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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

(正月號)

一九一六年

陳獨秀

任重道遠之青年諸君乎!諸君所生之時代,為何等時代乎?乃二十世紀之第十六年之初也。世界之變動即進化,月異而歲不同。人類光明之歷史,愈演愈疾。十八世紀之文明,十七世紀之人以為狂易也;十九世紀之文明,十八世紀之人以為夢想也;而現代二十世紀之文明,其進境如何,今方萌動,不可得而言焉。然生斯世者,必昂頭自負為二十世紀之人,創造二十世紀之新文明,不可因襲十九世紀以上之文明為止境。人類文明之進化,新陳代謝,如水之逝,如矢之行,時時相續,時時變易。二十世紀之第十六年之人,又當萬事一新,不可因襲二十世紀之第十五年以上之文明為滿足。蓋人類生活之特色,乃在創造文明耳。假令二十世紀之文明,不加於十九世紀,則吾人二十世紀之生存為無價值,二十世紀之歷史為空白;假令千九百十六年之文明,一仍千九百十五年之舊,而無所更張,則吾人千九百十六年之生存為贅疣,千九百十六年之歷史為重出。故於千九百十六年入歲之初,敢珍重為吾任重道之遠青年諸君告也。

自世界言之,此一九一六年以前以後之歷史,將灼然大變也歟。歐洲戰爭,延及世界,勝負之數,日漸明了。德人所失,去青島及南非洲、太平洋殖民地外,寸地無損;西拒英、法,遠離國境;東入俄邊,奪地千里;出巴爾干,滅塞爾維亞,德、土二京,軌軸相接。德雖悉銳南征,而俄之於東,英、法之於西,僅保殘喘,莫越雷池。回部之眾,傾心於德。印度、波斯、阿拉伯、埃及、摩洛哥,皆突厥舊邦,假以利器,必為前驅。則一九一六年以前英人所據歐亞往還之要道,若蘇彝士,若亞丁,若錫蘭,將否折而入於德人之手?英、法、俄所據亞洲之殖民地,是否能保一九一六年以前之狀態?一九一六年之世界地圖,是否與一九一五年者同一顏色?征諸新舊民族相代之

先例,其略可得而知矣。英國政黨政治之缺點,日益暴露,強迫兵役,勢在必行。列國鑒於德意志強盛之大原,舉全力以為工業化學是務。審此一九一六年歐洲之形勢,軍事、政治、學術、思想,新受此次戰爭之洗禮,必有劇變,大異於前。一九一六年,固歐洲人所珍重視之者也。

自吾國言之,吾國人對此一九一六年,尤應有特別之感情,絕倫之希望。蓋吾人自有史以訖一九一五年,於政治,於社會,於道德,於學術,所造之罪孽,所蒙之羞辱,雖傾江漢不可浣也。當此除舊布新之際,理應從頭懺悔,改過自新。一九一五年與一九一六年間,在歷史上畫一鴻溝之界。自開辟以訖一九一五年,皆以古代史目之。從前種種事,至一九一六年死;以後種種事,自一九一六年生。吾人首當一新其心血,以新人格,以新國家,以新社會,以新家庭,以新民族。必迨民族更新,吾人之願始償,吾人始有與晰族周旋之價值,吾人始有食息此大地一隅之資格。青年必懷此希望,始克稱其為青年而非老年。青年而欲達此希望,必撲殺諸老年,而自重其青年,且必自殺其一九一五年之青年,而自重其一九一六年之青年。

一九一六年之青年,其思想動作,果何所適從乎?

第一,自居征服(To Conquer)地位,勿自居被征服(Be Conquered)地位。全體人類中,男子征服者也,女子被征服者也;白人征服者也,非白人皆被征服者也。極東民族中,蒙、滿、日本為征服民族,漢人種為被征服民族。漢人種中,尤以揚子江流域,為被征服民族中之被征服民族所生聚,姑蘇江左之良民,其代表也。征服者何?其人好勇鬥狠,不為勢屈之謂也。被征服者何?其人怯懦苟安,惟強力是從,但求目前生命財產之安全,雖仇敵、盜竊、異族、閹宦,亦忍辱而服事之頌揚之,所謂順民是也。吾人平心思之,倘無此種之劣根性,則予獲妄言之咎矣。如其不免焉,自負為一九一六年之男女青年,勢將以鐵血一洗此痰髓淪肌之奇恥大辱。

第二,尊重個人獨立自主之人格,勿為他人之附屬品。以一物附屬一物,或以一物附屬一人而為其所有,其物為無意識者也。若有意識之人間,各有其意識,斯各有其獨立自主之權。若以一人而附屬一人,即喪其自由自尊之人格,立淪於被征服之女子、奴隸、捕虜、家畜之地位。此白晰人種所以兢兢於獨立自主之人格,平等自由之人權也。集人成國,個人之人格高,斯國家之人格亦高;個人之權鞏固,斯國家之權亦鞏固。而吾國自古相傳之道德政治,胥反乎是。儒者三綱之說,為一切道德政治之大原。君為臣綱,則民於君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父為子綱,則子於父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夫為妻綱,則妻於夫為附屬品,而無獨立自主之人格矣。率天下之男女,為臣,為子,為妻,而不見有一獨立自主之人者,三綱之說為之也。緣此而生金科玉律之道德名詞,曰忠,曰孝,曰節,皆非推己及人之主人道德,而為以己屬人之奴隸道德也。人間百行,皆以自我為中心。此而喪失,他何足言?

奴隸道德者,即喪失此中心,一切操行,悉非義由己起,附屬他人以為功過者也。自負為一九一六年之男女青年,其各奮斗以脫離此附屬品之地位,以恢復獨立自主之人格。

第三,從事國民運動,勿囿於黨派運動。人生而私不能無黨,政治運用,黨尤尚焉。茲之非難黨見者,蓋有二義。其一,政黨政治,將隨一九一五年為過去之長物,且不適用於今日之中國也。純全政黨政治,惟一見於英倫,今且不保。英之能行此制者,其國民幾皆政黨也,富且貴者多屬保守黨,貧困者非自由黨即勞動黨。政黨殆即國民之化身,故政治運行,鮮有隔閡,且其民性深沉,不為己甚,合各黨於巴力門。國之大政,悉決以三C。所謂三C者,第一日Contest,黨爭是也;第二日Conference,協商是也;第三日Compromise,和解是也。他國鮮克臻此,吾人尤所難能。政黨之歲月尚淺,范圍過狹,目為國民中特殊一階級。而政黨自身,亦以為一種之營業:利權分配,或可相容;專利自恣,相攻無已。故曰,政黨政治,不適用於今日之中國也。其二,吾國年來政象,惟有黨派運動,而無國民運動也。法蘭西之革命,法蘭西國民之惡王政與教權也。美利堅之獨立,十三州人民之惡苛稅也。日本之維新,日本國民之惡德川專政也。是乃法、美、日本國民之運動,非一黨一派人之所主張所成就。凡一黨一派人之所主張,而不出於多數國民之運動,其事每不易成就,即成就矣,而亦無與於國民根本之進步。吾國之維新也,復古也,共和也,帝政也,皆政府黨與在野黨之所主張抗斗,而國民若觀對岸之火,熟視而無所容心,其結果也,不過黨派之勝負,於國民根本之進步,必無與焉。自負為一九一六年之男女青年,其各自勉為強有力之國民,使吾國黨派運動進而為國民運動,自一九一六年始。世界政象少數優秀政黨政治,進而為多數優秀國民政治,亦將自一九一六年始。此予敢為吾青年諸君預言者也。

易白沙

挽近民聽不鈞,大盜崛起。聖智之禍,橫於九隅。廉恥之維,絕於四境。天下士夫,各喪其「我雖有起居,木俑之踴躍耳,有司其機桔者在?雖有語言,留音器之發聲耳,有司其馨欲者存?魂魄離散,蕪菽愁苦,日暮塗窮,倜然無所歸宿。今之所述,類當《招魂》詩曰:「天之方躋,無為誇毗。」誇毗者,失魂之謂也。

我之名以何因緣而生耶

於宇宙萬象中,忽標識一兩足縱生之物,謂之曰"人於人類晰、黃、棕、紅、黑五色中,各持一標識自己之共名,謂之曰「我,人之名胡由立?人之形胡由成?於是歐西演為動物進化之論,印度騰其十二緣生之說,皆略能解決此疑問矣。胡為而有我?胡為而謂之我?持破我執者,既已無我之名,自不必言我之實。惟今吾人,無一不在我執之中,則我之本原,自不能不探索焉。我之本原惟何,即對於一切保生、非像生,畫一鴻溝之界,建國立都,設險自守,以與之宣戰者也。質言之,我之名詞,即個體與他體、此族與他族宣戰之名詞也。昔者何平叔少育於魏之宮中,畫地而處其中曰「何氏之廬」,以為外是皆曹氏土地也。歸玄恭當亡明之季,名其讀書之室曰「己齋」,以為外是皆清夷土地也。此亡國士夫,痛其土宇沉淪,畫所居之地,以示異於盜賊夷狄之域中。雖非事實,聊以寓意耳。今人類莫不自名曰「我」,亦猶「何廬」、「己齋」之寓意也。自我以外,皆非我也。我之性質,即獨立之性質,即對於他人、他族宣戰之性質。《說文》訓「我"曰:「施身自謂也,從戈從手。」手者,殺之古文。戈而殺者,謂之「我」。其名他人也,謂之曰「佗<佗本作它。它者,蠍蛇之謂也。(古稱人曰它,《詩•鶴鳴》:「它山之石。」《釋文》:「它,古他字。」《周語》「不出於它矣」,注「它,它族也」。後人以「佗」代「它「佗」,《說文》「負何也」,非本訓。)以戈殺為「我,以蠍蛇為「他」,此古人宣戰之意也。墨子曰:「聖王為猛禽、狡獸,暴人害民。於是教民以兵,行日帶劍,為刺則人,擊則斷,旁擊而不折,此劍

之利也。」夫人性罔不自衛,奚待聖王之教?禽獸害我,我必有以與禽獸戰;暴人害我,我必有以與暴人戰。不獨保蟲之我為然,非像蟲之我亦莫不然。角而觸者,以角之我而戰也。爪而距者,以爪之我而戰也。螫而毒者,以蟄之我而戰也。不能進其戰之道與戰之器,蟲我也,惡我也;進其戰之道與戰之器,至於無疆,人我也,善我也。吾人時時居空氣中,以抗微蟲之嚙蝕,此戰之隱者;西方晰人,流血千里,日損萬人,此戰之顯者。籀先哲之遺言,往行師其所長,攻其所短,此戰於古者;處優勝劣敗之潮流,學術競爭,如追亡人,此戰於今者。凡此種種相戰之司令之名,謂之曰「我

我之有無問題

我之有無問題,當以世界有無問題為前提。破我執者,必破世界。形色、領受、名號、作業、心識,五蘊設施有我,五蘊皆空,是故我空。空性非有,亦復非無。人我、法我,亦復無有,則佛氏無我之說尚矣。吾國學者,亦倡無我,其在道家,所論稍近於佛。道家謂我身非我有,乃天地之委蛻,雖倡無我,尚有我之天地。佛家則並我之天地,亦歸於滅度矣。老聃言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皆幻。因形移易,隨起隨滅,無生、死之辨,故無我、汝之分。《莊子•至樂》篇則以生為大憂,以死為至樂,然既言至樂,則是無生之我,而有死之我。列子言無我,大似佛家輪回之說,試列於下:

「列子行食於道,從見百歲蠲髏,攘蓬而指之曰:『惟予與汝知,而未嘗死、未嘗生也。若果養乎?予果歡乎?'種有幾,得水則為繼。得水土之際,則為蛙蟆之衣。生於陵屯,則為陵舄。陵舄得郁棲,則為烏足。烏足之根為蟒蟾,其葉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為蟲,生於灶下,其狀若脫,其名為鵡掇。鷗掇千日為鳥,其名為干余骨。干余骨之沫為斯彌,斯彌為食醯。頤輅生於食釀,黃棘生於九猷,督芮生於腐靖,奚羊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屍子》日程,中國謂之豹。)程生馬,馬生人,人又反入於機。萬物皆人於機,皆出於機。」(《莊子•至樂篇》《列子•天瑞篇》皆同。)

由上所陳,《列子》不僅無我相,且無眾生相。「程生馬,馬生人」二語,又近動物進化之論。達爾文以前,西方言動物學者,亦有謂人類由馬而進化也。惟列子謂「萬物皆入機、出機」,斯為循環,而非進化。道家之「無我論」,雖不逮佛氏之精微,大抵皆屬出世法,非入世法也。儒家、墨家,同倡「無我」,而同為入世法。其最明了者,莫如孟子、墨翟之言。孟子曰:「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墨翟曰:「夫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惡人者,人必從而惡之。害人者,人必從而害之,(《兼愛》中篇)儒、墨二家之「無我論」,乃深悉社會對於個人之關系,犧牲自家之我,以愛護他人之我,復假借他人之我,以資助自家之我。彼之無我主義,實無異為我主義也。此儒、墨無我,與佛、老無我,迥然不

同者。蓋一涉及世界,涉及國家,雖倡無我,適證其有我而已,雖大我、小我之界說不齊,非絕對無我者也。

我與國家及世界之關系

有世界矣,有國家矣,斯不能無我以為之主人。以先後論,我為先,』世界次之,國家為後。以輕重言,世界為重,國家次之,我為輕。先後之說,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說也。輕重之義,天下溺者若我溺之,天下飢者若我飢之之義也。二者相成而不相悖。有目之我,然後五色立;有耳之我,然後五聲顯;有口之我,然後五味生;有鼻之我,然後五香程。世界一切有形之大地、山川、飛走、潛游,皆因我而亭毒;無形之憂悲、苦惱、歡喜、愉快,皆由我而弛張。我執既空,五蘊隨滅,故我先於世界。人類分殖,斯立國家。國之名詞,本為對待。國之性質,純屬競爭。蝸角一隅,規模狹隘,無異蜘蛛走網以自維,春蠶吐繭以自縛。元元之眾,且難包舉,況宇宙萬有,各運天游。鵬鴉螂且、猿縱麋鹿,正味正色,曷知其辯?豈一網一繭所能盡載?故世界先於國家,是之謂先後。世界主義,人群福祿之門。國家名詞,蠡賊兵戎之首。同人於野乃亨,同人於宗則吝。世有哲人,首出庶物,必先破國家之樊,運於大同。眾人熙熙,如登春台,大同之謂也。愛國者不如愛世界,憂國者不如憂世界。世界者,我之我與他人之我所歸宿也,故國家輕於世界。然而國家者,人生之逆旅也。吾人隆寒而赴溫泉之浴,盛暑而登清涼之山,道路萬程,非一蹴所能及,勢不能不假此逆旅。證一宿之緣,避風雪而蔭喝人,亦逆旅賁我之幸福耳。苟或外來之寇,穿牆越垣,突然侵逼,甚至逆旅主人,暴慢無禮,亂法自專,奪我幸福,與外寇無殊,宿此逆旅無數之我,將奴隸、牛馬,為所葬送。我心惻隱,復懷羞惡,必出死蹈亡,恢復幸福,犧牲個體之我,抗衛群體之我。群體之我,個個犧牲,個個抗衛,則我應享之幸福,必不為外盜或主人所奪。他日登山臨水,百祿無疆,皆我之犧牲精神所造化耳,故我輕於國家,是之謂輕重。有犧牲個體小我之精神,斯有造化世界大我之氣力,有我溺我飢之心,斯有惟我獨尊之概,故曰二者相成而不相悖也。由先後之說,必有我而後有世界;由輕重之說,必無我而後有世界。有我者,非有我,亦非無我,我與世界無須臾離;無我者,非無我,亦非有我,個體之小我亡,而世界之大我存。

個體之我亡,世界之我存,何謂也?言去軀殼之我,留精魂之我也;化有數之我,為無數之我也;壽此數十百年之我,為千百世祀無終之我也。非我無以驗世界,非世界更無以儲我。我與世界,實未有分。我亡而世界未亡,故我之我亡,世界之我不亡。今試證以歐人之我;哥白尼天文學,創地圓之新論,彼僅七十年之我耳,而後人探殖民地,奉其學說為指針,是皆哥白尼之我也。倍根、笛卡兒哲學,倡明窮理,彼一為六十五年之我,一為六十年之我而已,而西方窮理之學大明,是皆倍根、笛卡兒之我

也。孟德斯鳩述萬法精理,詆賣奴之制,主張人道;盧騷倡人權,申民約,為文明革命之祖。彼兩學者,同為六十六年之我而已,而今日孟德斯鳩、盧騷之我,且布滿全世界矣。佛蘭克林八十四歲之我耳,發明電學,而電氣之用,於今大顯,皆佛蘭克林之我矣。瓦特八十三歲之我耳,發明汽機,而世界丕變,皆瓦特之我矣。杯黎制排氣機,奈端創重學,皮里士利明化學,連那士開植物學,彼皆數十年之我耳,而物質文明,因以大啟,則杯黎、奈端、皮里士利、連那士之我,猶徘徊於今世界矣。此外伯倫知理言國家學,邊沁言功利,斯賓塞言群學,達爾文言進化,亞丹斯密言理財,康德言哲學,約翰彌勒言羅輯,其學說各能披靡一世,天下學者,雲合霧集,魚鱗雜遇,燥至風起,皆為此數子之我精神所鼓盪而已,此數子之我固在也。以上所舉,歐人之我,皆有關系於今之世界、今之國家者,彼之我雖亡,彼世界之我猶在。西方哲人,所以能造化世界、造化國家者,無佗,各自尊重其我而已矣。

救國必先有我

我之我力,既如此其巨,雖造化世界,亦覺游刃有餘,何況國家。然而天演之場,社稷邱墟,人民台隸,相望不絕者,非我之不足救國,實國人自喪其我也。神州立國,四千年矣。其間數挫於異族,必排而去之;數困於獨夫,必起而誅之。黃帝、堯、禹、周公、孔子之我,假手國人之我,張其威權耳。國人之我,猶能救國,似可以此為證明。不圖今國人日為喪我之言曰:「甲派固不足救亡,若乙派又奚足以救亡?」此中國必亡之徵兆。不思甲、乙而外,尚有我在也。又曰:「社會如此,風氣如此,予一人又奚以為?」不知社會者集我而成,風氣者由我而出,改社會,移風氣,我之天職也,國人喪我之憲象,觸目皆是。今日之我為堯、舜,明日之我忽為桀、紂口之我言伯夷之言,手之我又忽行盜跖之行。我之神明,久不相系矣。舉足則有肩輿(近日內地乘轎之風最熾),舉手必招侍僕。婦人巾帚裝容之事,盡佣奴婢,丈夫飲食居處之常,亦不躬親。我之官能,早失其用矣,非亡我亡國之明證耶?既知國家危亡,由於國人之喪我,則扶危救亡,非使人人矜重其我,實無他道之可尋。儒、墨者,以無我為我者也。請誦其言,以終斯篇。

曾子曰:「士不可不宏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

墨子曰:「聖人惡疾病,不惡危難J又曰:「殺己以存天下,是殺己以利天下,(見《大取篇》)

自治與自由

高一涵

以我克我曰自治,不以他克我曰自由。鮑生葵日:「自治者,勉小己(Individual)以赴大己(Greater Self)、克私利群之謂也。自由者,事由己決,不為物制之謂也。」(見Bosanquet's the philosophical theory of the state第六章自由之概念篇)前者必用限制之力,後者則與限制之力絕不相容。睹其名義,二者固若水炭之相剋。推其致用,則實有相反相成之功。小己者何?離群獨具之身,偏頗奇特之用,孤立而外於群者也。大己者何?由歷史以觀,即立國以來世世相承之民族性;由人道以觀,則人類眾生心心相印之公同。禮法謠俗,政教學藝,舉由民性公同所孕形。我我相承,性性相續,顯見表徵,影留史跡者,乃至於今。固非本有客觀之自體,予吾人可以觀察撫觸者也。故歷史為吾人心性相連之表見,國情即吾人心性相印之特徵。留見既往者,心性之影煥耀將來者。心性之光,非影非光,而真實可憑,變化由己者,則惟現在。古往今來宇宙間之一切現象,何一非由現在之我所造成?息息以現在之我,腳踏實地,定小己之趨。俾唯大己是向,與天演相戰,與他族之人事相戰,與一己離群獨秉之私慾相戰,舉夫固有民性,發揮盡致,我我相待,團結之力自堅,幾反乎人治之自然。侵凌吾人之外族,舉可一掃而空,得以自由生存於大地之內,是之謂自治,是之謂自由。

舉凡大地民族,其最能享受自由之福者,自治之力必最強。反之,則終不得人自由福境之一步。二者比衡,絲毫不爽。人生之始,本無性善、性惡之分,常徘徊於可善、可惡之界,故一自含生而後,方寸之內,即為交兵對壘之場。一身之間,常具勤、惰二力,相推相挽,以分主、奴之門。鮑生葵日:「持大己以運化聯絡小己,擴張之,激刺之,必用強力。大力之行,又必與精神之怠惰相終始然則自治之道,在自用勤力,以戰勝吾惰性而已。今者舉國上下,昏昏終日,疲癖愜怯,麻木僵殘,嗒然魂喪.頹然心灰,腐壞停滯之機,觸目皆是。豈國情所遺,民性所秉,得諸先天者而然哉?論者恆曰:中國民性薄弱。為問強、弱之因,果由天地所誕降,抑由人力所造成?設曰由於後者,則吾國之上下昏昏,但當歸咎人力之不振,不當歸咎民性之不完。論者恆曰:中國國運衰頹。為問運會之事,果有客觀之具體物,抑為民族精神所構形?設

曰由於後者,則吾國之上下昏昏,但當蔽罪於精神之斫喪,不當誤指為運會之流行。蓋生性所含,勤、惰相雜。吾人若排去惰性,而伸張其勤力,則身心間應時而清明、而壯健,振興之象應之;若將迎其惰性,委棄其勤力,則身心間應時而頹散、而衰朽,弱亡之象應之。吾國今者所以有朝不保夕、得過且過之象,豈人人伸張其勤力,而猶不足挽回者所致哉?特皆苟且遷就,充分發揮其惰性,相染相積,演成此疲癖愜怯、麻木僵殘、嗒然魂喪、頹然心灰之見象也。民用雲乎哉?國運雲乎哉?

心理學家謂人生惰性,根於先天,亦猶無明真如,同時並有。然則吾人不貴無惰,而貴克惰,不必問先天之賦畀,惟當問後天之人工。人類所以超越下生,即在能以自力,造成安身立命之所。勤之真詮,惟曰自強不息。乾坤之運行,人生之業舉,莫非勤之一字所積成。偶有所間,惰即乘之。人生若無惰性,則勤之一字,轉為不詞,何也?以無惰性以與勤爭,則無所用其兢兢業業之念。以強行自治之功,精神心志,均無所施,則無惰之惰,乃大惰矣。且惰非特精神心志之敵也,不事勤勞,則血液之循環緩頓,腦漿之絡脈板滯,細包鬆散,筋肉之結構不堅,飲食起居之能,舉失常度,肉體之感覺,已麻木不仁。精神欲勤,已為肉體所制,不得自由。惰之主樂,復操之於惰。一張一弛,一消一息,俱惟肉體自然之動作是聽,非外境之降虜,直自身之降虜耳,即欲自儕於下生,且不可得,自由雲乎哉?

且勤則藉助甚殷,惰則排斥必烈;勤則惟日不足,惰常日永如年,何則?大群非獨力所能支持,民族特性非一人所能表顯。人慾勝物,必先合群,欲表揚民性,必心心相印,向同一之方面齊趨。勤者有此經驗,故殷殷望助之情,愈激刺而愈形懇摯。國人至互相望助,相依為命,則感應之敏捷,親愛之盹誠,其度必繼長增高。團結之力,安得不固?至於惰則反之。爾我之間,無資將伯,即有所資,兩皆不足以相輔畀。由相輕之念,釀成相侮之端。由相侮之端,激起相排之果。國人至於相排,則中傷、傾陷、架禍、構誣諸惡德,安得不相集而來?恆見國人之旅居外國者,每於街衢電車中一遇,多掉首他顧,若將挽焉者。棲處異域且然,他自可知。亡國之徵,孰顯於此。且人生多不滿百,以人計時,安有暇辱?惟日不遑給之人,或得多所成就,何也?以時日之長,只有此限,其暇者人自為暇,非辱刻本身之有暇也。乃返瞻吾國,幾半為優游暇預之人,慮日月之不暮也,則日消遣時日,非豈燕居逸處,無所事事,精神逸散,百無聊奈之徵歟!消遣之名詞一立,卒之國家萬事,舉銷沉敗壞於逍遙游宴、奔走周旋、醇酒婦人、呼盧喝雉之頃,遂養成今日遊民遍國之見狀。嗚呼!孰知惰之惡德,稍一聯想,竟至於斯極矣乎?

吾言及此,流入悲觀,大違立言之本旨,乃極力鎮定,以反吾初。吾所以以「自治與自由」命題者,欲以明自由之福,匪可幸致。設不盡自治之功,即無由享自治之報耳。彌爾者,詮自由之名家也。顧謂自由之道,在於人人相關之界,尋得空間以行

之。鮑生葵謂其以他人為主,屬於消極,終不合為所欲為之旨,乃於一己之中,分治者與被治者二面,治者大己,被治者小己。蓋謂社會為吾人精神所放大,合群勝物,以人勝天,乃人生之天職,故國家盛哀之度,全視團結力之強弱以為衡。團結力之強弱,又舉以自治力之強弱為標准。宇宙間天行之事,莫不反乎人治,而與之相反相仇。自由者即超脫乎天行之障礙,徑謀夫吾心之所安,不為外物、外力所降逼。自治者,就一己言,以勤力戰惰性;就一群言,以大己戰小己;就人道言,則以人治戰天行。自由乃自治之歸宿,自治實自由之途徑。二者常相得相用,而不可相離。舍自治以求自由,自奴而已矣,自縛而已矣。北轍而南其轅,寧有能達之時邪?

青年與國家之前途

高語罕

英人甄克思曰:「國於天地,必求自存。」語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由前之說,知吾國當此內憂外患紛乘之時,必求所以自存之道。由後之說,知吾國欲求自存,必須求之國民自身。雖然,吾國之民眾矣,老者血氣既衰,殆如秋草斜陽,萎謝之期將至,幼者年力未壯,方似春芽初發,郁茂之日尚早,而國勢危亡,迫不及待。求於此十年之內,能以卓自樹立,奮發為雄,內以刷新政治,鞏固邦基,外以雪恥禦侮,振威鄰國,則舍我青年誰屬?蓋民為國之根本,而青年又民之中堅也。欲國之強,強吾民其可也。欲民之強,強吾青年其可也。強之之道奈何?曰導正其志趣也,曰培養其道德也,曰發揚其精神也。顧精神之發揚,道德之培養,志趣之導正,首須研究青年之障礙,繼說明人生之究竟,終則詳論國民之責任。請得而縷陳之。

一、青年之障礙

吾國家族社會,根深蒂固,蟠結人心者數千年,父母之所教,兄弟之所勉,妻子之所仰望,不外目前衣暖、食飽、居安三事。知識所及,不出乎口耳四寸之間,以致英俊青年,半為家族生活所累,其稍進者,則作官發財為唯一教育方針,能此者為一門之肖子,宗祖之賢孫,兄弟以為尊榮,妻子假為光寵。設有一二非常之資,不為流俗所囿,則群聚而非笑之詬詈之,家庭將視之為狂妄頑鈍,儕之於渾沌窮奇,終之以郁以折,而美質盡失,與卑卑者俱化。此家庭之阻礙青年前途也。

化民成俗,端資學校。夫學校之在吾國,以人口方域計之,幾無教育可言。邊鄙荒瞰無論已,通都巨邑,學校林立之地,求其設備完全,亦不可多得。其有一二聲名卓著者,大都重其形勢,而遺其精神,問其教育目光所注,又鮮能為貫徹之主張。吾至高尚純潔之青年,又烏從而學焉,此自主持教育者一方言之也。至於學者本身,更無一定之旨趣,今日人工業,明日人師范,再明日又入法政,又入陸軍,問其來學之目的,則瞠目而不能對。即其個人之意,大都不外前者所謂衣食居處,及作官發財諸問題,縱使教育者主張甚是,來學者趨向亦正,蓋亦不離乎講堂教授,口頭文明,而

能言行一致,倡為學風,使青年有所觀感,有所模範,蔚成一群優秀之青年,未見其人,亦未聞其語也。則學校教育,亦不足促青年之進步矣。

至於社會,則更有足令人寒心者。吾國之社會,可分為兩部:日內部,曰外部。內部交通不便,風氣鄙傕,噩噩渾渾,未脫半化之跡,而人情樸厚,尚有一種睦靄之風。外部則交通甚便,風氣亦開,惟人情澆薄,俗尚奢靡,青年子弟,濡染既久,每墮志氣而荒嬉所業,如新劇社、如公園、如藏書樓、如演說團體、如音樂俱樂等部。文明各國,莫不以此聯絡國民情感,增進國民愛國保種觀念,發揚國民高尚優美思想,故人其社會,自有令人肅然敬慕,怡然和悅者,返觀吾國則何如?此固由於政治不良,莫由興奮,而社會名流,不能力謀進步,不能以身作則,亦未始非重大之原因,於是吾國青年,更失其勸誘觀感之機,迷離倘惶,弗識所由。源不正而望其流之清,豈可得乎?

二、人生之究竟

今欲覓補救之方,不可不使青年學子,先了解人生之究竟。說明人生之究竟,首宜詳究生死、人我之真象,繼論苦樂之勝義,其他問題,則迎刃解矣。近世談說之士,動曰熱心公益也、捨身衛國也、奔走社會救人救世也,吾儕同是血氣之倫,此等高誼,惡有不同聲膜拜之理?顧問其公益何以要熱心,國家何以要保衛,社會何勞於奔走救人也、救世也,何以要發此宏願?吾恐能解答此問題者甚鮮。此題不解,終是冥行索塗,弗克自主,豈不大可哀耶?則生死、人我之義,研究討論,又焉可緩?

一、生死問題。夫生死之事大矣,上壽不過百年,終有形枯氣索之日。以此魂交形開之身為生耶,則陳白沙先生有言日:

人具七尺之軀,除了此心此理,便無可貴,渾是一包濃血,裹一大塊骨頭。飢能食,渴能飲,能著衣服,能行淫慾,貧賤而思富貴,富貴而貪權勢,忿而爭,憂而悲,窮則濫,樂則淫,凡百所為,一信血氣老死而後已,則命之日禽獸。

夫人而等於禽獸,是雖生猶死也。莊子曰: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東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耶?人謂之不死奚益。

「終身役役」謂之死,則所謂生者,此心此理也,不「奈然疲役而知其所歸」者也。蓋我有軀殼、精神之異,生死亦有形上、形下之殊。形體其身,精神其心。身死

事小,心死事大。吾人死其身,勿死其心。生其心,勿徒生其身。心者,性也。性光常照,大智湛然,虛靈不昧.萬古不滅,生之至也。

二、人我問題。萬事紛紜,都由差別。差別之相,肇自我見。夫我有二:曰理性,曰軀殼。古今之說不同,聖凡之心各異。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所謂「為己」者,即為我也,為理性之我,非軀殼之我也。今人徒認軀殼為我,而迷其理性,理性既迷,不但為我非,為人亦非。故我與人所異者軀殼,所同者理性。理性同則我亦人也,人亦我也。舍人而愛我,背乎理性。舍我而愛人,亦背乎理性。德國哲人菲斯的曰:

人類一切責任,更無所謂對世責任,所有者惟對我責任而已。又日:

我曷為而生?我為我而生。我曷為而存?我為我而存。我曷為而勤動?我為我而勤動。

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皆為我之事也C古昔聖賢、仙佛、忠臣、烈士,皆為我之人也。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又曰:「善推其所為而已。」然則愛萬物者,非愛萬物也,愛我也。陳白沙亦日:

「……吾自信,吾自靜自動,自開自辟,自舒自展。甲不問乙供,乙不待甲賜。牛自為牛,馬自為馬。」斯言也,精闢獨到,闡發千古余蘊。蓋人生必明人我之義,兼愛自愛之實,始有安身立命之地,不為外物所搖。夫生死、人我之說既解,則苦樂問題尚矣。

同此心也,同此理也。吾儕早作而夜思,手腳而足月氐,果何為耶?得之則喜,失之則憂,果又何為耶?商賈何為爭利於江湖?農夫何為辛苦於稼稽?士子何為窮年於典籍?戰士何為效命於疆場?帝王君後,爭城爭地,子孫誅夷而不顧,盜賊強豪,殺人越貨,身為刑修而不辭。何也?孔子周流列國,席不暇暖,棲棲皇皇;墨子摩頂放踵以利天下;釋迦苦心修行,度人度世。抑又何也?無它,皆苦樂問題趨之使然也。夫人類至不齊,所謂苦樂亦樊然而淆亂,惡由立一德以繩之。嚴幾道曰:

論人道,務通其全而觀之,不得以一曲論也……然則人道必避苦而趨樂,必有所樂,始名為善,彰彰名矣,故曰善惡以苦樂之廣狹分也。然宜知一群之中,必彼苦而此樂,抑己苦而後人樂,皆非極盛之世。極盛之世,人量各足,無取挹注。於斯之世,樂即為善,苦即為惡,故日善惡視苦樂也。

章秋桐近亦提倡幸福主義,並引穆勒、戴雪及孫卿諸儒之說以實之,頗中肯紫。

其言曰:

須知近世國家惟一職志,乃在提倡人民體質上之歡娛。戴雪推廣邊說,嘗精求幸福兩字之定義,謂「幸福雲者,在使各種階級,皆於法律范圍以內,享有相當之娛樂所謂「相當之娛樂」,實不外生活程度與當時文明相應而已,非有他也。

是則苦樂主義,既為善惡究竟問題,而求娛樂既須在范圍以內,其程度又必與當時文明程度相應,精密周匝,毫無流弊。雖然,人之度量相越,遠有高尚優美思想之人,既明人我之義,又達生死之觀,其視苦樂也自異於常人,又烏可以一概論也。

以上說明人我、生死、苦樂諸義,學者當可了悟於心,不佞將繼此而論個人與國家之關系。

一、國家之起原。人生而有欲,欲而不足則爭,爭則強弱以分,弱者肉而強者食。知識漸起,盡於危亡,用相結合以為保助,於是由游牧而酋長,由酋長而國家。國家也,又有由專制而立憲,由君主而民主者矣。要之,立之政府,托以國權,奉身公僕,出納民意,冀以內息紛爭,外御鄰敵則一。蓋國家既為一國人民共同目的之組織體,主權也,土地也,人民也,非一人一家可得而私,亦非一人可負之而趨,即所以謀一國最大幸福,謀公共安寧之團體也。此國家起原之說也。

二、現在國家在國際間之位置。輪軌發物,交通頻繁,國際糾紛,與日俱進。或駿駿而遠駕,或唯唯以聽命。前者列強是也,後者吾國是也。海禁之開,迄數十年,進步遲滯,一辱再辱,割地賠款,國已不國。所以苟延殘喘者,列強均勢之局為之也,非我果有自存之道不亡之勢也。歐戰初起,波及亞東,東鄰乘隙,要索忽來,迫我二十餘款之承認,鑄成五月九日之奇恥。痛定思痛,血淚未乾,風雨漂搖,驚魂又起,則吾國在國際間之地位,國人當自知之矣。

三、國民之責任。吾儕國民,際此大難將臨、危亡立至之秋,其責任果安在耶?首須具有政治常識,次須具有合群之能力。(一)國家之強盛,固在少數優秀分子,而多數國民之普通智識,尤為立國之要素。故無論何人,必具有判別是非善惡之能力。政治之良毓,官吏之忠佞,辨之既熟,使奸雄大慝,不敢妄生覬覦,則水平線上之政治常識,必不可缺也。(二)國民宜各量其才能,以覓其自見之塗,守其群己之界,以為活動之地,戢其自營之私,益擴愛群之德。赫胥黎曰:「苟私過用,則不獨必害於其群,亦且終傷其一己。何則托於群而為群所不容也?」吾於是知必愛其群矣。孫卿曰:「人有氣,有生,有知,有義....曰人能群……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

曰以義。故義以分則和,和則一,一則多力,多力則強,強則勝物。」夫分者有制限之

謂也,義者事之宜也。吾於是又知合群之道,在各守其制限,而各行其所當行。陽明先生之言曰:「用之者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視才之稱否,而不以崇卑為輕重,勞逸為美惡。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苟當其能,則終身處於煩劇而不以為勞,安於卑瑣而不以為賤……故稷勤其稼而不恥。其不知教,視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樂,而不恥於不明禮,視夷之通禮,即己之通禮也。」其言可深長思矣。世風日下,邪欲橫流,逐臭趨腐,民莫知本,私利之爭持日甚,國家之危亡益急。吾青年當進德修業之時,正為世儲才之際,知其障礙而去之,識其究竟而皈之,明其責任而負之。中庸思辨之學,大學知止之道,不可一日忽也,不可一日忽也!

初戀

俄國屠爾格涅甫原著陳嘏節譯

集會早散,時巳未初,室內僅主人及尼葛賴衛奇、彼得衛奇尚在。主人按鈴吩咐檢理餐桌,靠躺椅取火燃雪茄,開言日:「今事已畢,吾等三人曷各言其初戀?尼葛賴衛奇君,請自君始。」尼葛賴衛奇氏,軀短而肥,氣色甚佳,略視主人,復仰面向天花板,已而言曰:「初戀仆則無之,請言其次。」主客共詰曰:「是何故?」曰:「無他,仆眷戀美艷之少女時,年已十八矣,但其時並未覺絲毫之新感覺。若言其詳,吾最初所戀愛者,乳母也。時吾方六齡,年代邈遠,瑣屑事實已遺忘無余。然縱能記憶此時,言之亦並無趣。」主人曰:「余之初戀,亦了無佳話,可資談助。蓋余直至逢昂那之日,迄未陷墜情綱,昂那現為余妻,其間百事如願進行,旋得兩親許可,即結婚矣。余話一言,便竭據實供狀,余發此議,意在聞君之事。彼得衛奇君,曷為述之?」

吳辣紀米爾彼得衛奇,年垂四十,顛少白,徐答曰:「余之初戀,則與尋常大異。」主人及尼葛賴衛奇,齊聲言曰:「愈異愈妙,務請述之。」答曰:「公等雖甚盼望,余則不能承命。蓋吾口才甚劣,此事若以口說,便乾燥無味,儻所贊許。請憑吾記憶,一一寫出,供公等一覽可乎?」二人仍慫恿之使言,彼得衛奇固拒不應。兩星期之後,彼等再集之時,彼得衛奇如約出視其筆記。筆記日:

此話發端於千八百三十三年之夏,余年方十六,本侍兩親住莫斯科,入夏為避暑計,移居涅司克奇里公園對面,卡露亞門之傍。時余方豫備入大學,身頗自由,無人干涉餘事。吾父對余有寵愛而已,吾母雖只餘一子,更絕不過問餘事,是蓋別有故在。吾父尚秀潔如青年,母長父十歲,因母資厚而締白首。母性郁躁,恆似不怡,又嫉垢甚深,在父前勢不能不少戢,未嘗十分使其素性。父為人殊嚴格冷靜,世人自信之力堅強,罔見有加吾父者也。

在此避暑地之鄉間,最初一星期所經況味,余莫時能忘。余時至涅司克奇里公園散步,每去輒攜書籍,然觀覽時則甚少,恆徒步誦詩而已。余心思殊異常,不拘接何事物,咸覺驚異之念,充滿於懷。又時若有所期待,於是或遇夢,或悲或泣,但吾淚與悲感之中,含有美觀與一種悠揚流麗之詩境,如音樂然.是乃萌芽於幼稚之感覺,

及顛沛命運之中者也。

余好乘騎遠游,凜然有中古騎士出外操戰之氣概。涼風扇道,仰天視光妍之日,襯以蔚藍之天色,極吾心思之能力,攝此景色,納吾神魂之中。斯時余腦中雖未明了作何形狀,然總覺婦人之影,游漾其間。余之思想與余之感覺,半屬無意識,然確潛人一豫覺。豫覺何?一種清新不可名狀之佳麗女性是也。此事雖至今猶能記憶,此豫覺與此期待,浸漬余之全身,余血為之躍。未幾,其實現之日即來矣。

余等居處,如古代王侯之府邸,木造之屋也。附屬房屋二所,左側為一小造紙場,常見服裝污漏之工徒,操作其間,右側尚空,張帖召租。余等來此既三星期,恰當五月之九日,其屋之窗戶忽開,露婦人顏面,知有人遷入矣。午餐之時,余母問廚夫新遷入鄰屋者為誰,廚夫答以左雪康公爵夫人。母曰:「其家似非甚豐富者?」廚夫且上菜且曰:「觀彼搬來物事,僅雇馬車三輪,亦並無長物。」母曰:「然則並馬車亦無矣。」吾父照常以冷靜態度,旁聽此話。公爵夫人所租之屋,陋敗實甚,尋常稍顧局面者且不可用。然茲事本不值余注意,以故隨聞隨置,時余正諷誦西黎爾「群盜」之篇。(譯者按:西黎爾(Schiller),德之詩人也,生於一千七百五十九年,卒於一千八百O 五年。)

余每夕徜徉院前,獵白喙鴉雀以為常。一日循舊例屆時而出,忙碌良久,竟無所獲,信步所之,行至鄰家繚垣之下。余但視地面而行,聞對面有人聲,舉眸察之,一剎那間余身如觸電氣,蓋目擊一珍奇之光景也。距余立處可數武,蔓草叢生,其間立女郎,著淺紅紋服,頭披雪白輕綃,姿致欲仙。少年四人圍女郎之左右,女郎手持灰色小花一朵(花名不知,兒童常玩弄者),依次叩諸少年之額。花形如小袋,每叩分裂作聲,少年咸踴躍伸額與之叩擊。余僅得窺女郎之側面,第其姿態所以動余者,實超過言說。余嘆慕幾至失聲,竊念若邀彼美纖手一擊,餘一切皆不惜也。余銃已滑落地面,然是時百事俱忘,所有心思,悉貫注女郎之身。凡彼綽約之姿態,彼可愛之皓腕,彼少亂之秀發,彼精朗之嫵眸,彼柔美之玉頰,以至睫毛,處處令人銷精。余貪看不能暫舍,忽聞近處呼曰:「嘻,少年乎!」與子尚無瓜葛之少婦,似此耽耽注視,其亦可以休與!比大吃驚,視垣之彼面,一男子作嘲笑狀,睨視此方。恰是時,女郎亦掉面此向,臉如朝霞,對余泄淺笑,示吾以皓齒。余是時始窺得美人正面,赧然面赤,急拾銃,帶笑奔歸。余之笑聲,雅近音樂,然不少雜惡意。入室握面仰臥榻上,心臟突躍甚厲,羞恥喜悅之情,並集於胸,是時之興奮,實從來所未有。移時,更梳洗而出,女郎之淑貌尚未去吾眼前。爾時心內突動雖少殺,但另感一種之壓迫。吾父見余問曰:「如何?汝今日捕得鳥否?」余正思將吾所遇悉告吾父,繼仍強抑一笑而罷。其夜輾轉不能貼席,通宵未能安眠,浸曉乃熟睡矣。

次晨余胸中第一盤算者,則為聯絡彼等之方法。至院前亦數次,但未到垣牆左近。

茗畢出街,仍遠遠注視其家之窗戶,心內復逐細追憶昨日之遇,彼美之笑容,時浮漾吾眼前……雖然,當吾頭腦如此苦悶之時,運命方面,既為余安排確定矣。

余出未歸,吾母接鄰家書簡一通。簡紙粗劣如信局用物,書中措辭,亦率直不合常法,略謂母與公爵夫人及維持其家族諸要人,得相昵近,將來懇為公爵一家竭力照應,復附辭稱欲來訪,詢母何時得閑。此書來時,吾父亦不在。母頗躊躇,不知所以處置,籌思正苦,適余返。母喜悅非常,立命余赴鄰家,致意公爵夫人:凡吾等分所當行之事,莫不為公爵一家盡力,並約夫人午後一點前來晤談。余被此差遣,正可達吾秘密之希望,實無上好機也,但不敢少露形跡,即回室換嶄新領結,着燕尾服而出。

通過一窄徑,即至鄰家,於時餘四肢起栗,及訪閽者,一粗陋之男丁,捧食罷餐盤向余問曰:「閣下何事?」余曰:「左雪康公爵夫人在乎?」旋聞裡面一老婦嗽聲啜啜,喚此男丁,男丁放盤於地板而入內,已復出,導余往客房。余鎮定胸間動悸,隨之人室,室小狹且不清凈,粗糙之傢具,排置亦不整秩。公爵夫人年垂五十,面貌丑惡,着半舊藍衣,坐斷肘躺椅之上。余禮畢,恭敬致詞曰:「貴婦即左雪廖公爵夫人乎?」答曰:「然,足下V夫人之公子乎?」余唯唯,因申來意。公爵夫人日:「尊貌甚幼,青春幾何?」余瞿然對曰:「十六矣。」夫人探袋出粗皺紙片,揩其鼻,諦視余面贊日:「此最好時代也。"復又曰:「吾等亦甚嫌苛禮,此後願勿復作客氣。」余腹中滋不悅,竊念烏用此絮絮為,恰是時房門洞啟,彼含笑佇立者,非吾昨日所見之女郎耶?夫人顧語余曰:「此吾女琪羅奇珈也又指余謂姑娘曰:「此鄰舍V夫人之公子也J 姑娘曰:「恕余冒昧,尊字何稱?」余強抑吾興奮之胸,僅答曰:「吳辣紀米爾繼是J 夫人復詢餘二三事,問答種種,其間姑娘以同樣之笑顏,對余注視,少選輕啟櫻口,發聲如銀鈴,似字句皆欲帶顫栗之勢。言曰:「奧爾兌瑪君,……吾以此呼君,亦盡可行否與?……吾昨日確見君矣。」余微應曰:「然夫人旋問曰:「何謂?」姑娘不答,卻謂余若無事,可到彼室,襄挈解毛繩。余遂隨之行,姑娘綉閡,較前室整潔良多。余神魂飄盪,舉不知所謂,宛然如夢中猝被幸福強壓,余心但為之狂亂而已。姑娘與余對坐,比無語,將毛繩褂余手,自以名剌或他種厚紙作線板,運其靈敏之纖手而束焉。姑娘時或睜其半掩之星眸,放清晶之光,直射余面,余不敢仰視。姑娘言曰:「奧爾兌瑪君,子昨日對吾抱何感想?……吾料子定惡變其心緒無疑……斯言中乎否與?」余曰:「否,並未涉他想。……吾何為作此……至此而止。」余之答辭殊曖昧不見分曉,彼乃曰:「君諦聽,吾之性格,君固不知也。我心直樂,人吐語誠實。君年確十六與?吾則廿一矣。吾以弟蓄君,君在我前,出辭必真實不虛,不可違背吾言……請抬面向此……請向此,猶未聞耶?……」余至是,面益赤,震懾失次,姑娘少低聲續曰:「吾甚愛君之面龐,良思共君結為契友,顧君愛我乎?」余僅報曰:「姑娘。」於是彼復曰:「君今後呼我琪乃達亞歷山大威那可也。少年慣作客氣,吾甚不取,願子恣意放言,吾

真實愛君。」姑娘寵余至於斯極,余心誠喜,但彼以兒童待吾,滋不能滿足。余於是放膽告之曰:「琪乃達亞歷山大威那姑娘,我愛卿極矣。」初不欲隱匿此情也,繼是余等復發奮卷繩。姑娘低面不動,余乘此竊窺其身體,寢假膽愈大,直注視其面。姑娘姿態,較昨夕動余尤甚。坐處背窗,上褂白簾,陽光內射,自濃美之秀發,流輝過香項,拂映玉肩,至姿狀纖美之膝邊而止。姑娘衣裳質素,然余不嫌,就其衣褶一一接吻,即命余在姑娘裙底露見之履前,合十禮拜,將所不拒。至此正股貼座,並覺異常困難,更默謝上神降此莫大之幸福,願永久留此室中不少動也。

姑娘抬玉面,流波送盼,嘴然而笑,意態甚形親密,旋又伸其纖手向余。余面赧,局促不能安。俄頃,聞鄰室佩劍擺曳之聲,旋聞夫人呼曰:「琪乃裴羅夫作羅甫君,為汝送乳貓來矣。」姑娘應曰:「乳貓乎?」且言且離座而起。余拾起姑娘膝下滾落之繩球,置之窗沿,隨姑娘赴鄰室,入室見灰色乳貓,伏室之中央。姑娘蹲立貓前,熟視其面。座中除老夫人外,則一清雋活潑之年少騎兵士官在焉,此士官為余昨夕所見諸少年中之一人。姑娘得貓甚悅,贊其耳長,目色亦灰,對士官申謝。士官微笑答禮,並曰:「因姑娘曾言愛此種貓,余故不憚奔走,八方搜求,蓋余視姑娘之金言與法律等也。」姑娘遣婢給貓牛乳,親伺其食,少選起立。士官飾笑容向姑娘曰:「貓之謝禮,請假玉手。」姑娘如言伸過其皓腕,士官接之熟吻,不忍釋,姑娘一任所為,自士官之肩上視余而笑,余呆立如木偶。此際余家之男丁費多爾入室,余移步就之,兩足牽動如機械,然費多爾小聲語余曰:「夫人命吾來迎,因少主久不歸,震怒多時矣。」余悚惶,立辭眾人慾出。姑娘且笑且告余曰:「奧爾兌瑪君,望子時復來游余竊思姑娘何故恆怡怡然向余而笑,且思且偕費多爾歸。吾母見余,果痛加責備。余無語回己室,掩關寂處,頃刻間悲感橫生,幾至啜泣,妒彼士官之心,蓬蓬然以起。公爵夫人尋如約訪吾母,時余不在,窺吾母之意,似非甚悅夫人者。餐時聞母告父曰:「公爵夫人之氣味,實粗鄙不可近,且夙好訴訟。念系有榮爵之人,姑於明日招之午餐,並請其姑娘同來。"(余聞姑娘之辭,伏面餐盤。)父謂想及公爵夫人之來歷,因涉辭及之。據父所述,則左雪霹公爵者,在父年幼時已謝人世,其家本鎮富,公爵放盪無紀,長年住巴黎,得「巴黎人」之渾名,笆萬之產,俱化於賭博。後為金錢與猾商之女結婚,從事拋盤生意,卒歸失敗雲。母曰:「若爾將不致蓄意來借金乎?」父漫應曰:「是或有之。」少頃父復曰:「汝才言並招其女來宴,其女美艷,嘖嘖人口,且聞亦曾受相當之教育。」母曰:「是則大異其母矣。"父曰:「不類母,亦不似其父,但有教育滋蠢矣。」母默然如有所思,父亦不復語。余聆二老之言,未覺生何快感。餐罷,余走院中,心內方計議,決不更赴鄰舍境界,i巨料吾足竟不知於何時已曳吾到其地,而彼美適亦迎面行來。伊手中攜書籍,似不知對面有餘在。余本思默然走過,咄嗟之間,旋轉念故作微咳,姑娘轉身晦然,默致禮,旋仍捧書,且閱且行去。余大沮喪,立轉吾身,恰

直吾父自後至。父問曰:「汝識彼公爵之姑娘乎?」余曰:「諾。」父曰:「汝何由得識之?」余未及答,父旋返踵走近姑娘身旁,向彼深深一躬,姑娘亦還禮如儀,意態甚形慌亂,落書於地,父行尚目送之。父甚注意修飾,向不為粗漏服裝,是時之豐采,雖如餘一童子,猶羨為美丈夫也。吾俟父行,即趣步就姑娘,姑娘不余顧,急拾書逸去。

自是夕至次日,余憎惚未做一事,即或面書,亦始終注視一處,不復能耐心。旁午余盛服,煥然一新,母怪而問,余粉飾日:「今日非有客來乎?」母日:「即便有客,是將何為?」余辭塞,無已仍易常服,着尋常之汗衫。少頃,已屆約定時刻,公爵夫人偕姑娘至。夫人仍著其半舊之藍衣,上加黃色舊式肩褂,寒暄始已,即移談財政之事,極言生計困難,傾瀉不止,未見公爵夫人之品格何存。姑娘則反是,儀貌端莊異常,甚能保持公爵子女之威嚴者。姑娘著起花紗衣,垂發頰際,如英人裝扮,淑貌愈顯幽靜。吾父出其日常酬酢之風,與姑娘周旋,極力博姑娘之歡心。姑娘為態絕淡,謂為不懣,尤未足擬。二人交談,概用法語,姑娘音調正確,尤為余所驚異。夫人初不拘禮,盡量果其飢腹,更連發礙理之質問,煩惱吾母,餐訖,客將辭矣。余自人座,未受姑娘一瞥,亦未交一辭。余實無術自進,姑娘為此態度,余不啻受死刑宣告也。客辭,余依然着吾之汗衫,悄然送至闌外,斯時姑娘突復其昨日親近之態,附吾耳言日:「今晚八點,望過我,屆時務必勿誤。」余瞿然仰面,授彼以手,詛彼已捷足先逸,但見雪白肩衣飄盪之後姿而已。

八點,余易燕尾服赴鄰家,侍者導余往客室。室內似已喧闔多時,笑聲達戶外。余不曉為何事,異之,及啟戶,不覺愕然倒退。室之中央設椅,姑娘立其上,手持男子之帽前伸,周圍立五六人,咸伸手向帽中似探取何物者,姑娘見余遂呼曰:「請少待,不可不予閹與此客。」隨自椅躍下,捉余袖而入,使貼近其身旁,並責余何事猶疑,比宣言於眾日:「此君來可令加入,此奧爾兌瑪君鄰家公子也。」更指眾人一一告余曰:「彼馬烈威斯克伯爵也,此醫學士呂辛也,此詩人美達羅甫也,次退職大尉尼爾馬克也,再次騎兵士官裴羅夫作羅甫也,此君子見過矣。」余倉皇並忘向眾人行禮。呂辛學士者,日前在垣邊謔語余者也,餘人皆初見。姑娘告伯爵曰:「馬烈威斯克君,請書奧爾兌瑪之閹J伯爵目炯炯作灰色,口鼻盡小留細髭,口音略近波蘭,彼則曰:「令此君加入,罰金戲似不相宜。」於是騎兵士官及麻臉之退職大尉,亦附和此說。姑娘遮之曰:「吾但言書閹,何為此絮絮不休?請速書。」伯爵略搖其肩,恭順姑娘意旨,擺其指環璀璨之手,向紙片書焉。呂辛學士曰:「聽余解說,吾等所為,罰金戲也。償罰金者,恆為姑娘。今共抽此閹,中者無論誰何,有與姑娘接吻之權利。已喻吾說乎?」余局促不安,只得謹聽學士之說明。其間姑娘仍復踮立椅上,眾人遂以次抽閹矣。余亦追隨眾後,挨次到一睫毛甚長之偉丈夫,作勢將抽取。姑娘告之日:「美達甫羅君,子詩人也,曷放寬大將取閹權,讓給奧爾兌瑪君,俾其可兩抽,美達羅甫不

可。」結局余最後抽取,所得之閹,上書「接吻」字樣,余狂喜不覺大呼曰:「接吻!」姑娘應聲言曰「然乎!吾亦欣快!」且言且下椅,示余以歡悅之笑顏,余胸突突。姑娘問余曰:「汝喜乎?」余面燒赤,心上下如護轆。不圖裴羅夫作羅甫氏,猛向吾耳旁大叫日:「君閹賣我,給君百羅布。」余怫然與之爭,姑娘舉其雪白之皓腕授余,余遂跪接其手而以口親之。

(未完)

佛蘭克林自傳(英漢對譯)

Frorn Franklin's Autobiography.

Benjamin Franklin (1706—1790),為十八世紀第一偉人,於文學、科學、政治皆冠絕一世,其自強不息、勇猛精進之氣,尤足為青年之典型。斯篇乃其七十九歲所作自傳,吾青年昆弟讀之,倘興高山仰止之思,群效法其為人,則中國無疆之休而不佞所馨香禱祝者也。原書辭繁不可備譯,譯其青年時代者。叔雅識°

1.I was put to the grammar-school at eight years of age, my father intending to devote me, as the tithe二of his sons, to the service of the church.My early readiness in learning to read (which must have been very early, as I do not remember when I could-not read),and the opinion of all his friends that I should certainly make a good scholar, encouraged him in this purpose of his.My uncle Benjamin, too, approved of it, and proposed to give me all his shorthand volumes of sermons, I suppose as a stock to set up with, if I would learn his character".1continued ,however t at the grammar school not quite one year, though in that time I had risen gradually from the middle of the class of that year to be the head of it, and, farther, was removed into the next class a-bove it, in order to go with that into the third at the end of the year.But my father, in the meantime, from a view of the expense of a college education,

一、予八歲人小學,予父有子十人,欲如當時習俗,以其什一事上帝,望予將來得為僧侶。蓋予幼而善讀(不能讀時予竟不復記憶,故知能讀必甚早也),諸父執復群許其他日必成學者,故予父遂有此意。予叔父班家明亦贊成之,且謂予苟有意習速記術,則將舉其所記牧師說教辭若干卷,盡以授予,以為初學模擬之資也。予人小學之年雖由一年級之中漸升為全級首席,尋遷至上一級以備年終更升入第三年級,然在校實不及一年。因予父以家族之累過重,大學教育之資無力籌措,又聞其與友朋談,謂為僧侶者前途難期榮達,故遂變其初志,命予退學,轉人當時頗負盛

which, having so large a family, he could not well afford, and the mean living many so educated were after wards able to obtain-reasons that he gave to his friends in my hearing-altered his first intention, took me from the grammar-school, and sent me to a school for writing and arithmetic, kept by a then famous man, Mr.George Brownell, very successful in his profession generally, and that3by milde, encouraging methods.Under him I acquired fair writing pretty soon, but I failed in the arithmetic, and made no progress in it.At ten years old I was taken home to assist my father in his business, which was that of a tallow chandler and soapboiler-a business he was not bred to, but had assumed on his arrival in New England, and on finding his dyeing trade would not maintain his family, being in little request.Accordingly ,I was employed in cutting wick for the candles ,filling the dipping-mould and the moulds for-cast candles, attending the shop, going of

名之焦吉包雷氏所設書算學校。此君溫良善誘,教育有方,克盡厥職者也。予從彼未久即能書,然於算術則絕無進步。十歲時遂退學而歸,助予父從事業務。予父業造燭及肥胰,此業本非其素習,抵美洲後始從事於此,以其所操染業需要甚少,所人不足以支家計也,故予既歸。遂使予切燭心,納熔臘於型中以制燭,照拂店務或供奔走焉。

errands, etc.

(注)①Tithe本義為什一稅,乃由區中土地、牧畜等收入征其十分之一以供教會及牧師之俸給者。Franklin之父有十子,當時有以財產十分之一獻教會之習慣,故藉此為喻,②His character =his meth-od of short-han ci.③And that 之"that"當上文之very successful.

2.I disliked the trade, and had a strong inclination for the sea, but my father declared against it.However, living near the water,1was much in and about it, learned early to swim well, and to manage boats ;and when in a boat or canoe with other boys, I was commonly allowed to govern, especially in any case of difficulty.And upon other occasions I was generally a leader among the boys, and sometimes led them into scrapes, of wliich I will mention one instance, as it shows an early projecting

二、予不喜此業,堅欲浮海,而予父大不謂然。然以所居近水,常游泳盪舟其中,夙能泅水操舟,與群兒乘舟時例由予操縱之,遇困難時尤然。余時予大抵為群兒之首領,往往陷彼曹於困境,今試舉一端,雖當時之處置未當,然亦足以見少時急公之精神也。

public spirit, though not then justly conducted.

3.There was a salt marsh that bounded part of tlie mill-pond, on the edge of which, at high-water1,we used to stand to fish for minnow, By much trampling, we had made it a mere quagmire.My proposal was to build a wharf there fit for us to stand upon, and I showed my comrades a large heap of stones which were intended for a new house near the marsh, and which would very well suit our purpose.Accordingly, in the evening, when the workmen were gone, I assembled a number of my playfellows ,working with them diligently like so many enimets, sometimes two or three to a stone, we brought them all away, and built our little wharf.The next morning the workmen were surprised at missing the stones, which were found in our wharf.Inquiry was made after the removers ;we were discovered ,and complained of; several of us were corrected*by our fathers ;and, though I pleaded the usefulness of the work, mine "convinced me that

三、與水車相接處,有鹽沼焉。潮滿時,吾曹慣立其邊以釣穌魚,踐踏既甚,遂成泥塗。予建議築一埠頭以便立足,適有在澤畔建新屋者,其傍堆積石塊甚多,極便吾曹築埠之用。予以示吾之儕輩,使取材焉,其晚工人既去,予遂集嘻戲之伴侶多人,同運石塊,奔走甚勤,有如群蟻。石之巨者有時以二三共舉之,終盡運之而吾曹之小埠頭遂成。次晨工人亡石大驚,卒得之於吾曹之埠頭,乃查究為孰所運。吾曹之事遂發,儕輩皆大遭呵斥,多有為其父所痛責者,予雖力辯此役之有功,予父終喻予以不正之事必難有功之理也。

nothing was useful which was not honest.

(注)①ligh-waler 潮滿。②corrected 譴責。©Mine =my father.

4.I think you may like to know something of his person and character.He had an excellent constitution of body, was of middle stature, but well set, and very strong.He was ingenious, could draw prettily, was skilled a little in music, and had a clear, pleasing voice ;so that when he played psalm tunes on his violin and sung withal, as he sometimes did in an evening after the business of the day was over, it was extremery agreeable to hear.He had a mechanical genius too, and, on occasion ,was very handy in the use of other tradesmen's tools ;but his great excellence lay in a sound understanding and solid judgment in prudential matters^,

四、予意讀者當欲知予父為何如人也。彼之體格極佳,修短適中,且甚強健,頗有才,既工繪事復稍能音樂,其聲清朗悅耳。一日之事務既終,時時奏忽雷而歌,其音極可聽也。彼又有機械學之天才,遇無可如何時,能使他業工人之器具。然其最大長處則在聰明睿智,能於公私疑難下正確之判斷也。彼有多

both in private and public affairs.In the latter, indeed ,he was never employed, the numerous family he had to educate and the straitness of his circumstances^keeping him close to his trade ;but I remember well his being frequently visited by leading people, who consulted him for his opinion in affairs of the town or of the church he belonged to, and showed a good deal of respect for his judgment and advice.He was also much consulted by private persons about their affairs when any difficulty occurred, and frequently chosen an arbitra or between contending parties.At his table he liked to have, as often as he could, some sensible friend or neighbor to converse with, and always took care to start some ingenious or useful topic for discourse, which might tend to improve the minds of his children.By this means he turned our attention to what was good, just, and prudent in the conduct of life; and Little or no notice was ever taken of what related to the victuals on table, whether it was well or ill dressed, in or out of season, of good or bad flavor, preferable or inferior to this or that other thing of the kind③;so that I was brought up in such a perfect inattention to those matters as to be quite indiflerent what kind of food was set before me, and sounobservant of it that, to this day, if I am asked I can scarce tell, a few hours after dinner, what I dined upon.This has been aconvenience to me in travelling, where my companions have been sometimes very unliappy for want of a suitable gratification of their more delicate, because better instructed®;tastes and appetites.

數子女賴其教養,加之生計艱難不得不委身業務,未嘗從事於公共事業,然予憶常有顯者來訪,與之商酌城市及其所奉教會之公事,於其判斷忠告皆深表敬意也。私人遇有困難來求其教者亦不少,且常被推為調人以排難解紛焉。又好招良朋鄰里會宴於家,每以賢明有益之事為談資,藉以啟迪其子女,以此使吾曹致意於人生之善良、正直、敏勉諸德。至於酒饌則不甚措意,烹調之美惡,人時與否,滋味若何,及比較若何,皆非所顧慮。故予於此等事亦遂絕不措意,無論進何食品視之全若無關,雖至今日,苟於進膳數時後,叩予所進何物,不能答也。予之不知味在旅行之際頗覺其便,而予之伴侶以辨味過精,難得可口之食物,往往覺其良苦也。

(注)①Prudential matters =Matters requiring the exercie of prudence or foresight.②Straitness of his cir cum-stances生計艱難。③Inferior to.「the kind較其同種類者之優劣,如此肉較彼肉如何,此魚較他魚如何。

④Belter instructed更知味,辨味更精之義

5.To return ;I continued thus employed in my father, s business for two years, that is, till I was twelve years old; and my brother John, who was bred to that business, having left my father, married ,and set up for himself at Rhode Island, there

五、今更述予之事。予從事於予父之職業者更歷二年,直至予年十二時止。予兄約翰,素習此業,會彼授室,去予父而獨立自營於

was all appearance that I was destined to supply his place, and become a tallow-chandler.But my dislike to the trade continuing, my father was under apprehensions that if he did not find one for me more a-greeable, I should break away 1and get to sea, as his son Josiah had done, to his great vexation.He therefore sometimes took me to walk with him, and see joiners, bricklayers, turners, braziers, etc, at their work, that he might observe my inclination and endeavor to fix it on some trade or other on land.It has ever since been a pleasure to me tosee good workmen handle their tools ;and it has been useful to me, having learned so much by it as to be able to do little jobs myself in my house when a workman could not readily be got, and to construct little machines for my experiments "while the intention of making the experiment was fresh and warm in my mind.My father at last fixed upon the culler's trade, and my uncle Benjamin's son, Samuel, who was bred to that business in London, being about, that time established in Boston, I was sent to be with him some time on liking3.But his expectations of a fee4with me displeasing my father, I was taken home again.

(注)①Break away逃亡。②Experiments謂電學之實驗也

④A fee =A sum paid to a master.

6.From a child I was fond of reading, and all the little money that came into my hands was ever laid out in books.Pleased with the Pilgrim's Progress ,my first collection was of John Bunyan's works, in separate little volumes.I afterwards sold them to enable me to buy R.Burton's Historical Collections 21;they were small chapmen's books, and cheap, forty or fifty in all.My father's little library consisted chiefly of books in polemic divinity, most of which I read, and have since often regretted that, at a time when I had such a thirst for knowledge, more proper books had not fallen in my way since it was now resolved I

羅德島。予似必將繼彼而為制燭工矣,然予厭此業如故。予父憂苟不使予就適宜之業,則予將效予兄焦霞逃之海上為舟子,故時時攜予散步,使觀木工、瓦工、轆護工、銅工之操作,欲觀予性之所喜,使執業於陸上。予自是乃好觀良工之操作,且獲益不少。苟工人不易覓時,能於家中辦小工作◎實驗之興勃發時,且能自製實驗之機械焉。予父其後終決意使予操刀劍業,予叔父之子撒密爾習此業於倫敦,此時方設肆於波士頓,乃送予往其肆學習。彼以望報致予父不怪,故未幾予復歸家。

③On liking =On trial, at the pleasure of both.

六、予自孩提時即好讀,錢到手盡以購書。愛讀《天路歷程》,初得之書即班揚氏著作也Q 書已敝,分裝為數小冊。其後賣此以購布爾頓氏之《歷史叢書》,此書為仿間小本,價甚廉,凡四五十冊。予父略有藏書,大都神學之著作,予皆嘗讀之,然既決計不為僧侶,而當此勤求知識有如飢渴之年竟無適當之書可讀,思之每引為大憾也。有卜奴達齊

should not be a clergyman.Plutarch's Lives4there was, in which I read abundantly, and I still think that time spent to great advantage.There was also a book of De Foe's ',called an Essay on Projects, and another of Dr.Mather's, called Essays to Do Good, which perhaps gave me a turn of thinking that had an influence on some of the principal future events of my life.

7.This bookish inclination at length determined my father to make me a printer, though he had already one son (James)of that profession.In 1717my brother James returned from England with apress and letters, to set up his business in Boston 6I liked it much better than that of my father, but still had a hankering for the sea.To prevent the apprehended effect of such an inclination, my father was impatient to have me bound ot my brother.I stood out1some time, bnt at last was persuaded, and signed the indentures when I was yet but twelve years old.1was to serve as an apprentice till.I was twenty-one years of age, only I was to be allowed journeyman's wages during the last year.In a little time I made gieat proficiency in the business, and became a useful hand to my brother.I now had access to better books.An acquaintance with the apprentices of booksellers enabled me sometimes to borrow a small one, which I was careful to return soon and clean.Often I sat up in my room reading the greatest part of the night, when the book was borrowed in the evening and to be returned early in the morning, lest it should be missed or wanted.

氏《英雄傳》一冊,予讀之多通,及今思之,此光陰良非虛擲。又有戴福氏之《規畫論》,馬塞博士之《為善論》,是書感予至深,他日之大業多受其影響也。

七、予雖已有一兄(名詹姆士)操印刷業,予父以予有好書癖,決意命予亦業此。千七百十七年,予兄詹姆士自英格蘭攜印刷機及活字歸,開業於波士頓。予愛此遠過於制燭業,然欲為舟子之念猶未或忘。予父防予逃之海上,急欲托予於兄,予初抗父命,終乃勉從其意,簽名契約,時年僅十二也。據此約予當服役至二十一歲,唯最終一年可得賃金如工人。未幾予業大進,兄倚如左右手。斯時予遂能得良書,蓋與書肆生徒相識,可時時借閱,讀畢即還,不敢損污。往往夕借一書,夜坐讀之,至於深宵,次晨早還之,懼或失之也。

(注)

①Pilgrim's Progress 即Bunyan(1628—1688英之宗教家)

所著《天路歷程》。②Burton's Historical

Collections.此書為倫敦Nathaniel Crouch所發行,其時在十七世紀,與著Anatomy of Melancholy之Robert Burton為兩人。③Polemic—Controversal.④Plutarch's Lives為希臘史家,Plutarch所作《英雄列傳》,

Emerson 稱其為"the Bibble of Heroismsn 者也。⑤Daniel Defoe (1661—1731),英之小說家,即著

Robinson Crusoe 者0⑥Rev.Dr.cotton Mather (1663—1728),

美之神學家。⑦Stand out.

違抗。

8.And after some time an ingenious tradesman, Mr.Matthew Adams, who had a pretty collection of books, and who frequented our printing-house, took notice of me, invited me to his library, and very kindly lent me such books as I chose to read, I now took a fancy to poetry, and made some little pieces.My brother, thinking it might turn to account1,encouraged me, and put me on2composing occasional ballads.One was called The Lighthouse Tragedy, and contained an account of the drowing of Captain Worthilake, with his two daughters; the other was a sailor's song, on the taking®of Teach (or Blackbeard ),the pirate.They were wretched stuff, in the Grub Street4ballad style; and when they were printed he sent me about the town to sell them.The first sold wonderfully, the e-vent been recent, having made a great noice.This flattered my vanity ;but my father discouraged me by ridiculing my performances, and telling me verse-makers were generally beggars.So I escaped being a poet, most probably a very bad one ;but as prose-writing has been of great use to me in the course of my life; and was a principal means of my advancement, I shall tell you how, in such a situation ,I acquired what little ability I have in that way

八、其後有馬秀亞丹君者,賢智之商人也,藏書甚富,時往來予之印刷肆,予邀其眷顧,招予至其齋中,惠然假予以所欲讀之書。予此際頗知好詩歌,嘗作短詩數章,予兄以為可觀,甚獎進予,使作詠時事詩二章,一曰《燈塔之慘劇》,敘船長王錫類與其二女遇風壞舟事,一為《舟子之歌》,詠海盜黑髯公之就擒,此二詩固下里巴人之音。印既成,兄使子走城市賣之,第一章以其事方新,人爭購讀,聲名大振,此頗使予自豪。然予父笑之且謂詩人大抵皆乞丐,大挫予氣。予乃免為俚鄙之詩人矣,然散文於予生之用至宏,予之立身,斯為至要。以當日之地位,果以何術得成此薄技,將為公等道之。

(注)①Turn to account 可用,可觀。②Put me on =Induced me.③The taking 捕獲。④Grub Street A street in London, much inhabited (in 18th century)by writers of small histories, dictiouaries, and temporary poems, whence any mean production is called grubstreet.

9.About this time I met with an odd volume of The Spectator.It was the third".I had never before seen any of them.I bought it, read it over and over and was much delighted with it.I thought the writing excellent, and wished, if possible, to imitate it.With this view I took some of the papers, and,

九、時予得見殘本《斯貝台陀》雜志一冊,此為第三卷。予於此雜志未之前見,購歸反覆諷誦,大好之,深愛其文,思摸擬之,乃取其其章句中所含趣意,

making short hints of the sentiment in each sentence ,laid them by a few days, and then, without looking at the book, tried to complete the papers a-gain by expressing each hinted sentiment at length, and as fully as it had been expressed before, in any suitable words that should come to hand.Then I compared my Spectator with the original, discovered some of my faults, and corrected them.But I found I wanted a stock of words, or a readiness in recollecting and using them, which I thought I should have acquired before that time if I had gone on making verses ;since the continual occasion for words of the same import, but of different length to suit the measure, or of different sound for the ryhme, would have laid me under a constant necessity of searching for variety。and also have tended to fix that variety in my mind, and make me master of it.Therefore I took some of the tales and turned them into verse, and, after a time, when I had pretty well forgotten the prose, turned them back again.I also sometimes jumbled my collections of hints into confusion, and after some weeks endeavored to reduce them into the best order, before I began to fonn the full sentences and complete the paper.This was to teach me method in the arrangement of thoughts.By comparing my work afterwards with the original, I discovered many faults and amanded them ;but I sometimes had the pleasure of fancying that, in certain particulars of small import.I had been lucky enough to improve the method or the language ;and this encouraged me to think I might possibly in time to come be a tolerable English writer, of which I was extremely ambitious.My time for these exercises and for reading was at night, after work, or before it began in the morning, or on Sundays, when I contrived to be in the printing-house alone, evading as much as I could the common attendance on public woiship which my father used to exact of me wlien I was under his care, and which indeed 1still thought a duty, though I could not, as it seemed to me, afford time to practise it.

以簡單之辭書之別紙,置之數日,乃掩卷不觀,取前所書短句,試以所能運用之字敷衍之,務求盡達其旨,與原文等。然後取原文比較觀之,得見疵謬,即加改正。然予識字甚少,且不善遣辭,自思將作韻文必先能此,蓋作詩歌當多識同義而異形之字以為辭藻,同義異音之字以葉聲韻,勢不得不勤為搜討,識之於心,且求善用之也。故予取書中故實,演以韻文,俟稍歷時日,其原文已忘,復取此韻文演為散文。予時又取別紙所書簡短之辭而散亂之,數星期後乃盡心排列之,求其通順,然後敷衍辭句,連綴篇章,以為全文,此予學文章章法之方也。然後以予所作比之原文,見有瑕玷,即加改削。惟予幸時能見原文章法辭句之小疵而改正之,沾沾自喜,益自奮勵,思將來或能成英文作家,此蓋予中心所切望者也。予學文讀書之時為夜間事畢,清晨事前,或星期日,於居父膝下時,星期日常命予必往教堂之祈禱大會,予則務避不往,獨居印刷室以讀書,然予雖無暇遵行父命,至今猶覺其當遵也,

(注)①The third =The third volume.②Different length.字母多寡之不同者。③Variety.謂字異義同或字同義異等變化。

10.While I was intent on improving my language,1met with an English grammar (1think it was Green-wood's①),at the end of which there was two little sketches of the arts of rhetoric and logic, the latter finishing with a dispute in the Socratic method ;and, soon after,1procured Xenophon's Memorable Things of Socrates a ,wherein are many instances of the same method.I found this method safest for myself and very embarassing to those against whom I used it, therefore I took a delight in it, practised it continually, and grew very artful and expert in drawing people, even of superior knowledge, into concessions, the con equences of which they did not foresee, entangling them in difficulties out of which they could not extricate themselves, and so obtaining victories that neither myself nor my cause always deserved.......

11.I continued this method some few years, but gradually left it, retaining only the habit of expressing myself in terms of modest diffidence4;never using, when I advanced anything that may possibly be disputed, the words certainly, undoubtedly, or any others that give the air of positiveness to an opinion ;but rather say, I conceive or apprehend a thing to be so and so; it appears to me, or, Is ould think it so and so, for such and such reasons;or, I imagine it to be-so; or, it is so, if I am not mistaken.This habit, I believe, has been of great advantage to me when 1have had occasion to inculcate my opinions, and persuade men into measures that 1have been from time to time engaged in promoting ;and, as the chief ends of

十、方予專心修辭時,得見《英文法》一冊(憶為葛林武德氏書)。其卷末載有短文二首,一為《修辭學論略》,一為《名學論略》,後者之末附有梭格拉底氏《論法之問答》。未幾予得讀宰羅逢氏之《梭格拉底言行錄》,其中載有此論法之例題不少,見其於吾最安全而能窘人,遂大好之,練習不輟,術漸精,能使知識高於己者辟易退讓,不知其極,陷之於困難,弗能自脫,以予之無俚,所持論又至淺薄,然竟往往博奇捷也。

十一、予用此法者數年,然後亦漸棄之,惟措辭謙遜之習慣尚存,有所爭辯不用「確然」「無疑」,或其他稍涉獨斷之辭,寧謂「予思其如是如是"、「覺其如是如是",或「以是因緣,予見其如是」「予料其如是」、「使予非謬,此殆如是」而已。予信此習慣於余之誨人及時時勸人從已所倡之法皆所利甚多,談論之要在於教人、求教、悅人、勸人,願明達之士慎勿以獨斷自是之風招恐樹敵,轉減卻勸人為善之效,使天

conversation are to inlonn or to be informed, to please or to persuade, I wish well-meaning, sensible men would not lessen their power of doing good by a positive, assuming manner, that seldom fails to disgust, tends to creat opposition, and to defeat every one of those purposes for which speech was given us——to wit, giving or receiving information or pleasure.For if you would inform, apositive and dogmatical manner in advancing your sentiments may provoke contradiction, and prevent a candid attention.If you wish information and inprovement from the knowledge of others, and yet at the same time express yourself as firmly fixed in your present opinions, modest, sensible men, who do not love disputation, will probably leave you undisturbed in possession of your error.And by such a manner, you can seldom hope to recommend yourself in pleasing your hearers, or to persuade

賦吾人以為授受知識樂利之資者失其功用也。苟欲教人而以自是獨斷之風出之,則易招反對,而虛懷聽納者蓋寡。苟欲受教於人,而又固執己見,則謙抑君子,不好爭辯,將望而去之,任汝過誤,不復容啄矣。蓋以此道行之,必難望聽者之樂從也。

those whose concunence you desire.

(注)①GreenwoocTs—Janies Greenwood氏千七百十一年始刊行於倫敦之文法書。②Socra/ic Method—The mode of arguing pursued by Socrates, the illustrious Greek philosopher (B.C.471—399).③Zenophon (B.C.444?).希臘名將,而Socrates之弟子也。④modest diffidence謙遜之疑惑,渭有所論斷皆以謙抑之辭出之也。

Pope !says judiciously :

「Men must be taught as if you taught them not, And things unknown proposed as things forgot.v 4

Further recommending to us :

「To speak, though sure, with seeming diffidence.M And he might have coupled with this line that line that which he has coupled with another, I think, less properly,3

「For want of modesty is want of sense.**

If you ask, why less properly?1must repeat

善哉,潘卜之言曰:

「教人如非教,不知唯不知。」又戒吾人曰:

「事雖真且確,言之如有疑。」彼本當以此下所舉句為上二句之對,而乃對以他句,予頗思其不當。

「以無沖懷者,即無意識故。」苟問何謂,請視下文。

the lines——

「Immodest words admit of no defence, For want of modesty is want of sense.」

Now, is not **want of senseM (where a man is so unfc)rtunate as to want it)some apology for his uwant of modesty"?And would not the lines stand more ustly thus?

44Immodest words admit but this defence, that want of modesty is want of sense.n This, however, I submit to better judgments.

「發為不遜辭,厥咎無可恕。」

「以無沖懷者,即無意識故。」嗚乎!「無意識」(人苟不幸而無此)寧非不遜之解耶?改之如下寧不更切當耶?

「發為不遜辭,厥咎無可恕「以無沖懷者,即無意識故。」然此尚當質之高明也。

(注)①Alexander Pope (168811744),英之大詩人。所引句見彼所作Essay on Criticism.②二句之義蓋謂誨人當出以婉辭,不可以師自居,不知之事當不提及,有如忘卻也。@He might have coupled.

less properly.—that which =that lime which,指下**For want of modesty"&c.句044this line"指"To speak, though sure"&c.句01Another'指u Immodest words odmit"&c.句0詳言之即"To speak,

though sure**句,當與「For want of modesty」句為對偶,今以與"Immodest words」句相偶似覺失當o

12.My brother had, in 1720or 1721,begun to print a newspaper.It was the second that appeared in America, and was called the New England Courant.The only one before it was the Boston News-

Letter.I remember his being dissuaded by some of

his friends from the undertaking, as not likely to succeed, one newspaper being, in thier judgment, enough for America.At this time there are no less than five-and-twenty.He went on, however with the

十二、千七百二十一年頃,予兄創刊一新聞紙,名《新英蘭報》。此在美洲為第二報紙。前所有者唯一《波士頓報》耳。憶予

兄友人多有諫阻其事者,彼輩以

為美洲有一報紙已足,再刊一報,恐難期發達也。今則已不下二十五種矣。予兄毅然行之,排印既畢,使予挾之,周歷街衢而致之

undertaking, and after having worked in composing 讀者焉0the types and printing off the sheets, I was employed

to carry the papers through the streets to the custom-

13.He had some ingenious men among his

十三、予兄友朋中頗有能文

friends, who amused themselves by writing little pieces for this paper, which gained it credit and

者,好作小品文投之彼報以自娛樂,以是頗得信用,讀者益眾,

made it more in demand, and these gentlemen often

諸文士時來訪。予聆其談論,聞

visitedus.Hearing their conversations, and their accounts of the approbation their papers were received with, I was excited to try my hand among them ;but, being still a boy, and suspecting that my brother would object to printing anything of mine in his paper if he knew it to be mine ,I contrived to disguise my hand, and, writing an anonymous paper, I put it in at night under the door of the printing-house.It was found in the morning, and communicated to his writing friends when they called in as usual.They read it, commented on it in my hearing, and I had the exquisite pleasure of finding it met with their approbation ,and that, in their different guesses at the author, none were named but men of some character among us for learning and ingenuity.I suppose now that I was rather lucky in my judges, and that perhaps they were not really so very good ones as I then esteemed them....

14.I have been the more particular in this description of my journey」,and shall be so of my first entry into that city2,that you may in your mind compare such unlikely beginnings with a figure I have since made there.I was in my working dress, my best clothes being to come round by sea.I was dirty from my journey;my pockets were stuffed out with shirts aud stockings, and I knew no soul, nor where to look for lodging.1was fatigued with travelling, rowing, and want of rest ;I was very hungry, and my whole stock of cash consisted of a Dutch dollar, and about a shilling in copper.Tlie latter I gave to the people of the boat for my passage, who at first refused it on account of my rowing ;but I in

世人褒美其文之辭,不禁躍躍欲試,思作一文,分彼曹之席,然予固猶一童子,竊意予兄苟知為予作,將不許其載之報紙,乃變易筆跡,草隱名文一首,夜半投之印刷室戶下。次晨予兄見之,其文友來時,循例以示,彼輩讀且贊於予前。予以此文為所嘆賞,且諸人猜度其作者,所舉皆以才學著稱之人,不禁為之大樂,及今思之,當日予之得此鑒識,真為僥幸,且諸人亦非真衡文家,如吾當時之所崇奉也。

十四、予於此行敘之加詳,於初入此城時之狀況亦特詳敘之,俾讀者心中一較予困窮無似之發端,及他日於此之自致通顯也。子之衣由海道來,故所衣為工人服。長征既久,塵土滿衣,囊中滿塞衿福,既無故舊復不知投止何所,陸則徒行,水則盪舟,夜復少眠,故疲且飢。囊金僅荷蘭銀幣一圓及銅幣約一先零,予以銅幣盡與舟人為舟資,彼輩以予為之盪舟,始卻不受,予強彼輩受之。人當囊空往往視多金時為輕財,此殆恐人謂其此外無所

sisted on their taking it.A man being sometimes 有也。

more generous when he has but a little money than

when he has plenty, perhaps through fear of being

thought to have but little.

(注)①My journey.上文所略甚多,此my journey渭其出印刷店而往Philadelphia之行也°②That city

謂Philadelphia.

15.Then I walked up the street, gazing about, till, near the market-house, I met a boy with bread.I had made many a meal on bread, and, inquiring where he got it, I went immediately to the baker's he directed me to, in Second Street, and

asked for biscuit, intending such as we had in Boston; but they, it seems, were not made in Philadelphia.Then I asked for a threepenny loaf, and was told they had none such.So, not considering or knowing the difference of money, and the greater cheapness nor the names of his bread, I bade him give me threepenny-worth of any sort.He gave me, accordingly, three great puffy rolls.I was surprised at the quantity, but took it, and, having no room in my pockets, walked off with a roll under each arm, and eating the other.Thus I went up Market Street as far as Fourth Street, passing by the door of Mr.Read, my future wife's father ;when she, standing at the door, saw me, and thought I made, as Icertainly did, a most awkward, ridiculous appearance.Then I turned and went down Chestnut

Street, and part of Walnut Street, eating my roll all the way, and, coming round, found myself again at Market Street Wharf, near the boat I came in ,to which I went for a draught of the river water ;and, being filled with one of my rolls, gave the

十五、予於是游覽街中,至市場近處,遇一挾麵包之童子。予既常以麵包為膳,詢其何處購此,彼示予在二道街,予急奔往,向沽餅干,意欲如在波士頓所沽者,然此類費拉特爾費亞似不制之。予乃向沽價三片尼之麵包,肆中人答以無之。予既不知波士頓與此地麵包之價相懸殊,又不能舉其麵包名,乃命其勿拘種類但與我以三片尼之物,肆主遂授予膨然三巨塊,予驚其過多,然亦遂受之,囊不能容,乃以二腕各挾其一,一則行且食之。如斯遊行市場街四道街,過李德先生之門,彼蓋他日予之婦翁也。予妻時立門首,見予狀至鄙陋可笑,此誠然也。予於是轉往栗街胡桃街,行時食麵包不輟,行一周復至市場街埠頭,去予所乘來之舟不遠,乃復往其舟飲河水一杯。予食麵包一塊既果腹,乃以餘二塊與一婦人及其幼兒,彼與吾同舟來此尚將他往者也。

other two to a woman and her child that came down the river in the boat with us, and were waiting to go farther.

16.Thus refreshed, I walked again up the street, which by this time had many clean-dressed people in it, who were all walking the same way.I joined them, and there by was led into the great meeting-house of the Quakers, near the market.I sat down among them, and, after looking round a-while and hearing nothing said 工,being very drowsy through labor and want of rest the preceding night,[fell fast asleep, and continued so till the meeting broke up, when one was kind enough to rouse me.This was, therefore, the first house I was in, or

十六、予飲食休憩,復徘徊市上,斯時道上衣冠整治者甚多,皆向一處行。予隨之,遂至魁加派之大會場,乃坐於眾中。予以前夜過勞且未得眠,疲不可支,舉目略矚四周,亦未聞會眾作何語,遂熟睡其中,直至散會始有喚予醒者。故此會場者,予在費拉特爾費亞所居所眠之第一家也。

slept in Philadelphia.

(注)①Quaker—a religious sect founded by George Fox (1624—90)in Philadelphia.②Hearing nothing said—此派多好默禱,故無所聞。

述墨(續二號)

易白沙

第二章墨子歷史

墨子遺事,西漢人已不能言其詳。太史公《史記》,惟附數語於《孟子荀卿列傳》,且不能定其時代。墨子為周季學術一大宗派,記載如此簡略,此史公之疏也。茲征討群書,得其辜較,為錄於下:

(-)墨子之姓名墨子姓名,舊有二說:一謂姓墨氏,名翟;一謂姓翟氏,名烏。究以前說為確,可證之書,(1)《史記•孟子荀卿列傳》,(2)《荀子•非十二子》篇,(3)《韓非子•顯學》篇,(4)《呂氏春秋•當染》篇,(5)《漢書•藝文志》,(6)鄭樵《通志•氏族略》,皆謂墨子姓墨名翟者也。而《墨子》本書,亦自稱日翟,是即古人稱名之例。伊世《珍琅環記》,引賈子《說林》,謂墨子姓翟名烏。其母夢日中赤烏入室,驚覺生烏,遂名之,此說不足據。陶弘景《真誥•稽神樞》篇:「墨狄服金丹而告終」,以「狄」為「翟」,亦非古義。

(.)墨子之國籍墨子為魯人,為宋人?亦一疑問。高誘《呂氏春秋•當染》篇注,以為魯人。葛洪《神仙傳》,以為宋人。就墨子本書考之,當以魯人為是也。

(1)《貴義》篇:「墨子自魯即齊。」

(2)《魯問》篇:「越王為公尚過束車五十乘,以迎子墨子於魯。」

又考《呂氏春秋•愛類》篇:「公輸般為雲梯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往,見荊王日:'臣北方之鄙人也。《淮南子•修務訓》亦雲:「自魯趨而往,十日十夜至於郢J皆墨子為魯人之確證。《史記》班固,謂為宋大夫者,以魯人而仕於宋也。後人遂因此,誤為宋人。

(三)墨子之時代墨子生卒年月,無所考見,故治墨學者,各執一說。瑞安孫詒讓著《墨子間詁》,考定精審,為諸說所不逮。今分列於左,讀者仍取孫說可也。葛洪《神仙傳》:「墨子年八十有二,人周狄山學道其說雖不足盡信,然墨子實壽考,征以汪中孫詒讓所載,尚非虛語矣。

(1)《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墨翟或日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

(2)《漢書•藝文志》:「墨子名翟,為宋大夫,在孔子後。」

(3)《後漢書•張衡傳》注,引衡集論「圖緯虛妄」疏雲:「公輸般與墨翟,並當子思時,出仲尼後。」

(4)《史記索隱》引劉向《別錄》:「墨翟在七十子之後。」

(5)畢沅《墨子注敘》:「墨翟實六國時人,至周末猶存

(6)汪中《墨子序》:按《耕柱》、《魯問》二篇,墨子於魯陽文子,多所陳說。《楚語》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韋昭注「文子,平王之孫,司馬子期之子J其言實出世本。故《貴義》篇:「墨子南遊於楚,見獻惠王,獻惠王以老辭獻惠王之為惠王,猶頃襄王之為襄王。由是言之,墨子實與楚惠王同時,其仕宋當景公、昭公之世,其年於孔子差後,或猶及見孔子矣。《藝文志》以為在孔子後者是也。《非攻中》篇言「知伯以好戰亡,事在春秋後二十七年J又言「蔡亡」,則為楚惠王四十二年,墨子並當時及見其事。《非攻下》篇言「今天下好戰之國,齊晉楚越。」又言「唐叔呂尚邦齊晉,今與楚越四分天下。」《節葬下》篇「言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北有齊晉之君。」明在勾踐稱伯之後,秦獻公未得志之前,全晉之時,三家未分,齊未為陳氏也。《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公輸般請以機封。」此事不得其年。季康子之卒,在哀公二十七年。楚惠王以哀公七年即位,般固逮事惠王。《公輸》篇「楚人與越人舟戰於江,公輸子自魯南遊楚,作鉤強以備越亦吳亡後楚與越為鄰國事。惠王在位五十七年,本書既載其以老辭墨子,則墨子亦壽考人與?

(7)武億《墨子跋》:《楚語》「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註:「文子,平王之孫,司馬子期之子,魯陽公也。」惠王十年,為魯哀公十六年,孔子方卒。又翟本書《貴義》篇:「子墨子南遊於楚,見楚獻惠王。」楚世家無此名,是獻惠即惠王,誤衍一獻字。審是則翟實當楚惠王時,上接孔子未卒,故太史公一雲並孔子時,說非無據。

(8)孫詒讓《墨子年表》:墨子前及與公輸般、魯陽文子相問答,而後及見齊太公和(見《魯問》篇:「田和為諸侯,在安王十六年。」),與齊康公興樂(見《非樂上》篇:「康公卒於安王二十三年.」),楚吳起之死(見《親士》篇:「在安王二十一年。」)上距孔子之卒(敬王四十一年),幾及百年,則墨子之後孔子,蓋信。審核前後,約略計之,墨子當與子思並時而生,年尚在其後(子思生於魯哀公二年,周敬王二十七年也。下及事魯穆公,年已八十餘,不能至安王也。《史記•孔子世家》:「子思年止六十二」,則不得及穆公,近代譜牒書,或謂子思年百餘歲者,並不足據),當生於周定王之初年,而卒於安王之季,蓋八九十歲,亦壽考矣。其仕宋蓋當昭公之世,鄒陽書雲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史記》本傳)其事他書不經見。秦漢諸子,多言「子罕

逐君」,高誘則雲「子罕殺昭公」(《呂氏春秋•召類》篇注),又《韓非子》說「皇喜殺宋君」(《內儲說上》)。子罕與喜當即一人。竊疑昭公實被放殺,而史失載。墨子之囚,殆即昭之末年事與?

(四)墨子之遺事墨子者,躬行君子也。身所行事,即學說所主張。昔者齊王問墨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何如?」對曰:「古之學者,得一善言,以附其身。今之學者,得一善言,務以悅人。」(北《堂書鈔》八十三,《太平御覽》六百七引《新序》)蓋墨子之行於身者,即言於口者,故其遺事,多撰人後章,與學說相發明。茲不備述,述其異聞而已。

一曰墨子夢周公。

《論語》載孔子夢周公,不知墨子亦夢周公。《呂氏春秋•博志》篇:「孔丘墨翟,盡日諷誦習業,夜親見文王周公旦而問焉。」此言墨子與孔子同夢也。《貴義》篇:「子墨子南遊使衛,關中載書甚多。弦唐子見而怪之曰:『吾夫子教公尚過日、揣直曲而已。』(言不必多讀書)今夫子載書甚多,何有也?子墨子日:『昔者周公旦朝讀百篇,夕見漆十士(漆,七假借字),故周公旦佐相天子,其修至於今。翟上無君上之事,下無耕農之難。吾安敢廢此?是墨子嘗以周公之勤勞自勉,則夜見周公,亦精神上應有之召感矣。

二曰墨子哭歧道。

《荀子・王霸》篇言楊朱哭衢,不知墨子亦哭歧道。《呂氏春秋•疑似》篇「墨子見歧道而哭之」,高誘註:「為其可以南可以北,言乖別也」。賈子《新書•審微》篇:「故墨子見衢路而哭之,悲一硅而繆千里也」。按可南可北,一蹉千里,皆所染篇所言之理。

三曰墨子吹笙。

墨子,非樂者也,然實善於樂。《呂氏春秋•善因》篇:「墨子見荊王,衣錦吹笙,因也」。高誘註:「墨子好儉非樂,錦與笙非其所服也。而為之,因荊王之所欲也」。《藝文類聚》四十四引《屍子》雲:「墨子吹笙,墨子非樂而於樂有是也,按《淮南•主術訓》謂「墨子修先王之術,通六萩之論」,是墨子實通於樂,惟不言樂耳。

四日墨子從赤松子游。

葛洪《神仙傳》:墨子年八十有二,乃嘆曰:「世事已可知,榮辱非常保。將委流俗,以從赤松子游耳」。乃人周狄山,精思道法,想象神仙,於是數聞左右山間有誦書聲者。墨子臥後,又有人來以衣覆足。墨子乃伺之,忽見一人,乃起問之曰:「君豈非山嶽之靈氣乎?將度世之神仙乎?願且少留,喻以道要J神人曰:「知子有志好道,故來相候。子欲何求?」墨子曰:「願得長生,與天地相畢耳J於是神人授以素書,朱

英丸,方道靈教戒,五行變化,凡二十五篇。告墨子曰:「子有仙骨,又聰明,得此便成,不復須師」。墨子拜受合作,遂得其驗,乃撰集其要,以為《五行記》。乃得地仙隱居,以避戰國。至漢武帝時,遣使者楊違束帛加璧以聘墨子,墨子不出。視其顏色,常如五十許人。周遊五嶽,不止一處。

法國名將霞飛將軍(General Joffre)

潘贊

方今歐洲列強,開有史以來未有之戰局,而疆場之上,必有有史以來未有之人物,運籌決策於其中也。記者不敏,曾述德興登堡元帥事略於本志,茲復紹介法蘭西霞飛將軍,俾吾輩青年,有所式焉。將軍生於一千八百五十二年一月十四日,誕生地為法國南端與西班牙接近之披爾尼斯(Pyrenees)山麓,臨地中海岸一小古市。家世極寒微,先人以負販為業,不聞於鄉里。法蘭西語Je為我之意,offre為獻納之意,合二語為Jofae (霞飛),世人釋之曰「獻身奉公」,意者或其命名之旨也。將軍性沉毅而訥於言,稠人廣坐之中,終日不作一語。身軀短健,而面部特廣。英人以其髯濃眉重,而頭角崢嶂,譬之衛盧。(He has a good head for a watch dog; calm, yet always ready to bit.)蓋譽其忠誠護國,時備不虞也。其鄉人稱之曰:「彼如吾鄉之葡萄酒,甜而有力。」其見愛於國人,可想見矣。將軍少時入鄉學肄業,至十七歲人諸藝學校(Ecole de Polytechnic),天性長於數理,其時風采體格,已為眾所推許。當一千八百七十年,普法戰爭起,將軍尚為一未滿十八歲之少年也,立志從軍,獻身報國。是年九月任少尉,防守巴黎有功。一千八百七十二年,遷中尉。旋人陸軍大學,畢業後,遷工兵大尉,時年二十有二。將軍於軍事學,建築、要塞、炮壘為其特長,發明之處頗多,世界戰術,因之一變。後從孤拔提督,有事於吾國,組織東京(安南地)台灣防禦隊,勇敢之名,聞於世界。逮由東洋歸後,轉戰於亞非利加洲馬達加斯加爾(Madagascar),援救其國非洲遠征隊於死地,並築堅固之要塞,以防其變,尋征服摩洛哥(Marocco)為法之保護國。一千八百八十九年,遷少佐,逾年遷中佐。九十七年,遷大佐,任陸軍士官學校築城術講師。九百有五年,任師團長,為第二軍司令官,兼工兵部長。九百有十年,任軍務參事官,翌年擢為參謀總長。今將軍六十有五,已垂垂老矣,從軍四十有七年,歷戰十有三次,練達老成。全法國軍人,無有出將軍右者。將軍曾得有名譽軍勛章(森gioncTHonneur),此勛章為法人所最尊視,蓋以之贈各國君主及大總統者也。客歲十一月,法國國會,以最高榮譽之武功勛章(Medal militaire)授將軍。法

人及協約各國,殆深信將軍之能力,以最後之勝利期之也。夫法人為世界最秀出之民族,文學、美術及哲學,幾為世界之冠,故其人尚文好飾,俗近浮華,而將軍生平儉朴,一如山谷之民,軍衣而外,行住坐臥,未嘗着他服。時人嘲之曰:「霞飛將軍,不知結領帶之法,歐人鮮有之事也。」食則僅備蔬豆果乳數品,不設餚饌。西諺雲:「克己方可克人,自助始得神助。」將軍有之。其在軍中,輕騎簡從,有時步行戰壕及火線前。一日,將軍微服巡視披爾尼斯(Pyrenees)山要塞,該要塞守備兵,誤為德探,突起盤詰,將軍固拙於言者,急不能自白,遂被捕,交警察署搜查身體,去其外衣,見大將軍服,始知為將軍。其樸素勤勞,大率類此。將軍之成大名也,在去歲愛恩(Aisne)河一役。當八月二十二日,那謨爾(Namur)要塞陷落時,聯軍之形勢大失,緣該要塞據謨斯(Meuse)河,及桑布爾(Sambre)河之交點,素有金城湯地之稱者,英法聯軍以此為中心,列陣於兩河之左岸,以防敵軍渡河南圖,及為德軍四十二生的大炮所攻。由比利時方面侵入之德軍,約有十七軍團(二師團以上日軍團),眾寡之勢既殊,知德軍新破比國,乘勝長驅,勢不可當。至二十三日,法軍急命退卻,英軍繼之。德之右翼有五軍以上,與其最右翼之第二軍團及獨立騎兵團,協同進攻,包圍英軍,破綏丹(Sedan),逼近巴黎,斷英、法兩軍之連絡。當時英軍八萬之眾,幾至全覆。四日之間,英、法軍續退三百餘里,適德皇親至督師,提百萬大軍,兼程並進,如急風掃葉,窮追不已,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搗巴黎,席捲歐西,一戰而霸,可謂壯矣。其時法人驚恐萬狀,政局動搖,遷都於波爾脫(Bordeaux),盡移巴黎市民居城南掩護安全之地。城中恐飛船之襲來,不敢舉燈火,夫以如荼如錦之巴黎,一變而為黑暗之地獄。德飛機日夜擲炸彈,促其降服,人心惶惶,已危在旦夕。若無老將軍之神謀,吾恐今日之巴黎城,不復見三色旗之飄揚於市矣。先是英法聯軍之議防德也,以墨滋(Metz)為德兵侵入之主點,厚兵以待,不意德軍竟破比利時之中立,且東方之俄國,方擁數百萬大兵,料德必不敢出全軍攻法,茲見德兵如潮壓境,實出意外。霞飛將軍遂與英帥伏蘭巨(Field marshal Sir John French)密商退陣誘敵之法,以巴黎為左翼支點,以魏爾當(Werdun)要塞為右翼支點,俟本國南部及俄國動員完備,軍需補給充足,然後反攻之,於是英法兩軍,全部退卻至塞因(Seine)河及馬龍(Mame)河之間,待時逆擊,以挫其銳氣。孫子雲:「是故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德軍雖勇敢,懸軍百萬,長驅深入敵地,遠離兵站,後續部隊,不能接濟,且彈葯糧秣,補充困難,死傷落伍,兵力減少,在軍略上觀之,已陷危地。乃德軍日追百里,輕敵自驕,心目中無英、法軍矣。其第一軍及比由爾軍,由中央突破法軍第四、九、五、三軍直線而入。霞飛將軍,沉機觀變,設陣以待。至九月六日,命全軍行逆擊法。法軍左翼增加之第六軍,據渥爾庫河猛擊德軍之第一軍側面。法國

第九軍,於色藏(Saissans),大破比由爾軍。蓋軍隊強者集於前方,橫面側擊,未有能堪者。德軍此次失利,死傷十萬以上,軍需武器,委棄無算,狼狽失措,急退至愛恩河。時俄兵已侵入東普魯士,德人不無後顧之憂,幸其國為世界理想上組織完全之國家,不然十年軍略,敗於一旦,其必不堪收拾矣。然非有將軍之奇謀,聯軍安能守今日之勢?法人感將軍之功,日以鮮花懸結其門,若迎神賽會然,嗚呼榮矣!

The Boy Scout Law

英國少年團規律

(英漢對譯)李穆譯

(1)A SCOUT'S HONOUR IS TO BE TRUSTED.

If a Scout says 「on my honour it is so,「that means that it is so, just as if he had taken a most solemn oath.

Similarly, if a Scout officer says to a Scout,「I trust you on your honour to do

this,「the Scout is bound to carry out the order to the very best of his ability, and to let nothing interfere with his doing so.

If a Scout were to break his honour by telling a lie, or by not carrying out an order exactly when trusted on his honour to do so, he may be directed to hand over his Scout badge, and never to wear it again.He may also be directed to cease to be a Scout.

(2)A SCOUT IS LOYAL TO THE KING, and to his officers, and to his parents, his country, and his employers.He must stick to them through thick and thin against anyone who is their enemy or who even talks badly of them.

(3)A SCOUTS DUTY IS TO BE USEFUL AND

一、團員須顧全體面。

設團員所雲「質以己之名譽者」,則應遵行其言,不啻極庄嚴之宣誓。

或團長向團員雲「予信用汝克任此事」,團員勢必竭其能力,以圖報命,並不可有絲毫他念系戀於心。

設團員不顧體面而說謊語,或未能遵命而行,彼應將徽章繳呈,不得再掛,並除藉不得為團員。

二、凡團員應效忠於國王、長官、父母、國家及主人,排萬難以擁護之。無論何人,凡為上列諸人之仇敵,或加以惡言者,團員須力抗之。

三、團員之義務,在效用於他人

TO HELP OTHERS.

而扶助之。

And he is to do his duty before anything else, even though he gives up his own pleasure ,or coinfort, or safety to do it.When in difficulty to know which of two things to do, he must ask himself,「Which is my duty —that is,**Which is best for other people ?n -and do that one.He must Be Prepared at any time to save life, or to help injured persons.And he must try his best to do a good turn to somebody every day.

(4)A SCOUT IS A FRLEND TO ALL, AND A BROTHER TO EVERY OTHERSCOUT, NO MATTER TO WHAT SOCIAL CLASS THE OTHER BELONGS.

Thus, if a Scout meets another Scout, e-ven though a stranger to him, he must speak to him, and help him in any way that he can ,either to carry out the duty he is then doing ,or by giving him food, or, as far as possible ,anything that he may be in want of, A scout must never be a SNOB.A snob is one who looks down upon another because he is poorer, or who is poor and resents another because heis rich.A Scout accepts the other man as he finds him, and makes the best of him.

無論何事當前,團員須盡其分內應盡之義務,甚至犧牲其自身之歡樂、愉快、安全,亦所不顧。有時兩事同至,勢難立決從違,處此地位,團員必當自省"孰為吾之義務」,此即「孰為最有益於人之事」,而決行之。團員無論何時,常存一救死扶傷之念,並每日須盡力為人試行一二方便。

四、團員應以朋友之誼待眾人,以兄弟之情待他團員,其人之屬於社會何種階級非所問也。

設遇他團員,即絕不相識者,亦必與之接談,且量力相助,代為服務,或推食食之。凡彼有所求,必竭能以應之。團員萬不可有驕諂心,有驕諂心者,即嫌貧愛富之人也。團員逢人皆善視之,且為之盡力。

「Kim,"the Boy Scout, was called by the Indians 「Little friend of all the world,「and that is the name that every Scout should earn for himself.

印度人稱少年團曰「奇姆」,即「四海之內皆朋友」之意也。此種名稱,乃團員皆應博得者。

(5)A SCOUT IS COURTEOUS:That is, he is polite to all—but especially to women and children, and old people and invalids, cripples ,&.and he must not take any reward for being helpful or courteous.

(6)A SCOUT IS A FRIEND TO ANIMALS.He should save them as far as possible from pain, and should not killany animal unnecessarily, e-ven if it is only a fly—for it is one of God's creatures.Killing an animal for food is allowable.

(7)A SCOUT OBEYS ORDERS of his parents, patrol leader, or Scoutmaster without question.

Even if he gets an order he does not like he must do as soldiers and sailors do, he must carry it out all the same because it is his duty, and after he has done it he can come and state any reasons against it, but he must carry out the order at once.That is discipline.

(8)A SCOUT SMILES And WHISLES UNDER ALL CIRCUMSTANCES.When he, gets an order he should obey it cheerily and readily, not in a slow, hang-dog sort of way.

Scout never grouse at hardships, nor whine at each other, nor swear when put out.

When you just miss a train, or someone treads on your favourite com一not that a Scout ought to have such thing as coms-or under any annoying circumstances, you should force yourself to smile at once, and then whistle a

五、團員須知禮儀。無論何人,皆須接之以禮,於婦孺、老弱、殘廢之人,尤須格外致敬,且不可因扶助或恭敬他人而得報酬。

六、團員應惠及動物。盡力救護畜類,使免於痛苦,不可無故殺生,雖一蠅之微,亦天之生物。殺畜類以充食,則不在此例。

七、團員須服從命令。對於父母、巡長、團長,均須服從,無異詞。

設團員受令,心中雖不願,亦必如陸、海軍人之例,遵令行事。因遵令行事,乃其義務也。事畢之後,始可陳情抗辯,受令時必須立即遵行。軍紀乃爾也。

八、團員無論遭何境遇,均須淺笑微吟。一經受命,即應喜樂敏捷以從之,不得有遲疑乞憐情狀。

團員不可見難生畏,亦不可互相抱怨,有時見逐,亦不得妄發誓言。

有時與操時相左,或有人故意誤之(團員不應出此),或處煩悶境遇,團員必勉作笑容,自歌自詠,其庶幾乎近之。

tune, and you will be all right.

A Scout goes about with a smile on and whiltling.It cheers him and cheers other people, especially in time of danger, for he keeps it up then all the same.

The punishment for swearing or using bad languge is for each offence a mug of cold mater to be poured down the offender, s sleeve by the other Scout.It was the punishment invented by the old British Scout, Captain John Smith, three hundred yearsago.

(9)A SCOUT IS THRIFTY, that is, he saves every penny he can, and puts it into the bank, so that he may have money to keep himsslf when out of work, and thus not make himself a burden to others, or that he may have monny to give away to others when they need it.

(10)A SCOUT IS PURE IN THOUGHT, WORD, AND DEED, that is, he looks down upon a silly youth who talks dirt, and he does not let himself give way to temptation, either to talk it, or to think, or to do anything dirty.

A Scout is pure and clean-minded and manly.

殊於危險之際,團員既樂且歌以行。此匪徒自娛樂,且可鼓舞他人。

犯發誓或惡語者,罰以冷水一杯,由他團員傾人犯者袖內。此法乃三百年前英國斥埃隊隊長約翰司密士所擬。

九、團員宜儉。能省一便士,即須省下存儲銀行,以備綴業時,得以自給,不至遺累他人,或有餘時亦可應他人之需。

十、團員之思想、言語、行為,均須潔凈。故對於蠢然無知之青年,言語不潔者,須鄙視之,而自身之言語思想行為,宜深加防範以免污染。

少年團者,即光明磊落之丈夫也。

青年與『性慾(人生科學二)

日本醫學士小酒井光次作孟明譯

艷陽春暖之庭,彌生驕紅欲滴之花,蝴蝶栩栩相戀之媒也:秋郊月白,蟲聲唧唧.紅葉深山,鹿鳴呦呦者,皆異性相戀之情動於衷而表於音者也。葉賓古氏日:「人間慾望之中,最強者性慾也。」是誠然矣。黃河之水年越其堤而泛濫,人知其為害也而防之。滔滔性慾之激流,青年時代最易橫溢,若無力(Energy)及意志(Will)之堤防,一旦崩潰,則必不可收拾矣。

食物中多刺激性者,易使有機體羸弱,性慾因之亢進,如酒即其一例也。懶惰、柔弱、浮華等性,皆易使性慾猖獗之媒。他如跨症、皮膚病、糖尿症、淋症,無論何者,皆足以削意志之力,而使性慾旺盛。文明民族,平均十四歲時性慾萌芽,而現時社會之狀態,女子十八九歲,男子二十四五歲,尚未能配偶者多矣o其為欲性所迫,不克自製者,多行自慰(Onanism),佛氏所謂以手出精也,其害曷可言哉?

柏爾堅氏曰:「無論何者,成人過去之生涯,未有不行自慰者也°」羅氏及費氏曰:「青年子女百分之九十有秘密之行為。」來氏日:「好行自慰者,心虛膽怯,乏決斷力與自信力,不能交接,精神溷濁,遂陷於自殺之境。」從來醫士研究自慰,與交接之利害者甚多。謁氏及古氏曰:「自慰之危險如下:(一)自慰多行於身體發達未完全之時;(二)無時無限制而行之;(三)不自然之行為,由意識授以即象,傷神過於傷身也。」訥其古氏曰;「以想象代真實,耗神費精多於實際,且失電磁氣的平衡力

然自慰之罪,決非盡發自本身者。兩親乳母及保母親友等,對於小兒,喜戲弄其下體以為樂,無罪之小兒不自知也,亦時自弄下體,其情不之禁,終必招最堪戰栗之結果。自慰之害,傷害機關,損耗精液。據生理學言之,一滴精液,相當八十滴血液。人身之營養,全賴血液,血枯而人自死矣。生殖機能之中樞,藏於脊髓中,故腰髓受傷最著。耽於自慰者,通常感覺疲憊,腳重背痛,起不快之感,傷神經纖維排列關繫上之消化器系統,並發胃腸之病,致全身異常,失其水分,血潮渴涸,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內部神經痙攣的緊張,血液沖上頭部,為腦病之原因。記憶力減退,心臟鼓

動,肺吸微弱,胃腸機能緩慢,起便秘之症,中樞神經傷害,生活性格,一變常狀。魏加爾氏日:「苦於便秘者性急易怒。」列色爾氏曰:「吾人之智識及道德等觀念,關於身體之如何,就平日經驗言之,便通後與其前感想不同。空腹之際,神識情快,富同情之念。便秘之際,增興憤之性,時作惡感,苦惱抑鬱,歡心冷淡。排便後,始覺清爽,如久雨而遇朝陽也。」

自慰者之身體狀態,不但神經衰弱也,且誘起其他諸無名症,如勢力缺乏、全身弛緩、怯懦逡巡、記憶力減少、機能不調、諸事違意、頭痛、耳鳴、眩暈、視力縮短、言語不清、夢魔漏精、生殖不能,莫不因之而起。西諺曰:「預防較易於治療(Ver-hueten istleichter als heijen)o"吾輩青年,其慎之戒之而三復斯言也。

杜治自慰之法,即使全身清潔,每朝洗滌身體,生殖器部濺以冷水,除便秘,避食興奮物(如煙酒、珈琲等一切刺激性品),十分運動,使身體疲痛,則邪念自息。忠心職務,朝覺即起,寢避軟床,空氣流暢,禁讀淫書小說及玩春畫。然根本之救濟法,在自知其險,知血液可貴,而精液更八十倍貴於血液,是為自養救生唯一之道也。《聖書》曰:「液狀之身體(Fluessiger Jeib)。"摩西之書曰:「血液者,精神也孔子曰:「少年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又曰:「修身而後齊家,齊家而後治國,治國而後平天下。」以修身為根本事業。人生青年時代,暫時之間耳,其間堅持忍耐之力,終生享用無窮者也。

大力士霍元甲傳

蕭汝霖

霍元甲,字俊卿,天津靜海人也。父恩第,以技擊有名當時,生元甲兄弟口人。元甲行居四,少善病,年十二,與里中八九歲兒角力,輒負。恩第恚曰:「令此兒知技,喪霍氏名矣。」宅有習技室,元甲獨見屏不得入,則穴壁窺之,夜如宅畔棗樹園中,潛習,十餘年不輟。無知者,諸少年藐之,與角,皆敗去,乃稍稍多元甲力,居無何。元甲之天津,賃懷慶會館為葯棧。天津治技擊者,妒霍氏名,又易元甲,欲辱之。群至,盡負。景州虎頭庄趙氏之徒聞之,陽為力人,就元甲佣,日夜洞之,無所獲。一日,三人共肩一巨捆牛膝,重可七百斤,呻而行。元甲蹙額曰:「孱哉,孺子三人置之地而目焉,元甲以木承其二,引置棧中。力入夜移築衢二巨石塞門,元甲晨起,蹴而遠之,乃共服元甲能。庚子,拳匪作。其酋韓某,欲致元甲,使使饋以禮,元甲俱叩之,聞神拳事,大笑,反其物,使者慚而退,相戒不犯其處。會西教士,以急難棄其徒。其徒虞匪至不免,逃且無所之,涕泣載道。元甲聞之,往日:「我雖不善君等,不忍視君等無罪受死也,盍昵就我?」於是教徒皆從元甲往,室隘,編葦而居。韓酋聞之怒曰:「我以重渠故不之擾,今庇教民辱我,不翦之,不足以張神威。」乃以書遺元甲日:「明日巳初,必以教徒授我。薄午,即以千六百神軍取汝矣。」元甲集眾人而告之,且曰:「某殺君等也,君等不恃某必逃。逃雖無幸,必有免者。今且奈何?」眾不知所對。元甲曰:「臨難而懼,無勇也。棄人於危,不義也。君等以身托元甲,元甲敢不以身報乎?明日,吾將以辰往,巳歸。幸而克,君等之福也。不幸,則請遲君等於地下。」眾皆哭。次日,元甲從容櫛沐飲食已,佩刀之匪所,鼓聲闌闌然。騎士列廣場,左右騁,步者集其後,舉刃如霜雪,群待酋命。酋居幕中.踞案而坐,左右手挾二短銃,指揮徒黨。元甲瞥然人,斷首二臂,以號於眾,眾皆股慄,遂潰。津報紀其事,疑為劍仙。當此之時,元甲名聞海內,海內豪俠之士,皆以一見元甲為榮。元甲長不滿五尺,為人恭默謙虛,恂恂如也。人以是益重之。未幾,有俄羅斯人至津鬻武技者,嘗仰臥地上,手持百磅鐵啞鈴各一,足挾其一,上承巨板,板上置堅木之案,

設四雕椅,四人環坐而博,將物事者,上下,無患傾側。登報廣告,自署為世界第一大力士,且曰:「第二大力士為英吉利人,第三大力士為德意志人。"元甲曰:「我國虛無一人乎?」時俄力士開幕奏技而往,投以刺曰:「我以角技來也。」力士以詢譯者,譯者為述元甲平生,遂受意出曰:「西人鬻技求食,故張其詞,以顯觀者,公何必與較短長?"元甲日:「不可。某干二事,願達之力士。叩其一,曰可與我決雌雄。更請其次,則日易詞宣眾,謝過而已。」譯者唯唯入。越數日,俄人登報更語而去。武清李富東,年且六十矣,嘗為清侍衛教師,海內無與敵者。聞元甲名,使其弟子往風之,數往還。元甲乃之武清,富東與角,弱焉.富東大喜,厚禮之:元甲歸語人曰:「李公未馳衣束帶耳。」逾數年,英國有大力士者,至上海,腹上可承鐵磴重八百斤,能曳自動車倒行。元甲自津往,屬力士已之南洋。力士蓋佣於人以鬻技者,其主人猶在上海。元甲偕譯者往見之,約與斗,期以明年三月,賽二千金,失諾者罰五百金,元甲以英人品福為征。及期,元甲至,則力士已返自南洋。又如漢口矣,會有白人與黑人決斗。鬻觀券者,皆自命為大力士。元甲與其友二人往,門者不之納。元甲日:「我與力士較力者,亦須券乎?」叩其姓氏,肅之人座,睹其技,喟然嘆曰:「是亦以勇鳴於吾國,國人羞死矣。」遂請斗。黑人方克其敵,許以明日。元甲延張園園主張叔和為征,晨往約之。逾午,黑人偕數西人至。律師與焉,謂元甲曰:「子毋蹴,毋觸,毋拳擊,毋肘摧,毋指掌中人,即與子斗耳。」元甲笑曰:「然則使我臥而承之乎?懼我即竄去,安得為此無理之言?」數人大慚而退,元甲遂賃張園,投擂台一月,以俟英大力士,且為各國文揚言曰:「我國為病夫國,我為病夫國之病夫,顧願與天下健者從事越二十餘日,有東海趙其人者,請斗。元甲日:「我為此,欲國人不弱人也。子不我與而敵我乎?」趙曰:「若設台,我撲台耳,胡話我為?」元甲不得已,與周旋,久之,推趙墮台而隨之曰:「汝我匹也,可以休矣。」趙曰:「不僵一人,毋休也J元甲又起與斗,懼失外敵,不敢盡能.曳之臥,趙銜而去。英人以力士遁,品福亦不知所往,欲索罰金,法無征者訴不得直,事遂寢。東海趙之師曰張文達,至上海,欲復元甲。與元甲語,甚嫂。滬上好事者,襄之,復賃張園,設擂台。元甲適有心疾,與其弟子劉正聲往視。文達立台上,呼而搦焉。正聲代其師與斗,自午及暮,未已,園主鳴鈴止之。明日復往,元甲以溫語慰之,欲釋前隙。與文達者叱曰:「呼將伯以御敵,非夫也。」文達益張。元甲日:「今日之事,吾弟子且以十五分鍾奏捷文達曰:「我僅識若,不識若弟子。"元甲日:「某雖病,敢與君約。三出外趺君者,我負矣。」躍而上,一進破文達門戶,再進趺文達於跨下,舉拳厲聲曰:「張文達,若為異邦人,吾手下無完軀矣。」觀者萬餘人,皆大呼,文達倉皇遁去。有善元甲者,謂元甲宜廣其傳,遂留海上,募資設精武體育會。先是元甲友某,以喪父逋萬金,求依於元甲,元甲與之,友

營商敗,不能償。元甲諸兄弟有間言,元甲患之,遂疾,至是愈劇,或送之至秋野醫院。秋野,日人也,知元甲善技擊,邀之往觀柔道會,元甲以疾辭,固請,乃與劉正聲偕。日人慾與角,元甲不可,強之,命正聲。日人進撲正聲欲顛之,不得,陽臥,伸足出正聲跨下,正聲側而蹴之,傷股。繼進者,怒而前,勢甚疾,正聲迎擠之,仰跌尋丈外。其三人,乃舍正聲撲元甲。元甲執其手,膚裂,投之,落地,折其脅。日人皆吁愕,與秋野語良久。元甲歸,秋野敬之異於他日。明日,元甲疾忽劇,強舌望陽,未幾遂卒,年四十有三。

蕭汝霖日:「宣城農勁君君,為余道霍公平生。好任俠,重然諾。濟人如不及,譽人如不足。有德於人,終身不伐。負絕技二十年,不驕不餒,未嘗敗域。之精武會,睹其遺像,質樸如村農老圃。想象其為人,蓋篤厚君子也。寧獨無慚於古勇士哉!於呼,霍公殆進技以道者矣。」

述精武體育會事

蕭汝霖

庚戌春三月,霍元甲旅居海上,喟然而嘆曰:「彼蒼者天,我生不辰。」其友曰:「何也?」元甲曰:「使我生數百年前,以長矛短劍殺賊報國,立不朽功,如拾芥耳。今科學明,火器出,行陣變,雖有武勇,將安用之?」其友曰:「不然。數百年前,人以長矛短劍為能,君可獨雄乎?且吾國人方病孱弱,聰明之士,鄙夷斯道,下焉者習焉不能精,精者不能以文采自見而傳之國人,傳者各宗其宗以相仇敵,莫知大體。師弟子授受之際,賢焉者以為殺人之事,不可妄教,不賢者秘其異能,以為逢萌之備,其由來久矣。君以蓋世之名,登高而呼,首倡斯道,以廣其傳,大道為公而忘其私,君且不死矣。」元甲雀躍而起曰:「某雖不敏,請事斯言。」是歲六月一日,精武體育會成。元甲之友農勁蔚者,實贊其事。越七十日,霍元甲卒。與會事者,感元甲忱,不肯中輟,聘虎頭庄趙氏之徒充教育,來學者且千人,故精武體育會所習者皆虎頭庄趙氏之技也。會中習藝時間,早夜為多,作業者不使害其生,按時而往,就班而練,受技而退,隨時與地以溫習之。人悅其簡而易從,故出入會中者,實繁有徒,寄會所食宿焉攻斯道者,數十人而已。至於今年,已五閱歲。習藝會中者,雖無奇技異能,而人皆肢體暢舒,精神發越,方之恆人,相去遠矣。本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會中舉行畢業式,各奏其所得以勸國人。會所隘,不能容觀者,假座民興新劇社,余亦往間其席。所習拳,以彈鍛為基,復有醉八仙、工力拳、黑虎拳等。所習械,有單刀、雙刀、大刀、花槍、雙拐、虎頭鉤、三節棍、齊眉棍、九節鞭等。有南洋中學拳術教師,曰劉正南者,率學生十餘人至,皆演拳斗械。江浙民風,視朔方為脆弱。滬上辟埠以來,旅居是間者,尤為繁華所中,靡者幾不勝衣矣。得是會而振其敝,毋乃空谷之足音歟。雖其造詣不深,亦足多也。日本柔道之會,擊劍之場,遍於全國,僑居之地,往往而有。其國中學生,群居游戲,莫不以相撲、柔道、擊劍爭勝負,故其民大率短小精悍,勇於赴事。然彼所謂具大力負奇技者,與吾國拳術大家比長紫短,則固不可同年而語也。顧日人之績,則以霰爾小邦為東亞盟主,吾民乃寢無棲息地矣。然則國民之強弱

不貴少數人具大力負奇技,而在多數人曉武術健身手耳。余以為吾國之技擊,惟器械之僅適於私鬥者,人皆習之,且以為好勇作亂之資,細之可也。拳術保而昌之,其為吾族雄飛之道,可以強身體,可以隆武德之券乎。霍元甲有言曰:「吾霍氏之技,手僅一手,刀僅一刀,槍僅一槍,吾固不願吾國人徒以一手一刀一槍勝人也。」斯言也,願為精武體育會諸君誦之。

國外大事記

3己者

塞爾維亞之破滅

塞爾維亞者,非今次空前大戰之導火線耶。以葭讀小國,挺力出抗強敵,議者早知其必無幸矣。顧戰局發展以後,炮火中心,先後注射俄境、波蘭與南歐各地,此戰亂源泉之塞爾維亞,轉得稽延殘喘,一年以來,不可謂非幸運矣。

客歲入秋以還,俄境與南歐之戰況,稍稍沉寂,德、奧即於時以大兵東出,越多瑙河而入塞爾維亞之近郊。是役也,德、奧聯軍統帥,為麥剛森將軍,所部德兵十師,奧兵五師,分兩路前進,其一由德將加耳維茲氏統帶,另一路則奧將奎耳維氏率領之。同時,布加利亞亦出兵進向塞境,會同攻擊。塞國三路受敵,至十一月中,勢漸不支,所以死力撐柱者,惟盼協約國之大兵援救耳,不幸由約國對於希臘之外交,未能勝利。援軍自薩洛宜加登岸,尚不免種種微言,希臘加入戰團,會攻土'布之希望,更成泡影。而英、法內幕意見,復未能一致。雖有少數軍隊,加塞人以指臂之助,其結果收效甚微。十一月十三日,已有塞王出走,極為狼狽之報,二十九日柏林電信即以塞境戰事勝利告終聞。至十二月三十日,路透電載意大利報紙訪函,稱塞軍逃出戰地,堪任軍役者僅一萬人。塞人已自知完全敗北,不復有所希望。嗚呼,此特路透電之言耳,其實塞人之絕望,豈在此時。

十一月初旬,奧大利公報載塞王之詔令日:「予年老體弱,不能身先士卒,為國死戰,僅能為我軍人與婦孺,祝前途幸福耳。然予有一事為國民告者,予已宣誓,苟此戰結局不幸失敗,則予不願偷活,睹此慘劫,必與破裂之祖國,同歸於盡。「痛哉斯言!其前途之希望,蓋早斬絕矣。同時即有塞政府移設米特洛維柴之報。十一日雅典電信,稱塞政府由米特洛維柴,遷至克魯希伏。至二十五日巴黎電信,又以塞政府遷至斯克里太聞。二十七日羅馬來電,則稱協約國駐塞公使,已抵孟國。蓋塞爾維亞至是,已無政府可言也。本年一月三日,薩洛尼加電傳塞政府將在該地設立,與比國在哈弗爾設立政府,同一辦法雲雲。薩洛尼加者,希臘領之海港也,為協約國軍隊登岸

援塞之地。雖在協約國勢力之下,自塞國言,固外國領之中立地域也。有國於此,設立政府於外國領中立地域之內,亦可謂開歷史之奇局矣。

方塞軍與大敵廛戰之時,塞王曾身臨火線,策騎握刃,毫無怠容,特年高體弱,故左右各以一兵士,扶掖而前。是役也,戰爭歷五日之久,迨至末日,勝負已決。王乃仰天長嘆,頹唐不能自支。臣工勸移駕泊里士蘭(亞耳巴尼亞邊界),王不從,留處柯沙伏平原,雜於群氓之中,神情慘淡,幾無人色。平原有古教堂,三世紀建物也。相傳一三八九年,柯沙伏大戰之前一夕,塞皇拉柴,曾祈禱於此。今王彼得,亦屢在該堂鄭重宣言,渭彼不願離棄兵士,以求生活,必殉身於平原。蓋平原者,塞國最後之屏障也。後經王太子一再吁請,乃允移駕泊里士蘭。迨塞境全失,王更孑身走希臘。希臘政府,表示熱忱歡迎。同時即有僑設政府於薩洛尼加之報,正不知前途作何了局也。

麥剛森將軍,因塞軍既被圍困,曾於昨年十一月十四日,以單獨媾和條件,正式提交塞王太子亞力山大。原書極贊塞軍之武勇,繼言塞國既為協約國所棄,何不即此媾和,以保現局。德、奧、布三國,願相約勿擾柯沙伏平原之塞軍,至所奪諸地,則擬至戰爭結局時為止,除比洛特、克尼亞希代資、柴傑茄、與馬其頓全境,一並割予布國外,一並讓還塞國雲雲。塞王太子拒不接受,而塞爾維亞,遂全境陷落矣。

德奧之提攜攻塞,其第一目的,即在開土耳其、布加利亞之自由交通。自十一月三日,君士但丁、貝爾格勒均與柏林直接通電,初步之目的,可稱完全達到。其第二之目的,則在南瞰埃及,東侵印度,斷蘇彝士河之航路,迫英倫船隻,使繞道好望角與巴拿馬運河。曾幾何時,日本之八坂丸,果被難於地中海,而歐亞之通路,即以改由好望角。傳聞於世,雖印度、埃及,現時尚稱安靜,長此以往,恐亦不易安枕矣。

美國軍事家裡萊氏,論德、奧攻塞之關系,謂為德國謀撼英吉利國基之初步。蓋德、奧得利於近東,則突厥之交通開,塞耳維亞之命運絕。日耳曼之勢力,澎漲於巴耳干。斯拉夫之威望,不復為人所重。進而斷絕英、印交通,略取印度,皆可隨心所欲也。然則塞爾維亞之敗亡,其關於大戰全局者,實繁重矣。

希臘之危局

自德、奧聯軍提攜攻塞,希臘以霰爾小國,介乎兩大之間,又當水陸交通沖要,外交軍事,備歷種種困難。本志前期,業有記述。及塞境完全陷落,塞國殘軍,遁人希境。英、法援軍,亦由戰地退駐薩洛尼加。乘勝南下之同盟軍,則直薄邊疆,氣焰赫奕。希臘境遇,遂以益瀕於危,其所謂保持中立者,殆亦僅矣。茲得該國近事,摘敘如下:

客歲十二日中旬,塞軍陸續敗竄希境,同盟軍乘勝長驅,追蹤而至,固意中事也。希臘政府,經種種苦心交涉,使德、奧聯軍,遲遲不進,依協約方面之揣測,則以德、奧軍所以不遽入希境者,殆欲利用此時機,以壓力施諸希臘,迫其逐出聯軍,苟希臘不肯聽從,然後准備戰事。但此說於外交方面,殊無何種表徵。惟希臘政府,曾向德、奧提出軍隊侵入希境之抗議,德國公使答復詞旨,殊令希人無立足之餘地。其意謂協約國軍隊,在薩洛尼加建造炮台,使德軍不能不於希境有所舉動,以驅逐之。希臘首相對於此項答復,惟以「希臘決不容布軍涉足希境」一語,敷衍門面;一面由官家報紙,發表希臘政府「擬不許聯軍在薩洛尼加築造炮台」之言,蓋所以緩和德人之氣也。十七日,布國駐希使署發表文告,謂布國為尊重希臘中立起見,展緩攻擊聯軍,且不願於將來侵犯希臘中立。希臘至此,已釋一層重負,因此復命沿邊地方官,准許塞兵退入希境。蓋前此曾有局部地方,不許退入之令也。至二十日,路透電忽傳警耗,謂布軍與希軍戰於亞爾巴尼亞邊境,互有損傷,聞因布軍襲擊之故,次日又謂布軍與德軍攻入希臘馬其頓,現為外交討論之問題。據此則希、德之戰雲,已層層密布。而二十四日,柏林方面,又傳希人敵視英、法聯軍之耗,謂英、法主將,因軍略上之事故,命伐爾達河與加里柯河間,人煙稠密之二十鎮,於四十八小時遷空,希民圖抗此令,請助於政府,協約國代表宣言如不遷讓,則以武力從事,是希臘與協約方面之危機,亦間不容發矣。二十八日,薩洛尼加電信,謂希人雖抱中央諸國,不在馬其頓活動之希望,然各方面消息,皆謂敵軍在杜伊蘭與奇夫傑里屯駐大軍,儲積軍需,顯有進攻之勢。此項消息,本系當然之事實,但所謂進攻者,攻希臘耶?棄希臘而單攻聯軍耶?抑與希臘會攻聯軍耶?則至令人莫測也。三十日,希臘政府,因法軍在加斯台克島登岸,有所抗議,尚無何等激烈之表徵。迨入本年,聯軍在薩洛尼加之舉動,層層逼迫,搜索嫌疑人,拘捕德奧土布領事。且以敵國奸細之名,波及中立國領事,德奧土布之婦孺,與夫希臘住民,亦均不蒙寬宥。其直接受害之德、奧、土、布,各於本國境內,對於協約國之官民,施同樣之報復。而國際上負擔保護責任之希臘,則實有所不堪,雖迭次提出抗議,迄不聞有滿意之回答,但允於處置被拘各國領事之先,通知希臘政府。此種痛苦,其亦恆人所難忍者矣。

客歲之末,協約方面,曾向希臘要求三事:(一)聽任英、法艦隊,搜捕希臘水面無異海盜之德國潛艇;(二)交出馬其頓鐵路,俾供聯軍之用;(三)希臘駐守薩洛尼加之軍隊,一律退出。此三款者,希臘政府,一體認為侵犯中立,未予承認,然聯軍之自由行動,固非空言不認所能禁也。德、奧方面,則已於柏林君士但丁間,直接行駛列車,輸運大軍,集駐於魚市曲浦境內,用以進攻薩洛尼加或阿爾巴尼亞,皆無不便。此彈丸黑子之希臘,必為兩雄決斗之戰場,殆無疑義矣。六日路透社同時傳播兩

種反對之消息:其一,為英外相葛雷宣稱協約國與希臘之外交,尚屬滿意。法國政府,照會希臘,願以一千萬法郎,借與希臘,作為目下所議借款之墊款。其一,則謂希臘地位,萬分困難,德國欲希臘負薩洛尼加領事被拘之責。協約國外交家,謂敵軍如侵入馬其頓,則薩洛尼加之希臘官員,可以暫時退出。滿意雲借款雲者,必希臘加入協約,抵抗同盟然後可。薩洛尼加之希臘官員暫時退出雲者,停止希臘在薩洛尼加之統治權,以報復同盟軍之侵入馬其頓也。以上兩種消息,無論何者可靠,皆非希臘之幸運。黨協約乎?則比塞之前車可鑒。黨同盟乎?則海疆之騷擾,亦復不易忍受,且近東方面,全局勝負,似尚未知。不偏不黨乎?則英法之據薩洛尼加,已成事實,德奧之侵入馬其頓,亦指傾間事。臥榻之旁,任人酣斗,民命財貨,盡化池魚,又人生難受之痛也。記者至此,回想青島、滿洲兩案,不禁為希臘人民,灑一掬同情之淚矣。

協約國軍事上之新結合

協約諸國,地勢散漫,彼此呼應,不若聯盟國之敏捷神速。(協約方面,全恃海面交通,聯盟國則以鐵道聯絡,比較遲速,相差頗巨。)而軍略上之關系,又往往不能一致,遇有緩急,推諉觀望,恆所不免,實共同作戰之大病也。客歲入冬以還,協約諸國,有鑒於此,加以巴爾干戰情,日趨危急,不得不急謀進行之一致,乃有英、法閣員會商軍事之舉。經歷詳情業見前期本志,續得各面消息,此種結合,已有滿意之成功,實協約方面,一大關鍵也。

十二月六日巴黎電信,稱昨日協約國第一次舉行軍事會議,由霞飛元帥主席,英、意、俄、比、塞代表均與會。第此次電文簡略,會議真相,外間難得其詳。嗣得意國伊爾塞柯報巴黎電信,內載英法會商遣發巴爾干遠征軍事宜,英國初持猶豫態度,法國不待英國決定,立即發兵在薩洛尼加登岸。英國為法政府所促,乃亦派兵赴薩,既而吉青納貴族及柯香將軍均不以繼續派兵為然,故英政府乃於十二月三日,在巴黎宣稱擬將駐希之軍,調往埃及。十二月四日,兩國續開會議未有結果。次日,開軍事會議,公決巴爾干遠征軍不能撤退,否則將大不利於戰事。九日,又在巴黎開會,英首相愛士葵、外相葛雷、陸軍大臣吉青納、意國大使鐵士尼、法首相白里安、陸軍總長加里尼、法元帥霞飛均與會,於是始有最後之解決。觀此則知五日之會議,與巴爾干大局,所關甚大。設依英國原議,撤退駐希戍軍,則不啻委巴爾干全境,於同盟軍掌握也。經此次會議決定之後,巴爾干戰局,不啻新開。九日之會,則所以應付此戰局之實施計畫也。二十二日,英國首相即在議院宣言巴黎軍事會議,甚為重要,已得極有關系之結局,協約國團結極堅,定欲博取最後勝利雲雲。觀此則軍事會議之成功,尚不僅巴爾干一面,根本上於協約國之團結,更有所增加。此固我人所能逆料者也。

英國創行強迫軍役制

英國軍制,向系自由召募,徵集之難,較徵兵制(即強迫軍役制)相去甚遠。今次戰線,日見擴張,前敵各方,漸有不敷調遣之勢,故巴爾干方面,幾至無心應戰,迨經巴黎軍事會議決定之後,不能不有大批軍隊,陸續補充,於是倫敦內閣,始發改行強迫軍役制之議。英人性質,素憚改革,且此項制度,又為國民黨與工黨所不樂贊成,以故醞釀多時,至十二月二十八日,始有首相愛士葵宣言決計施行強迫制之報。次日,路透電社,即以案經內閣決定,聞於世界。同時盛傳法國報紙,歡迎此項決議。澳洲政府,亦竭誠歡迎雲雲。且作種種得意語,渭敵國聞此消息,氣為之奪,而協約國則士氣當可益壯,並贊英國支持戰局,必獲勝利之決心。蓋此案關系前敵戰情,殊至鎮也。徵兵計畫,根於竇比爵士之報告。據雲尚在軍役年限,未經投效之未婚男子,除已為國家執役,不能從軍者不計外,曾有六十五萬一千一百六十人,為數實非微細,故必設法羅致,然後可使已婚男子,陸續從軍。(英內閣對於已婚男子,曾有未婚壯T,盡先召集入伍,已婚男子,隨後應征之約言,故未婚壯丁,未經盡數召集,遽召已婚男子,便成破棄約言。破棄約言之政令,非英人所許也,故雲。)羅致此種未婚壯丁,除強迫外,別無他道,此英內閣決定強迫制之因由也。工黨方面,雖有激烈之反對運動,然為事勢所迫,不能阻閣議決定之進行。一月五日,首相愛士葵,將本案在下議院提出討論,次日投票表決,同意者四百零三票,反對者一百零五票,安然一讀通過。本案內容,系住居英國之英國男子,十八歲起,至四十一歲止,如未有室家,或系無子女賴以生活之鰥夫,自規定之日起,皆須視為已隸軍籍之兵士。但有下列情形之一者,得免兵役:(一)住居英國男子,從事教育等事業者;(二)已在海陸軍執役之男子,及英屬領土人民,須供役於國外者;(三)教士及執有軍役判決所所發給之免役狀者。凡從事他業,有利國家,或有人依賴其生活,或體弱有病,或良心上反對戰役,均可領取免役狀。各行政部經由軍事會議之同意.亦可以免役狀,給予該管范圍內執重要事務之職員。凡執免役狀者,各免役情節,有所變更,須即報告當道,違者罰金五十磅。如隱諱真情,朦領免役狀者,查出處禁錮六月。施行日期,在通過後十四日內,由敕令宣布。施行地不及於愛耳蘭。此案既定,不可謂非英國政治上一大改革,將來是否永遠實行此制,雖尚屬討議之問題,而目前施行此制之結果,則除羅致未婚壯丁六十五萬餘人,應期人伍外,尚可續征已婚男子一百三十四萬四千九百七十九人。比較舊制,應驟增大軍二百萬,尤不可渭非戰局上一大關鍵也。

德意志戰後之教育計畫

德意志國會,去歲十一月終。曾有短期會議,進步黨議員梅林干博士,提出《少

年國防法案》,聞當時未付討論,留為從長計議之懸案。該案內容,凡幼童自六歲起,至十六歲止,須由法律強迫,經過政府所規定半軍式體育之訓練;自十六歲至正式入伍之時,須受專門軍事教育。德國各報,謂此案將來正式討論時,定得大眾之歡迎雲雲。果爾,則德意志之軍國主義,更不知進至何度也。世而抱戰後弭兵之夢想者,其能實現否乎?姑志之以覘其後。

國內大事記

記者

國體問題

國體問題,本志二、三兩期,已歷述其經過。依參政院所製法案,由各省代表投票表決國體,必為一致贊成君憲,固早在吾人意中。其形式上則自各省投票完結後,分別電告參政院,並委託該院為全國總代表,推戴今大總統袁世凱為中華帝國大皇帝,並以最上完全主權,奉之於皇帝。參政院乃以總代表資格,於去歲十二月十一日上午十一時,將推戴書用章奏體例,送達政府,請登大寶。同日十二時,便得政府咨復,以「功業未足以君人」、「誓詞不可以背棄」等語,向該院遜謝,並將總代表暨各省區國民代表推戴書,送還該院。下午四時五十分,諸參政又開會議,決定為第二次之推戴,令秘書廳草擬奏文。五時十五分,奏稿擬就,當眾朗讀,洋洋數千言,頌大總統六大功德,並謂前此就任誓詞,系民國總統例行之舉,不足以拘束民意,乞速正位登極,以固中華帝國萬年有道之基等情具奏去後。翌十二日,再得總統復文,允許就位,同時頒發申令,仍有「事體繁重」、「未可急遽舉行」等語,以踐外交上之宿諾。數月來之國體問題,至此可告終結矣。乃十二月二十二日,雲南將軍唐總堯,巡按使任可澄,忽電政府,要求大總統更為擁護共和之約言,渙發帝制永除之明誓。次日又要求大總統,查照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申令,將楊度、孫毓筠、嚴復、劉師培、李燮和、胡瑛等六人,及朱啟鈴、段芝貴、周自齊、梁士詒、張鎮芳、袁乃寬等七人,即日明正典刑,以謝天下,並聲明請以二十四小時答復。中央以來電語氣,與前此贊成君憲,遞書勸進回殊,發電詰問。雲南遂於二十五日宣告獨立,脫離中央政府關系,一面編派軍隊,分向川黔方面進發。政府初意,尚欲和平解決,由各省長吏,通電勸告,取消獨立。事隔數日,毫不奏功,乃於二十九日頒發申令,褫革唐任官職爵位,並奪蔡鱷官職勛位,責成該省地方官,勒令來京,聽候查辦。同時改任雲南第一師師長張子貞,代督軍務,第二師師長劉祖武,暫代巡按使。詛料日久,仍無佳耗,雲南軍隊,且逐漸進逼川邊。政府乃於本年一月五日,頒發申令,嚴詞致討,著近滇各省將軍巡

接使,嚴籌防戰,並令虎威將軍曹銀,督率各師,扼要進扎,聽候調遣。至此則國體問題,已由投票表決時期,進於武力解決時期矣。

當滇事既起之後,政府一方仍籌備大典。客歲之末,大典籌備處奏請改元。民國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奉令改明年為洪憲元年。此亦國體表決後,正式登極前之大節也。

五年度豫算

自人民國,未嘗有豫算也。有之自本年始,殆因國體既定君憲,豫算雲雲,即所以裝點憲字,謂吾已具立憲之精神也。此次豫算之特點有二:一曰嚴其大綱,寬其細目;二日量入為出。至收支大校,則海陸軍費,居全額百分之三十五。原案於昨年十一月十三日,交由參政院初讀,至十二月二十四日,審查終結,計刪減支出五十二萬五千一百九十五元,適當該額千分之一。報告大會表決,一致通過。五年度預算,乃居然成立。依原案所列,經常歲入四萬二千六百二十三萬七千一百四十五元,臨時歲人四千五百七十萬零九千五百六十五元,總計四萬七千一百九十四萬六千七百十一元;經常歲出二萬八千六百一十三萬八千五百六十四元,臨時歲出一萬八千五百八十萬零八千一百四十六元,總計四萬七千一百九十四萬六千七百一十元。其款目所列,只載某部管發若干,原多伸縮之餘地,即所謂寬其細目是也,故無逐款列記之必要。

又是兩批外債

(-)鄭四鐵路借款鄭家屯至四平街路線,即民國二年正式大總統選舉之前一日,所許與日本滿蒙五鐵道之一部也。全線系由四平街直達洪南府,計長二百三十英里。茲由四平街築至鄭家屯,則僅五十英里耳。客歲十二月十八日,由交通部與日本正金銀行代表小田切氏,訂立借款正約二十六條,附約八條,借款額為五百萬元,以鐵道收入及全部財產作抵。其附帶條約,規定以日本人充技師長與會計主任,復聘日本人一名充轉運主任。本約簽字後,六個月內起工,二年後完成,蓋大體仿津浦借款合同以定者也。

(-)漢口整頓市面借款漢口整頓市面借款,發議於民國元年。南北統一以後,至三年九月,始與英商薩摩爾公司,訂立借款合同,額定英金一千萬磅,以四十五年為期,分九次發行。惟第一次發行期,與第九次發行期,中間相距,不得逾五年。薩摩爾公司擇期發行債券之權,自合同簽字日起,以一年為限,至民國四年,即一九一五年,九月十七日截止。然至期如中政府並不正式通告截止,則此權仍不消滅。歐戰起後,英政府禁止輸出資本。薩摩爾公司,不能履行契約,但至期滿之日,我政府迄

無截止之通告。薩摩爾公司,乃向英政府運動,謂此項讓與權,價值在一千萬磅以上,且足以擴張英國在中國中心點之財政及商業地位,要求准予輸出資本,英政府允其請。公司乃向我國當道,商訂條件,過付借款,由麥加利銀行支辦,以免由倫敦輸出現款。前項條件,於昨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簽定,唯本年一月一日以前,預付英金三萬磅。此項預付之款,歸入第一次發行額計算,並訂定薩摩爾擇期發行債券之權,以歐戰告終後兩年為限。俾薩摩爾公司,得以審擇機會,發行第一期之債額,而其餘八次則限於第一期發行後,五年內告竣。此項借款,年息數目,尚未清晰。惟漢口重要財產,及自來水、電燈公司皆充借款之擔保,英人得此,殊欣慰異常也。

引入協約問題

引誘我國加入協約問題,國際間喧傳頗久,至昨年十二月中旬,始歸沉寂。其所以沉寂之故,則以日本始終作梗,初非我政府自由拒絕也。此問題之起,日本初不與聞,消息暴露以後,日本朝野,齊聲反對協約國乃向日本正式提議,要求贊同,日本於十二月九日,向各國大使,提出復文,其大旨謂日本政府,甚不欲戰禍之蔓延及於遠東,且俱協約國之所為,將令中國發生騷亂,故於中國加入協約之議,未敢贊成,然使有他法,以阻遏德人在中國之活動,則日本亦樂熟考。協約國接到此項復文,大為失望,而我國政府初未嘗容啄於其間也。據外報所傳,聯軍各國,尚在力求良策,以冀日本之贊同。一旦事機成熟,得於何時再行提出,正未可知。此事本身,利害如何,姑置勿論,而國家和戰之權,憑他人諾否以為斷,則我人所最痛心疾首者也。然而國人中,固有以日本反對,而大失所望者。

教育部創辦注音字母傳習所

教育總長張仲任,應讀音統一會之請,准在北京設立注音字母傳習所,並轉呈總統,請予立案。其文略日:國之強弱文野,以教育之能否普及為衡,即以全國識字人民之多寡為標准。據各國統計,以德居首,英、法、美、日次之,大都逾百分之九十,我國則千人中僅得七人而已。夫豈人智而我愚,特以文字之難易使之然也。蓋吾國文字形為主,而他國文字音為主;主形則文字繁,主音則文字簡;繁則難記,簡則易知。歐美文字,不出二十六字母。日本文字,不過假名五十音。埃及巴比倫文字,亦主象形,自希臘臘丁以後,變為音母相切,乃有今日之文明。日本若無假名,而盡用漢字,又安所得普及之利器?當此科學昌明之世,非節省童年之腦力日力,殆將無以生存。今欲改造國文,則老師宿儒,必驚詫為斯文之將喪。然我國識字人民,僅有千分之七,此千分之九百九十三人,既無術使之普及,則更為一種簡易文字,以代語言之用,其

為有利無弊也明矣。有清季年,若閩之蔡錫勇,蘇之沈學,直隸之王照,浙之勞乃宣,多有切音字母之作。民國初元,本部曾召集全國研究字母專家,與夫通曉中外文字,及古今音韻學者數十人,又令每省派遣一人,述其方音,開讀音統一會於京師,討論三月,制定字母三十有九,凡四聲八聲之異,清濁陰陽之分,喉音介音之擇,字形符號之選,皆有根據,與向壁虛造者不同。當經全體會員,共同議決,延未舉辦,茲據該會員等稟設注音字母傳習所,請批准立案前來。此項字母,既經全體會員,悉心討論,自非私人著述可比。己指定公共房屋一所,准其試辦。俟傳習數月後,先就京城未入校之學齡兒童,及失學平民之年長者,每一學區,飭學務局會同警察廳勻配地點,多設半日學校,露天學校,強迫入學,專習此項字母。一面印成書報,令所有語言,均可以此項文字達之,以次推及近畿各屬,並咨行各省。酌派師范生,到京練習,借語言以改造文字,即借文字以統一語言。期以十年,當有普及之望,雲雲。此事如果有成,雖字母如何,吾人尚未深悉,固不可謂非文藝改革之碩畫也。姑志之以覘其後。

我國航空事業之發展

本志前期,業將南苑航空學校,及飛行家譚根之事跡,紹介於閱者。茲留英學生,又有留英航空學校之組織,並刊有《飛鵬雜志》一書,月出一冊,以與東方飛行家,為詳確之討論,將來成就,必有可觀,誠我國飛行事業發展之一端也。茲將設校之緣起及章程,略志於左。

緣起……大戰方亟,吾輩留學歐土,欲究軍事以供國用,則兵學深邃,非旦晚所能奏功,因是不揣冒昧,特聘英國著名飛行家,自設航空學校,雖各國人士,一並兼收,而對於吾國學、商兩界,有志投入者,則取值較廉。且自歐戰起後,英國此項學校,多不容外人之加入,間有一二照常開辦者,學金既重,期限又長。際此風雲正惡,誰耐遷延長久?是以本校特備飛機三乘,不分晝夜,隨時學習,務於四五月中,可成一飛行人材。留歐同胞,其亦惠然肯來乎?

校章:(一)本校名曰「留英航空學校」。(二)、(三)並略,(四)無論中西人±,凡身體強健,年在十六歲以上者,皆可入學。(五)略口(六)外國學生學費七十五磅,中國學生五十五磅,但得本校認為特別生者則免費。(七)略。(八)六個月畢業。(九)學生畢業後,由校轉請英國飛行協會發給文憑。(十)本校所用飛機有三種:(1)五十馬力之單葉機;(2)五十馬力之雙葉機;(3)二十五馬力之單葉機。(十一)略。

世界說苑

李亦民

法蘭西人之決斗

法蘭西人以昌明文化,著聞天下,而其好勇之風習,亦隨有生以俱來,社會間最喜決斗,其一斑也。十六七世紀之交,法國首相利休留僧正,特懸禁止之令,犯禁者概處死刑。該令既頒,有司執行,亦無假借。時人呼利氏以「赤衣僧正」之渾號,謂其所服之緋色衣,系赤血染成也。然禁綱雖密,收效甚微。利氏當國二十年,貴族子弟,因決斗而殞命者,凡四千人,平民社會,尚所弗計。

德意志民族,固好鬥之民族也,然其決斗與法人異趣。法人之決斗也,生死以之,故臨時用具,利劍而外,厥惟短銃,相對轟擊,抵死乃已。近頃急進黨首領凱約氏(前財政總長)因政治上之爭執,與敵手舉行決斗,彼此各持短銃,向空發炮,觀者異之,及叩之當局,則謂今茲之斗,為名譽爭勝負,非所以謀殺人,先事曾有約定雲雲。蓋決斗而不殺人,乃特別之例外也。德意志之決斗,則以敵人負傷為止,初不以生命相搏。學生輩致以身受刀傷,為曾經教育之證憑。疤痕最多者,得勇武之榮譽,於是大家閨秀,樂於委禽。故德人之決斗,在青年社會,已成一種化妝手術,與求婚之手假,浸失其本來矣。

羅蘭夫人

羅蘭夫人,才能出眾,粲花妙舌,足令聞者傾心。厥夫羅蘭,隱然為基侖丹黨之首領,多出夫人之力。其時山嶽黨方與基侖丹為敵,黨中志士,先後就修者,不一其人。夫人倖免於罪,乃奔走議會,為同黨多方辯解,為暴徒所惡,投置獄中。在獄囚徒,有相顧唏噓、膽寒心痛者,夫人極意慰勉,謂天帝賦我以體魄,及時供自由之犧牲,乃人生遭難之幸福。諸囚乃頓改前態,視死如歸,及夫人之登斷頭台也,歡若平生,但對旁立之自由神像,拜伏而言日:「自由自由,汝為人假借,以行惡也。」言未告終,而身首已異處矣。同時有科爾的者,亦妙齡弱女也。因殘暴之首魁馬拉,盤踞

議會,威勢炫赫,莫敢誰何。科爾的以為國鋤奸為職志,隻身走訪於馬氏之住所,於時馬氏方在浴中,遽於浴室延見,科爾的即出利刃,制馬拉腹,被捕之後,歡笑就刑,謂人曰:「以纖弱女子,供自由之犧牲,代價亦至薄矣。復何靳焉?」

法國革命時代之軍人

法國革命時之軍人,所抱持之主義,為自由,為博愛,為平等。其奮身出戰也,為自由、博愛、平等而戰也。故臨敵則勇氣百倍,餉項缺乏,在所不計,即衣食不給,亦甘心忍耐,初無怨言。嘗有一星期未得一飽,敝衣跣足,轉戰於阿爾布斯山之雪中者,敵軍稱之曰"藍褸之英雄」,每屆洞胸絕腹時,恆大叫「為自由死」、「共和萬歲」以瞑目。

霞皮威者,王政時代之大將也,食王朝俸餉,十有五年,未幾退職。至六十六歲時,應革命軍之募,銳身出戰,臨陣之際,左腕為敵軍所斷,軍醫急行治療,終不得續。霞皮威曰:「不續固無妨也,共和國萬歲,老身有右腕在,尚堪為汝擁護。縱兩手盡落,猶將以身當之。復何憂乎?」上官嘉其忠勇,為置副將,以分勤勞。拿破崙利用革命時之軍心,移使外向,用能席捲歐陸。孟德烈之戰役,法軍圍攻敵軍堡壘,敵軍抵禦頗力,不得已,暫時休止。其時有兵士名密耳恩者,以隻身殿全軍,奮戰甚烈,敵軍大嘆賞,呼入堡壘而饗之,益耳恩不食已數日,大嚼而還。須臾,法兵大至,全壘盡為俘虜,亦沙場中逸事也。

費耳塞尤王宮

費耳塞尤(Versailles),法王路易十四所建之新都也,去巴黎十二英里。一千八百七十九年,國民會議改定《憲法》,遷政府於巴黎。惟國民會議開會時(法制選舉大總統及改正《憲法》,均由兩院會合,組織國民會議),仍就費耳塞尤舊址,以避行政勢力之干涉。路易十四當國時,竭國人之精力,營造極大之宮殿,規模閡壯,允稱世界第一。庭園亙數十里,惟秦政之阿房遺跡,差足比倫。宮內畫棟雕梁,深池曲徑,無不窮極華麗。今法人用為歷史博物館,歷代戰爭畫本,滿貯其中。營造之日,勞民傷財,不知其極,蓋路易十四賈怨法人最大原因之一也。

法王路易十四,實亙代之英主,雄才大略.冠絕當世。西班牙、德意志、奧大利、荷蘭、瑞典諸國,無不受其兵威。用是於外交方面,操縱全歐。其設施內政,則專意作育人材,發揚學術。一時人文蔚起,政治家、軍事家、哲學家、文學家之事功聲譽,無不震爍古今,嘉惠來許。史家謂路易十四時代,實與羅馬之加司塔斯時代,英吉利之額里查白時代,後先媲美。武功文事,可謂極一時之盛矣。然豪奢無極,縱欲敗度,

佞幸盈庭,嬖寵盜柄,晚年末節,尤多乖戾,流毒所屆,斷送厥孫路易十六於斷頭台上,怨毒之於人深矣哉。

法蘭西之政黨

世界列邦政黨之最整齊者,莫若英、美;最復雜者,莫如德、法。英、美皆以朝野兩大黨,互握政權。德國小黨凡十數,多含地方黨及階級黨之臭味,其抱持之黨義,惟社會眾民黨,與現行國體,稍有沖突。法蘭西則小黨凡十餘,不以地方階級分派,惟抱持之黨義,則於同一共和國旗之下,為各走兩極之主張,粗分之為左、右、中三派,依議場之坐位以立名也。極左黨為急進主義之社會黨,主張破除私法,財產公有。左黨為急進黨,與社會主義為鄰,主張權利平等。中央黨為各穩健派之共和黨。右黨則王黨與帝政黨占其議席,反對共和國體,以恢復帝制為其本懷者也。近二十年來,右黨分子,漸見漸滅。至一千九百零六年,崇信共和之黨人,始於議會占完全勝利,共和制度至是確臻穩固。然帝政黨之餘孽,固未嘗不存也。此等政象,溯厥原因,一由於法人之頭腦靈活,心思銳敏;一由於政治道德,涵養有素,不肯輕棄其主張,屈身以聽命於他人也。然小黨分立,於政治之進行,妨礙則殊大矣。

摩納科大賭場

摩納科,法意近邊之小獨立公國也,面積僅數方里,其地氣候風景,均絕佳勝,一面濱海,一面為阿爾布斯山之盡端。白浪高峰,遙相連接,中間綴以花木,四季如春,每屆冬令,則歐米遊人,集此者凡數百萬,故該地有琉璃世界之稱。摩納科利用此天然勝境,吸收遊客資金,以為建國之用。其吸收方法,設一最大賭博公司,招攬各國遊人,入場競博,每年收入,達幾億萬元。國家財政,盡數仰給於此。國內居民,毫不負擔租稅。其王家揮霍,較之大國皇室幾過之建築工事,尤多窮極奢麗。其旅館酒樓之輝煌燦爛,世界無出其右。然入場之人,因此喪失資財,流離道左,或至輕身自盡者,不知幾許。公司當事,巧為掩飾,臨境報章,皆以重金收買。凡行囊以博負而告罄者,則由公司另給資金,俾還故里,即所以防自殺也。報界中人,有覬覦公司金錢者,則刊載若幹事實,懸諸法摩交界地,公司必立予饋贈,以彌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