六而桃爲下。祭祀不用。不登郊廟云云。今俗祭祀。絶不用桃此也。而按天官籩人掌四籩之實。饋食之籩。其實棗栗桃云。此桃。卽內則中桃菹梅菹之桃耶。內則又云桃則膽之註。桃多毛。拭治使靑滑如膽云。此桃與今所稱桃者似無異。孔子說及今俗不用者何耶。
古禮初獻以廢爵。亞獻足爵。三獻繶爵云云。三獻之爵各不同。而今俗初獻時。執事者取神位前盞盤。斟酒以獻。主人再拜退。主婦亞獻時。復取前所獻盞盤退酒後。乃亞獻。而按家禮亞獻條。只言如初儀而無退酒之文。則今俗退酒一節。無乃禮之失耶。然俗禮三獻。旣不異爵。則其勢自不得不退酒耳。未知家禮三獻不異爵者何義。而旣不異爵。則又不言退酒者何也。今學校等祀。亦無退酒之節。而三獻之爵各異。似有合於古禮。然三獻之爵。其制則一。而更無廢足繶之別。亦不可謂純用古耳。未知如何。
䟽家云練時正服不變。沙溪先生亦以改製而不練爲可。又引橫渠及家禮說。以爲雖幷練衰裳。亦不爲無據。未知孰是。按論語註。緅絳色。三年之喪。以餙練服也。檀弓又云練衣縓緣。緣卽衿緣餙也。盖衰服則本無緣餙。中衣則雖斬衰。亦有緣餙。所謂緣衣者。但指中衣而不以衰服言也。古人之只緣中衣者可知。但喪服之用絳色。朱子亦以爲不可曉。雖不敢遽論。然豈非其變有漸之義歟。
古者降神焚香。求陽求陰之義備矣。按古禮。皆有灌地及祭酒之節。而今學校諸祀。俱無降神及祭酒之節。心甞疑之。及觀家語設饌圖。有沙地。考其儀注。又有三祭之文。而亦無降神之節。且家語儀注。獻幣在奠酌之前。而今禮則在初獻之後者何耶。
丘儀引東平馬氏說曰。深衣者朝廷可服。又曰。諸侯服之以祭膳。大夫服之以視朝。庶人服之以賓祭云。深衣註。呂氏曰。深衣。盖簡便之服。非朝祭可服也。方氏曰。非若端冕可以臨朝祭。特可儐相而已者何也。盖深衣。似非尊貴者之上服。乃庶人之吉服也。玉藻言夕深衣。則是諸侯及大夫士燕居之服也。朱文公休致而後服之。司馬公居樂園而後服之者。似不但爲駭俗之嫌也。且禮記本註。深衣之用。男女不嫌同名。曾子問。壻在塗而壻之父母死。女服布深衣。禮又云白布深衣。則男女俱當於成服時去之。古者男女俱服深衣可知。而或於女喪用深衣。亦有可據耶。
按禮從祥至吉。凡服有六。其一朝服縞冠。其四朝服綅冠。其制必不同。而雜記小註曰。黑經白緯曰綅。備要按說云黑經白緯曰縞。若此則綅冠,縞冠似無別。二說必有一失。未知孰是。又按備要小註云白經黑緯曰綅。此說得之否。
上寒水先生乙酉
编辑違誨已爲周朞。慕德倍切常品。春日漸和。伏惟道體與時俱泰。懷川事爻象。漸至不佳。以先生盛德雅量。想必有援濟之道。而竊恐士林之紛紜。無時可已。默足以容。正謂此等時耶。明別是非。亦或爲一道耶。未知先生之意如何。
上寒水先生戊戌
编辑意外。燾友奄不起疾。承訃。曷勝驚悼。伏惟止慈之情。無間貴賤。連遭慘慽。摧裂何堪。伏乞上軆國家眷遇之隆。下念多士瞻依之重。抑情斷恩。無至傷損如何。前月六日下書及吏曹回題。念間。始自魚友所遞到。而所請未克蒙許。尤覺悶蹙。初意切欲更呈。反思之。不必瀆擾。寧欲泯默以俟譴罷。如何如何。就煩五行一陰陽註。精粗本末無彼此云。沙溪曰。栗谷先生曰精粗本末。以氣言也。一理通於精粗本末。無彼此之間。後讀朱子書。有不論氣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云。栗谷之說。實出於此。〈沙溪說止此。〉由此觀之。尤菴先生所以以氣爲言者。實有淵源。朱子,栗谷,沙溪,尤菴已有定論一串說來。則恐無可疑。曾知盛意於此畧有所聽瑩者。而日於承敎時。未及究竟故敢禀。
上丈巖鄭公澔○丙午
编辑別紙所謂士大夫之有志者。誓不欲染跡於洞裏者。無乃太過乎。至於汚衊壞亂。設有其人。實非久遠之後所可覈出者。而遠近之爲此說者。必有指的之人。如或得其情實。則當鳴皷共斥之不暇。未知何以則可以斯得耶。且念卽今院力。不至全敗。從今以往。善爲收拾。則庶有支吾之望。追咎旣往之人。恐不如責厲方來者。如何如何。整頓院事之敎。敢不服膺。大凡天下事。如有一分可爲之勢。則當以諸葛孔明鞠躬盡瘁爲心。如其不然。則恐當杜門却掃。不犯手勢而已。試看今日之事勢。內自中華。外至東藩。上自朝廷。下及學宮。一無可爲者。區區管見。已知如此。故本不欲參涉於世道。而近以萬東廟事。迫於衆議。姑此因循。未及辭免。目今凡事。日漸淆亂。了無收殺之期。而改建大事。亦非淺劣如愚者所可堪任。伏望門下更擇士友中勤善者。以爲凡百收拾之道如何。
答癯溪權尙書尙游○癸卯
编辑三度辱問。窃仰俯念之勤摯。示諭譜草。想已勘正。而南塘消息。秋後無聞。令人紆欝。狀草屢承勤敎。義所不敢辭。而亦有所不得不辭者。此不但人望筆勢萬不近似。竊聽士友之間。異論崢嶸。見今如此。日後可知。顧此蔑劣無似。安敢輕自代斲。以犯傷手之戒哉。望須更入思量。以俟立言之君子如何。小子雖甚無狀。其於父事之地。敢生䂓免之計耶。竊恐無補於大事而貽譏於座下耳。須與敬仲輩十分商議。俾無後悔。如何如何。
與沙川李參奉先稷○戊子
编辑性。理也。心。氣也。理無爲而氣有爲。故理不能自發。必乘氣而發。執此言之。則性體心用之說。似然矣。第心性本非二物。張子曰。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栗谷先生曰。性。心中之理。心。貯性之器。由觀心若不有性在裏面。則惡得有心之名。理若不囿於心中。則謂之理可也。謂之性則未也。故外心言性。固不可。外性言心。亦不可。信如上項說以性爲體以心爲用。則是性爲大本。心爲達道。未發之前。此心無所統攝。而已發之後。始有所統攝也。夫安有是理。竊按前輩之論軆用者。莫不以性情言。而心爲性情之主。兩在不離。盖心者神明之舍也。性者。心之體也。情者。心之用也。心之寂然不動者。卽性之軆。靜而無不該者也。心之感而遂通者。卽情之用。發而應萬事者也。方其軆之存也。以此心而存之。及其用之行也。以此心而行之。於軆於用。妙括無間。朱先生所謂心包性情。性是體。情是用者。豈欺我哉。今若單言性爲心之體則得矣。就心性中。指性爲軆。指心爲用。則終不免二歧之惑矣。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盡心知性。存心養性。程子曰。心也性也一理也。細究此等文字。則勿問未發已發。心與性元不相離者。不啻若燭照矣。如欲離了心而看得性。則是性爲懸空憑虗之一物。烏可乎。於其未發時。心旣爲之主。則何獨於已發後。方可謂之心也。程勿齋甞曰。人生而靜。氣未用事。但謂之心而已。感物是動。始有人心道心之分。亦可謂確而盡矣。比之。心是穀種之粒子也。性是生之理也。情是陽氣發動處也。生之理。乃軆也。陽氣發處。乃用也。非穀粒則生之理雖無以自發。反以穀粒爲生理之用。則其果成說乎。大抵前古聖賢之言。或以此心之動靜分軆用。或以性情之動靜分體用。而要其歸趣則一也。夫一本萬殊者。就理上說體用也。虛靈知覺者。就心上說體用也。孔子所謂寂感者。以此心之動靜說軆用也。子思所謂中和者。以性情之動靜說軆用也。合而觀之。若合符契。性之靜也。心與之靜。心之動也。性與之動。夫豈有一體一用之可分者哉。抑又有一說。先儒王氏有云天是軆。性是用。此以天道對性而言也。卽萬物統軆之太極也。又云性是軆。道是用。此以性對人道而言也。卽萬物各具之太極也。栗谷所謂統軆中。也有體用。各具中。也有軆用者是也。今以統體之太極論之。雖心與性。俱謂之用。固無不可。苟以各具之太極論之。性爲軆。情爲用而已。以心性分軆用者。不惟不達於理氣之分。恐於體用二字。亦有所未瑩。如何如何。或者言先儒旣以性爲心之理。心爲性之器。是以性爲形而上者。以情爲形而下者也。以形上者爲體。形下者爲用。何不可之有。此說亦恐太錯。夫形而上底。是無形跡可見者也。形而下底。是有形跡可見者也。以理氣作心性對言之。則理無形跡。氣有形跡。性爲形上。心爲形下者較然矣。第以形而上下者。分屬軆用者。亦甚未安。中庸曰。君子之道。費而隱。隱者軆也。費者用也。而費與隱。俱是形而上者也。假以軆之隱者爲形上。用之費者爲形下。則是指道之一面而目之以器也。不亦紕繆之甚者乎。試以人之耳目喩之。耳聽目視者。形下之器也。其視當明聽當聦者。是道之費而用之廣也。所以明所以聰者。是道之隱而體之微也。其不可以耳目之有形氣者。諉之以視聽之用也明矣。程子曰。道亦器。器亦道。愚亦曰。性亦心。心亦性。道器旣不可以軆用分。則心性果可以軆用分乎。栗谷先生嘗曰。性發爲情。非無心也。心發爲意。非無性也。只是心能撿性。性不能撿心。又曰。性情之外。更無他心。此豈非深切著明者耶。大凡此等處義理肯綮。最難思索。必須識貫學透。果熟自落之時。乃敢發口。豈初學膚淺之論所敢到也。但此是道理築底大頭腦。於此差却。則大本不明。更做甚事。其在格致之工。决不可以躐進之嫌。置之而勿論而已。日於江上歸路。執事力主性體心用之說。余甚非之矣。久思之。反不無再數廊柱之惑。而厥後承誨未穩。雖未能極論。略陳其梗槩。則高議落落難合。莫是管窺之見。有所掩曖於本原之地而然耶。慊恨不自已。玆敢不揣愚淺。質難如右。
別紙
编辑又按程子甞言心者是指已發而言。藍田呂氏曰。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程子改之。朱先生說。亦與呂說同。○答何叔京書曰。心者體用周流。無不貫徹云云。盖叔京甞問性心只是軆用。體用豈有相去之理乎。先生非之。
爲華陽多士上明府金公鎭玉○乙未
编辑竊惟自古帝王。有大功德於民。則絶世之後。民莫不立廟而崇報祀焉。有若唐堯,虞舜,夏禹氏及漢光武,蜀昭烈皇帝。皆有廟於民間而人得以祭之。且如楚之昭王。徐之偃王。我東之首露王廟。雜見於傳記者。非一二止。韓杜朱張詠歎於前。退陶濯纓贊美於後。豈不以臣而祭君。匹夫而祭天子。雖不應於紀常之典。其在人情天理。所不能自已也耶。欽惟我神宗皇帝於我東。曾樹罔極之恩。削平冦亂。再造藩邦。其拯濟之功。生成之德。眞可與天地同其大。河海同其深矣。凡我百億萬含齒之類。上自薦紳。下至皁隷。孰不殞首結草。思報其萬一也。嗚呼。崇禎甲申之禍。尙忍言哉。國亡君死。義烈俱彰。而滄桑一變。九有腥膻。園廟灰燼。香火凄凉。痛矣。我皇上如在之靈。尙何所依歸也。顧瞻中州。無一片乾凈之地。而精靈洋洋。無遠不届。則其必眷係我東藩而不以爲陋也審矣。麥飯野芹。爭懷薦虔之心。匪風下泉。孰無京周之思。肆我尤菴老先生。一自己亥以後。已知大業之中乖。則遂得崇禎御筆四字。摹勒于華陽崖角。而謀建一祠屋於其傍。禮享神毅兩皇帝。而倣古遺氓私薦帝王之儀。以寓萬折必東之義矣。不幸金甖禍酷。美意莫遂。臨死眷眷之言。足令人飮泣於千載之下矣。本州士民等。玆奉山長之敎。寔遵先師之旨。已於甲申春。鳩材完役。始獲妥靈而春秋設享。于今十有二年矣。區區螻蟻之誠。得以少伸。皇皇陟降之靈。庶有所慰。而只以廟宇僻在窮峽。絶無祭田。年年俎豆之需。無力辦備。不惟卽今拮据之多艱。將來廢墜。誠極可慮。豈非悶然之甚者乎。惟我閤下早承父師之訓。講服斯義。固已稔熟矣。下車以來。一誠顧護。靡不用極。其爲光幸。何如哉。闔境之愛戴方深矣。瓜期遽熟。鳧舃將返。從此本祠實無依賴。不徒士民於此益切願借之誠。竊計閤下亦必眷念於守護之方也。甞竊聞甲申筵中。有一大臣嘗以賜給田民事陳請。則自上下其議。而拘於事軆。不卽施行。此則勢雖使然。今閤下如以若干屬公田民。循例畫入。則事體少無所拘。而大有補於守護之道矣。每歲粢盛之具。庶幾無闕。而將使華陽一區。永作爲大明天地。豈不誠大幸也。噫。我皇上盛德大功。天覆地載。今此皇祠之祀。雖盡天下之物。曷足以擬其萬一也。禮貴從少。祭之以士。而楚楚籩豆之實。尙患不給。無以爲久遠計。誠可憐而亦可愧也。及今明府在官之日。若不建立基本。則更待何日而復誰告乎。伏願閤下追念先師屬托之遺意。俯察多士守視之微悃。許入屬公田民。以爲永世保守之地。則禴祀長存。灑掃無缺。將與堯舜夏禹及光武昭烈廟。同其傳矣。豈不有辭於天下後世乎。觸冐威尊。敢此覼縷。窃不勝悚仄。
與陶菴李公縡○庚申
编辑客臘下札。披慰至今。之洪杜門窮居。年進學退。尤悔瞿瞿。但自循省而已。莘院事。備悉雅意所存。深服正見之出常。第念向來鄕中長老。習熟所聞。徒知蒼巖諸公有事則改之之說。必非誤傳老先生之敎。故適當重修之日。乃有變易之擧。此雖與無端擅改者有異。然卛易之責。在所難免。况西溪之配食鄕賢。雖似屈抑。至於幷坐於栗谷先生之列。則實爲太僭者乎。鄙於當初禀議之時。雖不得與聞。旣定之後。乃有一二文字。亦不可謂了無干涉。揆以道理。惟當恭俟譴罰之不暇。而此是斯文重事。凡在儒紳之列者。所當爛熳消詳。不宜泯默坐視。故不避煩複。復此冐達焉。盖隔板之制。本非經常之禮。實出於萬不得已。自古院享之位次難安。非止一二。或雙廟或分首。而至於隔板則迎鳳之外。無聞焉。且迎鳳則三間屋子。奉安三先生。故寒暄專居於東一間。雖有障隔。自當寬廣。若此院則三間奉九先生。故就一間之中。截其三分之一。以奉栗谷先生。又以木板。遮隔其西邊。偏窄劣容。似龕而非龕。似夾而非夾。夫以百世所尊師之盛德大賢。其所妥靈之所狹隘苟且。旣無以見其爲專尊之意。且以神道言之。上下之間。終不無不安之嫌。從前異議之紛紜者。盖以此也。不但其子孫之私情而已也。凡事必有古禮之可據然後。衆議可一。衆議合一然後。行之無弊。而玆事旣非經常之典。又有非便之端。則不悅者之異議。恐無時而可已也。衆議旣不能合一。則日後之事。安保其永固乎。况此院。元非吾黨所獨出入者。自前三色之進退。惟守宰是視。朝變夕化。可駭可愕之事。不一而足。自有此事以來。鄕里所聞。已自不佳。萬一時事變嬗之後。復有如前移易之擧。則其侮慢不敬。當如何哉。妄意庭碑之追篆數語。若不至大害於義理。則及今重正之時。細加商量。以爲攧撲不破之計。恐無所不可耶。今若以栗谷先生。專奉於東壁下。而牧慶以下七賢。則列享於西壁下。西溪自是從事於溪上之門者。事當北面配侑於栗谷先生。如此則在栗谷。旣無序次之嫌。而於西溪。亦無屈抑之事。異論無自而起。而庶可爲永久遵行之道矣。如使老先生復起。或不以爲罪矣。又按退溪先生迎鳳書中。有曰東西對列。最爲得當。而但北壁空虗。未知古有此例否。以此觀之。則退溪之意。亦不以隔板爲十分不易之美制者可想矣。夫廟中之虗其北壁。古制本自如此。惜乎。當時之人。不復以古爲證。而刱出此隔板之制也。是故先師文純公。每於世代難便處。輒以東西對列爲定。此似稍近古矣。或者以爲東西對列。卽古宗廟左昭右穆之制也。宗廟則太祖爲主。而此無主壁之位可疑云爾。然禮家言夏四廟。至子孫而五。五數未備之前。固無太祖之位者可知。朱子所謂其於古制。雖若不同。實不害於得其意者此也。主壁有無。似不必爲拘。未知如何。區區之言。不足取準。而竊不勝深慮過計。欲以此意一經崇聽。以俟裁度。
別紙
编辑近世學宮。以東爲上者多矣。雖東西分首者亦然。盖取古者宗廟左昭右穆之義。而宗廟則堂室皆南向。神位皆東向。合祭則太祖東向。而群昭羣穆。南北相向。古所謂神位不西向者此也。今若東西對列。則西壁下東向之位。似尊且正。未知如何。晦翁亦云室中之位。固以東向爲尊。然則左昭右穆之義。恐不當的用於一室之中矣。此乃尋常所疑者。故並此申禀。幸賜敎答焉。
答陶菴
编辑去冬惠覆。至今披慰。莘院事。旣經高明之裁定。固非淺見所敢容喙者。而不佞甞出入於先師文純公之門。習聞尤菴先生甞有所未安於莘院位次之事。而旣無文字之可據。故不敢質以爲言矣。今見草江書院事蹟記。備載先師所傳尤翁之敎。不啻明白。知尤翁之意者。恐未有如先師者。而先師之言。旣如是丁寧。則在後學之道。恐不可不信。未知意下終以爲如何也。且聞迎鳳隔板之制。亦未免中改云。盖以此制本非經常之禮。而事甚非便。故雖是退溪所定。卒不能永久遵守而然耶。此等文字旣出之後。似當一經塵覽。故敢此呈納。幸望視至後商量回敎如何。
答閔士衛翼洙士元遇洙○辛亥
编辑平生仰德。霎時承誨。何能叩其萬一而償素願哉。然其視昔者稠擾之中略瞻顔色而未接言語者。有間矣。歸來。如有所得。丹巖丈席安否。近復如何。記昔溫公作相。元城一不及門。非不知寒士蹤跡齟齬於公相之門。而旋念白沙李公甞以不見栗谷先生。爲晩年至恨。此亦後學之所當戒者也。况今老成殆盡。孤陋益甚。豈不欲源源進候於門屛之間。得聞其所未聞也。顧此埋沒病憂。抽身未易。瞻望江閣。但自馳爽而已。從今以往。竊有望於執事者大矣。當此時義否塞之日。實有歲寒心期之托。幸於義理疑晦之處。務加磨切箴䂓之意。使愚昧無似。得免爲小人之歸。千萬切仰。區區非求知於座下。實求益者。故縷縷至此。更須憐其愚而敎之也。
答閔士元壬子
编辑歲暮。仰德增勞。數昨。忽承前月十一日惠書。慰濯不可言。秋日華陽之會。可謂斯文不易得之盛事。而恨不得與執事兄弟從容於水石之鄕也。近日作何工夫。仰惟鄕居靜僻。一室湛樂之餘。益有新得之味。而顧無以致身於座裏。穩承其緖餘。但自馳爽而已。此亦終歲吟病。無他外擾。時得與村秀才隨分尋數。而鄕里絶無書冊。平生愛慕。無如晦翁尤老。而全集亦未易熟看。只將終於固陋而已耶。第惟士之致知。將欲以力行也。而區區所知。雖甚寡陋。考其所行。則尙多有不掩者。固知一部小學。亦自有餘。不必暇及於大家文字。而目今兩先生之道。滅絶無餘。惟有抱書深入。力究其所未知萬有一。而窺見其宗廟百官之盛。則庶不至虗了此生。亦可爲報佛恩之一道。而顧此窮厄之中。求丐亦不可得售。此心耿耿。恐卒爲終身恨。執事如有餘件而從便許借。則爲惠大矣。今世無可告語者。敢此縷縷。諒之否。竊冀衛道加重。以慰士友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