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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愛國主義

陳獨秀

伊古以來所謂為愛國者(Patriot),多指為國捐軀之烈士,其所行事,可泣可歌,此寧非吾人所服膺所崇拜。然我之愛國主義則異於是。

何以言之?世之所重於愛國者何哉?豈非以大好河山,祖宗丘墓之所在,子孫食息之所資,畫地而守,一群之所託命,此而不愛,非屬童昏。即欲效猶太人流離異國,威福任人已耳。故強敵侵入之時,則執戈禦侮,獨夫亂政之際,則血染義旗,衛國保民,此獻身之烈士所以可貴也。今日之中國,外迫於強敵,內逼於獨夫(茲之所謂獨夫者,非但專制君主及總統,凡國中之逞權而不恤輿論之執政,皆然)。非吾人困苦艱難,要求熱血烈士為國獻身之時代乎?然自我觀,中國之危,固以迫於獨夫與強敵,而所以迫於獨夫強敵者,乃民族之公德私德之墮落有以召之耳。即今不為拔本塞源之計,雖有少數難能可貴之愛國烈士,非徒無救於國之亡,行見吾種之滅也。世有疑吾言者乎?試觀國中現象,若武人之亂政,若府庫之空虛,若產業之凋零,若社會之腐敗,若人格之墮落,若官吏之貪墨,若遊民盜匪之充斥,若水旱疫疙之流行,凡此種種,無一不為國亡種滅之根源,又無一而為獻身烈士一手一足之所可救治。外人之譏評吾族,而實為吾人不能不俯首承認者,曰「好利無恥」,曰"老大病夫」,曰「不潔如豕」,曰「遊民乞丐國」,曰「賄賂為華人通病」,曰"官吏國」,曰"豚尾客」,日「黃金崇拜」,曰「工於詐偽」,曰「服權力不服公理」,曰"放縱卑劣」,凡此種種,無一而非亡國滅種之資格,又無一而為獻身烈士一手一足之所可救治。一國之民,精神上、物質上如此退化,如此墮落,即人不我伐,亦有何顏面,有何權利,生存於世界?一國之民德、民力在水平線以上者,一時遭逢獨夫強敵,國家瀕於危亡,得獻身為國之烈士而救之,足濟於難。若其國之民德、民力在水平線以下者,則自侮自伐,其招致強敵獨夫也,如磁石之引針,其國家無時不在滅亡之數,其亡自亡也,其滅自滅也。即幸不遭逢強敵獨夫,而其國之不幸乃在遭逢強敵獨夫以上,反以遭逢強敵獨夫,促其覺悟,為國之大幸。夫所貴乎愛國烈士者,救其國之危亡也,否則何取焉?

今其國之危亡也,亡之者雖將為強敵為獨夫,而所以使之亡者,乃其國民之行為與性質。欲圖根本之救亡,所需乎國民性質行為之改善,視所需乎為國獻身之烈士,其量尤廣,其勢尤迫。故我之愛國主義,不在為國捐軀,而在篤行自好之士,為國家惜名譽,為國家弭亂源,為國家增實力。我愛國諸青年乎,為國捐軀之烈士,固吾人所服膺、所崇拜。會當其時,願諸君決然為之,無所審顧。然此種愛國行為,乃一時的而非持續的,乃治標的而非治本的。吾之所謂持續的治本的愛國主義者。

曰勤傳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今日西洋各國國力之發展,無不視經濟力為標准。而經濟學之生產三要素:曰土地,日人力,曰資本。夫資本之初源,仍出於土地與人力。土地而不施以人力,仍不得視為財產,如石田童山是也。故人力應視為最重大之生產要素。一社會之人力至者,其社會之經濟力必強;一個人之人力至者,其個人之生計,必不至匱乏,此可斷言者也。皙族之勤勉,半由於體魄之強,半由於習慣之善。吾華惰民,即不終朝閑散,亦不解時間上之經濟為何事,可貴有限之光陰,擲之閑談而不惜焉,擲之博弈而不惜焉,擲之睡眠宴飲而不惜焉。西人之與人約會也,恆以何時何分為期,華人則往往約日相見;西人之行路也,恆一往無前,華人則往往瞻顧徘徊於中道,若無所事事。勞動神聖,皙族之恆言;養尊處優,吾華之風尚。中人之家,亦往往仆婢盈室。遊民遍國,乞丐載途。美好丈夫,往往四體不勤,安坐而食他人之食。自食其力,乃社會有體面者所羞為,寧甘厚顏以仰權門之餘瀝。嗚呼!人力廢而產業衰,產業衰而國力縫,愛國君子,必尚乎勤!

日儉奢侈之為害,自個人言之,貪食漁色,戕害其生,奢以傷廉,墮落人格。吾見夫世之倒行逆施者,非必皆喪心病狂。恆以生活習於奢華,不得不捐恥昧心,自趨陷阱。自國家社會言之,俗尚奢侈,國力虛耗。在昔羅馬、西班牙之末路,可為殷鑒。消費之額,不可超過生產,已為經濟學之定則。況近世工商業興,以機械代人力,資本之功用,卓越前世。國民而無貯蓄心,浪費資財於不生產之用途,則產業凋敝,國力衰微,可立而俟。吾華之貧,宇內僅有。國民生事所需,多仰外品。合之賠款國債,每歲正貨流出,窮於計算。若再事奢侈,不啻滴盡吾民之膏血,以為外國工商業紀功之碑,增加高度。人人節衣省食,以為國民興產殖業之基金,愛國君子,何忍而不出此?

曰廉嗚呼!金錢罪惡,萬方同慨。然中國人之金錢罪惡,與歐美人之金錢罪惡不同,而罪惡尤甚。以中國人專以造罪惡而得金錢,復以金錢造成罪惡也。但有錢可圖,便無惡不作。古人雲:「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怕死,則天下治矣。」不圖今之武官,既怕死又復愛錢。若龍濟光、張勛輩,豈真有何異志與共和為敵。只以歲蝕軍餉數百萬,累累者不肯輕棄,遂不恤倒行逆施耳。袁氏叛國,為之奔走盡力者遍天下,豈有

一敬其為人或真以帝制足以救國者,蓋悉為黃金所驅使(嚴復明白宣言曰:余非帝制派,惟有錢而無不與耳)。袁氏歿,其子輩於白晝眾目之下,悉盜公物以去。視彼監守邊郡,秘竊寶器者,益無忌憚矣。夫借債造路,喪失利權,為何等痛心之事,只以圖便交通,忍而出此。乃竟有路未寸成,而借款數千萬悉入私囊者,人之無良,一至於此!又若金州畫界,膠州畫界,利敵賄金,蒙蔽溢與,其罪惡更有甚焉!至於革命乃何等高尚之事功,革命黨為何等富於犧牲精神之人物,宜不類乎貪吏矣!而恃其師旅之眾,強取橫奪,滿載而歸者,所在多有。此外文武官吏,及假口創辦實業之奸人,盜取多金,榮歸鄉里,儼然以巨紳自居者,不可勝數,社會亦優容之而不以為怪。甚至以尊孔尚德之聖人自居者,亦復貪聲載道。嗚乎!「貪」之一字,幾為吾人之通病。此而不知悔改,更有何愛國之可言!

日潔西洋人稱世界不潔之民族,印度人、朝鮮人與吾華鼎足而三。華人足跡所至,無不備受侮辱者,非盡關國勢之衰微。其不潔之習慣,與夫污穢可憎之辮發與衣冠,吾人訴之良心而言,亦實足招尤取侮。公共衛生,國無定製;痰唾無禁,糞穢載途;沐浴不勤,臭惡視西人所畜犬馬加甚;廚灶不治,遠不若歐美廁所之清潔。試立通衢,觀彼行眾,衣冠整潔者,百不獲一。觸目皆囚首垢面,污穢逼人,雖在本國人,有不望而厭之者,必其同調。欲求尚潔之皙人不加輕蔑,本非人情。然此猶屬外觀之污穢,而其內心之不潔,尤令人言之恐怖。經數千年之專制政治,自秦政以訖洪憲皇帝,無不以利祿奔走天下,吾國民遂沉迷於利祿而不自覺。卑鄙齷齪之國民性,由此鑄成。吾人無宗教信仰心,有之則做官耳,殆若歐美人之信耶穌,日本人之尊天皇,為同一之迷信。大小官吏,相次依附,存亡榮辱,以此為衡,婢膝奴顏,以為至樂。食力創業,乃至高尚至清潔適於國民實力伸張之美德,而視為天下之至賤,不屑為也。農棄吠畝以充廝役,工商棄其行業以謀差委,士棄其學以求官,驅天下生利之有業者,而為無業分利之遊民,皆利祿之見為之也。聞今之北京求官謀事者,數至二十萬眾。此二十萬眾中,其多數本已養成無業遊民之資格,吾知其少數中未必無富有學識經驗之人,可以自力經營相當事業者,而必欲投身宦海,自附於搖尾磕頭之列,毋亦利祿之心重,而不知食力創業為可貴也。不能食力者,必食他人之食;不思創業者,自絕生利之途。民德由之墮落,國力由之衰微。此於一群之進化,關系匪輕,是以愛國志±,宜使身心俱潔。

日誠浮詞誇誕,立言之不誠也;居喪守節,道德之不誠也;時亡而往拜,聖人之不誠也。吾人習於不誠也久矣。以近事言之,袁氏之稱帝也,始終表裡堅持贊成反對者,吾皆敬其為人。乃有分明心懷反對者也,而表面竟附贊成之列。朝猶勸進,夕舉義旗,袁氏不德,固應受此揶揄,而國民之詐偽不誠,則已完全暴露。其上焉者謂

為從權以伺隙,其下焉者詭曰逢惡以速其亡。吾心固反對帝制者也,不知若略跡論心,即籌安六人,去楊、劉外,何嘗有一人誠心贊成帝制?惟其非誠心贊成而贊成之者,其人格遠在誠心贊成而贊成之者之下,明知故犯,其罪加等。此何等事,而雲從權逢惡,則一旦強敵壓境奪國,不知其從權逢惡也,更演何丑態、作何罪孽?此外人所以謂法蘭西革命,為悲劇的革命。而華人革命,乃滑稽劇也。若張勛、倪嗣沖、陳宦、湯夢銘、龍濟光、張作霖、王占元輩,本誠心贊成帝制者也。乃袁勢一去,或叛袁獨立,或仍就共和政府之軍職,視昔之稱揚帝制、痛罵共和也,前後竟若兩人。孫毓筠非供奉洪憲皇帝之御容,稱以今上聖主萬歲者乎?乃帝製取銷時,與其友書,竟有袁逆之稱。其他請願勸進之妄人,今又復正襟厲色以言民權共和者,滔滔皆是,反復變詐,一至於斯,誠不知人間有羞恥事也。嗚乎!不誠之民族為善不終,為惡亦不終。吾見夫國中多樂於為惡之人,吾未見有始終為惡之硬漢。詐偽圓滑,人格何存?吾願愛國之士,無論維新守舊,帝黨共和,皆本諸良心之至誠,慎厥終始,以存國民一線之人格。

日信人而無信,不獨為道德之羞,亦且為經濟之累。政府無信,則紙幣不行,內債難得,其最大之惡果,為無人民信託之國家銀行,金融大權,操諸外人之手。人民無信,則非獨資無由創業。當此工商發達時代,非資本集合,必不適於營業競爭。而吾國人之視集資創業也,不啻為騙錢之別名。由是全國資金,皆成死物,絕無流通生長之機緣。以視歐美人之資財,衣食之餘,悉貯之銀行,經營產業,息息流通,遞加生長也。其社會金融之日就枯竭,殆與人身之血不流行,坐待衰萎以死,同一現象。是故民信不立,國之金融,決無起死回生之望。政府以借債而存,人民以盜竊而活,由貧而弱,由弱而亡,詛不滋痛!

之數德者,固老生之常談,實救國之要道。人或以為視獻身義烈為迂遠,吾獨以此為持續的治本的真正愛國之行為。蓋今世列強並立,皆挾其全國國民之德智力以相角,興亡之數,不待戰爭而決。其興也有故,其亡也有由。唯其亡之已有由矣,雖有為國獻身之烈士,亦莫之能救。故今世愛國之說與古不同,欲愛其國使立於不亡之地,非睹其國之亡始愛而殉之也。夫國亡身殉,其義烈固自可風。若嚴格論之,自古以身殉國者,未必人人皆無製造亡國原因之罪。故愛其國使立於不亡之地,愛國之義,莫隆於斯。

青年與工具

吳稚暉

坐吾於一室之中,悠然四顧,惟吾此身,與相對之一貓,及窗前之樹,為天然品。余則上椽下席,筆硯幾案,衣飾襪履,借貓之褥,支樹之撅,皆非天然所能有,概稱之日人為品。蓋莫不一一皆造自人也。苟其無人,則此椽此席,此筆硯此幾案,此衣飾襪履,與夫此褥此檄,皆無從出現。貓則藉草,樹則枕石,皆在山川雲霧趣迤回盪之中,生活於天造之草昧而已。縱亦有獸竄之穴,鳥築之巢,蜂成之窠,蟻聚之塔,稍與大造爭別異之觀,亦止點綴於天然品之間,非能相對為物。有兩大之勢,有如今日人為品之聳塔於高峰,建市於平原,連橘於巨川,騫軌於大陸,一若山川雲霧,必待城郭舟車,共組而為世界也。然則吾人言人事,所可表異於天然之界者,惟此世界相待以為組織成分之人為品而已。

吾決非崇拜物質文明之一人,惟認物質文明為精神文明所由寄之而發揮,則堅信無疑。幸福者果何物乎?幕吾以天,席吾以地,纏藤葉於吾身,坐山石之上,歌聲出金石,固何歉乎精神完固之我,而不認為有一種高尚之幸福?但此種幸福,皆在物質備具,充養吾之精神,已使演進而有餘。而後偶任吾個體之返本自適,遂有若天地甚寬,其樂反未央耳。若真在藤葉纏身之世,共幕於天,共席於地之同胞,皆苦藤葉之不供。吾纏吾身,懷寶即罪,殺身之慘,可以區區章身之藤葉,安在而能如戒約完具。盜賊屏遠之人境,有晏然之山石可坐,即非出於人與人之相害。以藤葉自纏,苟焉生活之人功,豈能使蛇龍兜虎,斂跡深林,而多干凈可坐之山石?而且歌則有思,哭則有懷,縱猿人亦自有嗚嗚之天趣,然安在所謂聲出金石者,而望簡冊不富。縹綁不具之人類,足生吾人代為設想之繁感,是則吾人理想中高尚之幸福,一若全發揮於精神者,亦幾幾乎實由物質文明伸縮之區域,為其發揮弛張之區域耳。且認識幸福於自身,由懾然不敢備物之天德,覺與物質文明之進退無關。倘推舉吾為幸福之製造家,則吾將造蛇龍兜虎交相騰躍之山石,而坐吾同胞於上為盡職乎?抑將張羅設阱,驅蛇龍5a 虎而遠行,潔災害不生之山石以坐之乎?循此以推,將使終年露坐於山石之上,與嚴

霜畏日,爭烈於朝暮乎?抑將教之編茅伐竹,蔽山石之半,俾可朝坐而暮息,晴出而雨休乎?一一備物無休,而物質文明遂與人類幸福相驅而並進,於是幸福中不能不含有巨大成分之物質文明。吾視整然吾椽,潔然吾席,對精良之筆硯,馮堅適之幾案,衣飾襪履,莫不周體。慵貓借於褥,瘦樹扶於檄,吾草此文於其中。方風雨之瀟瀟,而吾晏如鄰之人力車夫家,大風吹折其樹枝,破椽瓦而去。雨水漬床前,坐三足椅上,扶破桌,身着單衣,颯颯寒戰。磨金不換於碗底,執大蒜頭筆,伸表心紙作書,乞貸鄉人。彼此之情狀,製造幸福家,厚吾抑厚彼。若謂所予之幸福,果分厚薄,無非備物以貽吾兩人者,周與不周耳。是則物質之文明,決未可於人類之幸福,有所蔑視。

物質文明者何?人為品而已。人為品者何?手製品而已。故夫手也者,一切人為品之產母也。生類萬物之造作,其工具以角、以口、以足,角與口足之外,更無別種之工具。人之初祖,立其兩後足,使能支持其全體,乃以兩前足轉變為手。自有手而生類最良之工具,因以出世,何也?惟手之為工具,能產生他工具,若角、若口、若足皆不能。攀枝而為杖,拾石而成斧,此產生最初簡單之他工具。手能擊燧或引日以取火,若角、若口、若足又不能。火之利用溥,杖且倏焉為矛,斧且倏焉有刃,由乎產生之簡單他工具,又產生較繁復之他工具,於是網、罟、耒、耙、弓、矢、舟、車,以漸而備。自書契以來,經六千年之演進,於百年前十八世紀之末,尤繁復之工具,所謂蒸汽機者產生焉。蒸汽機既產生,不惟蒸汽機自身為工具,千萬倍於手之作用也。即有所謂機轉之刨床者焉,他鑽所不能刨者,刨床能之;又有所謂機轉之鑽台焉,他鑽所不能鑽者,鑽台能之;又有所謂機轉之鋸座焉,他鋸所不能鋸者,鋸座能之。不惟能刨、能鑽、能鋸,擴張無限之力量而已,而且由刨床、鑽台、鋸座之所刨且鑽且鋸者,能得千分萬分之一之精密,決非手之所能為功也。此類之刨床、之鑽台、之鋸座,盡有號為機轉,不過有機焉,可手搖足踏,非必盡轉以汽機。惟此床、此台、此座能具精密之機件,可手搖足踏,而功用繁富,其所具之機件,固必造自汽機。所以自汽機之產生,汽機自身固突然而為古來未有之工具。由彼產生之刨床、鑽台、鋸座之類者,亦皆為古來未有之工具。蓋由此等工具,皆能產生若斧、若鑿、若樞、若括無數能力皆備之工具,以佐吾手之不能也。

吾今卑之無甚高論,以今東方不能備物之民,與西方備物甚富之民較,固無異由人力車夫家之短垣,以窺吾室,備物周與不周而已。其備物不周之故,推想於物之所以備,即工具短缺是矣。工具短缺之情狀,普通皆有覺悟,如所謂主張推廣機器製造也,所謂傳布實業主義也,所謂注重科學教育也,無非間接直接,亦望增多其工具。雖然,如不能成真正工具之嗜好普及於青年間,則所謂機器製造,所謂實業主義,所謂科學教育,皆如隔雲霧而談天際也。古之青年,負篋於外,略具自治之能力者,其

篋中必有小剪,有縫針,有修腳刀,或有鐵錘。今之青年則有進於上數者之外,又有裁紙削筆之刀,有開瓶之鑽,有起釘之鑿,甚而至於有割孔之螺鑽。此人人認為與時辰表、寒暑計、畫圖規尺,為青年之所必備。嗟呼!此真中國之青年!欲知他國青年之生活,正在夢中。

西國鄙諺,即眼前品物而比較文明野蠻者,以吾所聞凡三:一曰國之文野,可以肥皂店多寡分之;二日國之文野,可以硫酸製造所多寡分之;三曰國之文野,可以工具發售處多寡分之,三者各有其持論之目的。吾以為工具發售處尤為其母親。肥皂之F,硫酸之器,皆從極便利、極精密之工具得保有廉價,保有良果,始能日以發達。正如甲生攜有小剪、縫針,方不至足穿裂縫之襪,裾曳垂落之紐;如乙丙各生之去家方遠,常露其窘態也。吾國昔年除張小全、王麻子之外,曾否有正式之工具店?大匠之所具,百工之所為備,或專有一匠為特別行業,熔造於隘巷,或就普通鍛鐵所,由求者口講手畫以指制。所可適市而求者,不出乎小剪、縫針、修腳刀、鐵錘而已,間或有裁紙之刀。所謂開瓶之鑽,起釘之鑿,割孔之螺鑽,必於洋貨鋪。求他物於洋貨鋪,吾所不忍提議。惟就洋貨鋪而得工具,能得其製造之母親,得之而久之可以不復更得,此正所謂借矛攻盾者也。然中國之洋貨鋪,能求得機轉之刨床否?能求得機轉之鑽台否?能求得機轉之鋸座否?吾恐吾之青年既未見其制,或且未聞其名。有之,在上海鬧市,方用於廣東寧波之工匠者,確有無論何種青年,當備於其家中自修之室,而乃概駭之為機器。不曰工人所用,即日機匠所需,與社會普通青年無關。有所關涉,亦工科之青年而已。嗟乎!此真中國之青年!欲知他國青年之生活,正在夢中。

幸而世界事業演進之發達,循自然而推暨。年來工具之輸入,有所謂五金店者,月推而日盛。苟其吾之青年,能聯合全國青年,開一歡迎五金店之大會。而中國青年之生活,必開一新紀元,其故無他。吾所謂機轉之刨床者,五金店間可以求之;所謂機轉之鑽台,機轉之鋸座,五金店且盡可以求之。節縮青年制裘觀劇會食,種種消耗無益之資,先求刨床、求鑽台、求鋸座,置於家中自修室中。開其手匣,有小剪、縫針、修腳刀、鐵錘、裁紙削筆之刀、開瓶之鑽、起釘之鑿、制孔之螺鑽,無不畢備。捫其衣袋,時辰表、寒暑計、畫圖尺規,亦無不具。於是燒蒸水之玻璃瓶,蓄電氣之積累機,與所謂普通斧鑿、若樞、若括之支架,相位置於刨床、鑽台、鋸座之間,復有六經三史圖譜哲像,互相點綴,此等青年方為文明之青年,此正如古人驕養之青年。其父兄誇能永給子孫之轎馬,無所用其手足,遂任天生之工具,萎縮而不用。今共知以轎馬廢其手足,緩急之苦累無窮。所以今日無論家富轎馬者,亦主張有相當運動,發展其天所賦予之工具。推而進之,今日開明人類,知欲充吾天然之工具,至於相當者,不必發高論。而普通之所謂機械品,宜人人附於天然工具之一手,皆求而有之,而後充

一普通人之能力乃完。故吾不望青年為偉人,僅望青年為普通人,當求刨床、求鑽台、求鋸座。

吾略據英國之青年為報告,其十二三以下之青年,其自修室中,大部有玩具(Toy)a所謂刨床、鑽台、鋸座,皆刻以木,或制以馬口鐵,運動之以火酒,此意焉而已。而尋常之鋸鑽刨鑿,皆由歲時即求備於鄰近之五金店。十三四至二十以外之青年,遂有模型(Model)。模型之為物,則影響大矣。鼓吹此等模型之報,邑有十數;交換此等模型之古物店,市有百數,製造此等模型之工廠,資本達數十百萬者,亦以十百數。此等模型之能力,所謂刨床、鑽台、鋸座之類者,能連結於五六匹馬力、十數匹馬力之汽機油機馬達以動。而廣東寧波工匠得之,能設機器巨肆於虹口洋涇浜之間。皆常出現於彼中青年家屋內自修之室也,即藉此刨床、鑽台、鋸座之能力,自製一半匹馬力至兩三匹馬力之汽機油機馬達,以自牽其刨床、鑽台、鋸座,不僅僅倚恃於手足,亦每日下午放假以後,聚議於公園球架之旁,至尋常也。所以去吾鄰居之半里,有中校焉,為生徒者七百,其中三百人家中皆有可用機力牽引之刨床,有正式製造小物之能力。自軍火立部以來,所謂愛國之青年,皆思出少力以助公家,於是於星六及星日,此三百青年者,各領槍子二百,兩日中就其自修室之刨床而竟工焉。蓋一中校游戲工具之所助,乃周助六萬「必馬」,以青年不幸而造殺人之具。此別一問題,自當特別研究。至就作工之本題能力而言,吾青年僅藏小剪、縫針、鐵錘而罷者,方如具有工具之人類,與只有若角、若口、若足者相比例矣。然而英之社會,自戰事發生以來,猶痛詬其青年,以為工具之教育遠不如日耳曼。日耳曼即一車夫之家,皆有一工場(Work Shop,惟用Work Shop,表意乃顯。譯日工場,嫌太廣,曰工作所,又嫌太狹。所謂Work Shop,即種種工具,如牽機之汽機油機馬達,作工之刨床鑽台鋸座等,無不格外具備,工作可以完善)。工場何物?我之青年必對曰:「在裘信昌及製造局。「豈曾夢見自修室中有之乎?

故吾決非崇拜物質文明者也,如稍有一毫不能打破備物以為幸福之理論,請吾青年視其手,又視文明之工具,決非工科青年,方當注重於工具者也。

吳先生稚暉,篤行好學,老而愈摯,誠國民之模範,吾輩之師資。此文竟於發熱劇烈時力疾為之,以踐本志之約,其誨不倦重然諾如此,全文無一語非葯石,我中國人頭腦中得未曾有。望讀者諸君珍重讀之,勿輕輕放過一行、一句、一字也。

獨秀謹識

歐洲戰爭與青年之覺悟

劉叔雅

千九百九年,英國大政論家腦門言介爾(Norman Angel)著一書曰《大幻想》{Great Illusion],就列邦之經濟關系,力言戰爭之必不得起,侵略之絕無所利。言氏文辭華妙,論據精確。宇內談士大愛好之,爭先購讀,人手一編,有紙貴洛陽之概。記者癸丑之秋,避地日本,始得見之。亦深嘆其識見之卓越,論證之翔實,非尋常高談仁義之平和論可比。私心竊計,以為世界列強之經濟關系既如此密切,平和縱難永保。然近數年中,戰禍必難遽作,即英德之競霸爭雄,恐亦以經濟戰爭決其勝負,未必遂以干戈相見也。當時除少數深識之士外,與記者同感者實繁有徒。世界和平之夢方酣,美國富人加乃義與言氏輩其代表也。乃未及期年,塞爾維亞一少年奮錐一擊,圓輿震動,旬月之間,兵連禍結。古來文人形容戰禍之辭,如所謂「伏屍百萬」「朱殷千里」者,竟成實事。若「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則曾不足以盡其萬一焉。諸交戰國執戈之士二千萬人,戰線延長數千里,死傷戰士數達千萬,所耗戰費至八百餘億圓。鼓角鳴於地中,彤珠流於天上,殺敵百里之外,攻入九淵之下。器械之精巧,戰禍之慘烈,真令吾臨禍懷佚之民族魂精泄橫,心折骨驚。嗚呼!今而後,方知戰斗乃人生之天職,和平為痴人之迷夢。處今之世界而妄冀和平不能力戰者,真無異群虱處褲中而不知炎丘火流焦邑滅都之禍也。肉食者鄙,吾何望焉?即彼大人先生亦何足與語力征經營之烈?記者一線之希望,在吾親愛之青年耳。故敢擘肌為紙,副肝為墨,哀鳴於吾青年之前,促其自覺。青年而能自覺其責任,孟晉自疆,努力奮斗,則吾青年自身之福祉亦邦家無疆之休。青年而苟偷懷佚不能努力奮斗,則邦家覆敗,吾青年亦必及身為虜。地球雖大,不能容此卑劣苟賤之民族以貽人類全體羞也二

此度歐洲戰爭,為書契以來第一大事,吾人所得教訓不可勝數。關於特殊事項者,姑置弗論,其足以垂訓人類全體,而弱國之民尤當深銘於心。永矢不忘者,厥有數端。記者不敏,敬舉於下,願吾親愛之青年諸君察焉。

一、和平者痴人之迷夢也。天下事有字書雖載其名,而終古不可得見者,「和平」

二字是也。此二字本卑劣怯弱者腦海中一種幻境,絕無實現於世界之一日。東洋民族之衰亡,實此不祥名詞為之總因。其害之烈十倍於鼠疫微菌,苟不速拔除之,其民族未有不夷滅者也!蓋世界所以不滅,乾坤所以不熄者,實賴此永世不休之戰爭。大之則為邦國交鬨,殺人盈野;小之則為個體相殘,流血五步。內則為天人交戰,外則為征服自然。舉凡國家之興廢,個體之存亡,人之為聖賢,為禽獸,為文明,為野蠻,莫不由於戰爭之勝負。即小至於一滴水、一微塵,苟細察之,其中戰事熾然,與歐洲戰場同其劇烈。即近至吾人七尺軀中,白血球與病菌之戰,消毒素與毒質之戰,其奮斗努力之狀,亦不在彼義勇武怒之軍人下也。戰爭者實創造進化之中心,此事一廢,世界隨滅。若必欲於此世界中強求所謂和平者,則滅亡二字庶乎近之。好和平之民族,即自甘夷滅之民族也。近世史學大家埃密爾•萊希氏往歲在英京倫敦大學講演之辭,真足發青年之深省。吾衰微不振之東洋民族,尤當諦聽。萊希氏之言曰:「戰敗之國民,其所損失雖大,終有恢復之期。其一蹶不振者非戰敗之國民,乃不戰之國民也,奧大利即其例也。人類借永世不休之戰爭以得進步,與自然界無殊國民而愛和平,即其滅亡之徵兆也。"奧大利雖舊邦,猶未遽即衰亡,往日奮斗之跡,史冊俱在。即此次戰爭亦尚能北抗強俄,南支意師,力戰不屈,亟摧敵國。萊希氏猶謂其不能奮斗,終將隕顛。吾國民近代對外交涉,無一非屈辱之歷史,甚至以泱泱大國受人最後通牒而奉命惟謹。其卑怯無恥,直為世界諸民族之冠,又安怪萊希氏斥為必亡之國耶?嗚呼!世界克享所謂和平幸福者但有兩種人:一為戰勝者征服人者,威無不加,天下莫強,既無敢與敵者,又免被征服之禍,斯真能享和平之福也。一為蒿里中陳死人,一棺附身,萬事都已,無論何種慘禍皆不復受,斯亦和平之至也。若夫被征服者,一息尚存者,則除勇猛精進,脫離被征服之慘辱外,欲求和平,但有自裁一途而已。戰爭之天職與生俱來,對他國而不力戰,必為臣虜;在本國而不奮斗,必為凡庸;對己身而不奮斗,必為撒旦所征服而淪為禽獸。吾先民使不為吾儕戰爭,則今日吾民族猶為革衣石斧之民,與彼野蠻人無異。吾儕而不為子孫戰爭,則易世之後,必仍還於漁獵游牧時代之狀態。無疑,戰爭者進化之本源也,和平者退化之總因也。好戰者美德也,愛和平者罪惡也。歐洲人以德人為最好戰,故德意志在歐洲為最強;亞洲人以日人為最好戰,故日本在亞洲為最強。世界諸民族中,吾諸華民族最愛和平,故中國亦最弱。此迷夢若不速醒,亡國滅種之禍必無可逃。即能憬然悟和平之不可恃,發奮為雄,力謀自衛,猶不足以救亡,何者?自衛之本義即為克敵,不能破滅敵人,終必不能自衛。此義不待旁徵博引,試觀自古無不陷要塞可知也。不能征服他人,必為人所征服;不侵略他人,必為人所侵略。攻勢雖難必勝,守勢則未有不敗者。世有意志薄弱者流,謂中國他日興隆大好,不當侵略他人,但當為世界和平之保障。此蓋其腦海中所受「和平」二字之毒,未異滌除故也。試觀史冊,自來強盛國家,何一不以侵

略為事者。近世國家,既臻強盛,因人口經濟之膨脹,有不得不事侵略者,非人力所能強制止之也。願吾青年,人人以並吞四海為志,席捲八荒為心,改造諸華為世界最好戰之民族。國家光榮,庶可永保弗墜。吾青年亦得常享戰勝者所獨有之和平幸福,否則請於蒿里中求之耳。嗚呼!彼龍哈的將軍之主戰論,吾青年想多見之矣。然彼龍哈的軍人也,軍人主戰,無足異也。至於社會黨者,非以和平為標榜,人道為旗幟耶?而今之戰役,法德之社會黨乃皆以主戰聞,社會黨而主戰,「和平」二字寧尚有絲毫價值耶?

二、強弱即曲直也。吾國人好言「師直為壯曲為老」,而歐洲人有諺日:「威力即為正義"(Might is Right),東西民族之盛衰即此二成語可見矣。若就個人關系言之,記者誠不能認強陵弱眾暴寡為正義;然就今日之國際關系言之,則威力誠為正義,強弱誠即曲直,何者?近世國家之強弱,全在民德之盛衰。其民苟能孟晉自疆,苟能努力奮斗,則其國未有不強者。國家而至於弱,則其民必皆苟偷懷佚,猖詐寡恥無疑。以孟晉自疆之民族,征服苟偷無恥之民族,非正義而何?強國征服弱國,奴隸其人民,鹵掠其重器玉帛,實其民族力征經營所應得之正當報酬。弱國被人征服,人民淪為臣虜,貨財為人掠奪,實其民族自伐自侮所應受天討天誅。蓋同有人民,同有土地,何以此強而彼弱?同此日月,同此霜露,何以此盛而彼衰?彼有土地人民而不能振作,有國家而不思恢演,蒙弱國之惡名而不知愧恥。有強國焉,其民皆有堅貞剛毅之德,不屈不撓之勇,則此強國本優勝劣敗之天理,兼弱攻昧之正義,滅其國而有之,誰曰不宜?德意志人謂德國之兼並世界為合乎公理,渭世界之被德國征服為光榮,語雖近誇,實含至理。彼龍哈的將軍之主戰論,蓋深明此義者也。吾青年當知吾國人近世所造罪惡已至稔惡盈貫之程度,民德之墮落已至零點以下,苟孟子所謂「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之說非虛。則彼西方皙種滅吾之國,夷吾之種,實為公理所當然,正義所應爾。吾國人不當怨天,不當尤人,但當自怨自艾耳。倘吾青年不甘為皙人臣虜,深自懺悔,慎修厥德,勉圖厥功,使我諸華民德增進,冠冕大地,國家興盛,天下莫強.則世界諸國當然為我所征服,其民當然為我之奴虜,千百世後有聖人作,不得而非之也。大哲尼采有言:「人類縱不德,何至犯一弱字?」弱者實萬種罪惡之首,弱國不惟無可憐憫,且堪痛恨,使進化之說不誣。大好世界,皆將為強者所獨有,弱者不當有容身之所。蓋弱者棲息於大地,食人之粟而不能治人之事,不悉殲滅,是為人類進化之大障礙。

三、黃白人種不兩立。黃禍之說,為歐洲人所慣道,亦吾東洋民族所習聞也。倡此說者以德皇維廉二世為最力。近俄國克魯巴特金將軍亦著書極言黃禍之可怖,不特於日本人之武力,深為稱許。即吾中國微弱可憐之軍隊,彼亦不惜辭費,盛加贊美,謂其易世之後,必能電掃歐洲,真令吾人有受寵若驚之慨。彼之所以張大其詞、危言

聳聽者,蓋欲聯歐西皙種諸民族為一大同盟,並力一心,以殲滅吾黃種而後快也!美國者,素重人道之國也。林肯釋奴,光耀簡書,排斥異種之事,宜若可以不作。乃加州美人,於吾黃色人種,視之不啻洪水猛獸。吾國衰微,人民之受迫害侮辱,猶有可說。日本者非所謂一等國耶?非世界列強之一耶?何以日本僑民所受迫害侮辱,乃較吾華民為尤甚。可見皙人絕非以強國排斥弱國,實以皙種而排斥黃種也。然德皇維廉二世好大喜功之君主也,克魯巴特金軍人也,加州之排斥黃人,懼奪其生計也,此皆無足深異。記者所最驚心動魄者,則倭根(R.Eucken)、赫克爾(E.Haeckel)二氏痛斥英人之宣言書,及法人反對招致日本兵之論也。當歐洲大戰之初起也,倭根與赫克爾共撰一文,宣告天下,責英人以條頓民族之尊,不應使黃色人種加入戰爭。又謂俄人為半東洋、半野蠻之民族,英人不當與之聯盟以殘同種。又德軍侵入法境,鋒不可當。法政治家比興氏,主張招致日本兵於西方戰場,以資臂助。其說一倡,贊成者雖亦有人,而大多數之輿論大嘩,謂藉助黃人實歐洲高貴民族之大恥,事遂不行。嗚呼!吾親愛之青年,亦知倭根、赫克爾為何如人乎?倭根者,蓋當代大哲學家,赫克爾乃達爾文後生物學界之泰斗,以碩學大師,似不應懷此狹隘之見解。孰知彼所謂「精神生活」,所謂「內的生命之奮斗」,與夫萬有皆神之教理.乃皆對於天驕皙種而言。若夫東洋諸民族,則皆與犬羊貉子等視,不齒於世界人類之林。俄國為半東洋,即為半野蠻,此雖敵國丑詆之辭,然其賤視吾東洋,賤視吾黃種亦可概見。嗚呼!碩學大師之所見如此,其軍人、政治家尚復視東洋人為人類耶?法國招致日本兵之論時,正德軍長驅猛進,氣吞全法之日。當時法蘭西之危急,殆無異師丹梅茲敗績時也。比興氏所主張能否實行,姑置不論。當時反對黨之說,則大都謂東洋人為最猥賤之民族,歐洲諸國兄弟閱牆,不當招奴僕為助。夫人當落井求援之日,但望有人援之以手,寧復計及其人身份之若何?乃法蘭西當危急存亡之秋,猶不欲藉助黃人,自傷皙種尊嚴,其平日之賤視吾黃種為何如?他若「亞洲之事當以亞洲人之血解決之」,「亞洲人固吾人之臣虜」,則固時時見於英倫之報紙者。更就各國之待遇俘虜觀之,於皙種則遇之甚厚,於有色人種則待若牛馬。同為敵人,同為俘虜,而待遇之寬嚴厚薄,判若天淵,皙種於吾東洋民族,寧復視為人類耶?嗚呼!歐美人驕盈者則視吾曹為仆隸臣虜,梟桀者又視吾曹為強對大敵。此次歐洲戰爭終局以後,即為黃白人種陣師鞠旅以決生死之時期。吾國既為東洋諸民族之領袖,又為皙種諸國所側目。妖雲裱靄,匝地而來,不特吾國之生死存亡責在吾曹青年,即東洋諸族之盛衰興滅其責任亦全存我躬。歐洲皙種既自覺黃白二種之不能兩立,又必並力一心,以死拒捍。克魯巴特金將軍皙種大同盟之說絕非虛語,恐不待易世之後,將見實行。書契以來,任何民族,任何國家,其責任未有如吾曹今日之重者也。吾曹之危險既如此其大,其責任既如此其重,吾曹

之努力若不能超過歐洲諸民族近世所費Energy之總量,則夷滅之禍,無可倖免。此記者所以淚竭聲嘶以求吾青年諸君之自覺也。

四、國家之存亡在科學之精粗。今日之世界,一科學世界也。舉凡政治、軍事、工業、商業、經濟、教育、交通及國家社會之凡百事業,無不唯科學是賴。科學精者其國昌,科學粗者其國亡。精科學者生,不精科學者死。而自然科學尤為國家生存發展上第一要素。蓋不能征服自然之民族,必不能征服敵國,終為他人之所征服也。今日歐洲戰爭,德意志人齊泊林飛艇之功用,潛航艇之精巧,四十餘生的巨炮之威力,毒瓦斯之猛烈,此吾青年之所熟知也。其設備之周密,儲蓄之豐富,又吾青年之所習聞也。德意志諸邦皆曉確荒寒之地,物產既寡,海岸線復短,論其天時地利,皆遠在英法諸國之下。百年以前,全國皆貧乏之荒村。哲學家之外,但有無告之農民而已。拿破崙之鐵騎縱橫馳突,如入無人之境普魯士之君後至於長跪拿破崙之前以乞哀,蓋世界最貧弱之國也。即在半世紀以前,其國際位置猶居末座。乃自前世紀末葉以來,興隆大好,國勢日盛,駿駿與英國並驅爭先,聲名文物,冠冕世界。考其勃興之原因,則科學而已。天之所廢科學能興之已覆之邦,科學能復之。科學之力,直足以奪造物之巧,非僅與異國爭衡已也。德人科學最精,故其器械之巧,工業之盛,亦為舉世之最。橡樹之皮,本產於熱帶,為德國諸邦所不生,而其用又至繁,軍事上需要尤多。德人精科學,故能以人工造之,雖被封鎖,不虞不給。靛與蔗亦熱地之特產也,德人精科學,能以人工造之,不惟不仰給他人,且轉而供給世界。空氣造火葯,至駭人聽聞之事也,德人精科學,能利用其中窒素以為之,攻戰二年,彈葯不匱。礦山中鹽類,至無用之物也。德人精科學,能以製造毒瓦斯,一瞳之間,殺敵無算。平時則以經濟制勝,戰時則以利器克敵,皆自然科學昌明之賜也。今之戰爭,幸協商諸國,科學亦頗精深,較德人稍遜一籌耳。然即以此一籌之稍遜,法則喪師失地,覆敗相尋,竭其國力,僅能自守。英則首都常為飛艇所蹂蹣,航業日為潛艇所侵擾。加萊陣地,三倍德軍而不能進擊,潛航商船發明,巨艦八艘而無所用,科學競爭如是其劇烈。國於今之世界,研求自然科學,為有國者第一急務,萬事皆可緩圖,此則不容稍懈。乃返觀吾國青年學子,以法政文學知名者,尚不乏其人,獨於自然科學,未聞有能深造者,良可哀也。吾青年當知德人之不即能滅吾種類,特以事勢不許耳。他日飛艇東來,則彼以一師之眾,數月之間,可以盡殲吾四萬萬人而有餘。言念及此,真令人不寒而慄也。法政誠亦重要,文學非不可寶,苟能精之,又豈惡事?然觀於今日歐洲戰爭,化學工業之功用,實較法政文學為尤重。吾國所需,亦以此為最急。不此之務,則實業軍事,兩無進步之期。一旦有事,固不啻束手就戮。即在平時,工商競爭,亦必以睏乏自斃。吾中國之興廢,在青年之能否務此而已。

駁康有為致總統總理書

陳獨秀

南海康有為先生,為吾國近代先覺之士,天下所同認。吾輩少時,讀八股,講舊學,每疾視士大夫習歐文談新學者,以為皆洋奴,名教所不容也。後讀康先生及其徒梁任公之文章,始恍然於域外之政教學術,粲然可觀,茅塞頓開,覺昨非而今是。吾輩今日得稍有世界知識,其源泉乃康、梁二先生之賜,是二先生維新覺世之功,吾國近代文明史所應大書特書者矣。厥後任公先生且學且教,貢獻於國人者不少,而康先生則無聞焉。不謂辛亥以還,且於國人流血而得之共和,痛加詛咒。《不忍》雜志,不啻為籌安會導其先河。天下之敬愛先生者,無不為先生惜之!中國帝制思想,經袁氏之試驗,或不至死灰復燃矣。而康先生復於別尊卑、重階級、事天尊君、歷代民賊所利用之孔教,銳意提倡,一若惟恐中國人之「帝制根本思想」或至變棄也者。近且不惜詞費,致書黎、段二公,強詞奪理,率膚淺無常識,識者皆目笑存之,本無辯駁之價值。然中國人腦筋不清,析理不明,或震其名而惑其說,則為害於社會思想之進步也甚巨,故不能已於言焉。惟是康先生雖自誇,「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經三十國,日讀外國之書」,然實不通外國文,於外國之倫理學、宗教史、近代文明史、政治史,所得甚少,欲與之析理辨難,知無濟也。曷以明其然哉!原書雲:「今萬國之人,莫不有教,惟生番野人無教。今中國不拜教主,豈非自認為無教之人乎?則甘認與生番野人等乎?」按台灣生番及內地苗民,迷信其宗教,視文明人尤篤。則人皆有教,生番、野人無教之大前提已誤,不拜教主,且僅指不拜孔子,竟謂為無教之人乎?則不拜教主即為無教之小前提又誤。大小前提皆誤,則中國人無教與生番野人等之斷案,訴諸論理學,謂為不誤可乎?是蓋與孟子「無父無君,是禽獸也」之說,同一謬見。故知其不通論理學也。歐美宗教,由「加特力教」(Catholicism)一變而為「耶穌新教」(Protestantism),再變而為「唯一神教」(Unitarianism),教律宗風,以次替廢。「唯一神教」,但奉真神,不信三位一體之說。斥教主靈跡為惑世之誣言,謂教會之儀式為可廢,此稍治宗教史者所知也。德之倭根,法之柏格森,皆當今大哲,且信仰宗教者也

(倭根對於一切宗教皆信仰,非只基督教已也)。其主張悉類「唯一神教派」,而教主之膜拜,教會之儀式,尤所蔑視。審是西洋宗教,且已由隆而之殺。吾華宗教,本不隆重,況孔教絕無宗教之實質(宗教實質,重在靈魂之救濟,出世之宗也。孔子不事鬼,不知死,文行忠信,皆入世之教。所謂性與天道,乃哲學非宗教)。與儀式,是教化之教,非宗教之教。乃強欲平地生波,惑民誣孔,誠吳稚暉先生所謂「鑿孔栽須」者矣!君權與教權,以連帶之關系同時削奪,為西洋近代文明史上大書特書之事。信教自由,已為近代政治之定則。強迫信教,不獨不能行之本國,且不能施諸被征服之屬地人民。其反抗最烈,影響最大者,莫如英國之「清教徒」,以不服國教專制之故,不惜移住美洲,叛母國而獨立。康先生蔑視佛、道、耶、回之信仰,欲以孔教專利於國中,吾故知其所得於近世文明史、政治史之知識必甚少也。然此種理論,必為康先生所不樂聞,即聞之而不平心研究,則終亦不甚了了。吾今所欲言者,乃就原書中,指陳其不合事實、缺少常識、自相矛盾之言,以告天下,以質之康先生。

康先生電請政府拜孔尊教,南北報紙,無一贊同者。國會主張刪除憲法中尊孔條文,內務部取消拜跪禮節,南北報紙,無一反對者,而原書一則曰「當道措施,殊有令國人駭愕者。"再則日「國務有司所先行,在禁拜聖令,天下駭怪笑罵。」吾知夫駭愕笑罵者,康先生外寧有幾人?烏可代表國人,厚誣天下?此不合事實者一也。歐洲「無神論」之哲學,由來已久,多數科學家,皆指斥宗教之虛誕,況教主耶?今德國碩學赫克爾,其代表也。「非宗教」之聲,已聳動法蘭西全國,即尊教信神之「唯一神教派」,亦於舊時教義教儀,多所吐棄。而原書雲:「數千年來,無論何人何位,無有敢議廢拜教主之禮,黜教主之祀者。」不知何所見而雲然?此不合事實者二也。吾國四萬萬人,佛教信者最眾。其具完全宗教儀式者,耶、回二教,遍布國中,數亦匪鮮。而原書雲:「四萬萬人民猶在也,而先自棄其教,是謂無教。」又雲:「今以教主孔子之神聖,必黜絕而力攻之,是導其民於無教也。」以不尊孔即為無教,此不合事實者三也。原書命意設詞,胥乏常識°其中最甚者,莫若襲用古人極無常識之套語,曰以《春秋》折獄,曰以《三百五篇》作諫書,日以《易》通陰陽,曰以《中庸》傳心,日以《孝經》卻賊,曰以《大學》治鬼,曰以半部《論語》治天下,吾且欲為補一言,曰以禹貢治水,諒為先生所首肯。夫《春秋》之所口誅筆伐者,亂臣賊子也。今有獄於此,首舉叛旗,傾覆清室者,即原書所稱「緇衣好賢宵阡憂勞」之今大總統,不知先生將何以折之?(辛亥義師起,康先生與其徒徐勤書,稱之曰賊、曰叛,當不許以種族之故,廢孔教之君臣大義也)所謂以《大學》治鬼者,未審與說部「綠野仙蹤」所載齊貢生之伎倆如何?所謂半部《論語》治天下,不識「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等語,是否在此半部中也?嗚乎!先生休矣。先生硅硅以為議

院、國務院,無擅議廢拜廢祀之權,一面又乞靈議院,以「以孔子為大教」,編入憲法,要求政府「明令保守府縣學宮及祭田,皆置奉祀官」(以上皆原書語)。夫無權廢之,何以有權興之?然此猶矛盾之小者也。孔教與帝制,有不可離散之因緣。若並此二者而主張之,無論為禍中國與否,其一貫之精神,固足自成一說。不圖以曾經通電贊成共和之康先生,一面又推尊孔教。既推尊孔教矣,而原書中又期以「不與民國相抵觸者,皆照舊奉行。」主張民國之祀孔,不啻主張專制國之祀華盛頓與盧梭,推尊孔教者而計及抵觸民國與否,是乃自取其說而根本毀之耳,此矛盾之最大者也!

吾最後尚有一言以正告康先生曰:吾國非宗教國,吾國人非印度、猶太人,宗教信仰心,由來薄弱。教界偉人不生此土,即勉強杜撰一教宗,設立一教主,亦必無何等威權,何種榮耀。若慮風俗人心之漓薄,又豈干祿作偽之孔教所可救治?古人遠矣!近代賢豪,當時耆宿,其感化社會之力,至為強大,吾民之德敝治污,其最大原因,即在耳目頭腦中無高尚純潔之人物為之模範,社會失其中樞,萬事循之退化(法國社會學者孔特,謂人類進化,由其富於模仿性,英雄碩學,乃人類社會之中樞,資其模仿者也)。若康先生者,吾國之耆宿,社會之中樞也。但務端正其心,廉潔其行,以為小子後生之模範,則裨益於風俗人心者,至大且捷,不必遠道乞靈於孔教也。

An Ideal Husband

A Play By Oscar Wilde.

Mrs.Cheveley

A speculation, Sir Robert!A brilliant, daring speculation.Sir Robert Chiltern

Believe me, Mrs.Cheveley, it is a swindle.Let us call things by their proper names.It makes matters simpler.We have all the information about it at the Foreign Office.In fact, I sent out a special Commission to inquire into the matter privately, and they report that the works are hardly begun, and as for the money already subscribed ,no one seems to know what has become of it.The whole thing is a second Panama, and with not a quarter of the chance of success that miserable affair ever had.I hope you have not invested in it.I am sure you are far too clever to have done that.

Mrs.Cheveley

I have invested very largely in it.

Sir Robert Chiitem

Who could have advised you to do such a foolish thing?

Mrs.Cheveley

Your old friend—and mine.

意中人

(續前卷六號)英國王爾德作薛琪瑛女士譯

洛勃脫君,這是一件投機事業,是極光榮有膽略的投機事業。

齊佛雷夫人,我不欺你,那本是一騙局,凡百事體有了他適當的名稱,更就容易明白了。講到這件事,我們在外務部里,已得了一切的消息。老實說,我已經派過委員,秘密調查這樁事。他們報告此等工程,很難着手,因為項款雖已籌出,但是無人知道內中的情形。這事全然要變為第二巴拿馬,真是沒有一分成功的機會。我盼望你不曾投資於此,我確實知道你是很聰明,不致如此。

我已經投下資本不少。

誰勸你做這樣愚蠢的事來?

你的老朋友,也是我的老朋友。

Sir Robert Chiitem

Who?

Mrs.Cheveley

Baron Amheim.

Sir Robert Chiitem

(Frowning.)Ah!yes.I remember hearing, at the time of his death, that he had been mixed up in the whole affair.

Mrs.Cheveley

It was his last romance.His last but one, to do him justice.

Sir Robert Chiitem

(Rising.)But you have not seen my Corots yet.They are in the music-room.Corots seem to go with music, don *t they?May I show them to you?

Mrs.Cheveley

(Shaking her head.)I am not in a mood tonight for silver twilights, or rose-pink dawns.I want talk business.(Motions to him with her fan to sit down agian beside her.)Sir Robert Chiitem

I fear I have no advice to give you, Mrs.Cheveley, except to interest yourself in something less dangerous.The success of the Canal depends, of course, on the attitude of England, and I am going to lay the report of the Commissioners before the House to-morrow night.Mrs.Cheveley

That you must not do.In your own interests, Sir Robert, to say nothing of mine, you must not do that, Sir Robert Chiitem

(Looking at her in wonder.)In my own interests?My dear Mrs.Cheveley, what do you mean?(Sits down beside her.)

是誰呢?

男爵阿海。

(皺眉介)呀!是的,我記得聽見他臨終的時候,已和這件事體全局有關。

這是他最後的理想。公平言之,這是他最後唯一的理想。

(起身介)但是你還不曾看見我的珂羅畫。那些畫在音樂室內,珂羅畫豈不是很和音樂相配嗎?你願意我引你去看嗎?

(搖首介)今晚我來,不是和你在花前月下談心,是要商議正經事體。(用扇對洛勃脫作勢,使他再坐在自己身傍介)

齊佛雷夫人,除非你自家不要冒這危險,我恐怕沒有什麼主意告訴你。這條運河的成就,不用說,全在乎我們英國的舉動,我打算明天晚上,把那些委員的報告送到議院。

你不可以這樣做法,洛勃脫君,你斷然不可這樣做,這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與我沒什相干。

(望彼作驚怪狀)為我自己的利益嗎?我親愛的齊佛雷夫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再坐在彼身旁)

Mrs.Cheveley

Sir Robert, I will be quite frank with you.I want you to withdraw the report that you had intended to lay before the House, on the ground that you have reasons to believe that the comms-

sioners have been prejudiced or misinformed, or

something.Then I want you to say a few words to the effect that the Government is going to reconsider the question, and that you have reason to believe that the Canal, if completed, Will be of great international value.You know the sort of of things ministers say in cases of this kind A few ordinary platitudes will do.In modem life nothing produces such an effect as a good platitude.It makes the whole world kin.Will you do that for me?

Sir Robert Chiltem

Mrs.Cheveley, you con not be serious in making ine such a proposition!

Mrs.Cheveley

I an quite serious.

Sir Robert Chiltem

(Coldly.)Pray allow me to believe that you are not.

Mrs.Cheveley

(Speaking with great deliberation and emphasis.)Ah!but I am.And if you do what I ask you, I...will pay you very handsomely!Sir Robert Chiltem

Pay me?

Mrs.Cheveley

Yes.

Sir Robert Chiltem

(Rises indignantly.)If you will allow me, I will call your carriage for you.You have lived so long abroad, Mrs.Cheveley, that you seem to be unable to realise that you are talking to an English gentleman.

我爽快對你說,我要你取消你打算送到議院的那報告,證明那些委員是執偏見,或是誤報。然後再演說幾句,使得政府注意這個問題。你就說你相信,若是這條運河完了功,將來大大的有萬國交通的價值。你知道,那些委員陳說此等事件,只用些老生常談就得了。現在時代,最有效力的,莫若老生常談,這件事可,世界可以變為一家,你肯替我做這件事麼?

齊佛雷夫人,你不可當真教我這樣提議。

我決非戲言。

(作冷淡狀)恕我相信你不是這樣。

(言時作沉思及極出力狀)呀!我實是這樣,我求你的事你若是做到,我要大大地償還你。

償還我嗎?

正是。

(憤怒起身介)對不起,我要替你去喚馬車。齊佛雷夫人,你住在外邊年長日久,似乎不明白你現在是和一英國紳士談話。

Mrs.Cheveley

(Detains him by touching his ann with her fan, and keeping it there while she is talking.)I realise that I am talking to a man who laid the foundation of his fortune by selling to a Stook Exchange speculater a Cabinet secret.

Sir Robert Chiltem

I am afraid I don'I quite understand what you mean.

Mrs.Cheveley

(Leaning baek.on the sofa and looking at him.)How very disappointing!And I have come all the way from Vienna in order that you should thoroughly understand me.

Sir Robert Chiltem

1fear I don't.

Mrs.Cheveley

(In her most nonchalant manner.)My dear Sir Robert, you are a man of the world, and you have your price, I suppose.Everybody has nowadays.The drawback is that most people are so dreadfully expensive.I know I am.I hope you will be more reasonable in your terms.

(談論時仍以扇制止洛勃脫之臂)我知道現在和我談話的人,他就是因為賣一件內閣機密與一股票投機商人發了大財的。

恐怕我全然不能懂得你的意思。

(倚身長椅望洛勃脫介)我很是失望,我從維也納這遠道而來,為着要你懂得我的意思。

恐怕我不能。

(作最冷淡狀)我親愛的洛勃脫君,我想你是通達世故的人,你有你的聲價。現在時代,各人皆有各人的聲價,人人希望的償還金,大半都是很奢的。我知道我也是如此,盼望你要照情理斟酌。

初戀(續前號)

俄國屠爾格涅甫原著陳嘏節譯

余自其夜探險失敗之後,一星期間,,種種感想往來於懷,苦無妥帖之辭,可以寫出種種矛盾之感情、之思想、之疑念、之希望、之觀察、之苦惱,如疾風暴雨,紛襲吾腦。每日日出閑游,日人歸床,別無所事,更避父遠之,所不能避者,惟姑娘一人。居姑娘左右,不啻身在火坑,然縱為火焚化,亦樂赴之。乃至自相欺瞞,以前之閱歷,置諸腦後;眼前之變端,概閉目只作不知。然此狀態,能持續幾何時?不久遂發生一大破裂,局面中變,余不得不隨之轉移矣。

一日余自外歸,及臨餐桌,兩親俱不在,意必有非常之事。詢之侍者,彼謂父稍前已出,母因心緒不佳,不欲進食,仍回房內,余亦不再下問。紀綱中有斐利浦者,與余最親密,彼為余述二老之情狀甚詳。據斐利浦之言,則二老於余不在時,曾為劇烈之口角(二人所言大概系法語,女僕馬霞居巴黎甚久,能解之,具以所聞白於斐)。母謂父與鄰家少女通殷勤,極力攻擊。父初時尚婉轉辯解,因母攻擊太烈,卒不能忍,亦還以惡聲謂母:「汝盍不一思自己年齡!」母於是大哭,提及鄰家母子貸款弗還,極其憤恨,彼此沖突甚烈。事之起因,則為來一匿名書信,至信為何人所寫,及其內容如何,則不得知。斐利浦所述如此。余問此事是否真有根據。余言時手足冰冷,心房徹底戰栗。斐利浦目視余,答曰:「此事主母固早知之矣。」余回室僵臥於床,已不復哭,並此事何時發生,事前余何故不能覺察,均未之思。初無非難吾父之意,此時事情之真相暴露,余心轉釋。……而今萬事皆休,余心上之美花,頓遭摧殘,播散泥土而且蹂躅不堪矣。翌日,母申言欲回莫斯科本宅,父一早入母臥室,停留甚久。二人敘說何事,初不得知,惟母氣色漸和,已照常進食,但徙居之計划終無改動。余竟日閑游院內,不復再往鄰家,傍晚乃目擊一場可驚之事。是夕,父引馬留威斯克伯爵人客房,當侍者之前,厲色冷語斥之曰:「閣下一向常來敝寓,但現有委曲之事因,以後切勿蒞臨!其理由余今亦不明言。設尊駕再來,余必從窗拋出,其慎之。再若無故投書,亦一概拒絕。」伯爵咬唇靜聽吾父宣告,待父詞畢,始忸怩辭去。

遷回莫斯科之准備已節節進行,諸事摒擋就緒。母特召余往鄰家通告此事,言因疾不克走辭,甚抱歉雲。余竊思之,以一妙齡女子如琪乃達姑娘,明知吾父系已婚之人,身體非能自由,而獨委身就之,是果何緣?「更自他人所處之」地位觀之,若裴羅夫作羅甫之徒,盡可與締白首,為何皆撰棄不顧,不恤一身之敗裂而出此舉?此誠難解之疑問,繼而思之,此真所謂戀愛,所謂熱情,所謂獻身的行為者也。余行至院前,見鄰家窗間有物起動,其色皓白,疑係姑娘玉面,後知吾所料果不差。余與姑娘分別之期即在眼前,退忍不別而去。適奉母命前往辭行,心竊喜之,遂乘此機會再至公爵家。在客房見公爵夫人,彼照舊以卑陋不堪毫無倫次之口吻應酬數語。問余家何故匆匆遷徙,余未及答。姑娘已自鄰室走出,時身御黑衣,秀發松垂,向余曰:「適聞君口聲,故慌忙即來,君離我側,宜脫然爽適矣。」余曰:「此來特向姑娘辭行,今而後有無再見之緣,正不可知。」彼凝眸視余有傾,始日:「君此來亦足慰矣,後會難期,亦曾慮到,君幸勿以我為惡人。相交以來,我所以惱君者洵為過甚,然我何至如君今日所想象之女子為一丘之貉。」言次隨靠窗而坐,復曰:「吾言絕不虛謊,吾決非此種女子,然君必以我為惡人固無疑義。」余愕曰:「噫,我果如是乎?」彼曰:「何嘗不如是。」余聞斯言,神為之搖,與初為彼美迷惑時同一光景。胸內突突,如撞早鍾,於是以最誠摯之聲告玉人日:「亞歷山大琪乃達姑娘,務求姑娘相信於我,以前惱我任至何度,我愛姑娘,永矢不忘。」彼美亟近吾身,抱余頭熟吻之,其熱如偎火。竊忖此種長別之接吻,豈預定為餉誰某而特設乎?是非余之所知,余唯一心細嚼其甘香愉快之滋味,欲表吾告別出門時之情感,到底不能。初不願此種情緒再來尋纏,雖然若不一度嘗此況味,寧不自嘆福薄虛生一世乎!

一家既回都市,余欲割斷舊緒,甚不易易,然心傷漸止,對父並無惡感。一日,余散步於通衢中,不圖與呂辛氏相遇。余素喜此醫生為人爽直,故即雀躍至其前。彼亦詫為奇遇,各傾積愫,歡慰異常。彼告余種種事,並規我以良言,謂為人不可受感情支配,尤不可不圖自立。據彼言裴羅夫作羅甫氏自赴任高加索以後,便無消息。臨別彼復諄諄箴余曰:「前車可鑒,覆轍寧可再蹈,切慎,切慎!」余當時亦自暗誓,永不再見琪乃達姑娘。不圖機緣湊合,有出意外,其後竟至再見。吾父每日乘馬游郊外,習如日課。父之坐騎名耶力克托力,長頸方膝,栗色毛斑,英國產之駿足也,性甚野,微父善騎,實難駕馭。一日,父以極和悅之顏色問余,願否乘馬跟去,余遵命即登騎而出。余馬黑色,足甚健,故雖遲出,尚不至落後。父與余偕出街市,直馳廣野遊轉一周,爰就歸道,順河岸行去。路旁舊木成堆,走完有分路,父至路角下馬,將韁繩付我,命在此少等,隨轉角不見。余牽馬步行,往來河之兩岸,以待父返。孰料父急切難回,其間天色漸曇,河面為惡霧所掩,旋降細雨。余意少惱,怨父戾返何遲。時

則有一頭戴舊式大軍帽、手執長槍之衛兵走來,苦苦欲求贈彼煙卷,彼即代余看守馬匹。余不勝厭惡,不得已牽馬向父所去之路彎過。行至盡頭,復又轉角,約計隔四十步遠近,有木蓋小屋一座。吾父背向此屋之窗而立,與父對面立一黑衣女子,半身隱窗蓬蔭處。女子非他,即琪乃達姑娘其人也。余大驚,突立如化石,欲脫走,又恐父自後張見,事反不妙。然余之去留,謂因好奇心、嫉妒心、恐怖心之促動乃決。殊不盡然,余實為一種不思議之感情所動,此感情更強有力,硬將余留住。余意始決,於是凝眸豎耳以觀動靜。父端似有所主張,持之甚力,第頗難得琪乃達之承諾。琪之顏色亦悲亦庄,若愛戀又若失望,莫能形容之。發言率極短簡,媚眼下注,時泄淺笑,伺其意態,甚難屈從父命。父聲浪忽高,意有何說。詛料此剎那間,忽睹可傷之景,蓋父竟舉鞭痛撻彼美之玉腕,餘震懾幾至失聲。彼美亦異常恐怖,無言仰面視父,輕抬其被撻之手,挨近檀口,向傷痕赤腫處親之。父棄鞭,趨門端,似匆遽升梯者,琪乃達姑娘亦垂首蕭然去。余心為驚恐所奪,皇皇然還至河岸,竊怪以父之深沉挑謙,何至暴怒若此,究因何事而起,殊不可知。……琪乃達姑娘彼時之凝視之淺笑之姿態,余永遠不忘。正思間,不意琪乃達之影現於余前,隨飄忽不可見。余惘然注視河面.尚自不覺其淚之盈腮。忽聞有人喑曰:「汝何為還不將馬帶過?」移面視之,則父立焉。余隨手將韁繩付父,父轉眼已跨馬上,余與父並轡就道。亡何聞父自語無鞭,余知鞭明明棄置琪乃達家內,延時乃問曰:「其失落何方乎?」父以目瞥視余,並不回言。及余欲再問,始曰:「並非失落,乃吾棄去。」余遲父一刻鍾到家,其夜面幾兀坐,沉沉然以思,乃知此系真正之愛。鞭撻之痛楚,無論至何程度,以系施自所愛者之手,故能忍受而不反抗……要惟愛方能如此。既臥,得非常可怖之夢。余降下面一低黑之室,見父執鞭怒目而立,琪乃達姑娘額上有鞭痕,委蹲室隅。其後則見裴羅夫作羅甫氏周身染血,恨恨然咬其雪白之唇睨視父,光景可畏。

閱兩月,餘人大學,更移家聖彼得堡將半載。父病歿。彌留五六日前,父接由莫斯科發來之郵書一通。此信達病褥時,父為之非常激動,揮淚囑母關照彼女子,語懇懇而心傷。遺余法語手書一通,中有曰:「勉哉吾兒,婦人之愛,尚其懼之,其恐怖其惠與及其醯毒,謹慎畏避之。」父逝後,母曾籌齊若干之款,匯往莫斯料。

四年之後,余畢業於大學,初無一定職業,日事游盪。一夕遇詩人美達羅甫氏於劇場。時彼已結婚,就某職務,但性情仍未少改,忽喜忽悶,無異曩日。彼語余托爾斯紀夫人亦來此處。余問托爾斯紀夫人何人,彼曰:「子今竟忘懷乎?先前在涅司克奇里時,不曾共君及大眾嬉戲耶?即彼左雪震公爵之姑娘。」余曰:「彼今為托爾斯紀夫人乎?現亦在此劇場耶?」曰:「否否,非在此劇場。彼於四五日前已來聖彼得堡,聞尚須赴外國雲。」余曰:「其夫究為何許人?」答曰:「亦一闊少,為余在莫斯科時之學

友。姑娘之事,料君知之,因有彼種事件,後來……(此時美達羅甫以目示意)……原難望十分美滿之結婚,然彼運用其舊日手腕,居然得佳遇。子盍往一見,彼見子至,亦必喜悅。總之,夫人比先前更美艷多矣。」

夫人寓田姆旅館,美達羅甫曾備細告余。余本擬即去,臨時發生要事,一連兩禮拜迄不得隙。後稍稍有閑空,即詣田姆旅館訪問,旅館人言夫人於四日前產亡矣。余聞此悲報,哀慟欲絕,分明有相見之機會而竟不得見,況乃永訣,悔恨何可言。比時魂靈若不附身,凄然折回,一路輒嘆日:「彼死矣,彼死矣。」過去種種迫壓胸次,起落如潮。

噫!青春乎,青春乎!爾為萬物之主,宇宙之寶,爾能化悲為喜,轉憂為幸,爾富於自信,爾殊無情。我之初戀初露端倪時,抱多大之希望,懷何等之期待,而所輪運命,惟余嘆息,惟余苦惱。雖然直至今日晚景漸迫之身,以為最清新最尊貴之事,尚無過於青春時代之記憶也。

琪乃達死後,與余同居一屋脊下有一老媼,病革,余曾往探望之。媼一生貧苦,不知歡樂幸福為何事,意者彼且以死能脫離其苦,而反喜之。彌留之際,苦痛加甚,胸高起如波。於時彼黯然祈禱曰:「主乎,吾之罪惡,乞主赦之。」余當此可憐之老媼氣絕時,不禁為琪乃達姑娘栗然而身戰。因為之祈禱,並為余父祈禱,更為余自身祈禱。

(完)

靈霞館筆記

愛爾蘭愛國詩人

劉半農

愛爾蘭地處英倫之西,相隔一衣帶水,初亦獨立。自十二世紀中葉為英王查理二世所敗,遂屬英,世稱英吉利三島,此即一也。愛爾蘭多慷慨悲歌之士,七百年來,革命之軍旋起旋滅者,幾於史不勝載。至歐戰開場前,爭持尤急,雖歷史報紙莫不斥為叛徒。要其是是非非,不能視一朝之成敗為定案。歐戰既起,愛爾蘭自請暫罷內江,合御外侮,英人許之。遂自組義勇軍,揭英吉利國徽,一反往時行動,實則潛蓄勢力,以義勇軍為將來革命之根基,別組一新芬黨(Sinn Fein)指揮其事。新芬者,於英語為Us for Ourselves,言自衛也。本年(一九一六年)耶穌降生節前,義勇軍起事,自稱愛爾蘭民主國,舉皮亞士為總統,而以麥克頓那為指揮之長。然厥勢極孤,外無援系,鼓聲甫起,而失敗之神,已在旁張吻而笑矣。此事結果,義勇軍之解散者若干隊,首領之受軍法裁判,於耶穌降生日處決者若幹人。中有三人,最為世界文人慟悼,一即皮亞士,一為麥克頓那,又其一則為柏倫克德。三人蓋均愛爾蘭文壇盟主,以善為葉律之詩,為世傳誦者也(葉律之詩者,詩之可與音樂相配之謂,對於普通散曲而言也)。

約瑟•柏倫克德(Joseph Plumkett)為柏倫克德伯爵之子。伯爵亦以革命故,褫爵.放逐於外。柏倫克德一族,世世居都伯林(愛爾蘭首都)為愛爾蘭望族,故愛慕祖國之念最切。約瑟治神道之學,為詩亦以敬天法帝為歸,有《火焰詩》(The Spark)七首,《悲天行》(I see His blood upon the rose)三首最佳。《火焰詩》日:

(一)

Because I used to shun Death and the mouth of Hell, And count my battle won,

我昔最懼死,不願及黃泉。自數血戰績,

When I should see the sun The blood and smoke dispel.

Because I used to pray That, living, I might see The dawning light of day Set me on my way, And from my fetters free.

Because I used to seek

Your answer to my prayer, And that your soul should speak For strengthening of the weak To struggle and despair.

Now, I have seen my shame, That I should thus deny My soul's divinest flame ;Now, shall I shout your name; Now, shall I seek to die.

By any hands but these,

In battle or in flood ;

心冀日當天。

日當天,

血腥盡散如飛煙。

(二)

我昔禱上帝,極口求長生。長生如可得,願待天色明。

天色明,

毀桎折梏任我行。

(三)

我昔禱上帝,哀哀乞帝憐。帝靈如答我,鐵石我心堅。

我心堅,我力雖弱,何懼虎狼當我前?

(四)

吁嗟往日事,重提大可恥。

靈魂當吐神聖焰,奈何超越獨畏死。我今重呼上帝名,矢身直進死不止。

(五)

我何有?有兩手。洪水可治之,

敵來斬其首,

投荒蹈海我不辭艱難欲喋我血我不走。

(六)

天道欲戰,我則操戈帝心欲戰,我劍是磨我唯順帝命,

不問我敵之文野如何異日殲敵,聽我凱歌

(七)

帝心如炎火,熊熊萬古明。

帝火既不滅,

何惜自犧牲?

即與死神同舟航黑海我亦含笑而登程。

On any lands or seas No more shall I share ease, No more shall I spare blood.

When I have need to fight, For Heaven or for your heart ;Against the powers of light Or darkness, I shall smite Until their might depart.

Because I know the spark Of God has ho eclipse; Now, Death and 1embark, And sail into the dark With laughter on our lips.

《悲天行》日:

I see his blood upon the rose, And in the stars toe glory of His eyes; His body gleams amid etemal snows, His Lears fall from the skies.

(―)

帝血沃玫瑰,帝目耀明星;帝身喻白雪,帝淚化甘霖。

(二)

I see His £ace in every flower;

The thunder and the singing of the birds帝容百花妍,

Are but His voice-and, carven by His power,帝聲鳥語媚。Rocks are His written words.鳴雷當嘯歌,

削石為文字。

(三)

All pathways by His feet ari worn ;悲哉帝路壞,

His strong heart stirs the ever-beating sea,帝心海翻瀾。

His crown of thorns 運twined with every thorn,樹盡十字架,

His cross is every tree.荊棘悉作冠。

(註:玫瑰花色香兼備,為百花冠。西人文中,恆以喻美人俠士,英國且視為國花,故以玫瑰比帝血。星能發光,光明為幸福之徵,故以比帝目。耶穌受磔刑時,首冠荊棘之冠,身釘十字之架,故末章雲然。)

麥克頓那(Jhomas Macdonagh)精擅英文,嘗教讀於皮亞士所創學校。二人相共四年,遂成契友,後為國民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英文教授。暇輒移譯皮亞士詩及愛爾蘭諸名家詩為英文(後文皮亞士割愛詩六首,即麥氏所譯),布之於世。以愛爾蘭文通行不廣,欲令世人盡知愛爾蘭人精神所在,不得不以英文為之媒介,固未可以英人之故,移恨英文也。麥氏亦能自作詩,有詠愛國詩人。w a Poet &力血三首,為全集五巨冊中最佳者。詩曰:

(一)

His songs were a little phrase寥寥數章,

Of eternal song矯然千古。

Drowned in the harping of lays瓦釜雷鳴,

More loud and long.亂其律譜。

(二)

His deed was a single word,畢生勛業,

Called out alone ;一言了之。

In a night when no echo stirred更殘人靜,

To laughter or moan.歌哭自知。

(三)

But his songs-new souls-shall thrill詩魂震銃,

The loud harps dumb;瓦釜失聲。

And his deed the echoes fill

When the Dawn is come.

夜盡天明,始見精誠。

皮亞士(Patrick Pearse)於三人中聲望最隆,嘗於都伯林近處,創聖恩搭、聖伊答兩學校,躬執教鞭於其中。所長詩詞而外,兼能譜曲。有劇本數種行世,詩詞已刻者僅一冊,身後遺集有無知己為之訂刊,現尚不能知之,然詩詞僅其餘緒。皮亞士生前自有抱負,殊未暇計及此也。皮亞士嘗自為揭集宗旨之言,謂吾所大欲,但求義俠之魂復歸愛爾蘭耳q (My greatest idea is to bring back the soul of chivalry to Ireland.)故所為詩,多性靈激盪之作。說者謂近世史中,海特博士外,愛爾蘭文士,當以皮亞士為

第一人矣。集中有《割愛》(Tohisic Naked I saw thee,0beauty of beauty!And I blinded my eyes, For fear I should flinch.I heard thy music,0sweetness of sweetness!And 1shut my ears, For fear I should fail.I kissed thy lips,0sweetness of sweetness!And I hardened my heart, For fear of my ruin.I blinded my eyes, And my ears I shut;leal)六首,麥克頓那譯最彳(一)矚爾玉體,美中之尤!懼短我氣,急閉雙眸。(二)聞爾妙音,美中之美!我懼魂銷,乃掩我耳。(三)接爾雙唇,甘美無倫!懼毀我事,強制我心。(四)既蔽我眸,又掩我耳。

I hardened my heart, And my love 1quenched.

終制此心,愛情以死。

(五)

I turned my back, On the dream I had shaped, And to this road before me歷彼幻夢,棄之若遺。回首就道,

My face I turned.勇進莫疑。(六)

1set my face To the road here before me; To the work that I see, To the death that I shall meet.我今去汝,瞻望前路,見義而為,覓我死處.

受刑之前一夕,皮亞士自作《絕命詞》(To his death)二章,亦激昂慷慨,有雖死猶生之概。詩曰:

(一)

I Have not gathered gold ;The fame that I won perished;In love I found but sorrow That withered my life.守錢吾非虜,榮譽今亦毀。恩愛多酸辛,用隨秋草萎。

(二)

On wealth or of glory I shall leave nothing behind me (I think it,0God, enough)Save my name in the heart of a child.又有《絕命書》一通,於受刑之晨,寫寄老母,無錢遺家人,無名傳青史。顧帝取我魂,移植後人體。亦不朽之作,茲譯如下:

「我至愛之阿母,兒至此時,尚思與阿母相見,然恐萬難辦到。阿母乎!我至愛之阿母乎!從此別矣。

此信之外,另書兩紙:一紙述家中經濟事,照彼辦去,兒雖死,想阿母風燭殘年,尚不難度日;又一紙言處置兒所遺書籍事,此項書籍,乞阿母代為收皮。記得某書中,尚有吟草數紙,阿母能為揀出,與家中書架上兒手錄詩草放置一處否?倘無暇,即不必。世上應做之事甚多,此瑣瑣屑屑者,本不必措意也。兒今已進聖餐(西俗,重犯行刑時,必令進聖餐,且令牧師為作懺悔之禮,以邀冥福。拙譯英王查理一世喋血記中詳載其事),自覺甚樂。所悲者,與吾母永別耳。然人生百歲,終有一死,死法如何,惟上帝主宰之,人不能自擇。今上帝以今茲之死予我,其福我者已厚至無可言說。蓋我之所死是有血性人之死,是為愛爾蘭與自由而死,無量數死法之中,此為最優也。兒黨作事未錯,今日罵我者,將來總有譽我之一日。阿母可不戚戚於一時之毀譽,亦萬不可以兒死之故,自傷其心。當知阿母不生他兒而生我,正唯上帝畀阿母以正當之職任。兒之不敢貪生,願以一死報諸愛爾蘭,亦正唯謹從上帝之明訓,自盡職任以報阿母也。

至愛之阿母乎!別矣,別矣!阿母愛兒,亦愛祖國,以愛兒兼愛祖國之故,精神上所受痛苦多矣。然上帝有知,必福阿母。世界上悲歡離合之事雖多,要唯靈魂快適,方能算得上帝特賜之真幸福也。兒與阿父相見即在目前,與阿母團聚之時,想亦不遠。此時此刻,兒亦不知何以答謝阿母愛兒之惠,但能輸我靈魂刻刻縈繞母身,直至最後一呼吸而後已。爾之愛兒派屆立克上J

觀此,可知愛爾蘭之事未必即此遽了。說者謂愛爾蘭民主國,壽命雖僅一日,而其勉示來茲者,實無盡期。

赫克爾之一元哲學

馬君武

赫克爾(Ernst Haeckel)為達爾文後最有名之進化論學者。達爾文發明進化學說,赫克爾為贊助此論最有力之一人。晚年復本進化論創一元哲學(Monistische philosophic),於哲學界放一異彩。德國近頃各處立一元學會(Monisten-Bund),欲以此代宗教,其勢極盛。吾國至今尚鮮知赫克爾名者,誠吾學界至大之恥也。赫克爾著書凡數十種,至一八九九年,乃綜合之作《一元哲學通論》,又名《世界之謎》(Die Weltrdtsel, oder Gemeinverstandliche studien liber monistische Philosophie)予今摘譯此書,以介紹赫克爾之學說於中國。

第一章人類學

第一節世界未解決之問題

十九世紀之末,已有許多問題,凡前人所不能解決者,皆經解決。不惟自然科學之理論上進步而已,凡技術工藝交通諸問題皆然,以造成今世界之文明生活。然其他精神方面,及社會關系,則不惟毫無進步,反有退步焉。因有此沖突之故,不惟個人之感想,破碎假偽,且其影響及於政治及社會,危險甚大。故愛人類之學者,當本其良知以解決此問題,而免其因是所生之弊害,是為其正當權利,亦其神聖義務。欲為此事,首當本其所認識之真理,而定一種明白堅固之世界觀念。

自然知識之進步試以十九世紀初期自然知識之狀態與末期比較,其進步實可驚詫。凡自然科學之任一支派,在此世紀皆發明光大,其後半期尤甚。有顯微鏡以查至細之物,有望遠鏡以查至大之物,皆百年前人類之所不能見者。因顯微鏡之改良,不惟單獨細胞,所謂不可見之生物界,可任人研究。且凡動植物之最小細胞,即所謂生機元素及其所構成之肌體,皆顯露無隱。以解剖學之進步,影響至大,又有胚胎學輔之,知凡高等生物,皆至單獨細胞發育而成,因是成細胞理論。生命之物理化學心理

作用皆可解釋,前人所謂靈魂不死之說,不難打消矣。又因細胞病理學之發明,醫者乃知疾病之真因。

無機界之發明,亦與有機界相匹,有如物理學之各部分皆然。由熱學理論,知其彼此關系如何密切。由光影分折,知地球上之物質,與太陽及他行星多相同者。由天文物理學,知世界上大於地球之物體無限,使人之世界觀念益增闊大。由化學之進步,發見新化合物甚多,以供人類之使用,有如碳素一宗,其化合物殆不可勝計。因物理及化學之進步,以得物體定理,如物質不滅、物力不滅,是為世界根本律。全世界皆為此定律之所范圍,一元哲學之解釋世界大謎,即以此律為先導之明星也。

此下數章皆述吾人所具自然界知識及其十九世紀之進步,姑不具述,但關於進化論之發明,茲不能不略敘之。千年以前,雖有略知進化之事者,至於進化為全世界公例,且此世界亦不過物質進化之一例,則為此世紀之新發明。英國人達爾文於一八五九年始確定進化論之基礎。達氏之先導,則為法人拉馬爾克(Jean Lamarck)及德人桂特(Wolfgang Goethe)。進化論發明後,所謂疑問中之疑問,如人類在自然界之位置者,乃能明了。至今一八九九年,吾人乃因是以定一元原理,以與物體根本律相合,述明自然界之一切現象。或謂拉馬爾克、桂特、達爾文三人為十九世紀第一等之三大明星,誠不誣也!

因理論的自然知識進步,施於各種實用,故人類文明之進步亦與之相當。吾人今處於「交通時代」,國際間貿易旅行非常便利。有電線電話等不受時間及空間之限制,此物理學之賜也。農業工業常有各種進步。醫學亦然,有哥羅肪瑪琲殺菌葯、清血液,各種之應用,人類疾苦大為減少,此化學之賜也。因各種工藝之新發明,十九世紀之進步遂遠駕於前數世紀之上,其事為世人所共知,不俟贅述。

社會方面之進步自然界知識及其實用,在十九世紀之進步,既如是其偉大。而在社會一方面,所謂文明生活者,則幾無成績之可言。英人華雷司(Alfred Wallace)之言曰:「試以物質科學及其使用之進步,與社會方面比較,則行政制度、司法制度、國民教育,及一切社會及道德之組織,今尚未脫野蠻之地位試以其言與吾人之公共生活及報紙記載實證之,可知其不虛也。

司法事務今日之司法事務,實未能與今日已進步之人類及世界知識相伴。法庭之判決,每多不可思議者。所謂今世國家,除紙上數條憲法而外,實尚行專制政體。法官之主張,多仰承居高位者之鼻息,其教育已先不充足。歐洲之法律教育,多為形式的而非真實的,尤如人類機體及其重要作用,法律家大概不知為何物。予曾與有名法律家言人類所自發生之蛋胞及數月內之胎體為有生命的,此法官不之信,且一般法律學生不讀人類學、心理學及進化史。此教學者,為判決人事之重要條件,其推卸之

詞,則曰時間不足也。其學生時代所學者,不過數十百條之法律條文而已。

國家行政今世國家行政之惡劣,人所易知,不俟詳述。其重要原因,即一般官吏多為受形式教育之法律家,不知人類學及一元心理學,故不知人類本性;又不知動物學及進化史,故不知社會關系。國家非他即社會體之構造及生活是也。故充行政官者,當先知個人之構造及生活,且須先知細胞學。苟行政立法者能知此數學,何至於謬誤百出,如報紙每日所記載者乎?

文明國家最大之謬誤即在與文明仇敵之教會相結合。德國政客如中央黨(Zen-trum)者,全在羅馬教皇支配之下,其所主張不本於權利與良知,而本於迷信與盲從。故國家制度,非全與教會脫離關系,而使全體國民得相當之世界及人類知識。通達自然界知識,以進於較高之階級不可,而國體如何,則可以置之不論。蓋今論國體為君主為民主,皆非重要問題,而改良教育,使一般青年國民尊重良知,破除迷信,乃為國家之根本問題也。

學校現今之青年教育,亦未能與十九世紀科學之進步相伴。自然科學既超過他科學之上,且包有所謂精神科學於其中。而學校內每視為旁助科目,或竟棄卻不顧,而古經、古文、古歷史等則視為重要科目。所謂道德學者,乃不出耶穌經典之范圍。以信仰為先,知識為後,而科學信仰如吾儕所謂一元教義者,大概為學校之所未夢見。雖高等學校,亦不知今世世界學、人類學、生理學、進化學為何事。其所注重之科目,仍不過言語、歷史等,於理論無所補,於實用無所濟。大學之狀況,亦復如是。

教會反對今世教育,反對自然知識者,厥惟教會。天主教、希臘教之頑固愚謬無論矣。即路德新教,於迷信之外,稍重良知。其所主張之道德,雖有與吾輩之一元道德相合者,然其所主張之神論、世界論、人類論、生活論,皆與真理相反。既學新教育之工學家、化學家、醫學家、哲學家,皆厭聞其說,更何足怪。教會派不知以一元進化為根底,確定不可搖之自然知識,與一般言語學者、政治學者、法律學者無以異。

(Histoire de la Civilisation, Contomporaine)

法國薛紐伯著陳獨秀譯

第三章十八世紀歐羅巴之革新運動(接第一卷第一號)

(二)法蘭西及歐羅巴之改革試驗

改革家諸君主及大臣十八世紀之後半期,歐洲列國之當局,多依前所述之經濟學者及哲學者之思想而施行政治。其中君主若奧大利之約瑟夫二世(七二)、托司加納之勒潑耳德(七三)、普魯士之佛雷對里克二世、俄羅斯之加特里奴。其最著也,又若巴德(七四)、槐馬爾(七五)、蠻司(七六)、諸王亦然。其以國王之名而行政治之大臣,若拿破里(七七)之塔奴其(七八),葡萄牙之潘巴爾(七九),西班牙之亞蘭大(八。),及康潑馬內斯(八一)是也。

此等政治當局者,對於君主之職務,頗抱新奇之想。以國家為君主之私領,得任己意處分之觀念,彼等業已拋棄。若夫君主不過為國家之元首,無權費用租稅以充自身個人之慾望,必以之辦理有益之事業。彼亦無權與官職於其寵眷之人,必授諸正直奉公之士。為君主者,且應節省宮廷之費用,和政刑,明法度,以增進臣民之富力,此皆彼等所懷之主義也。

彼等之理想,與哲學者同轍,以為人情相若,遵一己之理解而行政府之任也。彼等以為臣民習於服從,社會改良之事盡可以命令行之。欲以此抹去其國「野蠻之痕跡」,建設「光明聖世」,即所謂築基礎於「道理」上之政府。是以發令改革,一意孤行,於夫臣民協議之困難及其習慣,無所容心。舉國家之強力,以供當時所謂文明之用,世於彼等事業,字以開明專制政治(八二)之名。

奧大利約瑟夫二世奧帝約瑟夫二世乃開明專制最完全之典型。彼即位以來,奉獻全身於君主之義務。每朝五時起床,整衣興趨公室,命書記治案牘。訖於正午,接見來賓,受諸請願。散步二小時後,一人獨酌,急了食事,稍弄樂器,仍復治事。夜分九時,尚許謁見,十一時入劇場。就枕之前,猶往往展閱書牘。彼於水之外無所飲。

被青色軍服,着長靴,寢則黍槁以為被,獸革鹿皮以為枕。時整鞍馬,以備出行。巡幸境內,時御劣乘,跋涉崎嶇,以赴急務。其至都市也,止諸旅亭,備治事之幾案,以供記錄朗讀簽印而後行。彼之在世中,維也納(八三)之宮廷,其奢華與儀式與十八世紀諸君主國無異。廄有馬二千二百頭,黃金食器,重量計有二百二十五啟羅格拉姆(八四)。宮廷歲費三千五百萬,廚膳備極驕奢〔皇後手飼鸚鵡所食之麵包,浸以托基(八五)所產之葡萄酒,每年用至二噸,(八六)〕。然帝每召侍從與之共食。熔鑄庫幣,廢止宴會。彼且變亂當時之禮儀,嘗在濮拉谷(八七)偕一平民婦人與貴族社會游。貴婦人輩悉拒與彼女交言,獨帝一人與之偕舞。

約瑟夫采哲學者之人道主義,廢止農奴,容許農民不必經其主人之承諾,而有結婚及遷地之自由。罷刑訊及死刑,廢出版檢閱之制,雖抗帝之書亦許刊行。帝公布一意見書,自求臣民之公判,不據敵黨之謗書而據皇帝自身之行為。彼頗恢弘宗教上之寬容,雖新教徒及猶太教之宗儀,咸許其公然行之。

帝之蔑視傳說,不信有遵守習慣與古法之義務也,亦與諸哲學者同。彼自記有曰:「予所統治之帝國,應由予之意見而理之,應消滅一切偏見狂熱及黨派的精神、智術之奴隸。凡屬予之臣民,悉得行使其天賦之權利。」原夫奧大利家之邦國,乃於一帝室領地之中,雜然並合異邦土地而成。其人民之種族、語言、風俗,舉不相同,決無何等團結一致之理由。日耳曼人、匈牙利人、科若亞特人(八八)、波黑米亞人(八九)、波蘭人、比利時人、意大利人,諸種相異之民族,龍然相集,其中多有古代自成一國民者。各省之間狀況絕異,齊一之法度,不可適用。如此國情,歐羅巴罕有其類。然約瑟夫二世欲取同一之方策革新全國,而波黑米亞及匈牙利依其國內之習慣拒絕此盟約。帝遂罷前此省制,分全國為十三縣,縣各分區,各縣區皆施行同一之法律,同一之稅則,同一之行政。決令匈牙利之裁判所悉操用日耳曼語,罷免不通日耳曼語之裁判官,匈牙利之議會出而抗議,帝乃抑止之。

帝復自信有權規定其臣民之宗教,彼嘗有言曰:「自余獲世界第一之帝冠以來,哲學乃余國之國法也

千七百八十年時,帝有言曰:「予不欲負有導吾人於天國之使命者,復於此世界之俗務,重勞彼等指教也。」以此之故,帝乃任命「毀壞無用修道院」之委員。二千六百六十三修道院中,廢閉者六百二十四所,收沒其財產,用之於建築物、病院、學校、工場及兵營。帝又以奧大利之教會堂裝飾過盛,褫取聖徒立像之薄紗與寶名,以及巡禮者所納禮拜堂之供物,此等寶器、用品及遺物,悉售諸猶太人,任其毀鑄,並售裝飾細工繪畫之手跡譽本與夫印章及羊皮紙。彼又毀壞所謂「教會障礙物」之祭壇,廢十字架及立像,禁止巡禮及行列誦經。規定供養之數及神聖之一周間儀式。建設通常

之講習所,使牧師輩學習適合帝意之教儀。帝有言曰:「予之企圖告成,則帝國人民應對神了解彼等之義務一七八二年,羅馬教皇親赴維也納,對於此等專斷之舉動有所抗議。約瑟夫一切拒之,而堅持其改革。

帝於己所不悅之宗教,不之容許。當時有一宗派起於波黑米亞正直勤勉之農民,此派所信仰者神,以自然一神教信徒(九。)自稱。帝召之法庭,固執其說者,悉罰笞二十五杖,且聲稱曰:「非罪其為自然一神教徒,以其無知而妄言也然此笞刑未能改變彼等之信仰。帝悉捕而流諸土耳其之邊鄙,令與眾絕別。

約瑟夫二世,誠實希望為一善良執政,然彼意以為無論若何大業,皆可一蹴而就。彼蔑視信仰與習慣,以為不當於理。彼以威權抵抗此信仰與習慣,反動之聲蜂起於比利時及匈牙利。約瑟夫於未死之前,不得已宣布有名之「取消世人目為違反普通法律之命令」於匈牙利。其敕語有雲:「吾人為求公共福利之熱情所驅,且唯一之希望以為明示卿等以經驗,卿等必將歡迎之,是以政府不恤有所改革。由今思之,卿等所希求者,舊有之治術,且其大裨於卿等之福祉,吾人所共信也J匈牙利人奉此敕令,莫不大悅。咸裂其土地登記簿塗抹其門牌,廢學日耳曼書。

托司加納之勒潑耳德自奧大利勒潑耳德王之至托司加納以來,努力節省此小邦之費用,解散其兵隊,毀披薩(九一)之要塞,縮小其宮廷,王之治事於其書室也。據一尋常之桌,秘書官所用者為機木製之板,此外則錫制燭台一。效文明諸君主之例,廢止刑訊,異教糾察所(九二)及收沒財產之制,建立病院,親往慰問。托司加納之修道院自中世以來,即享有所謂「隱匿權」(九三)之特權,雖裁判官亦不能攔人。此等修道院中,容留無數冒險者、殺人犯、亡命者、脫逃之櫓犯(九四),而為之巢窟,妨害正業,虐遇行人。勒潑耳德不顧此特權,一七六九年,悉捕此輩。

俄羅斯之加特里奴二世加特里奴,本為日耳曼一王女,後殺其夫而為俄之女帝。彼乃女文豪而與哲學者游,著有喜劇悲劇。狄對兒評之曰:「彼有布魯吐斯(九五)之靈魂,藏諸克勒巴特爾(九六)之形貌中。」

加特里奴乃非常活潑而又非常富於虛榮心之人也,所希望者聲譽之高,采哲學者之見而施政,在歐羅巴稱為文明君主,是其所大願也。

彼盛稱孟德斯鳩嘗雲萬法精神,應為君主之日誦經(九七)。又雲使余為法王,則推尊孟德斯鳩為聖徒。

一七六七年任命一委員長,擬編纂法典,頒布俄羅斯全國,自草訓令,指導委員,其中多引用孟德斯鳩之語句。自雲此雖出於剽竊,若能追隨彼(指孟德斯鳩)之功業,彼於二千萬人有意之剽竊,悉不非難。帝贈此訓令一冊於普魯士王,附言曰:「足下視余所為,一若古說中著孔雀毛羽之鳥。篇中此引一行,彼引一句,惟次序排列,乃余

所為耳。」委員以各省之代表組織而成,其後,帝聞彼等所雲,卻還所擬草案,遂以哲學者之理論為基礎,自製一法典。有言曰:「國民非為君主而有,君主乃為國民而有也。寬宥十罪人,善於損害一無罪者。」於是廢刑訊及死罪。帝於宗教一切冷淡。加特力教徒、背教者,皆得自由行其宗儀,由加特力教國驅逐之厄端特教徒(九八)亦集於此。然加特里奴所以採行哲學者之理論,不過為己而已。其與狄對兒書曰:「以卿之偉大理論,可以為善書,亦可以造惡業。」彼以流西比利亞代死刑,而不廢笞刑。征伐波蘭,大殺其土人。一七八一年,其在位已十九年。就其所行事業作一報告書,並送

改哲學者格里姆(九九)。如下表:

建築新式之縣政廳二九新建之市政廳一四四締結之協約條約三O 戰勝七八關於法律及根本法之敕令八八人民救助之敕令一二三總計四九二

(以上均屬國家之事,私人事故,概不列入)

加特里奴欲以此證明其政績,然此等法令大部分未嘗實施。所謂市者,多僅驛站之改名,彼固未曾言及此也。其所建築之物,亦均忽焉歸於頹廢。

彼之所事,不過求文人及公眾稱彼功業而已。哲學者奉以北方綏密拉密士(一OO)之名,此其所獲之效果也。

葡萄牙之潘巴爾潘巴爾為地方紳士,生於一六九九年,初入軍隊繼習史學及法學,後為外交官居英吉利多年,次轉任於奧大利。一七五。年,約瑟五世擢為外務大臣,無幾,王委以國務全體。以訖一七七七年國王之死,潘巴爾不啻為葡萄牙之獨裁君主。

葡萄牙自十七世紀以來,即支配於異教糾察所及厄瑞特二勢力之下。國王及其家族之懺悔者,總攬宮廷及政府之事。依《葡英條約》,葡國於經濟上全隸屬英國。一六五六年之條約,英人握有輸入貨物於葡之特權。又一七。三年之條約,葡萄牙產之葡萄酒輸入英國,應納之稅,較法國產之葡萄酒,不及三分之一。製造品向由英國輸入,輸出者為自國之葡萄酒,及由殖民地巴西齎來之黃金。葡萄牙本非工商業國,其駛入里斯本(一。一)之船舶,皆英船也,定居葡萄牙之商人,亦皆英人也。英人日漸握得貿易之全權,遂乘之向葡人強求種種條件,非許以極賤之價,不再購買葡萄酒。以

此糊口之無數工人,多失業而棄其耕地。一七五九年,潘巴爾致英國政府書曰:「以經濟界黑暗無比之故,吾人容許公等供給衣服及他奢侈品,吾人出贊維持倫敦市內喬治(一。二)王臣民之工人生活,凡五萬人。」

潘巴爾之政略,首先舉葡國政府脫厄瑞特派之支配,次則使葡之人民離英吉利而獨立。

彼之抗英人也,建設上都羅(一。三)種植葡萄總公司,與以葡萄酒專買之權,而規以定價,別設商會,與以開設分售商店之特權。如是政府遂將葡萄酒業及分售貿易之利權,收歸萄葡牙臣民之手,又以鼓勵萄葡人振興工業之故。潘巴爾採用保護政策,禁止羊毛及他種原料之輸出,免除絹及砂糖等製造品之出口稅。

潘巴爾用猛烈之手段,反對教僧之壓迫,厄瑞特教徒起而抗之。彼遂與之宣戰,一七五七年之終,放逐王家之懺悔者,厄瑞特教徒不得官許,禁入宮廷。以教徒經商之事訴諸教皇,要求彼等團體之改革。教皇遂派遣樞密官(一。四)審查此事,且改革厄瑞特之團體,宣言教徒之從事商業有背神法及人法,褫奪彼等受懺悔及說教之權。

一七五八年九月三日之夜,謀殺國王案起。潘巴爾乘此機會,開始搜檢厄瑞特教徒之罹此罪案者。雖無何種證據,政府亦沒收其財產,盡數逐出王國及殖民地,以船載往教皇領內之斯委塔位其亞(一。五)。前此葡萄牙之學校,司教授者無一非厄瑞特教徒,經此放逐,潘巴爾遂改用在俗之教師,聘請拉丁語、希臘語、修辭學、論理學諸科教授,俸由國給,不取學費,授教師以貴族之特權。彼於孔布爾大學(一。六)創設自然科學及數學二分科,復建置醫學、化學之博物館及天文台一所。尤所盡力者,為科學及葡萄牙語之教授。彼有言曰:「國語教育,乃喚起文明國民精神最有力之一法也

潘巴爾欲改良孔布爾大學之訓練,於一七六六年發見學籍登錄之學生六千人中,多屬偽名,減至七百人。

一七七二年,彼任命教授凡八百八十有七人(其中任講義授文字者四百七十九人,授拉丁語者二百三十六人,授希臘語者八十八人),蓋欲使葡萄牙人之教育,與歐洲諸國民比肩也。

然此等改革未獲永續進行,國王死而潘巴爾罷黜,政府悉復其舊。

西班牙王查爾士三世(一。七)之大臣西班牙亦與葡萄牙處於同一之境遇,工商失業,異教糾察所與厄瑞特教徒橫行國中。

查爾士三世原為拿破里國王,一七五九年轉登西班牙之王位,勉力再興其新王國,贊襄其功業之大臣,初為自意大利偕來之斯葵拉司(一。八)及古利馬耳地(一。九),其後則有西班牙人亞蘭大、康潑馬內斯及佛羅里大布蘭加(一一O)。

彼欲以保護政策振起西班牙之工業,徵收外國商品進口稅,且禁止若干種貨物之輸入。

彼又以振興商業之故,採用相反之自由貿易主義。一七六五年准許穀物貿易之絕對自由;一七七八年許全體西班牙人,皆可與殖民地貿易。蓋前此與殖民地貿易之專權,初屬諸塞委耳()商人,次則屬諸加地斯(一一二)商人,此政策之結果頗佳。一七八八年,與殖民地之貿易額,加增八倍至九倍。

西班牙有經濟協會多所,弘揚經濟學之新學理。此等協會,創始於巴司克人。(一一三)組織同樣之協會,乞政府許可者,凡五十四市。其中若馬德利得(一一四)之協會,設立免費之愛國學校多所,教授女子以織工及紡織。

諸大臣未有斷然禁止異教糾察所者。至一七七。年,亞蘭大發令禁止糾察所裁判民事訴訟案,法蘭西百科辭典家稱之,作頌文一首,且表露彼有破壞異教糾察所之意。亞蘭大因之大驚,恐人永遠目彼為宗教及異教糾察所之敵也。一七七八年,有政府官吏阿拉委大(一一五)其人者,因讀禁書且奉哥白尼(一一六)之學說,財產沒收,處以禁錮於修道院八年。然死刑之宣告則甚少,二十九年間,燒殺者四人而已。

政府從事教育制度之改正,以代厄瑞特,而薩拉蠻克(一一七)大學拒此改革施諸彼校,且發送其根據亞里斯多德(一一八)哲學之課程表,而宣言鈕通(一一九)狄卡兒之學說,有背天啟之真理。於諸大學之外,創設植物園數所,博物館一,當時西班牙與葡萄牙均碩學輩出,此等學問勃興之運動直至反抗拿破崙戰爭時始已。

法蘭西之改革試驗一七七四年以前,終路易十五之世,法蘭西政府無重大之改革。一七七。年,大法官莫卜(一二O)之改組執法部(一二一)也,廢高等法院(一二二),以新裁判所代之,因此頗啟爭端。及路易十六即位,復置高等法院,一如一七七。年前之舊。至路易十六之世,即位時年甚少,欲施善政於人民,任用愛重廉直與公共福利之政治家二人:一為執法官馬爾塞布(一二三),一為經濟學者屠爾果,均命為大臣。總攬政柄者,乃一老年侍臣莫芮泊(一二四)。王宣布其欲行改革之意旨,且咨詢於屠爾果,屠爾果應之。一七七四年八月二十四日,進書於王,述其計划。

屠爾果以總監之職,當財政整理之任,其要策曰:「不破產,不募債,不增稅依彼之計算,每歲節省約二千萬,減少歲出之超過,漸次清償公債。則所得之結果,二歲中,償還債務四千萬佛郎以上,歲出之超過二千二百萬佛郎,減少至一千五百萬。

彼所擬經濟制度之全局改革如下:

第一,廢止妨害小麥買賣諸法令,與穀物商以完全之自由。

第二,廢止享有特權之同業團體,無論何人,皆得有從事工業之自由。

第三,廢止關於租稅之特權,所有地主一律平等納稅。屠爾果有言曰:「政府之歲

出,其目的若為人人之利益計,則人人皆有擔負之義務。其享受社會之權利愈多者,其分擔之義務亦應愈重也

第四,於各市鎮、各州郡設立地主議會,以助官吏之施政。屠爾果言於王曰:「吾國民缺少相當之組織,由各種階級組成社會,其結合甚不完全。各個人民之間殆無何種社會的連鎖,人計己利。如是一切事務,不得不待陛下自身之裁決,或委諸受命之臣。欲矯正此崩離現象,應建立各種黨派互相依賴之方策也J

屠爾果之陷於極困難地位者,彼之計划不為侍臣及王後所容,彼等皆不欲節省宮廷用費故也。貴族及高等法院則反對租稅平等,職工長等則反工業開放之自由,勢力薄弱之文人而外,未有贊助屠爾果者也。

彼未及提出全體改革案,一舉而邀王之採用,乃竟次第出之。路易十六世為之保證曰:「其依卿之意見而進行,朕常助卿於所有強大反對黨之間屠爾果所得遂行之改革如下:

第一,一七七四年,建立穀物貿易之自由,而鎮定其騷動。

第二,廢止職工及其首領即所謂享有特權同業團體之制度,工作者得完全之自由。此一七七六年之事也。

第三,彼建立租稅之前人人平等主義,然此主義只行於次等租稅。彼自雲:「人頭稅(一二五)不便課諸貴族及僧侶,以特權社會懷有卑視此稅之觀念也。」故其主義惟適用於極微末之租稅,如王室徭役(吾人稱為傭工)。昔惟施諸平民,特權社會皆免之。屠爾果廢除此制,代之以徵收貨幣之稅,凡地主皆應納之。此亦一七七六年之事也。

復次,屠爾果以創設州議會改革內政之策進於王,而路易十六世,頗畏彼反對改革者之激昂。高等法院亦拒絕登錄一七七六年之法令。若宮廷也,王後也,與夫社會之人人,無不怨屠爾果。謂為理論家,若從其言,將以傾覆王國。屠爾果遂於一七七六年解職,繼其後者,前所廢止悉恢復之。

屠爾果之州議會案,內克爾(一二六)亦採用之,然未能行之以果決(一七七八年至一七七九年)。彼於倍利(一二七)及上幾內(一二八),創設一貴族僧侶及地主之代表議會。其代議士之一部分,由政府任命之。此議會之職務,為掌理家產評價、徵收租稅及道路、商業等事,其他無能為也,為州郡監察官(一二九)佐治而已。內克爾有言曰:「吾人常宜出以必要之注意者,因於此等新政,須表示陛下信任之尊嚴,價值之外無勢力。助王之發政施仁者,惟在不辱王命之行改官及受任委員耳。」

政府決布州議會制於法蘭西全國,乃在一七八七年(除已有地方議會者),然為時已過晚,不平之聲極高。此等州會,起而與州郡監察官相爭,助長行政之紊亂。

馬爾塞布欲施行改革於警察及裁判,稍事監獄之改良,廢止刑事審判常用之刑訊。然拘留狀(一三。)猶未能廢也,彼亦與屠爾果同時受反對者之抨擊而去職。

改革事業始於路易十六世之初年,以特權社會之反抗而不果行,舊制度依然鞏固。一七八一年時之陸軍大臣,決定惟貴族得為士官,種種祭司、司教區、修道院、女修院之附屬官職,悉為貴族所居。地方之大地主輩運動法官使農民仍納小租。當此時也.國家歲出之超過,日益增加,此等制度遂以革命終。

(七二)Joseph II.(七三)Leopold en Toscane.(七四)Bade.(七五)Weimar.(七六)Mayence.(七七)Napoles.意大利小國名。(七八)Tanucci.(七九)Pombal.(八O)Aranda.(八一•)Compomanes.(八二)le despotisme eclaire.(八三)Vienne.奧國都城名。(八四)Kilogrammes.一格拉姆,當華量二分六厘七毛。啟羅格拉姆,即千格拉姆之義。(八五)Tokay.(八六)Tonne.每一噸合千啟羅格拉姆。(八七)Prague.奧國東北部Bohemia.省之省會。(八八)Croates即Croatie人之義°(八九)Bobemiens.即Bohemia 人之義。(九O)Deiste.(九一Pise.(九二)Inquisition.(九三)Droit de refuge.(九四)Galerien犯罪而罰為櫓手者。(九五)Brutus.殺害凱撒者之一人。(九六)Cleopatre.古埃及女王,英文作Cleopatra.(九七)Breviaine.(九八)Jesuite.一五三四年創立之耶教會員,以排斥異教教化新世界為目的。(九九)Grimm日耳曼之哲學者又語言學者。(一OO)Semiramis.魚神之。女私諸Ossyria王Ninuso (即Nineueh)Ninus之死,綏密拉密士有謀害之嫌疑,繼承王位,建立無數名城於東方,功業震世,在位四十二年,禪諸其子Ninyas,化鳩而去。事出希臘神話。(-*0—)Lisbonne.葡京。(一O二)Georges.(--OH)Haul-Douro.(一O 四)Cardinal.凡七十人,有選舉教皇之權0(―*0五)Civita-Vecchia.(—>0六)I?universite de Connbre.(一O七)Charles IIL (一。八)Squilace.(一O 九)Grimaldi.(一•一)Florida Blanca.(一一一)Seville.西班牙南部之省q (一—二)Cadix.西班牙西南部之省。(——三)Basqne.住於法蘭西西班牙間Pyrenees山脈近傍之民族。(一一四)Madrid.西班牙中部之省。(一一五)Olavida.(一一六)Copemic.波蘭天文學者,英文作Copernicus.(一—七)Salamanque.(——八)Aristote.希臘古哲人。(一一九)Newton.英國物理學者,舊譯奈端,日本譯曰牛頓。(一二O)Maupeou.(一二一)Magistrature.(—「二二)Parlement.(—二三)Malesherbes.(—二四)Maurepas.(一二五)Taille.一七八九年始廢。(一二六)Necker.(一二七)Berri.(一二八)Haute-Guienne.(一*二九)Intendant.(一三O)Lettre de cachet.

法國青年團

謝鴻

-青年教育偏重軍事

青年教育,偏重軍事,為世界各國所無,有之自法國始。蓋法國自普法之役,蒙割地償金之恥辱,數十年來,舉國上下,復仇之念,一日未嘗去懷。其擴張軍備,以統計上之人口關系不能凌駕德國,思以個人之精神與體力凌越之。此青年教育之設施,立於國防見地之下之所由來也。距今三十年前,陸軍總長皮羅,即主張全國青年,當施以軍事教育。嗣後國內之青年團體多按軍事組織,凡團內所規定之各項條件,全仿軍隊之服務,浸漸至於今日。法國青年之風尚,已有軍隊式之趨向。故法國青年教育之目的,所謂養成義勇青年者,毋寧謂之養成義勇軍人也。此等教育宗旨在當時雖有反對之議論,自議會宣言國家兵士,當出自此等青年之中,以後反對之聲遂寂無所聞。吾人推原其故,其所以得社會之大多數心理贊同者,無非復仇一念驅之使然,嗟乎!法人愛自由,其獨立不羈之精神,於茲益見矣。

二適任軍事證書與射擊會

適任軍事證書,法國以之獎勵青年,其效果各團隊因此法而得統一。但青年中能得此證書者頗不易,須經一定考試。其法先檢查體格,次驗能否耐長時間之運動,又次為體操、打靶、讀地圖、描地形、測量道路等項,獲選者享有特典。未達丁年得提出入伍志願,及入伍時得任意選入部隊,並於停年之最下限,得進上士階級。此外,在法國青年教育團體之中,有一特殊團體,曰射擊會。由政府提倡,分設於各地方,並嚴令各學校附設此會。據最近之調查,在各地方單獨組織者,計二千所,會員達三十萬人;附屬於小學校者,計三千所;附屬於中學者,計百六十所;附屬高等專門學校者,計五十所,均受國家監督。因此項教員缺乏之故,特設射擊科科目於各學校內,以便養成教員。故射擊科學生一經卒業,即與以種種特典,亦政府獎勵射擊術之意也。

三軍事預習會

軍事預習會者,凡小學校卒業學生,未至服兵役之期,利用此時間,使之預習軍事也。因此其國內青年,自十七歲至二十歲,約在入伍前二年,不但授以體操,使之強健身體,並仿軍隊之教授初年兵科目,授以射擊術及各種操練。期滿,擇其尤者,給以適任軍事證書。會中實習之期,每年始於十月,終於翌年八月或九月。會員定於星期日出操一次,以星期計之,一星期之中約操二次。有時利用夜間,餘暇得操三次。其教法雖取嚴重教育,惟恐積久生厭。於操演後,間為奏樂演藝或游戲。會員中有具將來入騎兵隊之志願者,使練習乘馬。有具體操教員之資格者,在兵役中,特授體操科之教育。每年自陸軍體操學校出任體操教員者,計二百四十人。故全國之體操教育有統一之狀況。現今預習會會務,日益發達,會員中得適任軍事證書者甚多。其軍事當局對於此會極表滿意,非無故也。

四陸軍部令與國民教育會

千九百零八年十一月,法國陸軍部,頒部令,大旨以軍事預備教育與軍事完全教育及體操教育,依下列之三種機關實施之。

一為政府之機關,於官立諸學校之學生會實施之。

二於政府認可之協會實施之,其會員有若干特典。

三於未經政府認可之自由協會實施之,其會員無何等特典。

其屬於上列第二項之協會,非贊成協會事業之法國國民不得人會。其會員以未服兵役之青年與現在兵役者,以及服滿兵役之地方人士組織之。若附屬於學校內之協會與政府認可之協會,其享有特典,毫無差異。此外,仿英國少年團設國民教育會於巴黎,關於軍事上之要求,所訂科目較多於英國。其考試時,檢定會員之成績均在軍事以內。此種青年教育之各團體,在法國受所在地最高軍官之監督指導。因團隊之請求,每團置將佐一名為顧問,並置下士數名為教官。軍器自陸軍部發給,子葯於預算之范圍內,得支給之。至操演團隊,准假用該處之軍用地。今茲歐戰以前,軍事預備教育及體育之協會,其總數已達八千五百餘所,其內經政府認可者六千餘所,會員達九十萬人以上。嗚呼!盛已!

衛生教育聯合會徵文

本會聯合中華醫學會、博醫會、中華基督教青年會組織而成,蓋欲引啟全國學子注重公共衛生,研究改良之方法,用特懸賞徵文,甚願學界青年熱忱賜教。庶於衛生前途能收群策之效,謹將細則分列於後。

一、題目中國衛生之近況及促進改良之方法。

二、規例無論華文、英文均可應征,只須清暢,字數以二千至八千為限,每卷須譽寄兩份。凡中學及中學以上各學校學生均有應征之資格,卷上須蓋有各本校圖記並校長之簽字,方可收閱。至於本人姓名、住址,切勿載於卷上,須另紙書明。再所有應征之文須附寄郵票若干分(多寡則照寄來之數),以便未錄者原卷退還,已錄者用函通知。

三、酬獎此項徵文因謀改良公共衛生起見,以故酬獎,與普通徵文未可同日而語。最優等價值二十五元之金獎牌一面或廿五元之獎金,優等價值二十元之金獎牌一面或廿元之獎金,一等價值十五元之銀獎牌一面或十五元之獎金。共三等,每等一名,揭曉後,寄由各本校校長轉交。

四、收卷凡應征之文須於本年陰歷年底以前,用掛號信寄至上海崑山花園四號,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會內畢德輝醫生收C

五、揭曉本會特組織評議員五人,評定等級後,於一千九百十七年即民國六年六月一日揭曉,除將錄取之文分寄各報登載外,並廣為印行。

國外大事記

記者

凡爾登(Verdun)之役

歐洲軍興以來,著名之要塞戰,在西歐,曰里愛巨,曰納米爾,曰安府;在東歐,曰布爾寄米塞爾。其間犧牲最巨、為日最久,無過於最近之凡爾登一役。凡爾登者,位於法境東北。距今四十年前,普法之役,法軍死守二星期,以無後援,為德人所得,和議成,仍歸法。比年以來,罄無限之人力財力,築成最新式之堅固要塞,周圍十六英里,繞以三重防禦線。在法國境內為一大重鎮。德軍自去秋太子軍失利以後,移師東向,西方戰事,沉寂數月。入春以來,東歐方面,除加里西亞之東南部外,均成半永久之築城地帶,德軍勢難得志。巴爾干方面,英法意聯軍雖於馬基頓一角,意欲維持永久對峙之狀。奈塞孟兩國相繼滅亡,布加利亞又與之為敵。此半島,事實上已在德奧布土之勢力范圍,於是德皇南顧無憂,一意西征於加里西亞方面,以奧軍之主力阻俄軍之出入。半島之守備委於奧布,陳兵四十餘萬,攜運巨炮萬尊、機關槍千架、馬匹三十五萬頭。命太子督師,設總司令部於盧森堡,拔宿將赫占列爾充太子顧問。以巴黎為目標,進窺凡爾登要塞。該要塞在戰略上為法國戰線之樞軸,法軍若失此國防重鎮,德軍發揮行軍之特長,不難進迫巴黎。即或不得志於巴黎,北法全部盡為德有,亦足沮喪士氣。歐戰全局將因之生一大變動。德軍計划既定,遂從凡爾登正面進攻。二月二十日拂曉,以二十萬大軍,自布拉班、秀爾、末斯,經赫爾具播亞,集合於七英里之狹小戰線內,連日以重炮之巨彈注射法軍陣地如雨。步軍復於二十一日夜,突擊法軍戰線,其勢如奔濤駭浪,法軍戰線約八百嗎為德軍所扼。嗣後激戰五日,法軍力不能支,自布拉班退卻。德軍達沙暮流村,距凡爾登約六英里,乘勢強襲,突出於凡爾登要塞之東北之佐門炮台,遂為德軍所佔。此炮台在凡爾登第一陣地之一角。法軍失守後,軍勢稍挫,二十五日,棄外廓之第一防禦線,退入第二線內。旋兩軍因爭佐門炮台,戰爭甚烈。聞是役德軍雖獲勝利,損失頗巨:近衛軍第三、第十八兩軍團全部覆沒,第七預備軍團約去半數,第十五軍團則損失四分之三。三月三日,兩軍

復開戰,德軍用攻城炮,法軍亦酬以巨彈。然此為野戰時期,尚未入正式之要塞戰也。十四日,德軍因自要塞正面強襲不能得手,轉換攻擊方向,冀突破法軍左右兩翼,分兩軍:一自末斯河左岸,向馬蘭庫爾及斐坦庫爾之南方銳進,一向要塞左翼之一部俄威爾地區施炮。其新來一師借發火液之助,冒彈雨,突擊數次,以法軍抵抗之力不能前進。改道攻末斯河東巍峨方面之要塞右翼,復不振,更擴張末斯河西之攻擊線,進擊俄庫爾及馬蘭庫爾,奪取馬蘭庫爾森林,為立足地。乃因法軍防禦甚力,仍不能出該森林一步。是時德軍之損失,據法國方面調查,在四月一日以前,死傷之數已逾二十萬人。四月十七日,德軍進擊末斯河岸三百四高地及法軍第二線,無效。復襲末斯河東暮爾托門、冠邁爾間之法軍第一線,及末斯河東之衛門與巍峨兩地方,均未獲利,其鋒仍不稍挫。此時軍事漸入要塞本戰,兩軍互掘坑道,常為地中戰。該要塞四周以多數堡壘掩護之故,盡成築城地帶。德軍雖占據三百四高地北方斜面,以窺敵,然距本防禦線尚有三五千米達之遠。德軍急不能逞,遂用牽制的掩護攻擊法。其策應於末斯河西之一軍,得占冠邁爾、馬蘭庫爾、俄庫爾之第一線,並奪該要塞西北方之三百四高地,頻以炮彈射擊衛西哥威爾、馬爾庫爾等炮台。幸法軍奮勇應敵,阻止德軍不能入第二防禦線一步。五月二十日,德軍總司令部再下令,分末斯河右岸之兵力,以密集突擊隊攻暮爾托門東西兩方之法軍陣地。襲擊兩次,為法軍機關槍所蔽,僅奪得塹壕一部。二十五日,法軍因德軍注全力於末斯河東岸,蹈隙反攻佐門炮台,激戰二日,炮台為法軍奪回。德太子憤極,調集大隊進攻,德國傷兵裝載至五十七列車之多。此得而復失之炮台,仍為德軍所有。雖然,其交換之價值,亦雲巨矣。時德皇赫然震怒,親往總司令部,嚴責太子,並以訓辭與太子顧問赫占列爾將軍。距知此為法軍作戰計划,專事深溝高壘,復築多數炮壘於要塞四周。其外廓有數線,前後相距一啟羅密達,內各堀數十塹壕,設鐵條網及種種防禦物,自空中偵察,宛如蛛網。加之後方陣地廣大,有縱橫無礙之聯絡線。其兵士之補充,與軍需品之借給極其自由,要塞之命脈得安全維持。至此德軍所取自兩翼突破戰線,然後包圍四周之戰略已不能成功,然其雄心猶未已也。對於末斯河西之暮爾托門、夏坦庫爾及東岸之防禦線,仍時往襲擊。六月四日,德軍佔領巍峨炮台,處集大兵於錫哇芒、巍峨兩村落之間,奪得錫哇芒炮台。以重炮攻其西南之三百二十一高地,距凡爾登市僅三英里,其市民之惶懼可知。二十五日,於布兒利市及暮爾托門,炮戰亙四十八小時,兩方無勝利。至七月,德軍因松末安庫爾兩河之間,戰事緊急,分兵赴援,軍容漸不如往日之盛。八月十日,巴黎傳來戰報,言凡爾登境之錫哇芒防禦工程,苦戰一月,易手七次。今雖仍在德軍之手,但為法軍炮隊注擊,頗難防守。法軍今仍占守該村邊際,佛勒里之法軍,方乘勝進攻。德軍雖猛攻不已,法軍仍固守所得之地。蓋德軍深知非占據錫哇芒佛勒里村

空境,不能圍攻沙往勒炮也。逾二日,巴黎電,稱法軍在錫哇芒防禦工程南面前進,德軍在佛勒里進攻兩次,完全敗退。自是一月以內,西電所傳凡爾登境內戰譏,無非佛勒里與錫哇芒間之炮戰,雙方均無甚進步。據軍事家推測,凡爾登之戰役告終為期不遠,理或然歟?

羅馬尼亞與德奧宣戰

羅馬尼亞者,巴爾干半島之一國也,介於俄奧布塞之間,其地勢占軍事上之重要位置。昔法皇拿破崙一世,曾稱其國為支配世界之關鍵,信所言非妄。以是開戰以來,交戰國之兩方均誘致羅國黨附。當時國王斐狄南一世持中立主義,坦然不為所動。緣羅國對於奧俄之感情相等,其民族在脫琅西里互尼者,隸於奧;在西北方者,隸於俄,均為羅人所日夕求之而不得者。惟羅國於第二巴爾干戰時,曾入布京,與布人結恨。前此布國加入德奧,足使羅國離心;比時德人於羅國之中立,仍若有恃無恐者。殆以千八百八十三年,德羅結有同盟之密約,即德奧意三國同盟。按之事實上,不啻四國同盟。但德國外交家自結此約後,幾視羅國為附庸,尤使羅人懷恨。八月二十七日,駐奧羅使致牒奧政府,謂兩國自本日下午九時起人於戰爭狀態。另附一文,臚舉奧國對羅種種暴行,且謂羅國前所訂附屬於三聯盟之條約,已於德奧強逼意國退出,破壞聯盟之日消滅。蓋羅人於前約猶意不能平,特借口破壞之也。是晚,德國聞耗,即召集聯邦會議。逾日,德政府以出境護照送交羅使,正式對羅宣戰。其牒文,略謂羅國恬不知恥,違背與德奧所訂之條約,後復向德之同盟國宣戰,故德國乃有此報復之舉。嗟乎!德國僅恃一約,以拘束羅人,其計亦太疏矣!

希臘之內讓

自聯軍人薩洛尼加以後,希臘之中立已無力維持。乃閱十月,猶未陷入戰爭,亦雲幸矣。今聞因外交關系而起內江,黨派紛歧,人心渙散,恐此後求如布羅之能舉國一致對外,不可得也。九月一日,由薩洛尼加來電,稱克里特島之憲兵與維里柴洛黨合圍此間希兵營壘,血戰竟日。後由法帥薩拉伊爾將軍,出為調停,戍兵遂降。又伏第拉之希臘戍兵已加入革黨,並雲薩洛尼加南面之小加拉布倫炮台所有戍兵,亦因被圍而降。革黨在馬基頓者,現已不復受人反對,將接管全政。同時雅典傳來消息,希王已自行退位,由太子攝政,薩米斯仍為首相,由維里柴洛助之,現已下全體動員令。嗚呼!危已夫立國於巴爾干半島,至今日有不能不加入戰爭者,勢也。乃未曾宣戰,先起內讓,其敗征已先兆也。且革黨宣言書中,只責政府為外人之傀儡,渭政府賣國,以親殘暴之敵國人。吾儕抗拒辱國之官吏,實為愛國之責任。又謂希臘之存亡,惟國民所選之政治家是賴,

其所謂政治家者,殆指維尼柴洛言也。維氏夙唱大希臘主義,協約國以好友稱也。其在政府時,因國王不信任其政策,辭職。在議會時,演說表示不信任國王愛國之意,其與國王意見之深可知。最近雅典電,稱希臘已完全承認協約國之要求。希臘之郵電事務,自今日由協約國管理,並稱希臘政府,允於戰爭期內,驅逐英法公使所指為代德人運動之希民及外人。希王病已痊癒,但薩米斯首相仍稱王躬不豫,維尼柴洛黨大會通過之決議案,未便人呈。審此,維黨之舉動,是否出自愛國熱誠,吾固不敢妄斷。若謂其主張,即全國人之心理,吾猶未能深信也。

愛爾蘭自治問題

愛爾蘭自治案為英國政界積年重大之問題,歐戰前幾以此釀成內亂。旋以一致對外之故,一時暫息其事。本年四月,突有新芬黨之暴動,雖即時為軍隊所鎮定,而倫敦政府思患預防,不得不急圖自治問題之解決。首相愛士葵斯親赴愛爾蘭,與各派領袖會晤,徵求其意見。歸倫敦後,一委其事於喬治爵士。喬治遂與各派首領公同討論,其結果提出之議案大要如下:

一、曾經通過之自治法案,即時實施。

二、提出緊急修正案,戰爭中適用之。

三、上修正案適用中,愛爾蘭議員仍舊列席於英國議會。

四、修正案適用中,倭爾斯特六州不在自治制施行之內。

五、各自治領土代表者平和克復後,共同研究愛爾蘭政府組織問題。

六、戰爭中及戰後,講求關於愛爾蘭重要問題之永久的解決。

以上之提案,一俟愛爾蘭國民黨及愛爾蘭統一黨之贊成,即行提出議會。其後統一黨議員藍思唐爵士及其他二三閣員不以為滿足,另提議案,削除原案愛爾蘭議員列席英國議院之條,並永除倭爾斯特於自治制外。是較曩時喬治爵士所提出者更進一步,非戰時之解決案,直為永久的解決。國民黨首領不表贊同,協商破裂,而提案遂至擱起。

國內大事記

"i己者

段內閣正式成立

黎總統繼任後,任命段祺瑞為國務總理,令其組織內閣。其先後任命閣員情形,已載本志前期,無庸再述。惟據法定之手續,須將追認案提出兩院,得國會同意,始為正式成立。聞兩院議員對於此次內閣之意向,因無政黨,故無一定之主張。八月十六日,經兩院議長親至政府催促,政府於十七日先將國務總理一人提交兩院。二十一日午後一時,眾議院開會,到者四百十三人。陳副議長主席,總統派黎潮代表出席,陳述任段總理理由。略謂清帝讓位,一切籌划,段公與有力焉,是為創造共和之功。迨帝制議起,段公持反對態度,屹不為動,是為保障共和之功。及袁逝世,人心浮動,段公力維秩序,七圖不驚,是為保持共和之功。並謂民國政府成立,各項要政急待維持,而貴院尚未開會,不得已特先任命段為國務總理。且段總理自民國元年,歷任陸軍總長二年,兼代國務總理,皆符人望。民國改革,贊助尤多,對於南北又極融洽,其政治經驗亦可概見。茲特提出請求貴院同意。於是主席宣告依法投票以同意、不同意表決,指定劉崇佑等八人檢票。越五十分鍾,檢畢。主席報告同意票得四百七票,黎起辭歸報。逾二日,參議院開會。議長王家襄主席,總統代表黎潮,陳述任段總理理由,與眾議院同。述畢,主席宣告以無記名、唱名順次投票法表決,指定襲煥辰、金鼎勛等八人檢票。開票,同意者一百八十七票,不同意者六票,得大多數。至此發生一疑問,即追認國務員案何以不與追認總理案同時提出?據聞個中消息,外交唐總長始終未得其同意,司法張總長尚未來京,皆未便率爾提出。即已視事之各總長中,仍有與國會意見不甚融洽者,亦須挪出時日,以便設法融通也。至二十八日,此案由總統咨交眾議院,其文曰:查國務總理段祺瑞業經就職,其餘各國務員自應依照《臨時約法》第三十四條,咨請貴院同意。茲於本年六月三十日,特任唐紹儀為外交總長,陳錦濤為財政總長,程璧光為海軍總長,張耀曾為司法總長。七月十二日,特任孫洪伊為內務總長,范源濂為教育總長,許世英為交通總長。八月一日,特任谷鍾秀為農

商總長,除由國務總理出席說明外,相應咨請貴院依法辦理。再國務總理段祺瑞,久任陸軍陸軍總長一職,即由該總理兼任,以資熟手,不再另行提出。三十日,眾議院以總統之咨文中,段總理兼陸軍總長未曾列入,為不合法。議決退還政府,要求將此項列入,再行咨院。翌日,補任段祺瑞兼陸軍總長之咨文到院。九月一日午後一時,眾議院開會,追認全體國務員。議長入座,即有人質問孫洪伊、谷鍾秀,辭議員職事,及張耀曾之於煙土案。議長詢張、孫二人,今日是否出席,請當面質問。一經查點,孫、張皆未出席。議長用表決法,謂贊成今日不投孫、谷、張三人之票者起立,起立者居少數。旋段總理出席,說明請追認各國務員之理由,退席時已二點二十分。議長宣告投票之法,用無記名投票,書明同意與不同意,指定彭允彝等八人為監票員,檢視共四百五十五票,與名次相符。遂唱名報告,計范源廉四百三十九票,段祺瑞四百三十二票,唐紹儀三百七十六票,陳錦濤三百九十一票,孫洪伊三百四十五票,張耀曾三百五十七票,許世英二百八十四票,程璧光二百七十六票,谷鍾秀二百七十七票,全得同意。越三日,參議院開會。王議長主席,宣讀眾議院移付同意案。國務總理出席,謂方今國家多故,內閣一日不成,政治一日不能進行。大總統故將國務員提出,幸眾議院已全體通過,現移貴院,請求同意,並例舉特任理由及各人歷史。退席後,由議長指定金鼎勛等八人檢票,旋即投票。由議長派秘書當眾宣告票數,計唐紹儀一百八十四票,陳錦濤一百七十四票,張耀曾一百七十票,程璧光一百三十九票,范源濂一百八十四票,谷鍾秀一百三十八票,許世英一百四十五票,段祺瑞一百八十六票,孫洪伊一百五十八票,復得同意。一時電達各省,國人頗為慶幸*蓋以同意案之通過如是迅速,可視為將來政府與國會協力進行之徵兆也,

憲法會議

制定憲法,為此次國會第一之重要職務。而應時勢之需,既宜允當,復宜神速。八月七日,起草委員長湯漪約集各委員,假眾議院小會場開談話會。大致因二次年草定之案,即俗稱天壇憲法草案者。當時雖已草具理由,咨交兩院合組之憲法會議,但時隔三載,似應撤回,重加研究。俟兩院正式開會,將次議及憲法之時,再行咨還。大約撤回之後,或將發生修正問題。維時聞有人主張擬將憲法起草委員會重行改組,如參議員劉成禺即其一人。其意以為起草民國憲法實最神聖庄嚴之職務,斷不可任附逆分子,混跡其中。但多數意見以為此屬議員資格問題,應聽兩院處置,並非委員會內之問題。且憲法起草委員會實與兩院鼎足而立,兩院亦不能任意提議將其改組,因之不甚贊同其說。尋北京來電,稱憲法起草會委員仍舊不另舉。俟國會憲法會議開會,由會長湯漪提出討論。二十六日,得京訊,參議院議長王家襄以憲法會議議長之資格,

提議速開憲法會議。現問眾議院關於此項問題,亦已有提案三起,皆主張從速開議。按憲法會議,依法得議員全體三分二以上,即可開議。現在眾議院報到者,已有四百四五十人參議院報到者,亦在百五十人左右。若使報到之人,一概出席,則人數已無不足之虞。旋得多數議員主張,亦以天壇憲法草案,既認為有效。繼此兩院即當組織憲法會議,以便將該草案逐項議定,唯以國會甫經開會。待議之案件甚多,若俟各條件議有頭緒後,再為此憲法會議之組織,未免過於延緩。現有某派議員為圖兩院無妨礙起見,主張一方面組織憲法會議,一方面仍繼續議事,不過將普通會議與憲法會議間日開會。如星期一、三、五開普通會議,星期二、四、六開憲法會議;或減少次數,每星期各開會議兩次,亦無不可。此種辦法,贊成者頗多。嗣規定該憲法會議之組織案,約有五條:(一)憲法會議以參眾兩院全部議員組織之;(二)憲法會議以參議院議長為正議長,以眾議院議長為副議長,主持該會議一切事務;(三)憲法會議以眾議院議場為開會之地點;(四)憲法會議非全體議員三分之二以上之出席不得開議;(五)憲法會議於憲法全部議定公布後,即解散其組織。至九月五日,兩院議員假眾議場,開第一次憲法會議。其議程曰:《中華民國憲法案》由憲法起草委員會提出,時議員列席者五百九十人。秘書長朗讀畢,起草委員長湯漪說明全部主旨,再由委員逐條說明。本日僅說國體、國土兩章,質問已紛起,恐非至重選修正委員,或另組審查會不止。近聞兩院中非憲法委員一派,有主張組織審查會審查者;而憲法委員一派,則以民國二年在天壇起草,以六十委員之眾,歷時三月,精心結撰,內中爭點,尚不甚多。只須按明草案,由兩院組織審議會,從大體討論後,即付大會表決,似無庸再組織審查會,有曠日持久之弊。惟該草案中,於關兩院制或一院制,國務員得兼充議員,不信任投票。審計院由參議院組織同意權(以上皆草案所有)及省制規定(此為草案所無)各節,將來不免大有爭執。記者不敏,竊願議員諸公,外觀大勢,內審國情,各憑其良心上之主張,權其輕重緩急,毋恃意氣,毋囿黨派,庶民國萬年根本之大法得早日觀成也。

鄭家屯案之交涉形情

鄭家屯中日兵士沖突一案,中外報紙記載情形各異,一時頗難得其真相。據北京傳來消息雲:有日商數人,於八月十三日行至鄭家屯,適與第二十八師騎兵相遇。彼此言語不通,稍有爭論。爭論既終,日兵忽至,聲勢洶洶,闖入營帳。我兵前阻,日兵即開槍,我兵不得已亦開槍還擊,各死傷十餘人。日人即由四平街派兵往援,問該地縣知事及商會會長親赴日營和解,竟為日軍拘留。張督軍聞報,派軍事顧問町野前往調查。據此則最初之爭論,猶得諉之言語隔閡。至兩軍之所以開釁,則就我所得報

告,其責任之不在我軍,可以不辨自明矣。未幾,奉天督軍張作霖幫辦馮麟閣電達北京,報告遼源中日軍隊沖突情形。其文雲:據遼源縣知事靖兆鳳,遼源鎮守使署參謀長董吉慶,二十七師團長蔡平本急電,稱本日下午六時許,日商與該處張司令海鵬所統之二十八師騎兵,因口角爭執,該處日兵遽然出闖入裕勝當司令部院內,互相開槍攻擊。時該知事等聞警,當即冒險馳往攔阻,即各停止攻擊,彼此均有傷亡。刻間日人將派大隊來遼,商民恐慌,請迅予核辦等情。當即飭交涉特派員與日領開始協商,並電致公主嶺日本守備隊藤井司令官,請勿派兵赴遼,以安人心。一面特派本署町野顧問、丁翻譯員趕赴遼源,查詢確情。去後旋據遼源董參謀長函電,稱此次中日兵士沖突現已停。止事後查點,計日兵死七人,二十八師兵死四人,受傷者數人。日兵屍體經知事驗後,舁回日營。說日兵不知何故,遽將靖知事及商會總理扣留日營等情。復據該參謀長函電,稱日兵因傷續亡二人,靖知事及商會總理乃扣留日營,請迅予交涉、開釋等語。查此次因日人與二十八師騎兵口角細故,日軍遽爾出隊,以致互有死亡,實出意料之外。現悉日本已派軍隊五十人赴遼,經本軍長電致公主嶺日本守備隊司令官,據理阻止,當可不再生意外。旋得奉天消息,亦雲張督於此案,一面派菊池顧問往公主嶺交涉,一面會同馮督辦電致駐紮該處陸軍旅長,擬交辦法數條:(一)查明與日警沖突之官長名數,加以約束;(二)照請日本官憲,諭令該國軍警,靜候兩國長官解決;(三)責成該地探員,將前後情形,查明以便處理;(四)由我外交當局向日領說明誤會,此案似可由地方官調停了結,不致釀成重大之外交問題。乃京外報紙忽傳此案移至北京辦理。三十一日,英文京報載雲:日使林權助時與代理外交總長陳錦濤晤談,謂鄭家屯一案,並無不易和平解決之點。中日邦交宜以友好精神維持之。為和平與交誼計,此案之解決,必不致礙及兩國現有之良好交誼。時駐日公使章宗祥來電,亦報告日政府,願和平解決之消息。略謂晤見日本外務省中國政務局局長小池氏。據稱日政府對於鄭家交涉,主張和平完結;日政府已令國內各報評議此案,勿持激烈論調,今望中政府亦傳諭報界,言論宜主和平。外交部隨派僉事王鴻年實地調查。王奉委後,即於二十一日啟行。逾日,抵奉,謁張督,接洽鄭家屯事件。並至日本總領事館訪問,甚望將該事件圓滿解決,旋赴鄭家屯調查。二十九日,日領與日本駐遼師團長本鄉氏(此次遼源軍隊及續發者,皆本鄉氏所部)。往軍署與張督晤談,謂遼源事件渴望和平,此次返國後,並以此意介紹於繼任之人。聞張督是日迎送,極為盡禮,午後並設宴待日領。越日,日本關東都督中村氏特派副官長本江氏與師長二人,赴鐵嶺與酒勾領事調查起事原因後來奉,張督特派楊參謀長、單副官長赴車站迎送。該日官等亦赴署回謁,約談一鍾之久。時特派員王鴻年亦回奉,原擬次日回京,因日本都督派員來奉調查,遂暫緩起程。據此兩國之不幸發生之兵士沖突案,可折沖於樽俎之

間矣。孰意九月三日新支那報載,稱前月二十九日,日本開臨時閣議於首相官邸,議決後致電駐京日使,令向我政府交涉。二日,日使林權助親至外交部與代理外交總長陳錦濤交涉,當面提出重要之要求四條:一、中政府向日政府道歉;二、嚴辦所有開槍攻擊日本軍隊之華兵,將第二十八師長撤任,並將統帶鄭家屯軍隊之某營長革職;三、於日本之傷亡兵士為相當之賠償;四、解決中日警察問題,並要求聘用日本警官及日本警察顧問、實業顧問。其意欲藉此機會,以攘得前二十一條要求之第五款。當經代理外交總長答復,謂中國政府所派至鄭家屯調查員尚未回京,因此暫時不能開議。是日下午,日使復拜會國務總理段祺瑞,重題前項要求條件。段總理答雲:「當此兩國親交之時,而日政府提出如此要求,乃大不幸之事。中政府若將所提出要求開議,恐傷本國人之感情,殊非兩國之福。前者貴公使曾經聲明情願扶助中政府,然而此等條件恐於貴公使之宣言有背,因請從長計議。」日使答雲:「彼亦知中政府為難情形,然本國政府現有如此訓令,亦不得不照辦耳。」嗚呼!自去歲《中日條約》締結後,日本合辦警政之要求,實際上已經消滅。今復請求聘用日警,是復揚已死之灰,其妨害我主權莫此為甚!此間特派調查員已返京,竊願外交當局據理力爭,以慰國人之重望也。

蘇教育會提倡少年團

少年團,為少年修養之特別機關。其作用不僅增少年之軍事知識及健全體力,並可練習實際生活之技能,關系於國家前途之命運非淺。此事歐美各國創辦於先,日本踵行於後,現已成效卓著。在吾國仿而行之者,始於上海西人所立之學校,名曰童子軍,現已推廣至蘇寧,然亦只教會學堂行之。今有沈君亮桀,於蘇省教育會提出此項議案,詢有識之士也。其原案略雲:民國肇造以來,對於鑄造優美特性之國民,尚未注意。近觀歐美各國,提倡少年義勇團不遺餘力。其團中規律,最為純美高尚,以忠實、服從、禮讓、慈愛、儉約、廉潔及輔助他人為宗旨,實習勤勞、艱苦、服役、救護及制圖、游泳、烹飪、農工、木工、鍛冶、機械、武術、醫術諸藝。此種訓練方法施於我國之童子,正如對症發葯,足治文弱依賴及自利自私之病,進為道德高尚、智力俱備、獨立自治之國民。上海西人所辦各學校,聯合我國南洋公學,業已訓成少年義勇團,約八百人,成績至優。今有美國遠東童子軍隊長喬恩生君,熱心教育,擬先將團務推廣於上海英界各學校,選派分隊長數人教演,然後再推廣他省各縣。日前特發一函,派隊長姚君麟書轉懇亮槃,將此意宣布於教育界,並願純盡義務,盡力教導。亮桀當答以現值江蘇省教育會開會之期,擬即將仿辦少年義勇團問題在會中提議。鄙意擬請省教育會,發起徵求教育界同意。先在上海華界招選各校學生,練成一隊,然

後函致各縣,派人到滬學習,歸而教授本邑學生。俾偏及一省,漸次推廣及於他省,則全國均受軍國民教育,似關系於教育前途甚大。且喬恩生君,願擔任義務,實為不易得之機會。其熱忱尤為可感,敬請會長及會員公決。嗟乎!沈君之言可謂深切著明者矣。我愛國自愛之青年少年諸君,盍猛省,盍奮起。

通信

獨秀先生足下,二月三日,曾有一書奉寄,附所譯《決斗》一稿,想已達覽。久未見《青年》,不知尚繼續出版否?今日偶翻閱舊寄之貴報,重讀足下所論文學變遷之說,頗有鄙見,欲就大雅質正之。足下之言曰:「吾國文藝猶在古典主義理想主義時代,今後當趨向寫實主義。」此言是也。然貴報三號登謝無量君長律一首,附有記者按語,推為「希世之音"。又曰:「子雲相如而後,僅見斯篇,雖工部亦只有此工力,無此佳麗。……吾國人偉大精神,猶未喪失也歟?於此征之。」細檢謝君此詩,至少凡用古典套語一百事(中略)。稍讀元白、柳劉(禹錫)之長律者,皆將渭貴報案語之為厚誣工部而過譽謝君也,適所以不能已於言者,正以足下論文學已知古典主義之當廢,而獨嘖嘖稱譽此古典主義之詩,竊謂足下難免自相矛盾之消矣。適嘗謂凡人用典或用陳套語者,大抵皆因自己無才力,不能自鑄新辭,故用古典套語轉一彎子含糊過去,其避難趨易,最可鄙薄。在古大家集中,其最可傳之作,皆其最不用典者也。老杜《北征》,何等工力,然全篇不用一典(其「不聞殷周衰,中自誅褒妲」二語乃比擬非用典也),其《石壕》、《美村》諸詩亦然。韓退之詩亦不用典,白香山《琵琶行》全篇不用一典,《長恨歌》更長矣,僅用「傾國」「小玉」「雙成」三典而已。律詩之佳者,亦不用典,堂皇莫如「雲移雉尾開宮扇,日映龍鱗識聖顏」,宛轉莫如「豈謂盡煩回紇馬,翻然遠救朔方兵」,纖麗莫如「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悲壯莫如「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然其好處,豈在用典哉(又如老杜《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一首更可玩味)?總之,以用典見長之詩,決無可傳之價值,雖工亦不值錢,況其不工但求押韻者乎?

嘗謂今日文學之腐敗極矣,其下焉者,能押韻而已矣。稍進,如南社諸人誇而無實,濫而不精,浮誇淫瑣,幾無足稱者(南社中間亦有佳作,此所譏評就其大概言之耳)。更進,如樊樊山、陳伯嚴、鄭蘇盒之流,視南社為高矣。然其詩皆規摹古人,以能神似某人某人為至高目的,極其所至,亦不過為文學界添幾件鷹鼎耳,文學雲乎哉?

綜觀文學墮落之因,蓋可以「文勝質」一語包之。文勝質者,有形式而無精神,

貌似而神虧之謂也。欲救此文勝質之弊,當注重言中之意,文中之質,軀殼內之精神。古人曰:「言之不文,行之不遠」,應之曰:若言之無物,又何用文為乎?

〈近〉年來思慮觀察所得,以為今日欲言文學革命,須從八事入手。八事者何?

一日,不用典。

二日,不用陳套語。

三日,不講對仗(文當廢駢詩,當廢律)。

四曰,不避俗字俗語(不嫌以白話作詩詞)。

五日,須講求文法之結構。

此皆形式上之革命也。

六曰,不作無病之呻吟。

七日,不模仿古人,語語須有個我在。

八曰,須言之有物。

此皆精神上之革命也。

此八事略具要領而已,其詳細節目非一書所能盡,當俟諸他日再為足下詳言之。

以上所言,或有過激之處,然心所謂是不敢不言。倘蒙揭之貴報,或可供當世人士之討論。此一問題關系甚大,當有直言不諱之討論,始可定是非。適以足下洞曉世界文學之趨勢,又有文學改革之宏願,故敢貢其一得之愚,伏乞恕其狂妄而賜以論斷,則幸甚矣!匆匆不盡欲言,即祝撰安。胡適白

拜誦惠書,敬悉一一。以提倡寫實主義之雜志,而錄古典主義之詩,一經足下指斥,曷勝慚感。惟今之文藝界寫實作品,以仆寡聞,實未嘗獲靚。本志文藝欄罕錄國人自作之詩文,即職此故,不得已偶錄一二詩,乃以其為寫景敘情之作,非同無病而呻。其所以盛稱謝詩者,謂其繼跡古人,非謂其專美來者。若以西洋文學眼光批評工部及元白柳劉諸人之作,即不必吹毛求疵,其拙劣不通之處又焉能免?望足下平心察之,實非仆厚誣古人也。承示文學革命八事,除五八二項,其餘六事,仆無不合十贊嘆。以為今日中國文界之雷音,倘能詳其理由,指陳得失,衍為一文,以告當世,其業尤盛。第五項所謂「文法之結構者」,不知足下所謂文法,將何所指?仆意中國文字,非合音無語尾變化,強律以西洋之Gramma,未免畫蛇添足。(日本國語,乃合音,惟只動詞、形容詞有語尾變化,其他種詞亦強襲西洋文法,頗稱附會無實用,況中國文乎?)若謂為章法語勢之結構,漢文亦自有之,此當屬諸修辭學,非普通文法。且文學之文與應用之文不同,上未可律以論理學,下未可律以普通文法,其必不可忽視者修辭學耳。質之足下,以為如何?尊示第八項「須言之有物」一語,仆不甚解,或者

足下非古典主義,而不非理想主義乎?鄙意欲救國文浮誇空泛之弊,只第六項「不作無病之呻吟」一語足矣。若專求「言之有物」,其流弊將毋同於「文以載道」之說,以文學為手段、為器械,必附他物以生存。竊以為文學之作品與應用文字作用不同,其美感與伎倆,所謂文學美術自身獨立存在之價值,是否可以輕輕抹殺,豈無研究之餘地?況乎自然派文學,義在如實描寫社會,不許別有寄託,自墮理障,蓋寫實主義之與理想主義不同也以此。以上二事,尚望足下有以教之。海內外講求改革中國文學諸君子,倘能發為宏議,以資共同討論,敢不洗耳靜聽!若來書所謂加以論斷,以仆不學無文,何敢何敢!

獨秀謹復

記者足下,讀貴報增益青年知識匪淺。前見第二號《達嘎爾譯詩》注中,言達喝爾氏曾受Nobel賞金。不審此種賞金出自何國何人?是何制度?乞有以見示。敬頌撰安。

王庸工白

諾貝爾(Alfred Bernhard Nobel)乃瑞典人名,為發明炸葯「戴拿埋特」(Dyna-mite.乃以硝酸等混合於硅藻土、鋸屑所制)之大工業化學家,生於一八三三年,卒於一八九六年。臨終時,悉出資產,創立諾貝爾賞金制度,獎勵有功德於人類者凡五種,每種年限一人,每人給金約合華銀八萬圓,不限國籍。其第一種為物理學者,第二種為化學者,此二種均由「斯托亨(瑞典都城名)皇家科學院"(The Royal Academy of Science of Stockholm)評選。其第三種為醫學者及生理學者,由「斯托亨之嘉樂林學會」(Caroline Institute in Stockholm)評選。第四種為文學者,由瑞典學院(Swedish A-cademy)評選。第五種為有功於世界和平運動者,由挪威議院(Norwegian Storthing)評選。近已稍變舊章,每年每種不限一人矣,若法國之羅蘭(Romaim Rolland)、瑞典之海敦司塔姆(V.V, Heidenstam)、丹麥之朋托皮丹(H.Pontoppidan)三小說家,同以一九一四年得獎。且亦不限以五種,如丹麥歷史家龍德(Troels Lund)即其例也。

記者

獨秀先生大鑒,前於《甲寅》四號中,獲讀大文,甚佩。頃承友人贈以《青年》雜志一冊,敬悉主撰者為足下,言正理確,益世匪淺,不學如賤子,又何說焉?惟以先生發斯宏願,力作新民,略有貢陳,不識有當萬一否?夫今後之救國,舍吾青年莫屬。青年以國之興亡為己任,舍受教育莫由。吾國之教育何如者,奴隸教育,亡國教育而已。此中未嘗無優秀之士,深恐數年後,所具之志願之新知識,亦歸消滅烏有。

蓋今之教育等諸科舉,父詔其子,兄勉其弟,無非利祿。而青年學子識見不定,辨理不清,實居多數。則昔之優秀者,盡為政府與父兄所籠絡而束縛之,亦意中事耳。愚以為今時實無教育可言,求教育而有實效者,報章其一也。《甲寅》說理精闢,其真直為當世獨一無偶,昔被查禁,今出版與否尚不可知?《甲寅》續出,《甲寅》之真直固在,獨惜吾輩青年失此慈母也!繼續之任不得不望於大志負之,尤望時時選譯名人學說,如白芝浩諸篇然。並於大志中增加介紹名著一欄,使青年不尚浮誇,能辨真理之所在,而有讀書之樂趣,不致再蹈泛覽東扯西拉等書,徒耗金錢,廢書浩嘆之病。簡而言之,吾輩青年病在知識薄弱,父詔師勉,一於無謂之縱橫文字,而不使其精研學理。此賤子所以有介紹名著之請求也,匆匆奉陳不備不庄,肅請著安。

王醒儂頓首

獨秀先生足下,讀大著《新青年》,嚮往益深,惟仆有不能已於言者。先生撰著,雖多鞭策勖勉之語,然字里行間恆流露一種悲觀。時局之危,仆豈不知,無如仆之愚見,悲觀易流於消極。青年立志未堅,逢茲時會,已有我生不辰之感,再益以悲觀之文字,志行薄弱者不免因而頹喪。仆雖無似,竊以為與其生於百廢俱舉之時,無寧生於百舉俱廢之今日。此數十年短促之光陰,可以躬親建設不朽之大業。歲寒見松柏之後凋,若在春夏之交,松柏又何殊於凡卉?是以仆對於梅特尼廓甫氏之言深為贊成。仆以未受相當教育,故於世界哲人之學說,不甚了了。然仆自信有活潑之思想,不為俗習及現象所拘,思想絕對自由。梅氏以個人之完全發展,為人類文明進步之大的,深合於仆之思想,仆以為今日種種現象之腐敗,乃不可免之事。我健全潔白之自身,一日不腐敗,則樂觀之希望一日不絕。仆自鄉僻之腐敗私塾中來上海,粗淺之新聞尚不能閱讀,遑論其他。苦心研求,漸得進境,乃於黑暗之中尋得一線之光明,曰:凡人苟非畫地自限,前途之希望未可限量,得進一步,有一步之樂趣。因此愈信天助自助者之說,而樂進不已。雖經種種困難,而未有絲毫悲觀之念擾仆心志。因仆畏難之心,恆為樂觀之希望所戰勝也。迄於今日,仆雖仍為無學之人,而仆之進取不少已。仆自視與初來上海之時已判若兩人,故深覺進取之樂。仆知學問優裕勝仆什百千倍之青年大有人在,深願其一意進取,勿以時局之悲觀而自餒。時事愈危,進取愈力。個人之進取,自足以裨益於國家,自足以裨益於人類進化之大業。先生負教育青年之重任,前途希望正自無窮。孟子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為一樂,先生又何悲乎?伏願先生一意著述造福青年,勿以現象悲觀而輟筆,不徒為青年界之幸,我國家實蒙其福,質之先生以為何如?

畢雲程白

仆最反對悲觀主義者也,且自信《青年》雜志未嘗作悲觀語。然讀者如足下既已作此感想,分明事實,仆又何詞以抵賴。今而後惟期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而已。聞之友人,足下艱苦拔俗,欽慕久之。仆無狀,執筆本志幾一載,不足動青年毫末之觀聽。慚愧慚愧,希足下時督責之幸甚。

獨秀謹復

記者足下,日昨獲讀二卷一號大志,更名《新青年》。同時適閱吾師彬夏女士《基礎之基礎》一文(見《婦女》雜志本年八月號),因作《新青年之家庭》篇,寄呈記者。倘荷賜載大志余白,以征同調,則幸甚矣。再仆近在同濟學校專攻德文,開校在即,不日出申,頗擬得記者一面,未稔許可否?余不白。

李平謹上

示悉,抵滬時希以住址見示,以便約期相見。

記者

讀者論壇

論生活上之協力與倚賴

羅佩宜

人生而有欲,且循世運嬉衍之騙進,欲以日奢。凡所為充其欲者,求之一人之身不能備也。則其勢必取於相養相資,而通力合作協同為治之事起矣。然所謂相養相資協力為治者,必有一要件焉,則人皆有獨立自營之力是已。苟生民秉彝,於獨立自營之事有虧,則通功易事之事弗舉。通功易事弗舉,而謂能營協力共同之生活,既已僅矣,何則?以有易無者,必有所以易之者,或僅恃他人之惠愛以為贈施,與夫一己之武力智巧,以獵取之。則其情毗於倚賴而不可以久,以供之者難乎其為繼也。故協力之生活,必起於交易既行以後,民各出其獨立自營之餘裕,相為資養,而後人各庵足其欲而無遺憾焉。

且協力治生之為用,不僅庵足人人之欲願已耳。凡厚用資生之事,莫不待其群之通力合作而後舉。人治日蒸,則所待者益繁。昔之,一人一家已足盡其能事者,必聯數十人、數百家而始克有成焉,政治及其他事業無論已。一公司焉,其母財,非一股東之力所能措也;其業務殷繁,非一人所克肩任也。故一群資生前用之業,必合群策群力而後舉。有勞心者焉,有勞力焉,其致功程效各殊,要皆竟其長以圖生事之發展則一。夫而後,一群之生計舒裕而不困,此協力治生之大效也。於此有害生焉,則協力為治之事生,而依賴仰食之群起。夷考其朕,厥有數因。一、食祖父勤殖之餘,膏腴坐擁,匪紹箕裘,而豐衣美食,告麻偷生,是謂侈惰之群;二、坐縻飾縻,罔知生計。惟工辭揣色,博主人歡,若倡優侏儒,斗雞走馬,竭智盡力,無裨事功,是謂便辟之群;三、狡黠性成,以樗蒲賭博為業,或故設騙局,拋賣空盤,魚肉顓愚,變詭萬狀,是謂調詐之群;四、殺人越貨,畛臂奪食,小或狗偷,大且狼逐。貴如王公,賤則盜賊,腰削下民,衣食萬方,是謂暴戾之群。凡茲種種,不勝指僂。或無所事事,坐縻餉it;或照突叫囂,恣為蠡賊。問名則是,辨實則非。其勞逸貴賤雖殊,而其耗國財以蠹民功則一也。甚哉!協同治生之事,為繕群成俗所必需,而流弊所伏,適資

以害群。利日進,弊亦日進,孜孜攘攘,將遷流遞嬉,靡所底止耶?

昔者,斯密亞丹氏嘗縱論生利之事,有曰:總一國之民,無論或勞力,或不勞力,勞力矣。或生利,或不生利,其待養於地之所產,民之所出,則均。顧一國之歲殖,只有此數。惟其養徒食者數多,則以贍能生者數寡;贍能生者數寡,而國之所殖,歲以荒矣。又謂一國之歲殖日微,則所存留於國內之金銀,其勢亦不可久,彼必輸之外邦。而致本國所不足之物,輸出之數,必與歲殖所不足之量相齊。故以國貧而後有金銀外溢之事,非金銀外溢而後國貧也。雖然,究其旨歸,則一國分利之人多而生利之人少也。

唯斯密氏謂國之王侯君公,降至執法司理之官吏,稱戈援甲之武夫,皆仰食於生利之民,而為不生利者。後之學者,輒以其言太過,多皆議之。平心而論,天下通義,治人者必食於人,受治於人者必有以食人。即雲設官治兵,實皆在公之隸。既公隸矣,則其群自不能無所食之,而聽其自謀,以反乎協同為治之公例。且人類未幾於大同,則保衛之責,化導之方,凡關於民質民德諸無形之利,尤不可以已也。惟是率私奉公必有其界,若或衣租食稅,漫無制防。惟務競小已之權利,謀司楊之尊榮,則與協同為治之義已乖。夫一國之租稅,每歲之度支,已為不生產之費用矣。而猶罔惜民艱.恣為放肆,浮虛冗濫,所費日多。至於養人勸工之政,則廢而不舉。民雖極於勤奮,而損下終不足以益上。馴至公私交罄,民之流離者眾,而國亦月削日微矣。此斯密氏所由伍官吏師儒於倡隸之倫,而斥為不生利之功,誠慨乎其言也矣。

夫人棲息於一群之中,無獨立自營之力,像然終歲而不生利者,其害猶小。徒倚賴於生利之民,以分享其利者,其害滋大。民之致力而生財也,為數有限。苟節而貯之,用以規後利於將來,則生生不息,其利溥可屆於無窮。今也,仰勞民勤勛之餘,以恣其貪欲無藝,則國財坐竭。來日大難,其見之有形者,則農工商業,日以萎縮夷傷。而民生利賴之業,其甫茁之機,待萌之票,被摧抑於無形者,迨莫能以巧歷算矣。其始也,以分功之故,而協力之生業以宏;其繼也,以分利之故,而倚賴之生活以長。治何所殊而有進退,國何所屆而有榮枯,胥國人協力治生之功之消長致之耳。

惟倚賴生活不可以恆久恃也,蓋供者易竭。而倚賴既久,漸以失其獨立自營之力,一旦去所以倚,則亦自即於淘汰而已矣。記日儒河上肇君有雲,共同生活為人類進於上治之動機。於是時也,有寄生生活之事,潛起並行,以妨害其進化焉,而致遺生事無限之困窮。其二者外形逼肖,區別蒙難,凡含生負氣之倫,莫不具此前例。有足審者,即如蜂之與蟻,為吾人所習見也。苟細為判別,則顯著等差矣。其中或司卵育,或專禦侮,或營業覓食,分功並鷲而絕不相蒙。自大較觀之,一共同生活也。究之雄者力優,不是生業,為之供設以給其生者,實一群不雌不雄之傳耳。以供役之群,率

皆孱弱不競,遂為其雌若雄者所屈,為之廝保佣卒,而終於不悔。其彼此權利義務之分際,若通其藩而無所制焉。故自蜂蟻之生活言之,與謂為共同,寧謂為寄生,即謂為協力,寧謂為倚賴也。又謂若贏虱之寓於人,鶯蘿之寓於樹,仰他體之脂膏,供一群之咕囁,其為計未有能恆者。夷考動植二界,以寄生為生活之類,皆昔苑而今枯,其例甚顯。孑遺所存,足以供吾儕學理之箋釋者亦寥寥耳。以是知被寄生者,惟以供他群犧牲之故,因而耗失其自覺之機能而不省。寄生者亦以有所倚賴,其致力成物之諸器及良知,久於不用,則亦麻痹不仁勢成廢棄矣。故唇亡者齒寒,蛋僵者膽仆,同歸於盡,有由然也。嗚呼!此言可發人類社會之深省矣。

新青年之家庭

李平

吾師彬夏女士,造「基礎之基礎」論,有雲:「予嘗著論謂中國街道之污穢,原於家庭之污穢。因家庭為吾人飲食起居之地,最易造養吾人之習慣。試思始落母胎,呱呱墜地,其地即家庭。凡目所先見,耳所先聞,手足所先接觸者,為家庭與家庭之事物。其後成長於此,老死於此。則家庭者,此軀殼之所寄存,而靈魂之所依附也,最易造養吾人之習慣。若家庭污穢,吾人即習慣於污穢,無往而不污穢,且莫覺其污穢。謂予不信,試觀中國,其街道之污穢如同家庭,無城鄉市鎮皆臭。即往歐美唐人街,仍黑暗臭穢。而歐美人雖移在吾國,仍清潔整齊,其街道亦平坦闊大。是則家庭之清潔能使人習慣清潔,並將其所至境域,亦變清潔也。」又雲:「予故曰改良家庭,即整頓社會也,豈專指清潔與污穢而言。家庭於社會之影響,此其一耳。」(俱見《婦女》雜志本年八月號社說第二頁)旨哉言乎!家庭與吾人及社會之關系既如此密切,故前此國人之腐敗,青年之墮落,要皆惡劣家庭所養成。家庭不良,社會國家斯不良耳。今之謀革新者,獨舍家庭而求之社會國家,t巨有濟乎?欲為新青年籌改造新家庭之准備,因作斯篇。掛一漏萬,在所不免,世有同調,幸垂教焉。

一、家庭之組織,僅許一夫一妻,及未婚之子女。

二、家庭之出納庶務,均由主婦主張之,男子無干涉之權。

三、子女必受同等之教育。

四、男子不置妾,女子不畜婢。

五、親子之關系,專為義務的而非權利的。親不得視其子如貨物,責以報酬。

六、親不為其子謀婚嫁。

七、教育、衛生二項,歲為預算之巨額。

八、成年之兄弟姊妹弗同居,財產必獨立。

九、主婦宜助理雜役,勿多雇傭僕。

十、子女須具自立之人格,勿妄想父母之遺產。

十一、衣食住三者應用科學的方法,務求合於衛生及經濟之原理,且養成子女良好之習慣。

十二、交友不事世俗浮文,以免應酬之勞,節消耗之費。

十三、婚嫁力戒奢侈,擇配完全為子女之自由。

十四、喪葬務求簡便,實行火葬制。

十五、家庭必陳設精潔,父母必以身作則,以為家庭教育之基礎。

十六、常率子女旅行他鄉或異國,以廣見聞而增閱歷。

十七、家中須備運動場、藏書室、屋內游戲具,四壁懸英雄名人像、科學掛圖,以謀智力之發展。

十八、男子務為直接生利之職業,以益群眾而利生存。

十九、女子必習醫理,諳教育學,生產必在醫院。

二十、節用貯蓄,以應不時之需。

二十一、採用保險法以免臨時危急。

二十二、子女月給另用,不復理其瑣事,養成其獨立自主之習慣。

二十三、家宅擇離市場近學校之地為宜。

二十四、力戒吸煙、飲酒、狎邪、賭博及其他嗜好,以造成健康和樂之家庭。

二十五、人不能離社會而獨立,無時無地不與社會相接觸。故必於職務家事之餘,勉為社會服務。及子女長成,另組家庭,為父母者負擔既輕,更當注全力於社會事業。

二十六、國家主義之下,人民均有政治責任。故當成年之後,即宜與聞地方自治選舉代議士等事,勿復規避。

作此稿甫竟,勿憶六七年前,吾母校校長黃韌之先生,曾述「理想的家庭」,登載第一年《教育》雜志。然茲篇所述,專為新青年設法,非為老者、壯者與夫比,諸老者、壯者之青年而發也。質之黃先生,以為何如?

世界說苑

李亦民

大英帝國之構造(2)

前篇就物質上述英帝國奇偉之構造,頗置疑於其統一與分裂之趨勢,但不欲再有所言,惡枯燥等於講章也。然以此等破碎斷爛之國家(指領土言),以區區三島為中權而維持於不敗,詛非至奇之業,進而探其究竟,亦自趣味深長。其組織之怪狀奇形,尤足供吾人玩索也。

英人領域之龐大,人盡知之。叩其政府何在,必曰倫敦之巴力門與內閣及英皇也。然英倫王室,君臨而不執政,三島人民尚非權力所及,遑論國外。其誕生內閣之巴力n,殆為英國共通之政府乎?而海外殖民地,初無法定代表參與其中。前年加拿大總督回國,受巴力門之歡迎,當於席前致詞曰:「此議會在法理上、事實上為我帝國共同之議會,固也。惟察其現狀,殊不具帝國議會之實。以其時間與精力,十九消耗於聯合王國之內政,與帝國全般無關也觀此,則巴力門政權又不出三島聯合王國之外,昭昭明甚。是故大英帝國,名義上、實質上均不能認為存在,以其無支配帝國全般之共同政府也。所可認為實際存在者,只英倫聯合王國。與澳米非數自治國,亞洲之印度帝國及散處地球各處之多數附庸國,互以精神結合,而成一散漫紛雜之政治集團而已。律以大陸派學者之所謂國家,確乎其不類也。俄耳特詳神聖羅馬帝國之詞曰:「是國也,非神聖,非羅馬,亦非帝國。」移此以詳英人今日共有之國家,允稱確當。

英倫政治家對於海外殖民坦,未嘗視與本國一體。當美國獨立戰爭時,甚有謂殖民地之於母國,如動物尻尾然,平時一無作用,臨事卻易遭敵捕。或則謂殖民地如果實在木,初時固着,成熟則脫落以去。久任殖民事務局次長之布拉青福,對於殖民事業勞苦功高。其生平信念,謂殖民地之運命,終歸獨立。故其執政方針極注意於殖民地早晚分離後,維持與母國間相互之親善。十九世紀末葉,自由、保守兩黨著名之政治家,如科布登、比根斯費、及達比等,皆贊同布拉次長之旨,或更以滿腔熱忱,獎贊獨立。故其對於殖民地,始終放任自治,不加絲毫干涉。而殖民地政府亦各抱分離

之目的,以營自立之根基。一八九。年,澳洲獨立,幾成事實;一九一。年,南阿中立論,喧傳世間;一九一一年,費自霞之澳洲獨立論,羅利埃之加拿大海軍論,皆大震世人耳目。泛覽當日新聞雜志,殖民地分離獨立之文字,所在皆是。前世紀政治家所預期,已臻實現之時會。瓦解分崩,有心人未嘗不為大英帝國之壯觀,慄慄危懼也。

雖然,斗轉星移,天下事恆出人所不料。最近四五年間,思潮倒轉,匪特分裂破壞,寂無所聞,而言論實行及並趨帝國統一之鵠。地方事務大臣沙穆愛耳民巡察殖民地一周,既歸倫敦,謂各處統一思潮之盛出乎意想。渝時,便有以「不自覺之帝國主義」等豪語,目況英人者,此中原因,大足供吾人尋索也。

散漫紛雜,瀕於崩裂之大英帝國,實現統一之趨勢,其原因所在,吾人掩卷冥索,有淺而易見者兩事。其一,交通便利,隔萬里如處一室,為前人夢想所不及。往者望洋興嘆,情感自難,而今非其時矣。其二,競爭激烈,合則力厚,分則力微,此於德美聯邦往事,可為參證。更致英國事實,有為殖民地與母國間,供粘着之役者,尚有兩端。其一為經濟關系。英人投資於殖民地,例較外國減利一成。合計貸出資本,澳大利亞五萬萬磅,加拿大四萬五千萬磅,用以開發富源,受惠無極。政治上既無何等干涉,經濟上又有莫大便宜,加以商務往還,又以母國為最密,情感日切,理有固然。其二為移民漸眾。英國人民歲離鄉土者,逾二十萬,往歲尚多移住外國。泊乎近年,適加拿大者,歲十三萬;適澳大利者,不下七萬。此等移住人民日增無已。遙瞻故國,不盡依依,獨立分離,非所忍出。綜此四因,已足使英領群地互結不解之緣,況尚有精微之政理,維持離心、向心之力,永底於平,為我國往昔政家所夢想不到者。

吾人心理作用,壓迫則離,任情則合,就如英倫皇室奠若苞桑,以其任人自由,不加干涉也。俄國皇帝飄搖鴕唬,以其大權獨攬,操縱隨心也。一合一離,安危以判,此中消息,參透無難。國家之於領地,其理無以異是。凡壓迫領地者,其領地必不可保,比利時、美利堅皆前例也。英本國與殖民地之關系,自北美獨立後,一如王室之於英人,與以完全自治,不事拘束。故自殖民地言,不啻已舉獨立之實。對於有光榮無猜忌之母國,無復分離之必要,且有無限愛慕之情。潸滋暗長,乃人情之自然,無勞相強者也。故英國之保有今日,謂為合眾國之教訓,與前述政治家感想所生之結果,允無不宜。

復次為英人政治的特質,乃我國今日官民所最不可不拳拳服膺者,則自治與統一並行不相背是也。布來士論南北美之比較曰:南美諸國分立,北美唯合眾國與加拿大二者而已。設英國政府自初操今日之殖民政策,則合眾國不至分離,仍與加拿大合為一國可也。其殊異之故,果安在哉?大凡統一國家之構成,不能脫地理及其他關系,而自治與統一並行之盎格魯撒遜政治特色實為其主因。拉丁民族始行中央集權,後分

與政權一部於地方,其最後之運命仍歸分裂。每遇專制人物當事,恆有意外之危難。撒遜民族則以個人之自由獨立為主義,於不毀損此主義之范圍內為共同目的。組織社會推行自治政治,又在不害自治政治之范圍內。組織更大之共同社會,或為州,或為國,或為聯邦,公私之間不相妨也。故觀北美小邦之結合,與南米大國之分裂,即可知撒遜民族之政治精神。又亞休勒博士論英國與歐陸地方政治之比較日:英國地方自治行地方人民意志於中央政府監督范圍者也,德法則為行中央意志於地方區域之內。地方長官在英國對於地方議會負責,德法則對於中央政府負之。德法之自治制,乃分與中央權力之一部。英國反之,由地方自治權為共同目的而組織合同政府。故英國政府之權力,謂為地方自治權之一部可也。

觀於此種政治特質,則知吾國熟語所謂「尾大不掉」者,為英人字典中所無,英人腦中尤不之覺也。故中央對於地方,絕無猜忌,而以誠意提攜之;地方對於中央,當然以愛慕親摯相報。雖中央深閉而固拒之,地方不肯分裂也。

吾言至此,散漫紛雜之大英帝國,所以維持不敗之故,可以思過半矣。然其形式上之共同政府,今尚無之。凡地球表面,豎立英旗之地域,可視為英人之領域,而不能視為英帝國之一部,蓋具體的大英帝國至今未曾有也。吾人彰往察來,可預斷其將來之趨勢必成一偉大聯邦。而以英蘇蘭三地與海外各自治地域,同為構成聯邦之分子。或謂其統一政府於英皇外,以樞察院掌聯邦司法,以最近發達之國防會議司聯邦行政;而聯邦立法則由最近發達之帝國會議司之,而巴力門與今之內閣並無與焉。

第三號

(民國五年十一月一日發行)

通告一

本志自出版以來,頗蒙國人稱許。第一卷六冊已經完竣,自第二捲起,欲益加策勵,勉副讀者諸君屬望,因更名為《新青年》。且得當代名流之助,如溫宗堯、吳敬恆、張繼、馬君武、胡適、蘇曼殊諸君,允許關於青年文字,皆由本志發表,嗣後內容當較前尤有精彩。此不獨本志之私幸,亦讀者諸君文字之緣也。

通告二

本志自第二卷第一號起,新辟「讀者論壇」一欄,容納社外文字。不問其「主張」「體裁」是否與本志相合,但其所論確有研究之價值者,即皆一體登載,以便讀者諸君自由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