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龜川先生遺稿
卷之三
作者:李世弼
卷四

上尤齋別紙

编辑

大學序○禮樂射御書數之文。註。番陽齊氏曰。六藝非八歲以上所能盡究。其事不過曉其名物而已。

按。或問曰。今使幼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灑掃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習。語類曰。其始也。必養之於小學。則在乎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習。又按韵會曰。習者。服行所傳之業。習字本義。不在使之曉其名物而已也。十五以前。是小學之日。彼十三四歲之人。豈不能與於六藝之習哉。內則曰。十歲學書計。十三學樂。則六藝之習。雖不可盡責於十五之前。亦豈謂只曉名物而止哉。

答曰。先師常以齊氏說爲非。而谿谷是之。來說所謂十五歲以前皆小學云者。互得之。內則十有三年。學射御。

外有以極其䂓模之大。註。東陽許氏曰。獨以八條言之。平天下爲䂓模。七條爲節目。

按。平天下爲䂓模。七條爲節目。則義有所不通。盖修身者。體也。平天下。用也。修身者。本也。平天下。末也。其以體與本反爲節目。而使用與末作爲䂓模。則其果如何耶。平天下。卽新民之謂也。格致誠正修。卽明德之謂也。若以平天下爲䂓模。格致誠正修爲節目。則是新民爲䂓模。而明德爲節目。其失本末之序。亦不大耶。大槩大學。以平天下爲極功。許氏之意。盖曰其所以平之之功。皆自他七條中來。恐未深考也。八條中如必欲分䂓模節目。則修身爲䂓模。而格致誠正。爲修身之節目。平天下爲䂓模。而齊家治國。爲平天下之節目也。

答曰。互得互得。朱子論䂓模之大曰。凡人爲學。便當以明明德新民止至善。及明明德於天下爲事。又曰。明德新民是節目。止至善是䂓模之大。據後說則明德新民。猶不得爲䂓模之大。况平天下乎。平天下。其事雖大。只是新民中之一節耳。來示所謂八條中若分䂓模節目云云。恐未安。修身平天下。自是節目。何得爲䂓模耶。愚欲改云明明德是格致誠正修之䂓模。新民是齊治平之䂓模。止至善又是明新之䂓模也。

按。朱子所論。就綱領中分其䂓模節目。許氏所言。就節目中分其䂓模節目。兩說所從而言者。各自不同。恐不可引此而證彼之不然也。許氏之以平天下爲䂓模者。終似可疑矣。來敎。明明德是格致誠正修之䂓模云云。泛論義理則固當如此。若就許氏說而論之如此。則恐亦未盡。伏乞更詳許氏說如何。

經一章章句。虗靈不昧註。玉溪盧氏曰。虗猶鑑之空。明猶鑑之照。

按。虗靈故明也。明卽虗靈也。明字已含得虗靈之意。故明卽虗靈之緫稱。虗與明。似不可分而對言。盧氏以虗屬鑑之空。以明屬鑑之照。未知其穩當也。更思之。明猶鑑之明字。似是靈字之誤。何者。盧氏此註。所以訓章句之虗靈也。故其上句曰。虗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獨於此只擧虗字而遺却靈字。豈其理乎。以此推之。恐是靈字也。

答曰。來示是。愚見常如是。世人只爲明明德之明字所亂。而不之察耳。來示所謂明卽虗靈也者。語勢恐未安。愚欲改云虗靈卽所以明也。盖虗靈故明。今直以明爲虗靈。則大無委折。

退溪先生答高峯先生物格說

按。其說曰。其用雖不外乎人心。其所以爲用之妙。實是理之發見者。隨人心所至。而無所不到。無所不盡。又曰。無情意造作者。此理本然之體也。其隨遇發見而無不到者。此理至神之用也。退溪此說。伏未知如何。高峯之答退溪書曰。無爲之體。至神之用等語。闡發幽微。尤極精密。但細看其間。恐有道理不自在之累云云。高峯此言。雖寂寥一句語。見其自在字。則實得或問理詣其極之意。此似精的。當以是爲正耶。伏乞下示得失如何。

答曰。退溪所謂隨遇發見。無不到者。此理至神之用也。愚僭以爲此說未安。旣曰理。則無論體用。而皆是無情意造作之物也。豈有如人心之有知覺。而流轉運用。自此到彼也。朱子所謂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者。盖謂人窮此物之理而至於極處。則此物之理。更無餘地之可窮者云爾。如人行路。行之至而路窮云爾。此路豈是從人擧足之地而隨人行步。以至於止足之處乎。退溪一生論格物之說者。只是止知之意。而晩年因高峯往復。自謂大覺其前見之誤。然其論所謂無不到者。又如此其未安。經義之難明。乃至於此乎。

行路之說。請有以終之。城中路。自東門至南門。橫亘十里者。路之體也。人物行之者。路之用也。人物雖往來不絶。而路豈有隨人往來而自此至彼之理乎。曾與幼能,和叔論此。得蒙二友印可耳。

按。格物物格章句。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兩處吐。如此讀之者頗多。似爲未安。當讀曰。欲其極處無不到也。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大槩格物章句。極處無不到也。卽物格章句。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之意。兩處文意語勢。自是一串。而只加欲之一字於格物章句。以別工夫與功效耳。

答曰。甞聞於先師。則栗谷云若知所謂至者。是物理而非人心。則兩讀皆無妨。愚以爲章句本意。則以爲人於物理。窮而至之者。欲其於物理之極處。物理無所到也。所謂欲其之其。指物理而言。若於其字上帶於字看則太分明矣。若從讀。則所謂物理之極處。復將到於何處耶。

按。此段雖承下敎。亦未釋然。大槩若主吐而曰。物理之極處物理無不到云。則雖於理之自到之意。無甚妨碍。知至以下。皆以一例看矣。似當曰知至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矣。揆諸文義。其果爲說乎。若曰。知意心身以下。皆作伊吐看。而獨於物格。用吐云則又於一例說去之意。有所不通也。來敎又曰。物理之極處。將復到於何處。以此爲疑。似或未然大抵事物之理。本在極處。不待人格。固己自格。則雖不可以不到爲言。人於物理。有所未窮。理之極處。不能昭明。則亦不可以己到論之也。是以。就夫物理窮得一分二分。以至於十分。物理之極處。灼然得見。以吾之得見者言之。則亦謂到其極處也。理固非待窮而始到極處。從吾之見不見而謂理之到不到也。到字之義。如是解見。則極處之句。雖讀曰。無甚可疑。又推於七條目吐之例。當爲一貫之文意。豈不可乎。

致至章句曰。推極吾之知識。欲知所知無不盡也。

按。推吾之知識。此知字。就吾之已知者而言之。卽補亡章所謂因其已知之知也。所知無不盡。此知字。就知之所推廣者而言之。卽補亡章所謂知至之知也。然此兩箇知。只以其已知與益知之別矣。然則推吾知之知字。卽盡所知之端緖。盡所知之知字。卽推吾知之推廣者歟。

答曰。來說得之。然來示所示補亡章已知之知。此知字其意云何。補亡章小註已知。卽上文人心之靈莫不有知之知。愚每謂此註未安也。此所謂已知者。盖因格物而已知之知也。所謂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卽知覺之知也。兩知字自不同。盖以此知覺之知而知事物之理。旣有所知。然後因此已知之知而益窮之也。來說雖甚分明。而却於此未甚說破。敢以爲禀。

按。已知之知。淺見亦甞以註意爲主矣。今因來敎。更加商量。而亦不覺其註說之爲非。窃看來敎。以已知之知。爲最初格得之知。果爾則補亡章所謂大學始敎。必使學者卽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此一段以前。又先有一格物工夫在。推致其本有之知。然後爲其已知之知矣。詳味此段文義。其於格致。終始本末。無所不包。而夫豈有如此意思耶。朱先生章句。本來精密。雖一語一句。而極其稱停明白。已知之理一句。如果出於格物之知。則句語之間。必言格字之義以別之矣。似不當只存已知二字也。大槩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者。以吾前日之所已知。推究其所未知耳。所謂前日之已知者。心靈自然之知也。人事聞見之知也。如知一而不知其二。知粗而不知其精。知外而不知其內。知淺而不知其深。此皆在乎未及格致之前。而卽其已知之知矣。今以心靈自然之知。人事見聞之知。謂之格致之知。則恐於章句之義。猶有所未盡察者耳。抑又思之。莫不有知之知。言知覺本然之全體。已知之知。言人事以後所知之淺粗。以此論之。兩知字似有其別。而註說果可疑矣。雖然。註意盖亦曰。已知之知。不出於心靈有知之知。而本非窮格所得之知云矣。如是大綱說則終亦無疑也。如何如何。

八條目章句。意旣實則心可得以正矣。註勿軒熊氏曰。意。就心之念慮方萌處說。

按。若論誠意之道。則先自方萌處而下工夫矣。若言誠意之意。則恐不可只以方萌釋之也。槩方萌者。就心上纔起初念而言。周子所謂幾者是也。此卽只說意之初頭。似非意之全體也。

答曰。來說得之。意不止是方萌處。凡經營商量者皆意也。熊說似偏孤。

傳。明德章。顧諟天之明命。註。雙峯饒氏曰。動存靜察。皆是顧。其靜也。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栗谷䮕之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非靜中氣像也。

按。中庸或問戒愼恐懼條曰。若禮之事親而曰。不待其徵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夫戒愼。卽靜時工夫。而朱子旣引此爲言。則饒說不知其爲病。栗谷所謂非靜中氣像者。窃恐考之未詳也。

答曰。與中庸或問不同。栗谷之意。以爲旣曰視聽。則非靜中氣像也。此主視聽而言。中庸或問。則主於不覩不聞而言。言各有所當也。然亦有曲折。朱子甞曰。但有視聽。何妨其爲靜。栗谷之說。與此不同也。

按。視聽一段。朱子旣用於不覩不聽。則不必更引朱子他說。而不妨其爲靜也。饒氏引用於靜一邊。求諸朱子之旨。不覺其不可。栗谷只主視聽。而不以靜當之者。終似未安也。

傳。至善章緝煕敬止。註。節齋蔡氏曰。緝煕敬止者。所以止至善之本。

按。夫緝煕者。止至善之工夫。敬止者。便是止至善。卽緝煕之工效也。若以敬止爲止至善之本。則以止爲止之本。似失傳文與章句之意矣。

答曰。來說得之。其以敬止與止至善。分而二之者。果似未安。然蔡氏之意。豈不以敬止者。但爲隨事敬止。是止之零碎處也。止至善。是統指經文明德新民而言也。是止之全體也。故分而二之耶。

按。文王五止之止。固是零碎之止。而緝煕敬止之止。卽綛含五止之止。盖止之全體。與止至善之止。初不見其不同也。若以止至善屬之全體。以敬止屬之零碎。則無乃未安耶。

傳文。正心用一邊卞。○通考朱克履曰。經言正心。是兼體用言。傳言所以正心之道。是專以用言。退溪謂朱克履所言。正得其意。

按。經文章句曰。心者身之所主。是兼體用言。傳文曰。心有所。心不在。是專以用言。朱說所主。盖由於此。然經文卽傳之大文。傳文卽經之註說。如曰兼言體用。則經傳皆兼言也。如曰獨言其用。則經傳皆獨言也。經文與傳文謂有異同。則世弼不能無惑也。

右言經傳正心。當以一例看。○語類經文誠正條曰。心者其統體。意是就其中發處。正心如戒懼不賭不聞。誠意如謹獨。又曰。意是指已發處。心是指體看。意是動。心又是該動靜。傳文正心條曰。心包體用而言。

按。語類經文正心條。則兼言動靜。曉然也。傳文之義。以是亦可推知。而語類傳文條。又言包體用。則此豈非上下文當兼體用之明証耶。

右言。據語類則經傳初無兩義。○傳。明德章曰。顧諟天之明命。註。朱子曰。顧諟者。只是長存此心。其未接物時。此理固湛然淸明。及遇事應接。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常提撕看察。念念不忘。存養之久則道理愈明。玉溪盧氏亦曰。日月動靜語默之間。孰非顧諟。雙峯饒氏又曰。動存靜察皆顧。

按。顧諟。卽明明德上明字之義。盖明德本兼動靜。故其工夫亦兼動靜也。雖然。明明德之兼動靜。亦有說焉。夫正心卽明明德節目。則明明德正心。初非各項義理。明明德之兼動靜。實由正心之兼體用也。若曰。正心章只及用一邊。則其於八條目中。明明德體一邊。更將着落於何處耶。

右言明明德正心。旣是一義。則明明德之兼動靜。卽正心之兼動靜。

答曰。來說大槩得之。盖傳所以釋經者也。謂之有詳畧則可也。謂之有異同則恐未安矣。然吾於此思量不透。而欲質於朋友者久矣。講義曰。心之本體。可致其虗而無不正矣。於或問則曰。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此則似指體而言。至於章句曰欲動情勝而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分明主用而言也。愚恐講義,或問與章句。各是一義。恐不可牽合爲一。而乃曰。經文兼體用言。傳文單言用云。則窃不能深信也。朱子甞曰。唯子思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敎人。多從發處說。據此則經傳本意。皆主於用。而講義或問。恐是推本而言之義也。盖體不得其正則用何以得其正乎。然未發之體。恐不可以正不正爲言也。此有所不敢知耳。

正心章。只言不正之病。而無正之之法。朱子論其病痛。無如所謂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體。無所管攝。其不爲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而此皆以用而言也。所謂心之本體可致其虗者。正是指體。而所謂無不正。則豈不可以用而言乎。其下所謂心得其正者。正用傳文所謂四不得其正也。經傳之文。實無言體。而朱子急於曉人。必先從本源說來。然至於傳文或問。則欲明其正意。故遂單言用而不及體。其意可見矣。

來敎曰。來說大槩得之。盖傳所以釋經者也。謂之有詳略則可也。謂之有異同則恐未安矣。然吾於此思量不透。而欲質於朋友者久矣。講義曰。心之本體。可致其虗而無不正矣。於或問則曰。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此則似指體而言。至於章句曰欲動情勝。而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分明主用而言也。愚恐講義或問與章句。各是一義。恐不可牽合爲一。而乃曰經文兼體用言。傳文單言用云。則窃不能深信也。

按。此段所敎。終未釋然於淺見。盖此經文卽傳文之大槩。傳文卽經文之註脚。上下兩心。本無二義。豈有兼言體專言用之別耶。此朱,退兩說。終似可疑也。今此來敎則又以傳文章句其用之所行。爲經傳正心皆用之證。若爾則經文章句所謂心者身之所主。語類所謂心言其統軆。心又是該動靜。皆包軆用而言。此亦專以用言乎。伏乞於此更加商量。

來敎。朱子甞曰。唯子思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敎人。多從發處說。據此則經傳本義。皆主於用。而講義或問。恐是推本而言之意也。

按。窃覸來敎之意。以爲朱子旣曰唯子思說未發之中。孔孟多從發處說。則大學是子思以前之書。於此不應說心體。故經傳皆主用看。而講義或問本體云者。亦謂非經傳之本意也。然以淺見言之。則朱子云云。似是大綱說。恐不可以此斷謂經傳皆主於用也。何者。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之其鄕者。惟心之謂歟。朱子答石子重書曰。按孔子操則存舍則亡莫知其鄕四句。以惟心之謂歟一句結之。正是直指心之體用而言。又答游誠之書曰。先聖只說操則存舍則亡莫知其鄕。只此四句。說得心之體用終始。邪正眞妄。無所不備。語類又曰。操存兼動靜而言。據此則操存一節。當兼體用看也。又按坤卦曰。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朱子曰。未有事時。只說敬以直內。又曰。敬義工夫。不可偏廢。專務集義而不知主敬。固有虗驕急迫之病矣。專言敬而不知就日用念慮起處。分別其公私義利之所在。而决取舍之幾。則亦不免昏憒雜撓矣。朱子旣以日用念慮起處。屬之義以方外。則日用念慮未起之前。亦敬以直內。而通言未發。可見也。據此則敬義一節。亦當兼軆用看也。由是論之。心軆二字。孔子雖未及成說示諸後世。其非專言用而未及體者。朱子亦已言矣。孟子又曰。存其心養其性。栗谷曰。孟子所謂存養。貫通動靜而言。孟子亦不專指用處。於此亦可見也。然則來敎所引朱子之說。似非謂子思獨說心體。心惟孔孟專指用處而言也。特以未發之中。明白立言。分兩邊說破者。到子思始發云耳。不然。操存敬直。朱子何以兼體爲言。存心養性。栗谷又何以兼靜爲言。而與來敎所引之說。自相逕廷耶。淺見所謂似是大綱說者。盖以此也。况見其不曰孔孟盡從發處說。而必曰多從發處說。則其言發處雖多。而未發處亦不能無之意。盖可推知也。

來敎又曰。盖軆不得其正則用何以得其正乎。未發之軆。恐不可以正不正爲言也。此有所不敢知耳。

按。此段亦異於淺見矣。大抵未發心之體。已發心之用。則未發之前。固不可論軆之不正。而然亦不可以一槩言之也。盖其所謂不正者。豈軆中兼包不善而不正之謂哉。心之軆。至虗至靜。本無不正。而惟氣拘情熾。心動於當靜之地。不能保其虗靜之本軆。故據其心之已動者而言。則雖屬於用。據其當靜之地而失其靜者而言。則卽軆之不正也。是以。中庸或問。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條曰。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其曰大本不立者。亦豈非體之不正者乎。然曰體不正。則終似有病。曰體不立。則不悖朱子大本不立之旨矣。亦以體不立立言。則似不至於爲病也。况傳文正心。果指用一邊而不及體一邊。則章句所謂必察密察之察字卽用一邊工夫足矣。敬以直內。卽體統上工夫其將更施於何處耶。

來敎曰。正心章。只言不正之病。而無正之之法。

按。此章雖似只言心之病而不及於正心之法。其實傳文起頭處。所謂正心之正字。卽正心之工夫。章句察字敬字。皆是正字之節目。言其正者。乃所以用工而正之也。但明白立言。分節目說破。不如誠意章愼獨與毋自欺耳。然原其主意。爲其正而發也。似不可以元無正之之法斷之也。昔退翁論此段曰。盖此雖正心章。而此一節則以爲喜怒憂懼不可有諸心下。說心之病。未說到正心處也。高峯答曰。說心病。使人察而正之者。乃正心之事。緣何更爲未說到正心處耶。由是見之。古人論此章。亦有以正心法言之者矣。

來敎曰。朱子論其病者。無如所謂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爲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此皆以用而言也。

按。正心章用一邊之言。不必遠引或問。本傳所謂忿懥恐懼好樂憂患。皆指情而言。旣曰情。則其指用可知也。其下章句解之曰。皆用之行。或不能不失其情矣。據此正心章雖曰只指用而不及軆可也。然淺見所謂兼軆用看者。亦有所據。而今不敢更爲謬說。

來敎曰。所謂心之本軆可致其虗者。正是指軆。而所謂無不正。則豈不可以用而言乎。其下所謂心得其正者。正用傳文所謂四不得其正也。經傳之文。實無言軆。而朱子急於曉人。必先從本源說來。

按。講義工效條。心之本體。可致其虗者。正是指體。而經傳實無言軆。故朱子急於曉人。雖從本源說來。心軆二字。元非經傳之正義云者。此實來敎之本旨。故前後敎意。雖似多端。其大意固不出於是也。乃若淺見有異於是者。盖傳文四有所。以語類留滯期待等語推之。非但方應事時過不及之病。卽無事時軆不虗之病也。擧有所以言其軆之不虗者。實欲察有所以致其軆之虗明。以正其用之不正。故經傳中。雖不以本軆二字分明立言。若其工夫之所主。則正在於虗軆而正用也。是以。講義功效條。必以軆虗言之者。不過曰察其有所則功效如此云爾。是以。傳文講義之語勢。自爲表裡。互相唱和。血脉連通。理甚明白。如曰。朱子急於曉人。先從本軆說來。則何不於傳文工夫條先言此義。而必至功效條。始乃言之耶。以其講義功效條軆虗云者。益信其傳文工夫之兼主虗軆也。此段義理。甚有曲折。伏乞更加商量。

來敎曰。至有傳文或問則欲明其正義。故遂單言用而不及軆。其意可見矣。

按。傳文或問曰。人之一心。湛然虗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此一段。卽經文章句。心者身之所主也者。同一意思。而正釋傳文起頭處正心之心矣。何可謂傳文或問不及於軆耶。况其下仰面貪看鳥。似釋傳文心有所心不在。而指事物未來時軆不虗之病也。回頭錯應人。似釋傳文不得其正。及視而不見云云。而指事未來前軆不虗。故事來時應。不得其正之病也。此一句。雖曰專持用處。欲其虗軆之意並包乎其中矣。然則傳文其可專以用看乎。

正心章。章句曰。一有之而不能察。章下不能密察此心之存否。

按。兩處察字。其不能察則同。而下段之更加一密字。何哉。盖誠意從善惡上說。故比之正心則粗底也。正心從留滯期待上說。故比之誠意則精底也。誠正精粗。自有其別。章下所論。並擧誠正。故朱子於此。特加密字。以示工夫之有殊。爲此一層之說。此盖對誠意而言。彼此察字。初非有踈密而然也。未知如何。

答曰。朱子引李先生說曰。大段要念。却易制伏。最是不大段乍往乍來底念慮。難爲驅除。於此不加密察。則爲害不細矣。

按。正心章主意。則有所與不在也。所謂有所者。前事已過或留滯。後事未來或期待。所謂不在者。身在於此。心馳於彼也。乍往乍來之念慮。其亦並包于此。而今若只引此說。以當本章之大旨。窃恐落於一邊。而非其全軆之文義也。

追題

编辑

上段正心說。昔年與尤齋往復者也。其曰有所者。前事旣過而或留滯。後事未來而或期待。以時言之。卽其當靜之地。而今乃無事而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則如鑑未照而先已不空。如衡未稱而先已不平矣。豈非心有所累而軆失其虗耶。所以至有當應之事。以此先有所主之心應之。故其用之行。又不得其正也。以上據史氏意而言故傳者於此。特說有所之病。以戒後人者。盖欲察有所存軆而正用也云云一段。近日又窃思之。正心。工夫也。心正。功效也。未接時時察有所。則雖有爲軆之義。此卽心正以後之事。非正心時所可言者也。今以心正後爲軆之義。爲正心時兼軆之証。則正心心正之分。失於區別。未免混說。有乖於傳文之本意。故前日所言。略爲改正。復以經傳或問據而爲說。未知其得失終果如何也。

據經文曰。先正其心。章句曰。心者身之所主也。經文正心。語類。心言其統軆。心是該動靜。據此則經文正心。兼言軆可知也。然經文正心。或問曰。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講義。此段所言。又復如此。其曰。一有不得本然之正者。卽病也。應傳文心有所心不在之兩病。經文章句。不爲明言。而或問始言之。此豈非朱子所謂大學解本文未詳者。於或問詳之者耶。若爾則經文正心。雖言本然軆用。有所不在之病。亦包於經文。可知也。又按傳文曰。心有所心不在。章句曰。四者皆心之用也。據此則傳文正心。雖只言用。亦可也。然傳文起頭所謂修身在正其心之心。卽經文兼軆用之心。而心有所心不在。雖傳者所言之心。皆從在正其心上說來。亦兼軆用之心。故傳文語類曰。心包軆用而言。若爾則傳文有所不在。雖是專指病痛。經文兼軆之義。亦在傳文之心。可知也。由是言之。經傳中上下四箇心。旣爲一貫之文。而經之或問。傳之兩節之言病亦不同。則何甞有經文兼言軆。傳文單言用之殊耶。大抵有所。客念爲主而留在心下之謂也。不在。此心奔馳而不在腔子之謂也。如曰有所之心。不在之心。則此心字。果是有所。果是不在。更無論軆之意矣。旣曰心有所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伊面視而不見云云。則詳其則字及伊面吐。則傳者不過以假說之辭。爲此作戒之義而曰。這兼軆用之心。如或有所不在。則失其本然之正。身不得以修矣。非以上下節兩心字。皆有所不在。而只是病也用也。此又精察而明卞處也。

又按。傳文章句。只言心之用。而不言心之軆。故論者每執此以爲無軆之証。第念傳文正心。卽經文之正心。而章句旣釋心字。而曰心者身之所主。包軆之義。自在其中則傳文再釋。爲疊無義。此卽誠意之意。只釋於經文。傳文則闕而不釋之義例也。

上朴玄石世采別紙

编辑

經書卞疑大學條。栗谷先生曰。格物之格。窮底意多。物格之格。至底意多。

按。栗翁此說。與程朱之旨似不同。何者。格物傳或問。程子曰。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也。章句曰。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經文或問曰。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窮之而至其極也。其曰格。至也。其曰格。極至之謂者。皆是至底之意。實未有窮底之意。但至是因窮究而至也。言至而不言窮。則其所謂至者。無緣而自至。故言至輒言窮。以明其至者卽窮之而至也。然若只擧格之正義而言之。至底之外。又未甞兼包窮底也。不然。程子何不曰格。窮至也。而只曰格。至也。章句何不曰格。窮至也。而只曰格。至也。或問何不曰格者。窮極至之謂。而只曰格。極至之謂耶。若夫程子所謂窮而至之。章句所謂窮至事物之理。或問所謂窮而至其極之窮。乍看似亦格字所釋。其實因其窮而格于物理云耳。窮之意在格之前。而格之意在窮之後。窮與至。乃一時事。纔窮便是至。不可分先後。必欲分之則如此矣。語意各有所主。字義亦自不同。於何見其格之兼窮之意耶。今栗翁說曰。格物之格。窮底意多。是乃以窮字直當格字。此一可疑也。設使格字雖包窮字之義。章句只曰窮至事物云。則窮與至。多少之意都不見得。而據其窮底意多四字而推之。則其少底者。是至底之意矣。格物其有窮多至少之兩意耶。未知物理極處之前。皆是窮究時節。據此而言之。格物窮底意多者。亦有所執也。然格物工夫。窮一分則至一分。窮二分則至二分。窮與至。相離不得。未有徒窮而無至之時也。據此言之。窮至。必分其多少者。終似未穩也。此一可疑也。物格。指物理之已到者也。故章句曰。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或問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也。執此見之。初無窮底之意可知。而曰。物格之格。至底意多。據其至底意多四字而推之。則其少者。是窮底之意矣。物格其有至。窮少之兩意耶。此一可疑也多。格物之格。以窮而至物者言。物格之格。以物之已到者言。其所主而言之者。雖有工夫功效之別。其曰至曰到。其爲主之義則一也。初不可以彼多此少言之。而一則曰窮底意多。一則曰至底意多。使兩格字義。有不成一例之患。此一可疑也。大槩此訓。載於經書卞疑。而其本則出於退老。今更反復則其所可疑者。不但句語之未盡而已。夫以退老栗翁之大賢。猶有此失耶。抑淺陋之見有所未到。而妄自起疑耶。又按聖學輯要小註曰。格字有窮至兩意。格物之格。窮字意多。物格之格。只是至字之意。此下句與卞疑。物格之格。至底意多者。有不同矣。無乃是卞疑初年說話。而輯要後來所更定。故只是至之意云者。實合物格章句之旨耶。抑或栗翁之見。本來如此。而卞疑至底意多云者。有所誤錄之致耶。今俱不可考矣。然以淺見言之。非但物格之格。只是至之意。雖格物之格。亦只是至之意矣。大槩兩格字。只是一意也。旣於物格。言其只是至之意。則豈於格物。亦不言只是至之意耶。如何如何。

大學讀書記。玄石所輯論此段曰。盖格字。有將然已然之之別。故其說云然。然以他例推之。則曰致曰誠。皆有工夫功效之異。無偏重之意。如致知之致。以工夫言。知至之知。以功效言。其實則致者欲其至。至者得其致。非有二也。誠意以下。莫不爲然。今獨於格字。如此爲說。恐未安。旣於用工。可以曰將窮至。則其於收效。豈不可曰已窮至乎云云。兩格字。無二義。淺見亦如此。此則別無更容他議。而其曰格有將然已然之別。其曰旣於用工。可以曰將窮至。則其於收效。豈不可曰已窮至乎。此二段則窃不能無疑焉。夫格物者。言窮而至物也。物格者。言物之已到也。今以將然將窮。至解格物之格。則此乃將格物也。似指未格之前。而非窮至事物之時節也。又以已窮至。解物格之格。則此乃窮至物也。似指格物之時。而非物理已到之意思也。伏乞更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