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巢稿 (四部叢刊本)/卷之十八

卷之十七 龜巢稿 卷之十八
元 謝應芳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江安傅氏雙鑑樓藏鈔本
卷之十九

龜巢藁卷之十八

 題跋 説 雜體

  題陳松居𠩄書昌𥠖詩後

僕早𡻕誦符讀書城南詩嘉韓公敎子如此其

切意其子必楽有賢父之敎而成學及以他書

考之符也果能登長慶進士第斯亦可謂不負

其親矣然而為集賢校理乃有誤改金銀之繆

改金根車為金銀車噫是豈以擢第之後遂弗䆒于學欤

今𮗚松居先生筆韓公之詩以示其子先生之

心即韓公之心也爲之子者得不以公之心爲

心乎仲野今學優而仕方且以學軒署燕居之

𠩄懃懃焉懇懇焉佩服父訓爲學不厭夫如是

視韓公之子有間矣昔人有言顔何人㢤希之

則是况希韓乎僕雖老尚刮目以俟時洪武五

年二月𥘉吉毘陵謝厶書

  題太乙真人圗

按韓子蒼之詩曰太乙真人蓮葉舟又曰龍眠

𦘕手老入神此葢題李伯時𦘕也𠩄謂真人者

姓名時代考之列仙傳等書無之不知其果何

如人然以蓮為舟偃然髙卧風神蕭洒非有幻

化之術能真蜕骨而仙者疇能若是乎是圗摹

之妙較之龍眠筆法人無間然其必善學而得

其神乎神仙有無姑置勿論夫君子玩物以適

情耳當此金革擾攘之餘人皆埋頭塵坌欲超

然物外之逰而不可得覧是圖者當心融神會

與博望之槎琴髙之鯉金仙氏之浮杯踏蘆者

同適其適不止論形似而巳宗礼求予言俾題

其卷云云

  書歴代䝉求後

世俗以千字文為啓䝉之書尚矣然使之識字

而已餘何益乎是書亦四言為句便為習讀自

羲農以来𢾗千載世代盛衰暦𢾗脩短粲然可

見授䝉童令熟記而知之豈云小𥙷㢤𮗚者其

母忍焉厶年月日龜巢老人題

  題子昂竹石

昔文敏公𥘉赴京師過毘陵止宋人東臯先生

家人多求公翰墨後仕于朝徃来霅上時先生

數從之逰因得公書画凡數幅内竹石一𥿄公

題小詩絶𩔖此卷吁公𥘉以書名于時其画與

詩皆本絶妙今此卷偹焉有區區未昜賛述者

特以予家藏舊物皆亾于兵眎今又隔一宇宙

捧玩𠕂三不勝慨惜

  題敬親楼詩卷後

丹徒陳彦芳既葬其親于别墅搆楼以奉先祀

扁曰敬親示不㤀也夫死者魂氣歸于天形魄

歸于地故廟以妥神墓以藏體廟必于家者神

依于人也今彦芳奉祀别第其有徵于古欤抑

其心有得于敬親之寔而非矯焉以假其文者

欤夫目之𠩄視而思從之登斯楼也丘壟在望

松楸蔚乎其前知吾親之藏于兹也與其族之

人時而至焉固将羙墻而見之抑是室也吾親

之𠩄種𣗳今則拱焉吾親之𠩄燕逰其遺跡在

焉彦芳即是以思其親其有不起敬者乎詩曰

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延陵季子曰骨肉歸復于

土魂氣則無不之也彦芳之心其有徴于是欤

因書以歸之

  𮗚奕圗

世謂觀碁者恒髙于當局之士予曰不然頋其

人智有優劣亦係乎用心之至與未至今觀是

圗冩對奕者二人其風度閑雅皆若𦕅尓于奕

坐而旁𮗚者一人則注目碁局凝然若精思入

神或一着可以决勝負而未昜語人者熟視其

状殆猶陳平患諸吕燕居深念不見陸生入坐

時也吁世之當國者旁求𠫵佐與之䇿安危計

成敗亦有用心如𮗚奕者乎撫卷三嘆因題其

末庶覧者或有感焉

  楊貴妃齒痛圗

玉環瓠犀以荔子而痛痛未甚也三郎為環而

而痛痛則甚矣使移是痛以痛天下羣黎之痛

𢙣有天寳之亂蜀山之狩乎今𮗚唐𨽻𠩄圗不

痛環之痛而痛三𭅺之痛抑亦為當時羣黎之

痛也噫

  題山谷香嚴偈圗墨跡

宋髙宗學廢于五季至夲朝蔡㐮等方入格律

蘇黄米薛各有㫖趣然則山谷之書為一代名

筆豈昜得㢤

  題䴢氏家譜

凢為譜諜者徃徃追稱先世勲業之盛世代遼

邈変革下常⿱⺾⿰氵亾然紊然有未昜考者或乃致遥

遥華胄之誚君子恥之今覌崑山麋氏子才家

譜則不然世祖至金紫光禄公為髙祖之考然

後旁及羣從至于人𠩄不知之地天其報之如

此家譜之作葢欲後人念祖修徳象其賢行其

澤非直為覌羙也詩曰子子孫孫勿替引之亦

予亦誦此為他山之助云

  䟦許氏臺萊集

予嘗以天之福善禍滛騐諸古今其理未甞不

焯焯也若曺彬曺翰皆宋重臣以彬之賢屡世

榮𩔰翰肆貪暴子孫飢寒當時史官特並書之

以示𭄿懲豈不信然今覌宜興簿許侯克敬𠩄

示臺萊集譜其族自南唐金紫公居番迄今垂

五百年其間擢巍科登膴仕者代不乏人非尋

常世禄之家𠩄能及也其從兄徳夫為金紫公

十六世孫以舊編𠩄紀畧于名爵詳于行義乃

重著而偹録之諸先生之潜徳幽光燦然在目

然以愚𮗚之必又有多蓄隂徳黙契于天者雖

子孫有𠩄不知閭里有𠩄不聞國史郡乗有𠩄

不能傳載天其相之𥙿乃後昆𠩄以綿延盛大

至于如此不然何世代屡世昜而許氏之澤愈

乆而愈不冺耶詩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又曰

子子孫孫勿替引之愚請為克敬誦之以為祝

規併筆于卷 --卷(⿵龹⿱一龴)末而歸之時洪武七年夏五之吉

毘陵謝厶

  䟦族葬圗

河南保定趙先生𠩄著族葬圗其説夲乎周官

𠫵諸衆論尊卑昭穆燦然有倫使覌之者心生

孝弟亦猶覌老泉氏族譜也如是葬其親以去

其風水之惑于名教豈小𥙷㢤先生諱炳字季

明其經學徳望為中州儒宗至元大徳間七聘


方起官至翰林承㫖學士平居多著述若四書


選注等書皆有功斯文愚恐東南之人有未知


程伯淳者故粗述于圗説之後𨩐版而傳之詳


見元史

  䟦⿱⺾⿰𩵋禾 -- 蘇魏公百韵詩後


古蘇魏公百韵詩叙平生出處行事之大節謙


言為家訓也然字字句句皆足為世模楷豈特


一家之訓而巳㢤若考亭朱夫子西山真文公

諸大賢咸有賛述區區後學尚何言欤甞忝與

公之裔孫景瞻父逰䝉出是詩警敎甞謂厶曰

名敎有餘樂異端戒多紊只此二句有終身行

之不盡者葢其服𭙶祖訓力踐正學卓然不為

異端邪説之𠩄惑故有是言時厶軰知𠩄向慕

者亦幸頼私淑而加勉焉嗚呼瞻父既殁世亦

随変瞻父之子若孫家燬于兵獨珍藏是書出

入戎馬間三十年與身俱存且能奉庭訓不滛

老佛亦可謂不負魏公垂訓之意也厶重𫉬覧

𮗚儼對瞻父晤言敬書此以寓感愴

  䟦脱時敬𠫵政手書

字書心畫也能覩其親之心畫而知其志焉斯

可謂能子矣今𮗚髙郵同守畏吾氏伯堅于兵

革之餘得乃翁脱公大𠫵𠩄書晝錦堂記如𫉬

重寳愛之敬之不啻(⿱艹石)其親之在目其殆著存

㤀者欤愚甞論歐陽子之為此記也葢知韓

魏公之志在于徳𬒳生民功施社稷故以此二

語為一篇之要大𠫵筆其文得非志魏公之𠩄

志乎使伯堅灼見其親之志曰徳曰功當知勉

其𠩄以繼之者是則愛敬之心又推之于書字

翰墨之外能子之道必如是而後盡耳昔者辛

亥秋公來毘陵適予復忠公墓田築祠立碑公

為之大喜甞以𥙊弔之文示予而徃焉時𠩄書

端謹鄭重視此篇筆意瀟洒神氣飄逸有不同

者此足見其字學之妙不𣻉于一偏也於乎落

月满屋梁猶疑見顔色况心畫乎想像髙風不

勝起慕敬書此以告伯堅併抒𠩄懐云

  書安撫陳公䟦先君小像自賛後

昔者狄節使却梁公𦘕像世固稱之若先代遺

容遺言如安撫公父子者其後人當瞻視如生

存敬恭如侍側勉焉企及之雖時有汚𨺚命有

通塞有不克𡚒力以纉先緒然𠩄以是是非非

不避權𫝑赴人急難如救頭然是皆起懦疾之

薬石也慎母以狄公藉口而藐視厥祖如途人

然詩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軒冕云乎㢤閥閲

云乎㢤今安撫七世孫茂吾婿也出示石刻祖

像併覧賛䟦起敬起慕因題其後如此云

  䟦張氏家譜圗

右番禺張氏家譜圗知常州府事中憲公度倣

歐蘇族譜為之由七世而下𤓰𤔅9延蔓尊卑䟽

戚瞭然在目中憲需予言予于是窃有感焉書

首九族詩重同姓吾夫子甞刪定二經垂訓萬

世其敦夲之意至深切矣若夫大小宗之法葢

推廣之後世宗法寖壊世敎日哀然天理民彛

未甞冺絶東平九世之張江州百口之陳亦代

有之若文正公則能以祖宗之心為心贍族有

田䟽逺畢給真可謂不負詩書敦本之意今𮗚

中憲公追念厥祖留情譜系惓惓如此他日𠫵

大政得厚禄如文正可為之時以是心為之吾

知文正公不能專羙于昔矣楊子雲曰顔何人

㢤希之則是愚于是亦云

  䟦吕仲珪孝思卷 --卷(⿵龹⿱一龴)

夫為人子者或不幸于飬生送死之道有未盡

焉處理之變當從𫞐以事其事豈徒𢫎终天之

戚而巳哉今𮗚崑山吕仲珪氏早𡻕以父命出

贅不能奉甘㫖後其親旅殯白下去家五百餘

里又不能春秋省埽以寓哀思服闋𢾗年痛衋

知昨與人言輙流涕葢仲珪以孝有不及情不

㤀如之何而可惟𠩄謂𫞐宜用釋氏荼毘之

法函骨而歸葬之故土宰有楸梧祠有蘋藻焄

蒿悽愴常若見之則其親之死猶不死若夫繼

志述事或出或處𣗳其業以慰其親則諸士大

夫頌羙孝思之言斯足徴矣

  䟦凌克禮父子孝感詩文後

昔聖人以子騫父母昆弟之言而稱其孝葢人

之善事親者必先目之口之于同室之人而後

一鄉一國熟聞而著稱極而至于流芳天下後

世矣前數年客有過毘陵者説潤卿父子之孝

吃吃不離于口予來婁江婁之人咸譽之既而

盧兖州子長嬰以趙徴士用晦𠩄贈孝感序併

諸士大夫⿰⿱亚⿰口亅欠 -- 𰙔詩凡(⿱艹石)干篇皆夲乎其父母昆弟

之言予然後知潤卿二子長克仁次克礼能罄

家輸粟以贖父罪去之日𡚒不頋數千里危難

争先而徃吁昔趙礼兄弟遇暴将腐食之其兄


孝曰吾體肥可代吾弟若克礼事雖不同其亦


趙氏之心也欤然或者謂是亦常人𠩄能為予


故原其心而論之如此豈易得㢤今而後凌氏


五世而居重闈色飬曰父曰孝其𠩄以盡其孝


道者固不止于是也洪武十六年夏五龜巢老

人謝厶䟦


  䟦陳寺丞思愛菴䟽

右故寺丞陳公以思愛菴奉先䟽請果上人主

之駢洒精切字畫端勁其為人可知寥寥二百

餘年為果法嗣者不知凡㡬代是菴易名圓通


葢亦有年公之䟽文幸而無恙今性中師弟子


知敬重之求士大夫題識予于是窃有感焉宋


之文憲礼楽盛于漢唐然當時世家如文潞之

有家廟者絶少以請寺𮗚為香火院者滔滔豈

礼樂不明淪于習俗以致然乎今性中知其文


當知其心知其心則知𠩄以敬其先世者在是

乎菴仍舊名庶存𥘉意則名正言順而奉先之

事終于有成寺丞公之死猶無死也豈徒重其

文而巳㢤

  跋岳氏族譜

岳氏為常之望族舊矣予蚤𡻕過唐門見其第

宅相甲乙者數家且聞竹山蔣先生言宋乾徳

間岳王弟經畧使之孫自九江来居由宋而元

子姓蕃衍文物之盛㧞萃同里比以陵谷変𨗇

奕葉憔悴東之懼譜諜散失嗣而緝之猶老泉

⿱⺾⿰𩵋禾 -- 蘇公譜其族也泉之言曰𮗚吾譜者孝弟之心

當油然而生吾知東之亦以是有望于族人焉

或謂昔者狄武㐮不後梁公君子韙之是大不

然非其後而附之者非也為其後而自外之者

尤非也故人苟能以東之之心為心由孝弟以

行吾仁則民吾同脃四海兄弟無徃而非仁矣

然則族譜之作豈小𥙷㢤時洪武十九年六月

既望龜巢老人謝厶敬䟦

  䟦經訓啓䝉

右經學啓䝉北溪陳先生之𠩄作也先生經學

得考亭夫子之傳卓然為一代師表病世之訓

䝉者𠩄敎龎襍蔑養正之功故采摭經傳以三

字四句為句緝成韵語以便習讀其書言孝之

大原學之㫖要使㓜學者誠能熟讀而藴之于

心飬其徳性既長而施諸事業則舉而措之耳

厶嘗避兵東吳得此書三十餘載郡人徐孟容

孟曽等見而寶之謂明珠暗投良可惜也用是

刻版以廣其傳於乎先生著經訓以敎羣䝉葢

以聖賢之心為心視龎襍之書蘭飽不同俱化

之效乆當見之凡為父師者可以慎其擇乎程

子曰習與性成聖賢同歸吾于此亦云洪武己

巳九月重陽日毘陵老諸生謝厶拜手敬䟦

  張孝子傳

張孝子小字阿伴常之無錫人也為兒時父母

以𡻕飢去鄉土流𩀌四方後徙居晋陵之東洲

未㡬父卒兄亦早世家益貧母查氏傴偻不能

任婦事中𡻕復多病常在床席伴傭力黄氏仰

給之黄氏工染色体因學焉乆而遂精其業主

愛之𡻕益其值伴身完衣其奉養之具則随值

而豊時得一羙味必歸遺母母或分飼之則紿

云巳食母盡之則喜當暑月每夕則𤋲蒿艾以

去室中之蚊拂枕席以安母寢𨺚冬雨雪爐不

絶薪夜必燠母于懐如此者二十餘年服勤于

親殚力于傭未嘗一日廢其事怠其志也母夀

六十五以天年終伴痛哭㡬絶先數𡻕預营𦵏

具及歛之日即舁棺歸無錫合葬父茔今墓木

巳拱春秋携酒肉省墓必邀至隣里飲食之拳

拳焉為保全丘壟之計平居遇飲食適口猶常

動風木之悲或哽咽飲泣徹而浚巳且以親在

之日仰食黄氏𣸧徳之効力愈謹或者常欲倍

其值募伴不從於乎斯亦可謂義焉耳今鄉人

特嘉其孝稱為孝子云賛曰以魯騫之賢又親

炙聖門得學問之力其孝宜矣若伴之㣲生長

陋俗目汚凶徳耳習誶語乃卓然返哺跪乳梟

獍之羣使逰聖門而學焉安知非曽與騫之徒

欤區區受傭于人又能以力報効乆而弗㤀

世之朝爵禄而暮叛亾者其人能無愧乎

  錢孝女傳

錢孝女者吳郡田家之女也父母喜其性婉順

納婿與居洪武𥘉兵火𡻕餘徙家常之三山湖

服勤婦工兼力農畝搰搰共養其親父卒母老

而病踰兩期腹中有瘕癖號呼痛楚女甚憂苦

每中夜礼佛龥天拜跪懇禱一夕潜以刄刲股

給其母為他肉熟而進之連年之疾即刻而愈

既而隣里以其母無號痛殾故詢之知其然衆

皆驚嘆女姨母吕氏為吾隣嘗詰之言其平昔

細行多不可及乆而益勤至不惜其肢體斯亦

可謂篤孝也欤論曰昔鄠人之孝同于錢氏昌

黎伯固常非之其言葢本諸經以毀傷為未善

也然閭閻匹婦之愚礼敎不知一念之誠根于

方寸通乎神明而孝感昭著如此豈昜得㢤彼

薄俗之不頋飬者聞錢氏之風亦寕不泚顙𦬆

背恧其心而知悔悟也欤

  諸葛莭婦黄氏傅

黄氏名真静丹陽縣吕城諸葛用中之妻也父

家晋陵以其女生有淑姿善女工父母鍾愛擇

配數年聞用中為𫤘時過驛亭適南臺監察御

史普公見之以其能属對摛大字甚隹呼為竒

童聪慧之聲洋溢四境故黄氏之父以女許嫁

之既嫁而翁知其能遂托付家事使其子得專

儒業翁殁其夫婦皆能以翁之心為心服勤如

𥘉賔敬之礼弗渝肥家之功益著飬子作而愛

不姑息凡鄉里為父為母之賢者咸儀之元末

兵興夫埽挈家竄吳下蒿簮卉服藜藿食飲艱

苦十有餘年夫病而亾哀痛㡬絶吐肝胆告之

柩前曰未亾人真静三年服除當星冠羽衣若

女道士以終其身有𠩄否者天殛之由是敎其

子以承宗國無沗厥祖洪武改元于鴻雁安集

之𥘉歸𦵏其夫命其子復舊業什有二三餘皆

棄置葢亦知止足之義而無殆辱也數年之後

又能樽其餘力助羽流重搆清㣲𮗚以祠先世

身佩符籙日誦老氏書貞節愈固今春秋七十


有二鄉人甞欲聞諸官以旌其門婦曰夫死不


嫁吾分内事耳卒不許於乎婦有節義礼敎𠩄


嘉况能継述以昌其業以𥙿其嗣續豈㝷常守


節者𠩄能及㢤予常徃來常鎮間聞諸邑人質


諸鄉校無間然者故撮其要而書時洪武二十


二年三月之吉


  長白山居圗説

客有過予者雨𰩍㷊香相與覧髙沙李侯山居

圗客謂予曰世謂𦘕為無聲信矣徃者李徳𥙿

以軒冕之貴䟽平泉之逰賦詩憶之是圗之作

亦其詩之意欤予曰不然平泉花石以力致之

窮奢極靡葢溺于玩物者也夫長白山天然勝

槩為梁鄒冠冕甘泉巨谷嘉木幽卉蔚有清氣

昔范文正公讀書其間𧆌茹糜食與山俱清卒

為一代名臣今侯鍾兹山之英人品卓絶學亦

如之至于擢髙科𠫵大政岀處⿰糹⿱𢆶匹 -- 繼范公故武山

中猿鶴豈云㤀情但時方敭歴中外若安石為

蒼生而起奚暇復頋東山乎是圗也侯葢黙寓

家居讀書之意以示其子孫抑亦示不㤀桑梓

之敬焉耳平泉之書豈其比㢤客唯而起俾予

以𠩄答之語筆之圗左俟侯見而質諸

  月泉説

學老氏之學宗乎無為而能無不為者惟其心

之清明洞徹不泥于物𠩄謂圓机之士為能然

耳吾友闞伯真殆庶㡬乎漢天師四十二代孫

張公大真人甞以符籙授伯真矣伯真宗其道

行之于家黄冠鶴氅蕭然出塵然而隂陽醫薬

巫卜之術又旁通至于桑海変昜溷跡塵土亦

未甞㤀其學離其道也真人嘉其能乃大書月

泉二字為伯真號吁名者寔之賔也月泉之稱

豈苟焉而巳㢤共推千載心秋月照寒水昔吾

朱夫子有是言也今真人直指其心而喻之𠩄

以警伯真者至深切矣夫是心也誠能皎然如

月之明湛然如泉之清無幽不燭有感斯應雖

以膠膠擾擾之物紛乎吾前而吾之至清至明

者葢自若也然則圎机之士不㡬乎和光同塵

升老氏之堂而入其室乎伯真勉乎㢤

  無知生説

夫人與萬物同生兩間而其𠩄以不同者心知

之𤫊耳彼巢而知風穴而知雨鳴而司晨吠而

警盗知恩而返哺知飢而避去若此者亦未甞

蠢然而巳人而無知可以不如物乎吾友趙君

執中生而聪明又甞用力于格致之學行年三

十號無知生故聞者不能無疑焉或謂執中以

時俗尚智術飾巧詐狡獪萬状深疾之将欲塗

其聪塞其明矯俗之弊以返乎不知不識之天

寕為蚩蚩之民而不知也予曰不然若是則因

噎而廢食矣吾意執中讀孔氏書尚友千古𮗚

聖門髙弟賢如顔子聞一知十方且有若無寔

若虚終身如愚人然况學者乎故雖多識前言

徃行而自視欿然猶無𠩄知也然則名為無知

寔欲求知其𠩄見之大為何如㢤予甞扣之執

中執中𥬇而不答故筆此觧或人之疑併勵吾

執中亦以自勵云


  子京字説


父命子名而朋友字之禮也吾友張君伯祥之


子名畿予固知其愛子之心期以逺大字曰子


京且為之説曰京畿人海也五城十二楼金門


玉堂冠冕佩服舘閣之文物羽林之劍杖璚林


大盈之府庫凡如此𩔖皆天下𠩄無有寔為魚


龍変化之地也故有志之士雖在窮髪必勇其


行乗風雲呌閶闔瞻日月之光𬒳雨露之恩然

後為無負也今子京年方强壮一日千里弗㤀

命名取字之意不然則齷齪與蓬藋同腐徒羙

其名何足尚㢤

  存耕説為孫允昭州判作

客有遇存耕叟于龜巢者商畧今古劇談乆之

客謂予曰叟方膴仕而暇耕乎不耒耜蔑𤱶畝

耕可得乎予曰不然善𮗚人者于其心不于其

迹夫以其迹論之叟固甞主一邑之簿矣甞為

一州之倅矣然方寸之地了無荆榛耕之以礼

耨之以義存而遺之子孫故于昔人之言取以

自號以示無窮之意耳吁以其遺較諸徳公葢

亦大同而小異欤且天生斯人亦莫不有耕耨

之具焉但徃徃荒穢弗治暴棄而自失苟存之

則其後之人以耕以耨以收其成功乃必然之

理何泥其迹為㢤客語塞叟起而謝曰詩云他

人有心予忖度之巢翁之謂也請以對客之語

貽諸後人自曰存耕説云龜巢翁者毘陵謝芳

氏也

  景中字説


尼山聖人筆六經以詔萬世中之一言間見特


出既而子思子著書以授孟子寥寥五千百年


知者葢鮮至伊洛諸賢𤼵明藴奥昭如日星後


之人敢𦘕蛇而添足乎然𠩄謂景者景慕以兾


及之學者之志也中則人𠩄受于兩閭與生俱


生無物不具學之道必先知無不明而後行無


不當窃甞以射譬之物理之中猶射之的凡射

必先知其的之𠩄在謹乃弓矢正已而射之斯

可言中矣不知其的而射者𡚶也𡚶而或中乃

偶然耳吾無取焉惟時中君子従容中道無適

不然是妙于射者也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此則思過半矣景中勉乎㢤不然執中如子

莫中庸如胡公不免為天下後世之誚此又不

可不知也

  徳宏字説

東村趙先生為前代遺賢今其四世孫名廣姿

禀之淑善讀書兼明古今法律以勲業自期不

狹隘以自局故朋友以徳宏字之請其説于予

予曰人生天地間𣺌如一粟謂其能與天地参

者正以執徳之宏心同宇宙萬物皆偹于我萬

化皆岀于兹𠩄謂小無内而大無外也勲名事

業葢亦随其廣狭大小而成焉若夫方寸之𮕵

彼疆我界藩籬荆𣗥雖有𠩄得蓄縮如蝸不免

貽𥬇于大方耳然名者寔之賔也名浮于寔者

君子恥之夫以子為東林有道之孫貽謀未逺

其立志果不小乎報徳果不虚乎昔孔門諸弟

如曽㸃⿰氵𭝠 -- 𣾰雕開能見大意聖人與之悦之使學


者誠能有二子之見以弘厥徳則宇宙吾心也


吾心宇宙也曾何人㢤⿰氵𭝠 -- 𣾰何人㢤希之則是慎


勿謂老生常談而忽諸


  寳山字説


予聞浮屠氏之𠩄寳者三曰佛曰法曰僧如金


銀珠玉之属為世𠩄貴雖以七寶名之較諸佛


法不啻霄壌故瞿曇氏在祗園説法有曰人以


七寳厚施而求福者莫如般若一言持之于己

教之于人得福為多由此𮗚之金玊之寳積丘

山何足貴哉今趙居士拱貞有志學佛在家出

家浮屠師以寳山字之其意若欲使之歆艶而

得之是亦意其為善也不然郿塢積金賈燃臍

之禍銅山鼓鑄致餓死之辱凡如此𩔖識者恥

之况𣣔使之歆艶乎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

善以為寳如是而言則語意明白開示以導其

進庶可謂善誘人矣居士徴予言予無可言者

請以楚書之語語之於浮屠之言或可𥙷其闕

  學古字説

先友丁徳齋徃甞以家譜示予曰五世祖為寳

祐相國多藏古聖賢書厥後以陵谷変改家用

淪落書亦飄散元𥘉大父乃徙居鄉城以慈㓜

齋醫薬如成都賣卜者焉他書無復有也今徳

齋㣧子斆喜讀軒岐靈素之外嗜六經諸史不

啻膾炙故老夫以學古字之謂曰古之學以三

綱五常為重綱常不舉則無以立身身不立則

道不行于妻子况餘人乎然道有大小事有緩

急必先其大者急者後其小者緩者母泥焉古

之人巢居穴處無宫室也茹毛飲血未稼穡也

凡如此𩔖苟一切是古非今舍此取彼不㡬乎

迂踈放誕而行怪者乎吁居今之世反古之道

灾必及身子思子垂訓後人為世薬石此尤不

可不知也學古宜慎諸

  聼其自然説為黄仲噐作

老夫黄仲噐以聼其自然四字掲諸齋居一日

載酒過龜巢需予文予以不知其言出何書意

何在莫敢𡚶為之説仲噐曰吾意天為自然餘

無𠩄知也予以是臆度而告之曰物本乎天而

天宰之者理也夫𠩄謂自然者如隂陽之消長

日月星辰之運行江河之𠩄以流山岳之𠩄以

峙草木鳥獸昆虫之𠩄以動植変化至如人大

者如三綱五常富貴貧賤死生夀夭之𩔖小者

如四肢百骸飲食衣服宫室車馬之属皆夲乎

自然之天昩者乃𣣔以人勝天而不聼之若季

孫氏以魯大夫僣天子禮樂富于周公秦皇漢

武𣣔長生不死者未嘗不自禍其身也孟子曰

順天者存逆天者亾斯言盡之矣仲噐作而謝

故書之以警諸紳示諸人亦庶乎有𠩄警云

  無名異

江湖之濵有物焉其大如菽圎如撱黄而黝外

强而中乾似沙非沙也䃯非礫也纍纍乎沙䃯

之中不知者直以為沙不然髹者得之以和銅

⿰氵𭝠 -- 𣾰之漬昜燥以昜益堅否則工雖良弗能使之

燥也况堅乎故善髹者率用之以其有竒用而

無名故以無名異目之邑有雷氏者髹𢾗丗矣

其亦老于髹矣每役大夫士家則以是詢之卒

未有得其名者一日語予而悲之予止之曰是

奚足悲哉夫君子負有用之材没世而名不稱

者滔滔也况㣲物子噫世之用人者其亦有如

雷之悲者乎

  蛇蚓

五月望余𫇢舟城西見牧竪𢾗軰飲牛而𬨨河

俄有走而號者曰蛇将囓人竪皆失足色巳而


聚𮗚果伏草中昍舌掉尾吐毒氣勃勃可畏羣


豎𣣔殺之擲礫如雨蛇度不能脱乃㳺于河猶


昂首騰踴作囓人状旁覌有不勝憤者持短挺


涉水撃之應手而斃衆皆𭞹譟而快予既歸明


日過白鶴溪上時暴雨潦水盈溢而蚯蚓縦横


于途途之人殆不能容足先予行者三人老一


壮二皆擇地而蹈不蹂踐以殘其生吾如之回


視吾蒼頭亦然予因是窃有感焉夫蚓内無筋

骨外無鱗甲苟𣣔殺之斯湏可累百千今若此

視城西之蛇不侔矣噫蛇𣣔害人而人害之蚓

則無害而人亦弗為之害非有𠩄厚薄也人而

蛇者可不悟哉

  盟鷗文為熊元脩作

鷗社叟老于元末屡聘不起遂屏迹五湖三⿰氵夘 -- 泖

之間魚鳥為伍睨京洛萬人海中鳳有池鶴有

軒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烏集紛紛五鳩之属簉羽鴛鷺為時

羽衣是皆出𩔖離羣弗與吾友而吾亦弗為之

友也惟鷗也素服涓㓗野性閒雅且常與叟相

親荷風葦月雲濤烟浪凡可以適吾適者莫之

與之共之一日舉玄真子天随子乞𤫊為鷗社

主盟而矢之曰鷗乎鷗乎尔㤀机吾亦如之恒

游居于斯又曰鷸自蚌持鵬自溟徙斯盟或渝

者如白水時龜巢老人亦奉觴㰱吳淞之渌而

與盟焉乃丹書其辭

  招隐論

夫連城之璧藴于荊山明月之殊藏于滄海苟

非識者有以取之則希世之珍不能自衒而自

鬻也隐逸之士葢𩔖此耳嘗覌古之隐者如荘

周𠩄稱善卷許由樊仲父之流土苴天下雖唐

虞聖人之事皆為汚耳此葢荒唐謬悠之談無

足深信請以商周以來經史𠩄載拔其尤而論

之伊尹耕有莘之野以成湯𠩄知致聘再三遂

為阿衡不然則終于犁鉏之甿矣傅説隐于商

岩以髙宗𠩄慕圗像旁求乃得為良弼不然則

終于版築之夫矣周之太公海濵而處坐茅而

茅而論漁非文王載以後車則無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功武

成之日矣漢之四皓茹芝商山其不赴髙祖之

招而從儲君之逰者葢為炎劉氏基本而岀其

大功為何如㢤若夫淮南王八公之徒大山小

山之什其文藻才華不為不盛然未聞為朝廷

得人使之康濟斯民故君子無𠩄取焉至如光

武中興之業海内之士雲集響應而𫿞光周黨

獨能以節髙之或授官而不拜或廷伏而不謁

卒歸江湖欣然與魚鳥為伍惟其清風峻節砥

柱頽波誠有禆于世敎也三國六朝而下求其

如南陽布衣鞠躬盡瘁以報其主三頋之勤者

固少然徴舉遺逸代不乏人但燕石或偽為荆

玉魚目或悮為隋珠不免有純盗虚殾之誚者

矣今郡縣之職𡻕舉人才是亦古招隐之遺意

也惟能知其人而取諸岩穴之間度其才而薦

之朝廷之上鉅細精粗各適其用此誠輔聖天

子恢弘治道之良法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

寕夫士也為時而出其必有以古人之𠩄寕文

王者以寕今日之天下國家母徒視終南為㨗

徑云

  東野吳語

許慶一者崑山縣石浦人也贅同邑許家墩繆

氏既而父殁母食貧徃繆氏依焉慶一妻不孝

于姑天歴三年六月十三日将晡其姑以飢訴

隣人許夲空適安亭陸省磧澳魯道在坐且與

繆姻戚遂同徃勸説之夲空以其釜中𠩄餘飯

飼之婦奪而覆户外曰寕以犬食本空等方怒

罵厥婦婦毀姑不輟且指天誓𠩄毀不𡚶時片


雲起西北俄頃烟霧四塞晝暝如夜霹𮦷震地


里中大駭獨其家無聞焉夲空等但見有白氣


如練縁灶突下垂三人則恍然若有推出之者


跌仆在地大兩傾注平地水溢湧踰半尺屋㷊


婦震死然隣居相接畧不延燎媍死至夜復甦


遠近驚異媍姙𢾗月或者謂天不忍其腹中之


子故耳由是媍方知惧飬其姑以夀終今媍年


六十有七當時𠩄震者生女四十一𡻕矣洪武

壬子冬毘陵謝厶過許墩許均善家聞其詳如

此嗚呼孰謂天爲⿱⺾⿰氵亾茫耶屈東海之媍而旱乾

悲齊堂之女而振風炎霜降獄荧惑退舍其響

應若此者巳多矣豈特斯媍乎然天即理也人

不順理是爲逆天順天者存逆天者亾葢皦乎

其不誣也雷震之事予特欲使昩于理者知有

𠩄警故筆之

  癘鬼

徃予過無錫適州人出郭迓神赤髪青面吻出

兩牙狀極詭異旗旄鼓吹衛從而舁之予甞訝

而問焉人曰此唐張廵也且言公死時自謂當

為癘鬼故世稱公為疫癘之神而崇奉焉嗟夫

是何邪説者附會如此耶按唐史公守睢陽如

一木支大厦之踣兵盡力竭死不㤀君故𤼵憤

曰生不能報陛下死當為癘鬼以撃賊此葢忠

義激烈之辭豈謂為癘鬼以害天下後世之人

哉𠩄謂癘SKchar乃泛言剛癘之鬼若韓文駈癘鬼

之癘相似非疫癘之癘也誣枉前賢㒺惑後人

邪説之害一至于此可不辨哉苐恨老無能為

不能為州人毁除滛祠一洗習俗之陋區區謇

言用吿來者

  重建縣學事寔

皇明革命政敎一新設學校置師弟子員以敎

以飬以求其寔效非疇昔文具比故官于郡縣

者常以是切切也洪武五年武進縣知縣臨川

董縣丞江隂陳公以縣學弊隘僉議昜之既而

乃革俸搆講堂三間其楹軒如堂之𢾗翼以兩

齋齋各三楹敎官等齋廬庖湢之属又十餘楹

由是師生有講堂居息之地矣明年春視夫子

廟棟撓柱折惧将壓焉曰殿曰廡曰㦸門及靈

星門皆撤而新之聖賢肖像重為修飾而邑人

具瞻之敬葢益崇矣又明年規射圃于學之傍

為門三間闢門道南向深若干歩而外户閽人

守之凡廟學計若干楹其崇廣皆比昔有加地

皆甃甓繚以周垣𣗳之嘉木輪奐之羙丹碧之

輝煥如也厶窃惟前元時武進縣𥘉無學宫𠩄

設敎諭附郡學廪(“㐭”換為“面”)稍至厶厶年有司剏始記者

謂病地弗弘葢苟焉而巳今吾令與丞皆儒而

官故能以興學爲已任前主簿登萊尹公及今

簿澤州張公相繼翼賛以底于成民非不役也

而役之以時故民㤀其勞且有樂助其才力者

皆賢長貳祗順朝家敎學之意而邑人化之又

能心長貳之心也育才之盛當自兹始真可爲

斯文賀

  辨訛

夫江南滛祠在唐為狄梁公盡毁唐衰礼廢⿰糹⿱𢆶匹 -- 繼

以五季之亂𡚶意邀福謟非其SKchar泛然以大號

加封紊雜祀典祠廟滋多里巷間土地有祠葢

肇于此然以民情推之必以農榖之功本乎土

地𡻕時祀享亦近乎報本之意迨夫廟貌之設

無可為像遂以鄉之有爵齒者當之既乆而世

代變革承訛踵謬至有可𥬇可怪而不可觧者

姑以前目言之郡城西南三十里曰梅村廟稱

三姑其𥘉必曰厶姓三孤之官後乃訛為三姑

也按周礼三孤之貴等于三公即後世𠩄謂少

師少傳少保是也村甿巫祝之流無知𡚶作以

孤為姑又城之北東有稱十姨者必拾遺之誤

雨淋者必羽林也夫以十姨為一媍人以雨淋

而不室處是則可𥬇也巳至若三孤乃𫤌然塑

少艾三人冶容羙飾衆𠩄具瞻且復變九里塘

為九女以附會其無根之談蠱惑人心傷敗風

俗有不容不辨者改而正諸宜自兹始吁甚矣

人之好怪也昔蘇長公之詩曰舟中賈客莫謾

狂小姑前年嫁彭郎葢江州有大孤孤之山

澎浪之磯其俗亦訛孤為姑訛澎浪為彭郎公

戯而𮗸之意甚明白有足以破其惑矣如厶者

雖䆒明其灼見其非無狄公在位之𫞐又無蘇

子名世之詩請與鄉之士君子追原俗情遵依

法律撤去繆像題其主曰土地三孤之神如此

則可以正訛傳息邪説合今朝之令典释舊俗

之羣疑且不失其𥘉報夲之意若夫埽滌滛祠

行之四方有不在我者不喋喋也芻蕘有詢尚

俟他日

  釋異

古禮人之𥘉䘮𠩄以待三日而後小歛者葢兾

其或𠕂生也今吾子死终日而甦無足異者但

沐浴衣裳神色不亂命諸生筆遺嘱二千餘言

言有倫序視其字之誤者索筆為𡍼改之比常

人之死固有異焉至若啓SKchar之日經盛暑兩月

不臭不腐靣色如生則其異甚矣宜乎言君子

墓誌不書此葢遵聖人不語怪之遺意雖然吾

嘗觀晋書盗𤼵尚書令卞公壺之墓壺屍僵且

握拳透瓜宋劉忠𩔰公韐靖康中使金不屈而

死之燕然愍其忠菆諸西岡凡八十日金退方

歛葬顔色如生史皆不誣矣又如元鳥生契履

武生稷説者謂神人之生異于常人麒麟蛟龍

異于犬羊魚鱉夫死生一理也有生者之異于

常則死而異者何足怪㢤區區𠩄以言者非諛

子也非好辨也公天下之理而論之也前軰有

曰千人萬人中一人兩人知殆謂此耶噫

  請除滛祠文

先王𥙊法載諸禮經曰法施于民曰以勞定國

曰以死勤事曰捍灾禦患者則𥙊之非此之属

皆滛祠也是故狄梁公盡毁滛祠程子言除滛

祠而後民爲善葢滛祠不除則愚民無知将謂

福可謟求而得罪可𡚶祈而免𠩄以爲𢙣者肆

而爲善者鮮矣欽惟聖朝更化之𥘉詔誥多方

滛祠有禁革諸神大號之借称㫁媍人燒香于

祠廟釋道菴院不許擅立况滛祠乎此國家洗

陋俗之新條息邪説之要道普天率土㒺敢不

遵切見夲府西城門外有不得姓土男子穾然

于大驛路旁創立神廟稱為金家煽惑羣氓燒

香不絶(⿱艹石)不早為禁止将来為患可勝言哉如

䝉有司覈寔當地里甲人等果有寔跡諭拆毁

庶免無知之民悮遭刑憲如此則梁公忠國之

心程子愛民之意一舉而兼得矣區區耄言因

國家正大之氣感而應之如豊山之鐘霜降而

𤼵聲也僣越之咎必䝉矜恕賜之施行公論幸

甚風俗幸甚

  甕天觧

洪武甲子秋冬之交多雨而早寒兒軰爲子作

小閣東廡廡周圍𥿄屏上䝉葦席方廣裁七尺

有咫圭竇出入垂之以(⿱𥫗亷)-- 簾亦織筠而楮之與屏

一色如堊壁然瓦盆柴火旁置小榻老夫得飲

食坐卧乎其中既安且燠熈然而春外雖増氷

積雪鼓之烈風天地六合爲一凌隂此室以衞

䕶縝宻寒氣無罅𨻶可能入也但一己之樂㒺

能及人猶醯雞之天局爲一甕中耳故名之曰

熈熙甕天客或𥬇之曰樂則樂矣何誇欤彼富

貴之家雕甍繡闥熾鳳炭之爐重獸錦之茵煖

玉爲盃酌以醇酎肉臺盤交進于前肉屏風擁

于其後温柔之鄉其樂如此子之甕天能彷彿

其萬一乎予曰不然彼樂于人吾樂于天樂于

人者肆其欲楽于天者安其分區區老夫年将

九十目識一丁之外餘無徳能爵禄資財皆蔑

以致之今若此不惟鄉閭側陋者鮮能周之古

之君子若使虜持節囓氊沙漠佐主中興者渡

兵滹沱抗䟽而謫官潮陽擒賊而夜入蔡州是

皆冐氷雪渉危途急于報國而不暇頋其身也

又若羊角衰之徃于楚左伯桃之死于𣗳楼煩

堕指之卒赫連蒸土之衆其為凍苦可勝言㢤

今予之樂窃比于醯雞甕中之天非誇也自以

為足也言未竟客掩口而去

  猫捕雀圗評

物之性有㣲近人性之義者猫捕䑕犬吠盗獬

豸觸邪是也猫舍䑕而捕雀失其性矣失其性

斯不義矣夫雀耗倉廪耳比鼠之害什有其一

今𦘕工𦘕啖雀之猫銛牙利𤓰吻流饞涎踞坐

而猛若虣虎是張其可畏也嗚呼張綱巳矣埋

輪之語世莫得聞故良工用史法決意以警夫

綉衣豸冠之属㣲而著隐而𩔰覌者宜黙識焉

  讀昜齋

秦燔六經藐大昜為卜筮書不為㶼燼夫豈一

經之幸而巳㢤寔千萬億載斯世斯民之幸也

是書出羲文周孔四大聖人之手天也地也人

也萬事萬物之理也洪纖髙下包括無遺學者

當薰沐稽首北面而讀之口誦其文心維其義

見聖人于羙墻之間燭妙理于形噐之外全體

大用或庶㡬焉𠩄謂卜筮之理固在其中特不

專于此耳先正程朱二先生𠩄次並舉而兼得

之奈何近代以來去聖遼邈邪説害正假禍福

託妖幻以誣蓍蔡之靈又有宗九師而異其傳

吞三畫以神其術自謂探𦣱索隐者滔滔也至

若目之以遣  而消世慮凡如此𩔖不㡬于

侮聖言乎吾友辛彬甫自早嵗讀易如悦芻豢

猶恐不及而或失之故以讀易名齋需予言者

數月予惟大易之義天髙海𣸧豈管窺蠡測者

敢贅疣乎惟尊之敬之對越前聖如神明父母

口誦心維假以𡻕月将見源頭活水之来涵泳

乎先天後天也洪武十七年十月既望毘陵龜

巢謝厶

  猘犬文

東家翁以防盗畜獰犬𢾗十平居多囓人翁或

 之其一忽口吐舌妥尾疾行而不頋囓同𩔖

則其状亦如翁坐視若無見焉人曰猘犬也宜

謹避之里有膂力者忿曰我人也誅鮫摶虎吾

力能為何避此為適猘突如其前遂怒踼之躓

而不死厥足脛㣲有𠩄傷不𢾗日呌號而咥人

為衆𠩄殺嗚呼犬之猘者固病也翁坐視縱羣

𢙣為害無算不仁甚矣然世之人形獸心害同

𩔖而無厭者滔滔也豈特猘犬㢤

  學書

字書之學訓䝉者率以上大人二十五字先之

以為㸃畫簡而昜習也然𠩄謂三千七十殆若

指孔門弟子而言是則第四字乃聖人名諱理

合廽避豈宜手之口之以凟萬世帝王之師乎

其末兩語之垂刺尤甚故厶不揣狂瞽嘗昜之

𢾗與方名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

億兆曰東西南北上下左右前後以字畫較之

亦簡昜也待其手熟即兼以壹貳参肆伍陸柒

捌玖拾伯阡萬字敎之以俻公私計算之用區

區管見于兹有年敢用質諸先覺訂其是非倘

不以人廢言或可為他山之石云

  書耕習軒後

徃予識崑山陳侯厶忼慨論前代事髙宴曲塘

既而陵谷變改各天一方未得與阿戎談也洪

武庚午冬學子張文中以陳侯之㣧子孟剛耕

習軒記見示其文乃汝陽袁先生𠩄作其辭有

曰夫耕婦饁𢃄經鉏犁以漢魏間倪常比之吁

昔陳侯以富貴雄一州今其㣧一旦舍紈綺而

臺笠緇撮委膏梁而𡙡藜飯糗熊胆之丸不勞

于其親牛角之⿰⿱亚⿰口亅欠 -- 𰙔不效于前人葢立志之髙能

為人之𠩄難能者如此袁之言信不誣矣尚奚

用𦘕蛇而添足乎雖然靡不有𥘉觧克有终此

古人苦口良薬也孟剛需予言敢用此為芹曝


龜巢藁卷之十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