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山集 (四庫全書本)/卷13

巻十二 龜山集 巻十三 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龜山集巻十三      宋 楊時 撰語録四
  餘杭所聞
  神宗賜金荆公荆公即時賜蔣山僧寺為常住了翁云嘗見人説以此為曠古所難其實能有多少物人所以難之葢自其眼孔淺耳曰荆公作此事絶無義理古者人君賜之果尚懷其核懷核所以敬君賜也所賜金義當受則受當辭則辭其可名而受之而施之僧寺乎是賤君賜也金可賤君賜不可賤書曰人不易物惟徳其物若於義當受而家巳足不願藏之家而班諸昆弟之貧者則合禮矣
  眞宗問李文靖曰人皆有宻啟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宻啟夫人臣有密啟者非䜛即佞臣常惡之豈可效尤曰祖宗時宰相如此天下安得不治
  因説唐明皇欲取石堡城王忠嗣不可李光弼勸之忠嗣曰石堡城非殺數萬人不可取忠嗣今不奉詔縱得罪天子不過以一將軍歸宿衛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嗣豈以一官易數萬人之命哉忠嗣如此極知輕重曰忠嗣之言甚善然不能無過夫人臣之事君茍利於國死生以之不應以官職之不足顧計為言也謂官職之不足道此猶以利言若是古之賢聖處事只論是非而巳如以利言則禍患有大於一將軍宿衛黔中上佐是將從之乎惜乎忠嗣之處此未盡也然則其言合如何曰當云今得罪主上不過一身之利害危辱耳豈可以一身之重而輕數萬人之命哉如此則其言無病因言眞宗朝有百姓爭財以狀投匭其語有比上徳為桀紂者比奏御眞宗令宫中錄所訴之事付有司根治而匿其狀曰百姓意在爭財其實無他若并其狀付有司非惟所訴之事不得其直必須先按其指斥乗輿之罪百姓無知亦可憐也曰祖宗慈仁如此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祖宗分眀有此氣象天下安得而不治言眞宗時監司有以羡餘進奉者議賞内批云國家賦有常數安得羡餘果有之若非入時大量即是出時減刻安可賞因曰祖宗不為文章然似此語言萬世可傳誦也
  謂揚子雲作大𤣥只據他立名便不是既定却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不知如何相錯得八卦所以可變而為六十四者只為可相錯故可變耳惟相錯則其變出於自然也
  問正叔先生云或説易曰乾天道坤地道正是亂説曰乾坤非天地之道邪曰乾豈止言天坤豈止言地又言問乾坤不止言天地而乾卦多言天坤卦多言地何也曰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乾卦言天坤卦言地只為語其類耳如説卦於乾雖言為天又言為金為玉以至為駿馬良馬為木果之類豈盡言天故繫辭曰伏羲始作八卦以通神眀之徳以類萬物之情若此者所謂類萬物之情也只如説卦所類亦不止此為之每發其端使後之學易者觸類而求之耳葢作易者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故孔子繫辭推明之曰此卦於天文地理則為某物於鳥獸草木則為某物扵身於物則為某物各以例舉不盡言也學者觸類而求之則思過半矣不然説卦所叙何所用之
  論横渠曰正叔先生亦自不許他曰先生嘗言自孟子之後無他見識何也曰如彼見識秦漢以來何人到得論與叔曰正叔先生嘗言與叔只是守横渠説更不肯易才東邉扶得起又倒從西邉去此二人為常有疑焉故問
  謂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今天下上自朝廷大臣下至州縣官吏莫不以欺誕為事而未有以救之只此風俗怎抵當他
  謂學校以分數多少校士人文章使之胸中日夕只在利害上如此作人要何用
  謂正叔云古之學者四十而仕未仕以前二十餘年得盡力於學問無他營也故人之成材可用今之士十四五以上便學綴文覓官豈嘗有意為巳之學去以不學之人一旦授之官而使之事君長民治事宜其效不如古也故今之在仕路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謂毛富陽云士人如張孝伯眞可謂恬於進取者因説張孝伯好曰愿人也然終無使他處若據此人天資直是美惜其少學耳問孝伯樂正子之流否曰非也彼巳無進為撫世之意若樂正子將為政於魯孟子聞之為之喜而不寐孟子不徒喜也葢望其能有為也如孝伯恐不足以當人望只是一箇愿慤可尚耳問愿與善人如此其異乎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豈愿者之事因又問九徳曰愿而㳟葢愿必濟以㳟然後能成徳也然愿者自應恭謹何謂相濟曰愿者自為之人耳如孟子所謂責難於君愿做不得責難於君愿特貌恭而巳
  謂與季常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道之以徳齊之以禮之事全無他日季常曰細思之實如公言但道以徳齊以禮之事於今如何做曰須有㑹做只為如今不用著此等人若是他依本分㑹底必有道理
  君子陽陽之詩序以謂閔周葢言君子至於相招為禄仕全身逺害於周不足刺也可閔而巳夫賢人才士茍以得禄養父母活妻孥為事而無致君行道之心誰與為治此所以亂益亂也尚足刺乎
  二南為王道之基本只為正家而天下定故也
  問共姜之父母不知夫婦之義不當責邪曰以共姜之自誓不嫁為守義則彼欲奪而嫁之者為不義可知取此則去彼矣
  作文字要只説目前話令自然分眀不驚怛人不能得然後知孟子所謂言近非聖賢不能也
  問父子之間不責善固是至於不教子不亦過乎曰不教不親教也雖不責善豈不欲其為善然必親教之其勢必至於責善故孔子所以逺其子也曰使之學詩學禮非教乎曰此亦非强教之也如學詩學禮必欲其學有所至則非孔子所以待其子故告之學則不可不告及其不學亦無如之何
  因論特㫖曰此非先王之道先王只是好生故書曰好生之徳洽于民心為天子豈應以殺人為巳任孟子曰國人皆曰可殺然後殺之曰國人殺之也謂國人殺之則殺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巳也古者司宼以獄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參聽之三公以獄之成告於王王三宥然後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徳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為徳有司以執法為公則刑不濫矣若罪不當刑而天子必刑之寧免於濫乎然此事其漸有因非獨人主之過使法官得其人則此弊可去矣舜為天子若瞽叟殺人皋陶得而執之舜猶不能禁也且法者天下之公豈宜狥一人之意嘗怪張釋之論渭橋犯蹕事宜罰金文帝怒釋之對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此說甚好然而曰方其時上使人誅之則巳以謂為後世人主開殺人之端者必此言也夫法既曰天子與天下公共則得罪者天子必付之有司安得擅殺使當時可使人誅之今雖下廷尉越法而誅之亦可也
  因論為政曰書云毋忿疾于頑若忿疾于頑便失之嚴嚴便非居上之道
  問有人問正叔周公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其知命乎正叔曰只是要代兄死豈更問命此語如何曰是也曰聖人不應不知天理天理既不然而必行之其誠不幾於無物否曰聖人固知天理然只為情切猶於此僥倖萬一也故至誠為之又曰金縢之事有之然其間亦有言語可疑者如云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蓺聖人似不應如此説
  因言正叔云人言沛公用張良沛公豈能用張良張良用沛公耳良之從沛公以為韓報秦也既滅秦於是置沛公闗中辭歸韓而巳見沛公有可以取天下之勢故又從之巳取天下便欲棄人間事從赤松游良不為髙祖之臣可見矣此論甚好以前無人及此曰此論亦未盡張良葢終始為韓者方沛公為漢王之國遣良歸韓良因説沛公燒絶棧道此豈復有事漢之意及良歸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先是良說項梁以韓諸公子横陽君成可立梁遂使良求韓成立為韓王良為韓司徒良以成見殺之故於是又間行歸漢其意葢欲為韓報項羽也至漢髙祖用其謀巳破項羽平定天下從髙祖西都闗中於是始有導引辟榖從赤松子之語葢為韓報仇之心於是方巳故也據良先説髙祖絕棧道然後歸韓此亦似有意使韓王成若在良輔之并天下未可知良意以為可與之平天下者獨髙祖髙祖既阻蜀不出其他不足慮矣不幸韓王成為項羽所殺故無以自資而卒歸漢也如髙祖亦自用張良不盡良之術亦不止於此須更有事在其臣髙祖非其心也不得巳耳
  因言曾與季常論鑄鼎云鼎之為説左傳曾道来後之人得以藉口者以此爾然使如丘明之説不誣亦不過象物之形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而巳後之人主用方士厭勝祈禳之法此何所據丘眀云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卜年天所命也然而洛誥周公所作當時所為無不載者若鼎之為物乃社稷重器當載而莫之載者何也鼎鑄于夏時夏之法制莫詳於禹貢之書豈有九牧貢金成此重器欲以恊上下承天休而禹貢曾無一語及之乎易六十四卦其在鼎也取象為備如丘眀之説略無毫髮相類而况於後之紛紛者乎故凡事無徴者皆不可為也
  後世如曹參可謂能克巳者攻堅陷敵是其所長至其治國為天下乃以清静無為為事氣質都變了
  因論寒士乍得官非不曉事便是妄作大抵科舉取人不得間有得者自是豪傑之士因科舉以進耳問李徳裕言公卿大夫家子弟可用進士未必可用此論不偏否曰徳裕為此論至今人以為偏當時人以徳裕用資䕃進身不由科舉故為此論此最無謂以徳裕之才應唐之科目極容易自是不為耳且資䕃得官與進士得官孰為優劣以進士為勝以資䕃為歉者此自後世流俗之論至使人恥受其父祖之澤而甘心工無益之習以與孤寒之士角勝於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僥倖一第以為榮是何見識夫應舉亦是寒士無祿不得巳藉此進身耳如得巳何用應舉范堯夫最有見識然亦以資䕃與進士分優劣建言於有無出身人銜位上帶左右字不可謂無所蔽也其言曰欲使公卿家子弟讀書耳此意甚善但以應舉得官者為讀書而加奨勸焉可也彼讀書者應舉得官而止耳豈眞學道之人至如韓持國自是經國之才用為執政亦了得不可以無出身便廢其執政之才曰堯夫所别異者莫非此等人否曰執政不是合下便做亦自小官以次遷之如後来吳坦求等在紹聖中被駁了博士以無出身故也彼自布衣中朝廷以其有學行賜之爵命至其宜為博士乃復以為無出身奪之此何理也資䕃進士中俱有人惟其人用之加一右字亦自沮人為善
  朝廷作事若要上下小大同心同徳須是道理明葢天下只是一理故其所為必同若用智謀則人人出其私意私意萬人萬様安得同因舉舊記正叔先生之語云公則一私則萬殊人心不同猶面其蔽於私乎
  自孟子没王道不傳故世無王佐之才既無王佐之才故其治效終不如古若要行道纔説計較要行便不是何故自家先負一箇不誠了安得事成劉向多少忠於漢只為做計較太甚纔被㸔破手足俱露是甚模様言季常曾問揚雄来應之曰不知聖人何足道季常駭之淵因語後世學道不明爾被流俗之蔽只如他取揚雄亦未能免流俗也卓乎天下之習不能蔽也程正叔一人而巳觀正叔所言未嘗務脱流俗只是一箇是底道理自然不堕流俗中先生曰然觀其論婦人不再適人以為寧餓死若不是見得道理分明如何敢説這様話
  南都所聞巳丑四月自京都回至七月
  薛宗博請諸職事㑹茶曰禮豈出於人心如此事本非意之所欲但不得巳耳老子曰禮者忠信之薄荀子曰禮起於聖人之偽眞箇是因問之曰所以召茶者何謂薛曰前後例如此近日以事多與此等稍䟽闊心中打不過須一請之曰只為前後例合如此心中自打不過豈自外来如云辭讓之心禮之端亦只是心有所不安故當辭讓只此是禮非偽為也
  問易曰乾坤其易之門邪所謂門莫是學易自此入否曰不然今人多如此説故有喻易為屋室謂其入必有其門則乾坤是也為此言者只為元不曉易夫易與乾坤豈有二物孰為内外謂之乾坤者因其健順而命之名耳乾坤即易易即乾坤故孔子曰乾坤毁則無以見易葢無乾坤則不見易非易則無乾坤謂乾坤為易之門者隂陽之氣有動静屈伸爾一動一静或屈或伸闔闢之象也故孔子又曰闔户謂之坤闢户謂之乾所謂門者如此老子曰天地之間其猶槖籥乎夫氣之闔闢徃來豈有窮哉有闔有闢變由是生其變無常非易而何小蔡云輕清者上為天神應之為乾重濁者下為地神應之為坤似此解釋夢也未夢見易大抵看易須先識他根本然後有得夫易求之吾身斯可見矣豈應外求張横渠於正䝉中曾略説破云乾坤之闔闢出作入息之象也非見得徹言不能及此某舊作明道哀辭云通闔闢於一息兮尸者其誰葢言易之在我也人人有易不知自求只於文字上用功要作何用此等語若非以見問終説不到如某與定夫相㑹亦未嘗及此語某常疑定夫學易亦恐出他荆公未得荆公於易只是理㑹文義未必心通若非心通縱説得分明徹了不濟事易不比他經須心通始得如龔深父説易元無所見可憐一生用功都無是處問乾坤即隂陽之氣否曰分明説乾陽物坤隂物既是隂陽又曰乾坤何也曰乾坤正言其健順爾識破本根須是知體同名異自然意義曉然又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坤本無體天地之位定則乾坤斯定不有天地乾坤何辨問天地即輕清重濁之氣升降否曰然天地乾坤亦是異名同體其本一物變生則名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亦此物也但因變化出來故千態萬變各自呈露故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變化神之所為也其所以變化孰從而見之因其成象於天成形於地然後變化可得而見焉云舊常解此義云無象無形則神之所為隱矣有象有形變化扵是乎著因問乾坤毁則無以見易如此則易不屬無矣曰易固非無張横渠𣸧闢老子有無之論莫有見於此否曰然纔説無便成斷滅去如釋氏説空又曰非空到了費力聖人只説易最為的當因言孟子論養氣到此方見有功於前聖曰如孟子者方是能曉易如説必有事焉非見得分明此説如何撰得又問正叔先生以必有事焉而勿正為一句某嘗疑勿正心似非聖賢語意及見此乃知正叔先生讀書有力曰事説勿正則可心説勿正則不可正叔讀書直是不草草他議論方是議論伯思言正叔以至大至剛以直為一句養而無害為一句或云伯淳曾言至大至剛之氣須以直養正叔堅云先兄無此說若曰以直養而無害莫不妨曰嫌於將一物養一物不如養而無害較渾全他們說話須是與他思量體究方見好處
  問易有太極莫便是道之所謂中否曰然若是則本無定位當處即是太極邪曰然兩儀四象八卦如何自此生曰既有太極便有上下有上下便有左右前後有左右前後四方便有四維皆自然之理也
  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箇名分不可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雖有㓜沖之主在上而天下不亂若以智籠臣下智有時而困則彼不為用矣其勢須至於誅殛之然後巳觀西漢之君臣多尚權謀當時大臣少有能全身者葢以此某舊作中論曾有一篇及此朝廷上做事須先令學術粗明然後可以有為不然人人説一般話如何做得事
  王章論王鳳當時人君非不悟但以力弱被王鳳才理㑹起便推從王章身上去章終被禍人君如此誰敢與他放脚手做事
  正叔在經筵潞公入劄子要宰相以下聽講講罷諸公皆退晦叔云可謂稱職堯夫云眞侍講又一人云不知古人告其君還能如此否只為諸公欽服他他又多悟入所以後来謗生因説正叔經筵開陳故及此所論列有處記
  圓覺經言作止任滅是四病作即所謂助長止即所謂不芸苖任滅即是無事
  解經大抵須得理㑹而語簡舊嘗解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云行其所無事不亦易乎一以貫之不亦簡乎如是則天下之理得矣又言行其所無事一以貫之只是一箇自然之理繫辭中語言直有難理㑹處今人注解只是亂説
  問正叔云詩非聖人所作當時所取只以其止於禮義至如比其君狡童碩鼠則巳甚其説如何曰此理舊疑来因學春秋遂知其意春秋書突之奔及其歸皆曰鄭伯突其書忽止曰鄭忽葢不以忽為君故也不以為君故詩人目之為狡童觀褰裳之詩云狂童恣行國人思大國之正巳其詩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言人心巳離若大國見正國人必從之矣人之視忽如此尚誰以為君若猶以為君則比之狡童誠不可矣碩鼠如何曰魏之重歛至使人欲適彼樂國則人心之離亦可見矣又云人心合而從之則為君離而去之則為獨夫
  學者若不以敬為事便無用心處致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
  人言春秋難知其實昭如日星孔子於五經中言其理於春秋著其行事學者若得五經之理春秋誠不難知又云伯淳先生嘗有語云㸔春秋若經不通則當求之傳傳不通則當求之經某曾問之云傳不通則當求之經何也曰只如左氏春秋書尹氏卒尹氏乃惠公繼室聲子也而公羊春秋則書曰尹氏傳云大夫也然聲子而書曰尹氏是何義須當以尹氏為正此所謂求之經問乾坤用九六荆公曰進君子退小人固非自然之理而正叔云觀河圖數可見何也曰此多有議論少有分明繫辭分明説云参天兩地而倚數九参天六兩地也因言了翁説易多以一字貫衆義如何曰易卦用字有如此者有不如此者如云習坎重險也又言天險地險王公設險則險為善睽乖也又言天地睽而萬物通男女睽而其志同則乖為善葢一字兩用字非此類則不可如師是師旅之師豈可説為師友之師以来書云爾故及之
  形色天性也有物必有則也物即是形色即是天性唯聖人然後可以踐形踐履也體性故也葢形色必有所以為形色者是聖人之所履也謂形色為天性亦猶所謂色即是空
  毗陵所聞辛夘七月十一日自沙縣來至十月去
  劉元承言相之無所不用其敬嘗掛眞武畫像於帳中其不欺暗室可知曰相之不自欺則固可取然以神像置帳中亦可謂不智曰何以言之曰果有眞武則敬而遠之乃所謂智帳中卧之處至䙝之所也何可置神像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所謂喻於義則唯義而巳自義之外非君子之所當務也夫然後所守者約如孟施舎知守氣可謂約矣所以不及曾子者以曾子唯義之從故也
  或曰文王所謂至德以不累於髙名厚利故也所謂不累於厚利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所謂不累於髙名者有其二而弗辭曰如是則武王之取天下以為累於利而可乎孟子之言曰取之而燕民悦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論盡矣葢文王所謂至徳者三分天下有其二矣以取天下何難之有而文王勿取者視天而巳初無用心於其間也夫是之謂至徳舜在側㣲堯舉而試之愼徽五典則五典克從納於百揆則百揆時序賓於四門則四門穆穆以至以天下授之而不疑觀其所施設舜之所以為舜其才其徳可謂大矣宜非深山之中所能乆處而為舜者當堯未之知方且飯糗茹草若將終身若使今人有才氣者雖不得時其能自巳其功名之心乎以此見人必能不為然後能有為也非有為之難其不為尤難矣只如伊尹耕於莘非湯三聘則必不起諸葛亮卧草廬非先主三顧亦必不起非要之也義當然也以諸葛之智尚知如此又况不為諸葛者乎然則居畎畆之中而以天下為巳憂可也或不知消息盈虚之運犯分妄作豈正理哉舜可謂無為有天下初無所與其任九官去四凶視其功罪如何舜無毫髮之私也
  劉向之所謂忠可以為戒不幸似之非所以全徳大抵人能住得然後可以有為才智之士非有學力却住不得
  孟子言大人正巳而物正荆公却云正巳而不期於正物則無義正巳而必期於正物則無命若如所論孟子自當言正巳以正物不應言正巳而物正矣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知正巳而巳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巳物自然正此乃篤恭而天下平之意荆公之學本不知此
  張茂則宦官之賢者也元祐間曾請諸公啜茶觀畫惟正叔不徃辭之曰某素不識畫亦不喜茶如正叔真箇不去得他人到此須容情與他去
  或問正叔先生云邵堯夫易數至今無傳當時何不問他㸔如何先生曰若是公等須打不過必問他
  字説所謂大同於物者離人焉曰揚子言和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不知是同是不同若以為同未嘗離人又所謂性覺眞空者離人焉若離人而之天正所謂頑空通總老言經中説十識第八菴摩羅識唐言白淨無垢第九阿賴邪識唐言善惡種子白淨無垢即孟子之言性善是也言性善可謂探其本言善惡混乃是於善惡巳萌處㸔荆公葢不知此
  蕭山所聞壬辰五月又自沙縣来至八月去
  横渠言性未成則善惡混亹亹而繼善者斯為善矣惡盡去則善因以亡故舎曰善而曰成之者性伯思疑此以問公曰不知横渠因何如此説據此説於易之文亦自不通却令伯思説伯思言善與性皆當就人言繼之為説如子繼父成乃無所虧之名矣若非人即不能繼而成之曰不獨指人言萬物得隂陽而生皆可言繼之善亦有多般如乾之四徳有仁義禮智之不同後人以配四時若如四時則春固不可為秋冬固不可為夏其實皆善也元者特善之長也固出於道故曰繼之者善性則具足圓成本無虧欠要成此道除是性也今或以萬物之性為不足以成之葢不知萬物所以賦得偏者自其氣稟之異非性之偏也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性特貴於萬物耳何常與物是兩般性
  伊川語録云以忠恕為一貫除是曾子説方可信若他人説則不可信如何曰眀道説卻不如此問明道説曰只某所著新義以忠恕為曾子所以告門人便是明道説問中庸發明忠恕之理以有一貫之意如何曰何以言之曰物我兼體曰只為不是物我兼體若物我兼體則固一矣此正孟子所謂善推其所以為者乃是參彼巳為言若知孔子以能近取譬為仁之方不謂之仁則知此意曰即巳即物可謂一否曰然
  孟子言孔子集大成曰始條理者智之事終條理者聖之事夫仁且智斯之謂聖今以聖之事或不足於智何也曰聖則具仁智矣但此發明中處乃智之事聖則其所至也未必皆中曰孟子曰智之於賢者則智但可語賢者若乃大而化之則雖智而忘其智矣如所謂從容中道從心不踰矩智何足以名之曰如伊尹伯夷栁下惠只於清任和處中其他則未必皆中則其智容有所不周
  智便是用處曰用智莫非所以言聖人若曰行其所無事則由智行非行智者也曰觀此卻是以智為妙曰聖人之於智見無全牛萬理洞開即便是從容處豈不謂之妙若伯夷伊尹栁下惠於清任和處巳至聖人但其他處未必皆中其至與孔子同而其中與孔子異只為不能無偏故也若隘與不恭其所偏歟
  充類至義之盡言不可以謂之盗也獵較猶可則取於民猶禦者受其所賜何為不可
  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此與聖人之和互相發耶乃所以為和耶曰若觀其和疑若不介故此特言之曰何以知其介曰只不卑小官之意便自可見如栁下惠之才以為大官何所不可而樂於為小官則其剛介可知矣
  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巳如伯淳莫将做天下一人看曰固是
  東坡言直方大云既直且方非大而何曰直方葢所以為大然其辭卻似不達孔子云敬義立而徳不孤徳不孤乃所謂大徳不孤則四海之内皆兄弟之意夫能使四海之内皆兄弟此所以為大也
  東坡云萬物覩乃是萬物欲見之言欲見之便非聖人作而萬物覩如日在天萬物便見聖人唯恐不作作則即時覩矣作與覩同時事也
  乾之九三獨言君子葢九三人之位也履正居中在此一爻故又言於九四則曰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於九三止言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已其曰君子行此四徳者葢乾之所謂君子也曰所以為君子者乃行此徳之人耳
  上治如所謂正巳也
  讀書須看古人立意所發明者何事不可只於言上理㑹如萬章問象日以殺舜為事孟子荅舜所以處之之道其意在説聖人誠信無偽此尤不可不知若從枝葉上理㑹只如象欲使二嫂治朕棲之語此豈可信堯在上不容有此等人若或有之不知則己然堯於舜既以女妻之其弟如此豈有不知知則治之矣
  若使死可以救世則雖死不足䘏然豈有殺賢人君子之人君子能使天下治以死救天下乃君子分上事不足怪然亦須死得是孟子曰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如必要以死任事為能外死生是乃以死生為大事者也未必能外生死
  鄭季常問孔子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然而燔肉不至不脱冕而行豈得為遲遲曰孔子欲去之意葢乆待燔肉不至而行不欲為茍去乃所謂遲遲若他國則君不用便當去豈待燔肉之不至然後行曰何以見其去他國之速曰衛靈公問陳一語不契明日遂行
  孟子所言皆精粗兼備其言甚近而妙義在焉如龎居士云神通并妙用運水與搬柴此自得者之言最為適理若孟子之言則無適不然如許大堯舜之道只於行止疾徐之間教人做了









  龜山集巻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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