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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華盛頓太平洋會議

張椿年譯

一、華盛頓會議

美國政府為解決東方問題和限制軍備所召集的華盛頓會議,是在勝利的資本主義方面想從世界戰爭所發現而未被解決的矛盾中尋一條路出來的種種企圖之後,產生的。創設一個中世紀的歐洲的理想,國際聯盟的理想,一個一個相隨而完全破產了。

英德的資本主義已證明他們無力建設資本主義的和平,這種和平不能動搖強國侵凌弱國的權利。並同時使軍備擴充和戰禍絕跡於世。

在現時,戰爭終了後三年,和約結了後二年,歐洲就像一個群獸爭骨頭的籠子,看守者袖手旁觀,時常投新的頭骨給他們,唆使他們爭奪。

勝利的資本主義既已顯出它的能力,像一個和平組織者,有這樣驚人的成功了,美國,曾經參與凡賽爾會議想建設一個國際聯盟,但是後來又把自己所創設的打消了,現在又第二次承擔去解決對於他們有重大關系的問題——關於太平洋的問題;就是說,在東亞的利益抵觸的排解。

把關於太平洋沿岸的問題做起點,美國想解決一個涉及軍備解除的世界廣泛的問題。這就是定為華盛頓會議的職務。這企圖將像先前一切的企圖歸於失敗。這會議的結果最好不過是新的結合和已經存在的仇蹄的新砥礪。這是只從鼓動美英日的力量的審察而來的自然結論,與研究實際問題而來的無別。

二、美國重新參與歐洲政治

美國拒絕加入國際聯盟;第一,因為英國在聯盟內有六票,可以把持聯盟的政策;第二,因為美國資本家不願為《凡賽爾和約》約定的土地疆界負責;第三,共和黨資本家想利用美國小營業分子對於歐洲事業的興趣薄弱,可以潔身遠離民主黨資本家政府的分賦事業。雖然,美國終之不能退出歐洲政治舞台。歐洲和協約國的資本家欠美國二十兆美金。歐洲沖突的最近發達不僅解決了是否債務者是能還他們底債的問題,

並且解決了是否美國將能維持他的在歐戰時發達到如此程度的工業問題。倘若美國資本的一部分以為他的利益不依靠於歐洲經濟的發展,那麼一九二。到一九二一年的大恐慌甚至對於美國的農民證明美國不能運他的貨出口到歐洲去,如果歐洲的經濟仍舊日趨於瓦解和破壞。為什麼美國已經起來幫助解決德國賠償問題,並且現在又加入聯合議會去解決西伯利亞問題,和對於俄國災荒所採取的態度,就是這個緣故。總而言之,美國在回到聯合議會之後,可以看作勝利的世界資本和已變為木偶的國際聯盟的真正發言者。美國現在乘他的勁敵英國的困難境況,想握有世界政治的指導權。

三、英國的地位

英國帝國主義想得勝利,須殖民地對於舉行戰爭盡他們的一份力,這些殖民地在戰時經濟上已強固了。在一九一七年,英國帝國主義允許殖民地參與討論大不列顛的外交政策問題的權利。現在這帝國主義勢必承認殖民地的這種權利,.因為他不能獨自支付海軍軍備的費用,這種海軍軍備他以為是去抵制美國和他自己的同盟國日本和法國所必須的;並且又因為他須看待殖民地像看待真正的國家一樣從前的大不列顛現在被一個大不列顛和幾個自治的資本主義的英國殖民地的聯邦所代替,這殖民地的對外的利益是不與母國相同的。當英國帝國主義想維持他與日本結合的時候,為了一旦與美國沖突起來可以有一個同盟,所以不斷地挑撥日美間的沖突,於是自己可以做日美帝國主義間的調解人。在這時,年幼的加拿大資本主義日漸依靠他的鄰人美國,不能承受與他的強大的鄰人有間離的關系。加拿大在帝國會議上投票反對與日本再續同盟條約,且如果同盟繼續,便拒絕負責。對於澳洲,日本是他唯一可能的仇敵,一旦與日本沖突起來,與美國是一個同盟國。因為在最強大的殖民地方面有這種態度,所以英國帝國主義對於美國不能為所欲為了。

大不列顛與美國間日漲的經濟競爭,使競爭雙方遇着這個問題:是否這種競爭在這未解決的世界政治問題的空氣中,惹起軍備擴充,趨於一個新的世界戰爭?大不列顛在新世界戰爭中的地位將比在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的世界戰爭要格外危險。既不能完全的援助於他的殖民地大不列顛又將很可能地發現法國在他的仇敵之內。法國企圖要挾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和羅馬尼亞等附庸國幫助,獲得歐洲全洲和他在近東的政策,同日與大不列顛沖突,英國的帝國主義要德國資本的海陸軍力毀滅至於可能德國資本的解除武裝,使法國的默武主義在大陸上處於陸軍的領首地位,且觀於長距離炮的完善,飛艇,潛行艇,法國不但能夠完全封鎖英國,甚至能夠運兵上英國海岸。在這些情形之下,英國政府被迫着去想法於與美國政府結盟。這結盟的目的,似乎要建立一個英美資本家的托拉斯,這托拉斯的重心將在美洲。這托拉斯的組織將成立在

日本的損害上面。

四、日本的孤立

日本帝國主義在戰爭中因為他開支微末,成了一個協約國軍用品的供給者,變富了,乘着英國因為戰爭的緣故不能供給充足的製造品給他的殖民地。在大戰之初日本靠外交活動阻止中國加入世界沖突,而後又從德國帝國主義手中奪得膠州和山東省.為自己占據德國固有的地位。他使中國內亂延長,為了自己可以立在假裝維持者的地位,但是實在想霸佔這個大國,這大國正慢慢地從封建的分裂向著在資本主義的南方指導之下的中央統一發展之路上進行。世界戰爭的結果使日本由勝利所得成為疑問。德國戰敗,或者會與日本同盟而聯合搶掠之。俄國現在已經退出,不再為帝國主義的元素,使日本只能得到英國的援助去反對美國。

五、美國在東亞的政策

英國看出在中國、在俄國、在西伯利亞可以得着大市場和利用美國資本的大場所。關於美國壟斷的地位成一個世界的債主,關於美國工業內潛伏的大競爭力,美國有不僅對日本並對於英國反對一切帝國主義的優越權,或是由舊帝國主義先前所得的,如那些英國、日本從前所得的或將在西伯利亞得着的;美國企圖將美國國務卿約翰海在一九年留下來的「門戶開放」解決;且他在那因雅泊島電台引起的問題討論中講得很明白,他已預備戰爭。美國的政策亦危及英國,不過比對於日本好一點罷了。所以這樣不但因為英國沒有一個資本主義實力比日本強,格外能夠抵抗美國的競爭,況且亦因太平洋上的特權問題對於日本是一個生死問題,而對於英國不過是許多世界問題之一罷了。

日本為了這些原因依靠英國的援助只能到某種程度。遇着日美間選擇的必要,英國將到美國那邊去。因此華盛頓會議含有在美國方面想用外交來奪去日本勝利的果實之意。

六、華盛頓會議的希望

對於太平洋方面解除軍備或對於海面的均分因此可以各霸一方,最重要的條件是爭論太平洋問題的外交磋商結果。英國將與日本同盟,而在日美間謀得和解,這個或將給他一個正式的把美國拉入同盟,並可與日本繼續同盟條約的機會。遇與美國戰爭時,與日本同盟的軍事上的價值,和與美國爭論時,這同盟外交上的重大價值是不能看輕的。達到這種利益的調和必須補償日本於西比利亞方面,或允許美國在中國的權

利,允許美國得着米蘇泊脫米亞的煤油礦等等。倘若美國能獲得這些利益,他就將在一個英日美同盟范圍內企圖與日本確立密切的關系。或將有一條約成立,在這條約中三締約國規定到何種程度的海軍軍備不算是危險的競爭雖然,如果要是和解爭端的企圖不成功,經濟的競爭和軍備的增長將永無止日。

第一個例,我們將預見美國與英國的結盟,和日本的戰時贓物的剝奪以利美國——使中國和蘇維埃俄國受損失。這樣性質的條約,像沒有好久前的《馬關條約》,俄法德剝奪日本在一八九四年戰勝中國的果實,可以做新的外交上的團結和新的世界糾葛的起點。第二個例子,仇儺將日趨於利害。但是無論如何這些仇懶是不會消滅的。英美間的經濟上的競爭將仍存在,繼續着為世界的重大問題。除掉這個之外,英日的利益沖突亦將存留,還有仇雕胎生於征服國和被征服的資本主義國如德國及殖民地的關系,末了,還有蘇維埃俄國,沒有哪一個國家,曾於資本主義的政府制度鑿一缺口。

無論何種企圖,在華盛頓會議席上想提出歐洲大陸的軍備限制問題,決沒有成功的希望。即令法國見得德國完全解除武裝,已不能加危險於他,答應修改他極大的陸軍計划,然而他決不會放棄做歐洲第一陸軍權力的思想「除掉了法國還須顧及他的許多屬國,他們依《凡賽爾和約》及其他後來的條約,還承受了互相仇麟的人民所居住的土地口波蘭含有大群眾的烏克蘭俄國德國的居民。捷克斯洛伐克顯然是前澳大利亞的肖像,他包含除捷克斯拉夫人夕卜無數的德國俄國匈牙利民族。羅馬尼亞奴隸了匈牙利和巴撒比亞的人民很大部分保加利亞的一部分人民並入羅馬尼亞和捷克斯洛伐克。

在中南和東歐統治權的平衡,是用武力來維持的。在近東,法國想在英國力量薄弱的地點——蘇伊士運河,恐嚇英國離去西立亞。法國想破壞英國的政策,他的政策是想建立與印度的交通路線,通過附屬英國帝國主義的大亞拉伯疆域,在這些情形之下,除了法國解除軍備,英國勢必與他達成關於世界政策各點的條約。

資本主義的列強,他們自己對於他們的軍備解除的可能信任如何薄弱,可以用這事實來證明。英國政府在他好像極有誠意歡迎哈定氏請求加入十一月在華盛頓對軍備解除問題討論的那一刻,撥定三百萬英磅做建造新戰斗艦之用,鑒於日本正造八艘在一九二五年可成,並且再造八艘的款項已撥定;又鑒於美國在一九二五年將有十二隻最大量級的軍艦。

共產黨國際執行委員會披露華盛頓會議的特質,且證明這決不會有軍備解除及各民族中和平建設的結果;這不過是安排大帝國主義的英美的利益而損害弱國的企圖罷T,被他們共同魚肉的是中國和蘇維埃俄國。這華盛頓會議的特質因為不請蘇維埃俄國參與的事實格外明顯了。在那會議席上他或將辱罵那拿人類命運玩弄之卑鄙的把戲。

共產黨國際執行委員會警告勞動階級和被壓迫的民族,勿妄想在華盛頓成就外交

上的結合能夠把你們從一個資本主義的武裝和平,從一個飢貧的和平中救出來;勿妄想你們可以從資本主義國家的剝削中救出共產黨國際執行委員會要求一切共產黨和聯絡的赤色工會努力從事鼓吹和奮斗反對帝國主義的國,他們的利益抵觸將引起一個新世界戰爭,如果平民革命不能奪他們的兵器就不能為勞動階級世界的聯合建立一個基礎。

共產黨國際執行委員會要全世界勞動階級注意在華盛頓為蘇維埃俄國所預備的桎梏。執行委員會召集中國高麗和東西伯利亞的人民到蘇維埃俄國一邊來,因為他是這唯一的國家想把被世界帝國主義所侵掠的東方民族放在平等和睦的基礎上

第三國際執行委會員會中國張椿年譯於北平

對於太平洋會議的我見

日本山川均

從一八五零年到一九零零年.這五十年之間,英國鐵的出產額增加了四倍.法國增加了六倍,德國增加了二十匕倍歐羅巴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在十九世紀後半期,已經從生產消費品的資本主義國家發展而為生產生產機關的資本主義國家了。

這個變化,使歐羅巴的資本主義,由和平的資本主義一轉而成為好戰的資本主義:於是軍備競爭時代就代替商業競爭時代而興了:

這種資本主義的成熟,一方面造成了帝國主義的思想;一方面那反映不安而想靠國際協定來限制軍備的思想也表現出來了一八九九年海牙和平會議,就是最初的試驗。

成為海牙和平會議而現出的資本主義世界的不安,決不是什麼過慮。所以一九一四年以英德資本主義沖突作中心的全歐洲——以至全世界——大戰,就勃然而起了。

從此次戰爭中逃出來的資本主義國家,不論哪一國,都受了很大的創痍。某同僚因受重傷喪了命(譬如:羅曼諾夫朝的俄國)。別的同僚幸而能夠保全生命(譬如:德國)。其他的同僚,都受了致命的打擊(譬如:英法)。

一八九九年的和平會議,是反映資本家的帝國主義在前途所經歷的不安現象;同樣,一九二一年的太平洋會議,就是代表在帝國主義的結果的戰爭中受了損傷的資本主義的悲哀。帝國主義化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的帝國主義,無論何時,總要變為和平主義的理想反映出來。一九二一年的資本主義,也是在反動的國家主義和國際和平的努力上,表現那固有的矛盾。

在資本主義的精神所表現的范圍以內,一九二一年的太平洋會議就是一八九九年「強盜晚餐會」的復習。而一九二一年的「海牙和平會議」,不由俄皇召集而由哈定召集的原因,就是說明「英國資本主義帝國」現在已經完成了。至於一九二一年的「強盜晚餐會」不叫做海牙會議而叫做太平洋會議的原因,就是說明資本主義榨取的舞台之中心已經移到太平洋沿岸,說明日本的資本主義已經成熟,已經由消費品生產的資本主義進到生產機關生產的資本主義。

日本是最後才上資本主義競爭的軌道的。日本本來是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的生產物的消費國,到現在進到消費品的生產國的時候,世界的市場,差不多對於日本都鎖閉了。所以日本的資本主義從最初起就是好戰的,是帝國主義的,不像英國那樣有自由主義平和主義的時代,就是這個原因。

日本的資本主義,因為日清日俄兩戰役,才開始生成的。日本的資本階級是用中國和俄國的無產階級的血液養肥的。所以纖維工業的日本,紡織和生絲的日本,受了世界戰爭的影響,到現在就變成鐵工業的日本了。日本勞動運動,由生產消費品的勞動者移到生產生產機關的勞動者的傾向,表現得很為明顯,即如現在勞動爭議也以鐵工業為中心的原因,這就不外是反映出資本主義已經成熟了。

照這樣,日本資本主義全體之中,那成熟期內資本主義的特質的帝國主義精神,現時正在膨脹了。所以不因世界戰爭而受創傷的,也是日本。這好像達到壯年時期的日本資本主義,懷抱着可以代替那已入衰老時期的歐洲帝國主義的資本主義的壯圖,要踏到那殘存的唯一榨取舞台。

歐洲資本主義,在最後榨取之舞台——亞洲大陸,現在和那自身的資本主義化的作用對立起來了。他們就把這個矛盾叫做太平洋問題。

普通的說,是各國資本的帝國主義,特別的說,就是英美日三國資本的帝國主義。現在在最後的榨取場——亞洲大陸——第一是中國本部;第二是滿洲和西伯利亞一之上沖突起來了。太平洋會議,就是反映出想從這沖突中取得最大收獲的列國——就是英美日——的貪婪,同時又反映出對於這沖突所預先顯現的最後破綻的本能的不安狀態。太平洋會議的目的,並不是決定列國——英美日——之資本哪一個應該獨占那榨取亞洲的自然和民眾的專權——即是用第二世界戰爭來決定的'—乃是決定這些資本應該用什麼比例來分掌榨取的權利。

全世界的無產階級,尤其是東亞諸國(中國朝鮮西伯利亞及日本)的無產階級,必須要反對某一資本主義國家握有榨取我們的專權,同樣也要反對任何資本主義國家握有榨取我們的權利,也要反對數個資本主義國家分配這種榨取的權利,就是要反對關於這種榨取的「門戶開放」和「機會均等」。所以我們對於那決定日美兩國中那一國的資本主義支配我們的日美戰爭,提出抗議;同樣,我們對於那要決定英美日各國用什麼比例來掌握支配權的太平洋會議,也一定要行之有力的抗議,表明我們對於一切榨取都要用革命來應付的無產階級的決心。

日本最大勞動團體——友愛會,在十月三日的全國大會,由撤廢資本主義來廢除軍備的立腳地,對於小資本階級的民主主義的軍備縮少論付之一笑,同時決議不參加華盛頓太平洋會議。

太平洋會議

日本土界利彥

世界戰爭的結果,美國以最少的犧牲獲得最大的利益,他的大資本膨脹得幾乎要破裂了。他尋覓自由出路與希望,能繼續擴大那種兇猛勢力的苦悶,在心理上表現為世界強國的野心,這就是美國的帝國主義,這就是民主帝國的熱烈精神。威爾遜總統曾經半知覺地用他的自由人道的華麗名詞,向著這種目的努力。現在哈定總統就用全部意識勇敢的坦白的從事於這種目的了。

但是英國雖然在大戰中受了重傷、現在仍有在經濟上統治全歐洲的勢力。國際聯盟差不多成了被用於這個目的的英國機關了。歐洲戰敗國家如:德國、奧國及其他諸國,與戰勝國的法國、意大利與其他諸國,現在一齊疲乏都不能度過經濟獨立的生活。他們是在經濟上為英國或美國所統治。所以英國與美國互相反對為爭奪世界雄長而進行激烈地斗爭。

然而在遠東另外又有一分子,就是日本人自己所稱呼的「大日本」。日本可算是遠東的最大國家。他已侵吞了高麗,並且現在若是可能,也想伸其勢力於中國,雖然不如一般「極端愛國主義者」一樣想侵吞中國。中國是現在唯一退化的國家,可供進步國家資本的自由利用的。如何利用中國的無限富源,如何在利用者中間朋分利益,這是世界外交中的重大問題匚許久以前,英國美國就想注其全力於中國。但英國為勢所迫,不得不承認一些自由給日本,利用他為在東方的看家犬。美國也不能怎樣橫暴不承認日本為中國鄰國的「特別權利」。

但是現在情形已經更變了。美國逐漸要變為世界的最大強國。日本是阻礙他的。這「遠東的英國」,在大戰中也獲了不少的利益。他的資本主義正當強壯青年之時。他的陸海軍在世界上有兇悍的勇敢的名譽而且他又與英國同盟。美國勢力雖然強大,也不敢在此時和日本宣戰。所以有華盛頓會議之發生。

華盛頓會議是將第二次大戰延期數年並盡力減輕資本主義競爭之軍備重擔的會議。並且他也是協商如何開發中國市場與如何在列強間均分利益的會議。

有人說,日本是准備同意於解除武裝計划。但是又說日本必須維持為國防必要的軍備。所謂國防所必要的界限是在哪裡呢?這是沒有人能夠決定的。所以這會議的結果,並無實際效果,只是存留列強間的不安與敵視在後面罷了

無論如何,華盛頓會議是資本主義國家的會議,美國為其中心。英國與日本無論採取什麼態度,美國的無產階級,只有反對這種利用的共同計划。特別是日本中國高麗西伯利亞與其他濱太平洋各國的無產階級,都要堅固地聯合起來,了結這樣的形勢。

要成就這種大事業,我們唯一的希望是世界革命一由勞農俄國開始的無產階級世界革命。

「是什麼」和「為什麼」脫〃and小

高鑽

我前回在《洛書是什麼?》的一篇中,說了「是什麼」和「為什麼」六個字,說得不十分清楚。我現在再來補充點在這里。看來,只有六個字。連接這六個字,卻是不容易。這是我們科學的精華,也就是他們科學者畢生沒頭的大事;是我們解「不解」的方法,也就是現代哲學不陷迷信無稽,遷闊怪誕的緣故;是我們做事的方向,也就是現代工商業以至家庭都要用「科學的」三字來表現色彩的緣故。對於它的連接,我們先分開來研究一研究。

怎麼叫是什麼?我們看到一個沒有見過的蟲。我們必定問人,這是什麼?「是什麼」三字是說這蟲是怎樣生長,生在什麼地方,是什麼科,是害人還是益人……把一切動物生理學、分布學、分類學、人的病理學、農林學……都網在"是什麼」三個字的中間。問得很容易,答案卻是無論誰人都答不齊全的。實在說來,我們不能網羅全體,我們不能說是曉得這個蟲。問這三字的人一定不能滿足了。這卻不然,我們人有大缺點,知識范圍內問不清楚,曉得一大部分,只好滿足;更有大缺點,就是不要問清楚。你只告訴他一個名字,一般常人,他就滿足了。又譬如:一個「電」字,稱「電」名字為:斯吞賁G.J.Stoney,發現放射性物質——「鐳」的居里夫人Mme.Curie,也還是不能把這個「電」字解釋得透徹無疑的。然而在中國,許多人遇見了奇怪的舶來物。他來問你,你只說個「電」字,他就點首領悟,決不再問。那麼他當真懂了不成?不要說那些高深的話.他連那電流電樁(即:鏈接電線用的接線元器件)的觀念也沒有,什麼是功Work什麼是能Evergy的概念也沒有,變成一種迷信的奇跡,(參看下面)他就滿足了。不但這樣,有的人竟然用這個奇跡,來解釋一切,都說是電。在他們看來,竟成了西洋字母的X,代表他們的莫名其妙。這種不求甚解的迷信奇跡是人類的近病。在中國人身上達到了極點。

「是什麼」在我們科學是怎樣的說法?我們曉得,宇宙是有理性的,是互相連接、有系統、有關系、有一致性的有機體。我們追問「是什麼」,問這個關系、系統、有機

物中的什麼位置,譬加:我們問什麼是「落下現象」。那麼時間、空間、物質都進到問題中來;空氣般說物體所在的外界——地球日月行星都牽扯進來了。我們如果絕對說,我們決然不能曉得一種東西,一種現象的「什麼」到絕對不漏。所以我們在這世界中,沒有一件東西我們敢說我們曉得它是什麼,不過我們可以求更曉得。這更曉得的程度是我解決宇宙的測度

那麼,為什麼我們不可以求解?因為宇宙的范圍太大,關系太多,因果連鎖,層層用無限小的變化連到無窮大,我們沒有做參加宇宙組織主人的緣故,我們知識又少,感官太弱,我們不敢說,我們感官不到的范圍,就是無存在、無現象.它的關系,沒到我們感覺的限度,就當然不曉得,自然是不能搞清楚它的系統,問清楚它的關系e 所以這個「是什麼」我們不能說有問清楚的日子。

然而問得清楚的地方怎樣問法?就是,第一於在觀察,第二在於思索。盡我們的力量看個清楚。看了來盡我們力量思索。照我們的思索來實驗。這個答案就是「是什麼」。雖則這樣說,這「是什麼」是一件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宇宙的假面;不過是燈謎的謎面;好像把「一個死一個活」來打「傀」字。我們看謎面思索,不過曉得活的要吃、要眠、要……死了要腐、要臭……我們再看曉得活的時候叫人,死了叫做鬼,……但是我們想到許多,到底它為什麼有關系,要並立,有什麼關系。我們把地拼起來再看,我們不捉住謎底的傀字,我們就不曉得一個死一個活到底是什麼。所以我們從觀察得來的東西,竟是沒用的假面。我更舉一個原子說再證。我們從化學實驗得出了定比律倍比律.我們曉得化學反應是這樣的。但是為什麼是這樣的,這合一定法則的是什麼現象,我們不曉得。曉得這倍比律定比律,是一種假面,我們不滿足這種假面。不能不問。這一問就是為什麼。

怎麼叫「為什麼」?我們曉得,一定的原因,成一定的結果,一定的關系生一定的現象。我們更曉得,現象的出來,好像樹枝,一層層剝進去時候,越剝越簡單。就是說,我們剝得的東西越剝越概括,「為什麼」就是剝進去的話。好系化學的反虛,鹽素、氣素,是這樣的,一切都是這樣的符合定比律、倍比律那一定有個相同的根源。我們先想個化學力,從這化學力上進。想他們是一個單位合一個單位。一個單位有一個單位的相當量,所以有這定比律倍比律的現象這個單位我們叫它原子。這個相當量我們叫它做原子量.然而這個原子我們看不見的,直接感覺不曉得的,我倒看到總是這樣化合反應成立。我們覺得它是不可用化學方法破裂它,我們所以說不能用化學力去裂碎的粒子,叫原子。搜到了它,我們逆轉來說。所以化學反應是要合定比律、倍比律的。全部化學現象一起可以說是因為原子的變化。所以有這樣關系這「全部」兩字是很要緊的。我們遇着及一種新現象,一種新事項。我們都要從這促住的「為什

麼」出發,可以研究得出,可以處理得成,這才是「為什麼」的生命的價值。如果是矛盾不可立,這樣的「為什麼」是假的,是不可成立,要另外追求的.因為一定的原因生一定的結果的緣故,所以我們不能說「言之成理,是亦有因",不能說「理所必無,事所或有」;也不能輕輕的用一個「雖」字,不說明相反的緣故,上下相反結起來。這種是自欺欺人,再不然,就是不曉得真理的性質,不配來研究物象事理。這個毛病,中國古書上,不知多少。近人的腦筋中,也有許多人以為當然也。是我們要留心要仔細不可以犯的。

「為什麼」的求法就同我們猜燈謎是一樣的。把那個假面,排列又排列,分別又分別,看它是什麼地方一致,是什麼地方不同,有什麼關系?猜它一個總括的道理。在我們科學上,就是Hyopotheris。有人譯做假說,因為是假定;有人譯做臆說,因為是猜測。不管那一種譯法。我可以曉得,這個提出來的道理,是沒有一定不錯把握的。所以全靠把它來解釋別樣關系,看它對不對。我們不能說,凡是現象,都要用這個解。沒有關系的,當然不問。所以只可以問矛盾不?如果不矛盾,我們就認「為什麼」是成立的。若是硬要用懷疑哲學派的眼光來看,現在的科學都不是完全證明,是可以相信的。我們曉得宇宙是有一致,所以我們的「為什麼」包括得越廣,越加有力,越近於真,成立的或然率Probability也越大。我們科學,一層層的進,「是什麼」越曉得多,為什麼也越推得前。終究到根本問題為止。如像那七不思議是科學家不可解的東西。這不可解。並不是不可說,是我們可以任意說的地方,各人各見解的地方(詳在後面)。

是什麼和為什麼的關系,從上邊所述的,看來已經不用說了。但是,在平常的人看來,分開說好像容易明白,連起來,都是錯的不少。一定的原因生一定的結果,這是要緊的。「是什麼」和「為什麼」是一定不移的。「是什麼」中否定一項,「為什麼」一定不成功。這就是說我們用我們的「為什麼」是要橫證。不達到全沒矛盾的時候,我們的「為什麼」是不成立的。達到這個時候,「是什麼」中不可反對一字的。總論理上看來。

甲為乙則丙為丁,丙不為丁則甲不為乙是永遠共存的緣故。如果我們遇着了丙不為丁甲仍為乙。

這個甲為乙則丙為丁是錯的。所以不可成立,所以「是什麼」的,一項是不能容矛盾。一定的原因,生一定的結果,我們的「為什麼」如果不錯,當然有唯一性,所以「甲不為乙,則丙不為丁」也要成立,所以為什麼的一項,也是不可移動,不能否定。我們遇着了甲不為乙丙仍為丁,這個甲為乙則丙為丁是錯的。譬如原子說,物是原子集合,則物從定比律倍比律來化合。

物從定比律倍比律來化合則物是原子的集合.都是要成立的,那種只管一面的話,說得有些像,不能夠全部無矛盾。不能解釋一線內事的,「為什麼」是不可成立。

這個「是什麼」和「為什麼」連起來。這個聯絡,就是我們的真理。

真理是什麼?我既說了,為什麼再問?我們反過頭來一想,「宇」假設是自己有系統,有秩序,是一致,我們看得它的系統,秩序一致的。必定我們的思想,我們或受處理的東西,也是有系統、秩序、一致。那種純粹分開的二元論是不合理的「精神離了物質,精神不存立;物質離了精神,物質不存在」的話是當然的.這個來處理的,就是我們的理性。宇宙有理性的系統,秩序,相一致,是因為我們的理性而後明顯。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的真理就好像有兩個發源,生兩種論法:一種是經驗派,是唯物論,全然排斥哲理,一起移到經驗,取實驗主義,說我們只在觀察,分類事實,記述事實。這就是實驗科學。另一種是唯心論,它說一定時間、空間的觀察,所達到的知識,不過是外像,後面的實在,是不可以得,專重思。在十九世紀中,科學大進,兩派更背馳。直到後來,出了一種自然哲學,從科學上出發好像潘安立赫克爾、該斯佛一流的人。生了一元論,才緩緩的把它收集,現在不用再說了我不是來評判哲學的。沒有科學的哲學,是沙上造屋,我們可斷決自古以來,解說真理的人很多,有兩種我們要排斥:

第一種迷信我們既然曉得我們求來的「為什麼」不是絕對可靠,我們要補充我們的知識,不能不相信它是真的。所以我們科學上少不了信仰,不是它有矛盾,不可成立的時候,我們不能不信它。全部科學都是如此我們不信仰,全部科學都要倒台。所以我所排斥的不是信仰,是迷信,就是不自然的信仰,不是順理性的自然信仰就是對奇跡的信仰是沒有理推.是沒有不能不信的道理、是不問是什麼硬信它做一切的總源,來主宰一切,用一切的「為什麼」來解釋一切,那崇拜偶象,自然是迷信。那崇拜古說,也是崇拜奇跡,(就如洛書)說是天意,也是迷信。赫克爾說的「迷信與非理是我們人類的公敵,科學與理性,是我們的好友,所以我(赫氏)為人類利益起見,一切奇跡,見到了就破壞,攻擊。這是我的事,是我的義務J他又說「對迷信開戰,是文明的戰。我們的近代文明,是征服迷信出來的。……」那些什麼陰陽的話,來解釋一切,是一種奇跡崇拜。崇拜偶像是野蠻。崇拜十字架,崇拜洛書,來解釋一切,都是野蠻迷信。

第二種形式論這種在中國很多,我們也可以叫它一個命名學。它們不就事論事,不問清「是什麼」重在「安名字,排樣子」(大半是淺近數理)。名字安成,樣子排成,它能事就完,無論什麼事,想一想有點牽拉的像,加上這個名字,填起這個樣子,就依它「排樣子」的理論,斷決一切。那些金、木、水、火、土、陰、陽……就

是這名字樣子的好模型。我們追源上去,《易經》是它們的始祖代表。我們看一看,中國哪一種學說,是全脫了這個。它們的道德,問它為什麼成立,說到極處,就是抬出陰陽乾坤,那個醫學也要安個陰陽,排個五行,說什麼相剋。我們要留心的,是恃信與形式論始終相依。這些五行、陰、陽,做形式論的骨子的都是無理性的,「迷信」這兩個字有解釋一切的力量。就是那《洛書》也是信它到萬理之源。我們更要曉得,人智一進,那種不要思索的偶像、庶物是容易打破。這種迷信是容易倒潰,迷信假了形式論,不思索不懂得它的安排樣子;安排樣子,是用了思索,兩樣相合,就迷信到底。可憐那邵康節說,求道於物理。他立的心易,有什麼物的理,他取梅花觀象,他觀了什麼象。他不過是把迷信的奇跡,易卦立了一種新形式,就是那三從婦順牽去了不相乾的洛書五行,也不過是把迷信的奇跡洛書五行人了數理的形式罷了。沒有十分鍛煉理性的人看了要迷信,看了還覺他有理,駁不着他好像他是有理。他覺得他有理,他更迷信到底。

我們真個要知理,要識物,是要滅絕了迷信奇跡,全破了形式論,把我們的理性養進,要順理性的路去追求、去信仰,看清了「是什麼」,立定了「為什麼」才是我們的真理。我們追源上去,到後一定倒說不成「為什麼」那就成了宇宙之謎。留幾個問題不可解。我把那七不思議抄來看看:

1物質與力之性質;

2力之起源;

3生命之起源;

4自然界之預定安排;(即秩序系統一致等與我們理性同)

5感覺及意識之起源;

6合理的思想及言語之起源;

7意志自由的緣故。

我們到了這種根本問題,我們不能解了。但是我們是意志自由,對這問題,答案是無窮無限,隨那人的學識程度,各個不同。偶象崇拜的人,說什麼上帝他相信已經解決。入了形式論的舊式哲學,他自己也相信已經解決。一元論者赫克爾一並歸到他主張的本體Substang。但是這Substang是一種假定,結局也是不可解。

我現在把它引得貼近些,對人生說兩句。人有理性我們的生活才有理性。我們做的「是什麼」是有一個「為什麼」做一致的原因。就是我們的生活當然要有科學的系統,符合我上面說的「是什麼」和「為什麼」的關系,用廣泛精確的觀察思索,看清楚了個人、社會、家族、國家是什麼,想明白了道德、法律、習俗是什麼,我才能有根本去尊奉它、去反抗它、去立新說、去革舊習。我們的生活,是要緊依我們的「為

什麼」去做,那「不識不知順帝之則」的生活,是無理性的非人生活。那「祖宗成法,俗習如是」的生活,是迷信奇跡的野蠻生活。我們要全部破壞的。然而我們過了幾千年的陰沉黑暗世界,到現在,那些忠孝節義的他們除了「先王之道」「聖人之教」,認作一種奇跡以外,沒幾個能說出它的為什麼。它把迷信奇跡來杭新說,自然是理性不發達。回看中國多數的偽新人,借了新名詞,領悟不到真意義,做些不合理的矛盾事,也不過是迷信奇跡,奇跡是新名詞就是了。人家說中國現在新舊沖突,我看來除了幾個作中堅的人,他是領悟了新說,曉得了舊說;有十分知識的以外,那些舊人不用說,那大多數的新人,又何嘗在做他科學的生活,他們的沖突,好多都是奇跡不同的迷信沖突。好像一個中世紀的宗教戰爭罷了。

我上面說了,解決根本問題,是依各人的教育程度知識各人各樣的。這人生是什麼,為什麼的問題,也是一個根本問題。我們要解決它。不要去輕易下斷定。先鍛煉我們的學識,學識進步了,自然可以領悟自由、愛、自助、互助、努力、前進的真趣真義,立我們的人生觀;自然不致要人釋迦空門,說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自然不致於私慾私利,埋沒他人,營那種動物的本能生活,自然是「超世入世」,自然是把生活的意義,移在本能以上,人家說中國的思想沖突,那種迷信與形式非理性的淺薄舊思想不打破它,總是營野蠻本能生活,不消說,是要沖突。但是,我以為它似乎太早,這「太早」兩字不是對潮流言,從世界潮流說,那真是太遲,太太遲。我們想到思想不進的時候,我們要想到我們的知識更不進,我們的人生是什麼,為什麼是要許多材料來做解決根基的(科學哲學)?認不清楚「是什麼"曉不清楚「為什麼」的時候,什麼舊思想,什麼新思想,到底的結果,不過是換了新奇跡的迷信,回教的人信了天主教,回教人說他壞,說他退了;天主教的人說他好,說他進了。在我們眼光,換了迷信的奇跡,仍舊沒有進退。若是起了沖突,我們不能說那個好,那個壞。那隻是迷信的沖突,只是迷信對迷信的野蠻戰爭;不是赫克爾說的理性對迷信的文明戰爭。那隻是野蠻舊模樣,不是赫克爾說的理性徵服迷信,可產生文明。

我們看世界潮流的傾向,我們的思想要立刻革新,我更望全國青年快求新知識,不要使理性充滿的學說,輸進來變成迷信的奇跡。我再重復前言,看清楚「是什麼」,想清楚「為什麼」,把這個「為什麼」再來處理「是什麼,切莫像那希臘人的原子說,沒有看清楚物象的「是什麼」成了一種蒙朧見解.來爭論物的可分不可分。切莫像赫克爾說的文明戰爭竟變成了中世紀的迷信戰爭。

我們切莫忘,思想革新,同時知識要求進!

我這篇完稿的時候,得讀《科學》五卷一期任鴻雋君的《說合理的意思》,說明迷信同合理的思想的關系。很可以補我的不足,讀者可以參考的。

第四階級解放呢?全人類解放呢?

存統

社會主義的究極目的.在於全人類解放,達到全人類解放的手段,卻是第四階級解放。社會主義者相信:第四階級不能得到解放,全人類將永不能得到解放;所以為使全人類解放起見,必須先使第四階級解放。換句話說,就是先要把一切被壓制階級,都從奴隸境遇中解放出來。

如何才能使第四階級解放呢?社會主義者回答道:必須使一切第四階級人們都團結起來,實行無妥協的階級斗爭,第四階級才得解放。歷史已經教訓我們,「每次斗爭的結局,不是社會全體革命的新建設告成,便是交戰的兩階級並倒」這就是說,第四階級要「社會全體革命的新建設告成」,只有努力階級斗爭之一法;否則,就不免「交戰的兩階級並倒」。因為每次「社會全體革命的新建設告成」,都是被壓制階級對於壓制階級努力斗爭的結果;所以第四階級要建設無階級無壓制無特權的社會(這是第四階級歷史的使命),必須互相團結起來努力實行階級斗爭。

如何才能使第四階級互相團結起來努力階級斗爭呢?一言以蔽之,就是喚起第四階級的「階級的自覺」。我們要使他們知道:富人和窮人、資本家和勞動者、地主和佃戶、使役者和被使役者、壓制者和被壓制者、掠奪者和被掠奪者總而言之:有產者和無產者這兩階級利害絕對相反,除了斗爭征服之外,沒有第二種辦法。一切窮人、勞動者、佃戶、被使役者、被壓制者、被掠奪者都要有「階級的自覺」,覺悟自己是一個階級,彼此利害完全相同,應該聯合成一大團體,以與富人、資本家、地主、使役者、壓制者、掠奪者——強盜階級作戰。而那些不屬這兩階級的中間階級,也應該加入一方面去,決不該彷徨中立。

第四階級有了階級的自覺,有了階級的團結,就要努力階級斗爭,務期達到階級斗爭的最後目的——無階級——而後止等到第四階級的利害成了全社會的利害,那時階級就不存在,全人類也就得到解放了。因為不能使人人為資本家,卻可以使人人為勞動者!所以勞動者解放,就是全人類解放的意思。

這是我們的主張

但這里也有一些掛起「全人類解放」的大招牌來反對階級斗爭的人,其實,這是不值得批評的,這不過是一個有招牌無貨色的商店罷了。如果特權階級能夠自願拋棄其特權,老虎也不會吃人了。初期社會運動史具在,難道空想的社會主義者給我們的教訓還不夠嗎?

《平民》五十五號,漢俊先生的《讀永安公司「非股東」全體職員啟事》一篇文章里,有幾句話說得很好,我現在把彼抄在下面:

「世界只有絕對的主觀公理,沒有絕對的客觀公理,要使勞動者的主觀公理變為唯一的客觀真理,使社會也承認,只有依靠自己的勢力強迫他們承認。不然,就是叫破喉嚨,社會也是不理的,這回社會不理你們,你們也就應該覺悟了。你們要曉得公理是隨強權走的,強權之所在即公理之所在,沒有強權的人所主張的公理,是沒有人承認的,沒有人理會的J

看呵!籠籠統統講全社會、講全世界、講全人類,實際的效果究竟如何呢,有誰來理睬你呢?所以我們要知道:在階級制度沒有撤廢,國家沒有打破以前,永不會有真正的全社會、全世界、全人類的事,一定要有一部分人除外。現在社會主義者所用的共同標語,是「勞動者的世界「,不是「全人類的世界」,就是為此。馬克思不叫「全人類團結起來」,特叫「萬國勞動者團結起來」,也是為此。

因此我們可以覺悟:籠籠統統講全人類解放,乃正是全人類解放的罪人;真正熱心全人類解放的人,應該努力促第四階級覺悟,使第四階級來擔任這全人類解放的大事業。第四階級解放,就是全人類解放的意思,因為全人類中只有第四階級的人在那裡被壓迫而要求解放。所以反對第四階級實行階級斗爭,實行社會革命,實行無產階級獨裁政治,就是第四階級的大叛徒,也就是全人類解放的大罪人!

簡括一句:第四階級解放,就是全人類解放;空談全人類解放,就是全人類不解放。

(附言)我這里所說第四階級,是照最廣義用的,指的是一切被壓制被掠奪階級。

一九二一年九月廿九日

中國古代文學上的社會心理

朱希祖

大凡一個社會,從表面上看來,種種組織,小若家庭大若國家,東洋西洋,各個不同。它的不同的緣由,皆根於社會心理的各異。但看它表面上的不同,不細察它裡面的心理,這樣觀察總覺浮薄;要想改革社會,一定是葯不對症!但是這些心理,歷史上有許多看不出來,倒是文學上表現得最是明顯。

現在我所講的,是我國古代文學上的社會心理。這種心理,我國現在的社會裡面,還是沒有改變,還是在那裡活現,而且勢力非常之大;可見文學遺傳的力量,是不小阿!

大凡一個人心裡,最怕的就是死一偏偏天生成的不吃飯不穿衣不住房子,都是要死的;所以人生一世,都是為着這個問題,忙得不了,家庭國家,都是由這種問題生出來的。這是古今中外的人普通的心理。人最怕的就是死,偏偏天生成的到的終不免於死;於是對於死後的問題,各種人心理就不同了。

對於死後的說法,就成為宗教問題,我國古代雖無宗教,然對於祭祀的一層,卻也算是一種宗教。試觀吾國古代文學——《詩經》可為古代文學的代表——祭祀詩佔了十分之六七。——《周頌》《魯頌》《商頌》都是祭祀的詩,《大雅》《小雅》中祭祀詩很多,十五《國風》稍少——祭祀的對象,分為兩種:

一種是天神祭天是王的職分,平民是不許祭祀的。古人心理,以為王是天的兒子,所以稱為天子,天子是天命他治萬民的,平民不許妄干非分。因此就演成一種神權政治,例如:《商頌》的《玄鳥》,《大雅》的《生民》,表現這種心理,最為明顯。這種心理一直傳到清朝,還是不變祭天的習慣。民國時代,已經沒有天子,還是不改;政體雖然改為共和,專制的心理也還未改c天神以外,又有社稷群神,如《皇矣》之「是致是附,這種例很多,現在不必多講

一種是人鬼人鬼又分兩種:一種是有功於社會的,一種就是祖宗。有功於社會的,如先嗇之為田祖《甫田》「琴瑟擊鼓,以御田祖」。《大田》「田祖有神。」這種例

很多,現在也不必多講,現在所最要講明的,就是祭祀祖宗這樁事。祖宗為什麼要祭祀他?一部分果然也有報功的心理;然而大部分的心理,必先以為死了以後,還是同活人一樣,不但相信有鬼相信有靈魂,而且以為鬼還有軀殼,所以一切喪葬的禮節,祭祀的儀式,種種待遇與活人一樣。相信鬼有軀殼,所以保存屍骸,無所不至,衣衾棺槨和墳墓制度,都是從此心理發生的。以為鬼的靈魂,必宿於屍骸。所以法律上盜墓開棺,定了殺罪;若死者的生前犯法,還要戳他的屍首,西洋人死了之後,有付醫院解剖的,我中國古人見之,必以為大逆不道了。屍骸為靈魂歸宿的地方,故《大車》有「死則同穴」之語,《黃鳥》一詩,且有用人殉葬的舉動。相信死了之後有靈魂與活人一樣,所以也必須要衣食住,《清廟》的廟《閉宮》的宮,都是為祖宗住的地方;現在的造祠堂、燒紙屋,就是這種遺制。《天保》「吉蠲為解,是用孝享,檎祠烝嘗,(凡祭祀春日祠夏曰檎秋曰嘗冬日烝)於公先王。……神之吊矣,詒爾多福」,都是為祖宗食的事情,現在的四季祭祀,也就是這種遺制。詩中所稱的神,就是祖宗的靈魂.後世又加以燒冥衣、燒紙錢,初喪又用紙的舟車、紙的奴婢。佛教進來以後,又加以拜經懺,現在各處風俗,還是如此,這是後世比古人增加的。古人殉葬有俑,有時竟用活人,《黃鳥》「臨其穴,惴惴其栗。」我至今讀之,想見活埋的慘像,肉戰心驚。古人祭祀,還用活人扮屍,《鳧鷲》「爾酒既清,爾淆既馨.公屍燕飲,福祿來成。」這兩件事,現在總算比古人減少了。

生人所最怕的是死,得衣食住則生,不得則死;有錢則得衣食住,沒有就不能得。所以錢是最寶貝的,衣食住是最要緊的。死了之後,以為還是和活人一樣,必須要錢,必須要衣食住。其實就使死了之後和活人一樣,錢和衣食住,也會能自己供給的。人不需鬼供給,鬼也不需人供給。然而古人的心理,不是這樣,以為人死了之後,一定要子孫供給,《左傳》說「若敖氏之鬼,不其餒爾。」《孟子》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是說沒有子孫,祖宗的祭祀,無人供給,必致鬼要餓死的。所以古人的心理,最怕的就是沒有子孫,單傳獨子,難保不中途夭折,斷絕子孫,於是乎生出一種多子的主義,《蠡斯》頌子孫眾多,竟要如蠡一般,《思齊》頌大姒「則百斯男」,《楚茨》「神嗜飲食,使君壽考……子子孫孫,勿替引之。」這種心理,豈不明顯嗎?

有了多子主義,就生出一種多妻主義娶妻不生子,就要娶妾。天子於王後之外,還有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諸侯以下,以次遞減,以至於平民,猶可於娶妻以外娶妾。婦女七出之條,無子也在出例,妒忌也在出例。所以婦人不妒忌,以為美德。《穆木》美後妃能逮下,無嫉妒之心;《小星》美夫人惠及下,無妒忌之行;《江有汜》美媵勞而無怨;《小星》美妾知命不同。這種全是多子主義造出來的法律道德和文學。然而這種制度,到底使家庭社會不得安寧,觀《綠衣》之妻妾相爭,《桑

中》之相竊妻妾,這弊病就可見一斑了。

有了多子主義和多妻主義,就生出一種重男輕女的心理。《斯干》「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常,載弄之璋,其泣嘎口皇,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褐,載弄之瓦,無非無儀,唯酒食是議,無父母詒罹「男寢床而女寢地,始生時已顯分輕重,況男子可以多妻,女子不許多夫,男子可受遺產,女子無此權利,何以如此不平等呢?因為古人心理,「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所以妻女必須貞節。若由外遇而生子,死了之後,祭祀時神不能享受,與無子等:故與其無親生子,不如承繼族中之子,血脈還是相通,還是同類同族,親生的女兒出嫁於人,生了兒子,他的血脈已不能相通,已成異類非族。所以私生子和外孫同屬非類非族,鬼神所不歆的。故女子不許多夫,女子不許承受遺產。遺產必傳於親生子,無親生子,就傳於承繼子。遺產傳子孫,有責任承擔任祭祀義務的心理。所以有人防子孫的不肖,遺產以外,另立祭產;遺產可賣,祭產不能賣,也無非是保障祭祀確實的方法罷了

古代文學上社會的心理,略已講了。這種連帶而生的心理,遺傳到現在,都還未改,影響於風俗如何?請再略為講演。

一、保存屍骸的弊。種種葬事,由此而生,家有墳地,百千年後,遍地皆墳墓,影響於生產不淺。火葬不行,人人須有一棺,例如四萬萬人,須四萬萬棺,材木不給,家宅大受影響。南方人迷信風水,停棺不葬,醞釀瘟疫,有害生人。解剖不行,醫術不能進步。前清外國傳教者,多兼營醫院,且多解剖實驗於是挖眼剖心肢解人體的恐慌,往往釀成教案。前清一代與外國種種戰爭,喪師失地,賠款糜財,自鴉片戰爭以至於拳匪之役,沒有一件不與教案相關。近來山東膠州問題,亦因殺兩教士而起,推其緣由,皆由迷信屍骸為靈魂歸宿之說而起。

二、多子主義的弊「因為要多子孫,多妻輕女,已大傷人道,釀成不平之社會。況且因為要多子,勢必早婚。早婚之害,男女未成熟生子,體格不強,人種積弱,在世界不能占優勝地位。男女早婚,學業未成,已有家室之累,一有家室,大都不肯遠離鄉井。於是為家長的,既須養妻,又須養子婦,又須養孫子,終身經營家計,置國家公共事業於不顧。做兒孫的,依賴家產為生,成為無用之物;家長物故,大都坐吃山空,流為無賴;盜賊之風,欺詐之事,種種發生。既因早婚,故望子亦早婚,因此更以早抱孫子為樂。故吾國多大家庭,家家以人丁興旺為祥,故國家人口竟至四萬萬,成為人口問題°因為人口愈多,生計愈困難,衛生不講,學術不進,大多成為貧弱分子,不但無益國家,而且反為有害。

三、重男輕女之弊。我國四萬萬人口,半為女子,此一半女子,於法律上既不能與男子平等,無財產權,無學業權,為男子之附屬品。在男子一方面,實也受累一生,

多因此不能成功事業。而女子一方,更加受苦,種種弊病,講不勝講,現在的世界,非人人有自立自養的資格,幾乎不能生存於世,再不解放.實在危險得很!

以上種種弊病,大都由祖宗教而起。故要男女平等,不要早婚,不許多妻,不要多子,非把他根本心理打消,雖千方百計,演說著書,從浮面的弊病立說,終是無濟於事!所以要把以上的弊病打消,非先把它迷信的心理打消不可!打消它迷信的心理,須從科學做起,第一件事,就是取消祭祀祖宗。這件事一取消,以下由祭祀發生的弊病就多迎刃而解了。

凡百事業和學術的進化,總脫不了遺傳和環境兩事。譬如現在講文學,要研究環境,必須研究外國文學;要研究遺傳,必須研究本國文學。因為不知道遺傳,須要改良,也無從着手。鄙人所以要講這篇的意思,大半也是為此。

附記

人家見了這一篇文章,或以我為耶穌教徒,所以要廢掉祭祖宗這件事。其實我是不信宗教的,《北京大學月刊》上我有幾篇文章,可以做證據的。

又或罵我為非孝一派的。其實孝是人情之常,不過我是贊成對於父母生前真實誠懇的孝,反對對於父母死後虛偽裝飾的孝、

朱希祖民國十年七月八日

第九卷•第五號

省憲法中的民權問題

高一'涵

稍微研究過憲法的人,大概都知道憲法是人民的「權利書」,因為憲法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保障人民的權利。現在一提起「人民權利」四個字,差不多人人都記得它的內容是包括「自由」和「財產」在內。自由的內容又包括「言論自由」「出版自由」「信教自由」「集會結社自由」「書信秘密自由」「身體和家宅自由」「營業自由」等權利在內。歐洲幾百年的憲法戰爭,差不多都是為着這幾種自由權而起的。因此,便有人說「憲法是不祥之物」,為什麼呢?因為得到憲法必須革命流血,失掉憲法也必須革命流血的緣故。得到這幾種權利既已這樣的難,又何怪人家要把這幾種自由權利看作神聖不可侵犯呢?

我們從表面上看來,似乎歐洲這幾百年的文明進步,都是幾種權利所賜的但是如果仔細研究一下,就知道這樣觀察實在錯誤。因為法律上的條文,只是社會文明進步的結果;有了這樣文明進步的結果,回頭來又才成為文明進步的原因換句話說:就是歐洲憲法上所規定的人民權利,只是那時自由思想發達的結果;並不是憑空結撰的規定幾條憲法,便能創造起來人民的自由。

我們明白這個道理,就可以知道歐洲憲法上所規定的自由權利,都是從那時中等階級的經濟情形,政治地位和思想程度,種種事實上而來的結果這幾種自由權利既已是由中等階級做中堅分子要求來的,那麼,自然都是中等階級所能夠享受的了。換句話說:就是十七、十八兩世紀中的政治運動,只是有產階級的政治運動,並不是無產階級的政治運動;所以由這種政治運動得來的結果,也只有有產階級才能夠享受,就無產階級的經濟情形,政治地位和思想程度說,便一點光也沾不着了。為什麼呢?只因為有產階級所要求的是「政治的基本權」,無產階級所需要的是「經濟的基本權二

A.政治的基本權的發生

凡是十七、十八兩世紀中政治家所要求的權利和憲法上所規定的權利,通通可以叫做「政治的基本權」:要想知道政治的基本權為什麼重要,一定要看看那時經濟政治

和思想的情形。

中世紀的工業的單位,就是「同業公所」(Guild)。無論是手工業、商業、漁獵業、教師、畫家甚至農奴,都有同業公所的組織。同業公所對於內部有獨立的裁判權和獨立的行政權,無論什麼權力都不能幹涉他們的內部。對於職業上有嚴格的限制,不準人家自由改業。譬如生在鐵匠家裡,便子子孫孫的做鐵匠。生在鞋匠家裡,便子子孫孫的做鞋匠。居住遷徙不能自由,商品的價格由法律規定,不許自由漲跌。同業公所有工商業上專賣專營的特權,個人是絕對不可侵犯它的。簡單一句話:就是在同業公所的制度之下,完全沒有個人的自由。同業公所的制度雖然和封建制度漸漸的廢去,但是很有許多習慣還難得根本鏟除。英國在近世紀之初,人民還沒有經濟上的自由,工錢由法律規定,利錢由法律限制」還有一種「徒弟規則」無論什麼人,如果沒有做過七年的徒弟,任憑什麼職業也不許他做。

當封建制度滅亡後,中央集權的國家漸漸地成立。這時有一個普通的思想:就是以國家為致富的機關。國家定下保護干涉的政策,獎勵出口貨,限制進口貨,想用這種方法來發展國內的工商業。又大大地擴張殖民地,獎勵它與母國貿易,禁止它與別國貿易。這些政策又不是沒有和個人自由極端相沖突的。

處在這種不自由的境況之下,又有交通便利的條件,人人都可以向海外發展,人人都可以憑着個人的能力去經營工商各業。因此,便使從前一般自耕自食、自織自衣、安享鄉土之樂的人,趕進近代活潑潑的經濟舞台上來了。個人發展的第一步,便在打破同業公所的專制,要求「職業自由」推翻同業公所專賣專營的特權。向海外發展的第一步,便在打破保護政策,要求自由放任政策,想使這種個人自由得到法律上的保障。所以大家都在憲法上用意,把「營業自由」「居住遷徙自由」的種種權利,規定在憲法之上,使他們都成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

經濟事實既已發達,工商階級的首領漸漸地變成中產階級。他們既已有了金錢,自然有能力去研究學術思想了。這時最和學術思想相沖突的便是宗教。工商業初起的時候,法律和教義處處都和他們有礙,不但抑制那做工業主義基礎的個人勤勉力和創造性,並且把蓄積財物儲蓄金錢都看做罪惡。教會想把社會的一切行動都放在它的支配之下,所以它的警語便是「服從」。人民只有義務沒有權利。莫克法森(Hector mac-pherson)說得好,他說,那時「無論工業、宗教、政治,只要是有益於文明的東西,都消減完了。凡是勞動者,如要求為自己工作的權利,都看做叛逆的農奴;凡是宗教家,如果要求脫離教會的權利,都看做異端;凡是政治處的人如果反抗專制政治,都看做反叛」。在這種神政觀念之下,絕對沒有容忍個人權利的余施。工商業發達後,經濟的情形便首先和這種教義相沖突。他們要求幾種必不可缺的自由,這幾種自由便是

近代文明的產母。換句話說,就是工商業發達之後,中產階級的經商生活已經毫無顧慮,故趁着這個機會更進一步,要求高等文明生活的自由.來打破由中古沿襲下來的政治專制、宗教專制、思想專制的舊習慣。這些自由便是「思想自由」「信教自由」等類,也要求規定在憲法之上,看作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

以上種種自由權利,都是「政治的基本權」。這種政治的基本權既然是中產以上的階級所要求的,當然只有中產以上的階級才能夠享受了。

B.政治基本權的缺點

照前邊所說的各種情形,可見得這些權利在那時實在是發展個人能力所以不可缺的東西。可是我們看看這幾百年歷史上的經驗,可以知道這些權利只不過有一部分中產階級的人可以享受,大多數無產階級還受不到這些權利的一點兒恩惠。換句話說,就是這些權利必定要有相當的財產,相當的職業相當的技能的人才能夠享受——這都是非享受高等生活的人不能有的權利。

我們就拿財產權——包括物權債權襲產權在內——說罷。財產權的根據本來很簡單,有一派人說是使勞動的人得享受勞動的結果。為什麼人類要享受自己勞動的結果呢?因為人性是自利的。如果承認他由自己的能力生產出來的結果,得由他自己安安穩穩的享受,便可以鼓舞起來人類的自利心,獎勵人類的勞動。所以邊沁(Bentham)一派的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家都說,所有權的安全乃是進化的真正的起點和鼓舞進化的原因。他們只要求財產安全,不要求財產平均。所以邊沁說道:

「當安全與平等沖突的時候,必定立刻把平等犧牲了。第一件重要的就是生命的基礎,生存、富裕、幸福,件件事都靠着它。平等只能夠生出一部分的利益。而且我們無論怎樣做都不能完全平等;我們所能做得到的只是減少一點不平等。..假若想使所有平等把財產權推翻,便要生出不可收拾的壞處。也沒有保障了,也沒有勤勵了,也沒有富裕了。社會一定要恢復到最初的野蠻狀態了。」

從這幾句話上來看,可見得那時普通的思想只要財產穩固,不要財產平等。

當初弄到財產的人,也許是親手起家的,自己安享自己親手弄來的財產,原是正當的辦法。但是後來財產多的人,便以財產生財產,或收買土地睡在家裡收租稅,或放出本錢睡在家裡吃利錢,或生在有錢的人家終身吃他老子的飯,等到這一類價財產發生,便把所以保護財產的原意失掉了。財產不但不能獎勵人家勤勞,倒反轉來獎勵人家懶惰了。財產自身並不是由自己勤勞的結果,卻是劫奪人家勤勞結果的贓物:所以蒲魯東(Proudhon)便大聲疾呼地說:「財產便是賊贓!」

反有一派人說:「財產權是佔有無主物的人對於該物的所有權」。如果這句話實在,那麼,世界上人口漸漸增加,所有土地盡讓先來的人占完了,後生的人豈不要活活的餓死,所以馬爾薩斯(malthus):

「一個人生在一切東西都被人家佔去的世界之中,如他不能從他老子正正當當的要求到生活費,社會再不要他的勞力,那麼,他便沒有得到一點食物的權利,他生這個世界上只是多生的。『自然』的大宴會中,沒有他的坐位。並且叫他走開,立刻就執行自然的命令。"(《人口論》第二版正頁三一O)

照以上財產權的兩種理論說來,憲法上把財產權看做神聖不可侵犯,豈不是替賊人來保護贓物,豈不是只保全已經佔有財產的一部分人的利益,叫後生的人活活的餓死。

再就自由權說,也是這樣。譬如:憲法上只規定「人民有言論思想的自由」,試問能享受這種自由權的人,是否要有相當的生活的能力?,社會對於這個人,是各要有相當的生活的能力?社會對於這個人,是否要有相當的設備?凡是能享受言論思想自由權的人,第一個條件就在要能夠生活。如果生活都不能夠維持,便不能身受教育了。就是能夠維持生活,能夠身受教育,個人本身不發生別的問題,但是社會上如果沒有圖書館的設備,如果沒有學者指導他,或引起他研究的興趣,或者社會上如:工業制度和別的習慣等又不能便利他,使他有研究的機會。這樣一來,就是憲法上冠冕堂皇的規定下來言論思想的自由,試問叫他怎樣能夠享受呢?

職業選擇的自由也是這樣。能夠自由選擇職業的人,第一要有技術上的訓練;既已受過技術上的訓練,又要有相當的生活費,使他不致為飢寒所迫,苟且遷就。不然叫一個一天不做工便要餓死的工人,去自由選擇職業,豈不是一句笑話嗎?比方抬轎本是不人道的職業,但是在中國現狀之下,且有人抬轎而不可得的。叫這種求抬轎而不可得的人去自由選擇職業,豈不是叫那些連飯都沒得吃的小百姓去揀選上等的山珍海味來滋陰補陽嗎?

所以我總以為,這些政治的基本權是中產以上階級能享受的權利,絕不是無產階級所能享受的。憲法既然是一般人民的權利書,便不應該僅僅的保障有產階級政治上的自由權,應該兼保障無產階級經濟上的平等權。

C.經濟基本權的重要

從前憲法的缺點就在只知道注重政治基本權,不知道注重經濟基本權d結果便把一般不能夠維持生活的人排除在憲法保障的范圍之外,所以十八、十九兩世紀的憲法

只是中產以上階級的憲法,十八、十九兩世紀的政治只是中產以上階級的政治。我們加果明白不能維持生活的人斷不能享受各種自由權的道理,那麼,要創造新憲法的時候,便應該把經濟基本權加入憲法的保障的范圍。

經濟基本權的內容是什麼呢?第一就是「全勞動收益權」,第二是「生存權」,第三是「勞動權」。全勞動收益權是在共產制度之下行使的,勞動權卻是在私產制度之下行使的,生存權也可以在共產制度之下行使,也可以在私產制度之下行使。

什麼叫做「全勞動收益權呢」?因為自馬克思(Karl mane)以來,大家都知道「財富是勞力的創造品」。既說財富是勞力創造的,那麼,各人就應該把各人自己由勞力生產出來的東西,拿來供自己享用,那些不用勞力的資本家便不應該坐收地租利息了。因為地租利息是不勞而得的東西——是把人家勞動的結果拿來供自己的享用。結果勞動者每天就是做工八小時,可是自己只落得一小時的報酬,其餘七小時的勞動結果,都歸資本家搶劫去了。因此便有人主張,「凡是勞動者生產的東西,都應該完全歸勞動者自己享用」由這個原則上發生出來的權利,就是「全勞動收益權」。

我們現在雖然未能廢除私產制度,但是卻斷斷乎不能再助長資本制度。現在不妨用法律來限制土地和資本獨占的趨勢,保障自己以勞力直接生出財產的財產權,限制遺產和利息等不勞而獲的財產權。

什麼叫做「生存權」呢?就是一切財物適應各人慾望的需要分配起來。譬如:有一件東西,在甲沒有什麼大用處,在乙卻用處大得很,便應該分配給乙去享用。全勞動收益權以勞動做分配財產的標准,生存權以慾望做分配財產的標准。但是歸綜一句話:人類既已生存,就該有保持生存的權利,不應該使一部分人連生命都不能維持。我們當共產制度沒有採用之先,應該以法律來保障那些得不到生存資料的人。詳細說來:就是法律上應該承認未成丁的人有受教養的權利,承認衰老殘疾失掉勞動能力的人有受救濟的權利。

什麼叫做勞動權呢?就是凡有勞動能力的人,在私企業者之下,不能得到勞動的機會,都有要求給予勞動機會的權利。行使全勞動收益權的人可以要求自己生產的全體歸自己享受;行使勞動權的人僅僅要求得到賣工的工錢,不能要求享有生產物的全部。我以為:在私產制度之下,如果想糾正失業的弊病,法律上應該承認凡有勞動能力的人都有要求勞動機會的權利。

我以為我們現在不談憲法便罷,如果要談憲法便要把經濟的基本權收由憲法保障。因為我們認定經濟問題不解決,政治問題也萬不能解決,人民不能得到經濟上的平等權,便不能享受政治上的自由權:真正能保障人民經濟上的平等權的憲法,可以算做全體人民的「權利書」真正能保障人民全體權利的政治,才可以算做「全民政治」。

我對於交易所的意見

陳公博

什麼是交易所?中國向來沒有這種制度,想用一件實例來解釋非常困難。現在反對交易所雖然很多,若真個問他交易所是什麼一件東西,恐怕許多人還回答不出。現在我今日所要討論的不是討論交易所是什麼,是討論今日交易所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和我個人對於交易所持怎樣的一個態度,至於要知交易所是什麼,我可以請大家看看民國三年,政府所頒布的《證券交易所法》,和本年北京政府所頒布的《物品交易所法》;但我要附加一句的那兩條法令都是臨時抱佛腳的辦法,因為民國三年有一班新交通系要在北京辦一個證券交易所.政府於是臨時草草頒布一個法令,本年上海的交易所更鬧得風起水涌,北京政府又臨時頒布一個法令。這個法令算不算完備,在廣東政府之下,算不算有效?別是一個問題。不過我們知道證券和物品交易所是兩件事實,一個是證券的現期和定期買賣,一個是物品的現期和定期買賣。廣州的交易所是兼兩者而有之也就夠了。

交易所應該有否存在的必要?我對於現在社會情形有一個意見,對於我個人平素的主張又是一個意見。現在我先述我第一層的意見,然後我再說我個人的意見。

我以為交易所應該要設立與否,先視一地方的生產量如何;若一個地方沒有生產,並且不配說現代的生產,那麼我不知道這交易所要來干什麼?我且不說廣州,據我調查所得的,上海的交易所共有四十餘所,我因為要作具體的計算,先列一個表在下面:

寰球物券日夜交易所上海期星證券物品交易所大西洋物券交易所中美證券物產交易所民國證券物品競賣場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中華國產物券交易所

上海夜市物券交易所東方物券交易所申市貨券交易所合眾晚市交易所華洋證券物品交易所上洋金洋物券交易所上海紗線證券市場

中國雜糧油餅證券交易所中華證券交易所

上海華商證券棉花交易所上海棉布匹頭證券交易所上海中國證券交易所滬江油餅雜糧交易所上海華商麻袋業交易所上海五金交易所

上海中國絲繭業交易所華商干繭絲吐交易所上海華商磚灰業交易所上海糖業交易所上海煤業交易所上海煙酒交易所華商中外貨幣交易所上海紙業交易所

五國銀公司國際交易所上海華商紗布交易所中國糖業交易所

中國海陸產食品物品交易所中華棉花紗布交易所

滬商棉紗交易所

上海金業交易所

中國土產出口交易所

無錫紗布交易所

寧波證券花紗交易所

浦東花業交易所

鎮江雜糧粉面油餅交易所

蘇州煙酒交易所

松江證券交易所

南京證券交易所

試問上海的出產量比較英國的利物浦怎樣,試問上海的出產量比較美國的紐約又怎樣?以出產量遠不如利物浦和紐約的上海,而交易所竟超過以上兩地差不多至四十倍,所以上海市場馬上便起恐慌了。

現在辦交易所的人動輒說交易所可以發展經濟、調劑金融、平準物價。他們所以要辦交易所的理由在此,他們所用以抵抗反對者的理由也在此然而我默察上海和各地的情形,實在剛剛與辦交易所的人的理由相反:

第一,我以為交易所不獨不能發展經濟,益足以消減經濟。

大凡經濟的發展不是在於經濟的本身,實在於生產量和分配量的多寡而定。生產量少固然不能使經濟發展;就使生產量多而分配和消費不能與它適應,經濟也不會發展。我國在歐戰期間出入口比例,入口貨價還超出口至一萬萬兩,若以今年年度計算,恐怕還不止此數。試問我國一方面生產量日日遞減,一方面又日受外國工商業的高壓,地方經濟從哪裡去發展?交易所不過是證券和物品的交易機關,自己本身了無生產的能力。既然不能生產,又沒有增加人民的消費力的方法,試問它又用什麼方法去發展經濟?所以在生產不甚發達,而且絕對沒有對外貿易的地方去設交易所,除了高抬物價之外,便一點作用也沒有。

以一地方有限的經濟力,而擔負無限物價的抬高,其結果只有消減經濟力,所以

說交易所能夠發展地方經濟,這是我第一個不承認的。不但如此,中國經濟向來紊亂,向來沒有確定的統計。長江的出產量怎樣,東三省的出產量又怎樣,向來都是莫名其妙的。

廣州經濟的紊亂尤為特甚,我試舉一個例罷。增城離廣州不過半天的水路,往往廣州鬧飢荒,而增城的米穀讓在倉里霉腐,官方還大禁特禁出運。以這樣混亂狀態的經濟,再加上一個物價鬧漲不鬧落的交易所,廣州的平民真是要命了。

第二,我以為交易所不獨不能調劑金融,益足以紊亂金融。

市場的危險安全,視乎金融之能否調劑,這是任何人也會知道。而金融之能否調劑,又全視金融有否劇烈的變動以為斷。在廣州地方交易所還正在開幕我姑且不說,若在上海因為交易所的開設,金融就混亂到了不得。我們要知金融的本領全在流通和沒有偏枯的險象,在市面有相當的活動資金,在銀行有相當的儲蓄資金,先有這個前提然後才有調劑可言。上海沒有交易所之先,尋常銀行有八千萬的存款,自有交易所之後,每月存款還不到四千萬。所以現在上海的金融日日在動搖之中,無論哪一個、風潮,上海馬上會暴露危險的現象,一方面那班投機者日日在那裡操縱,利用現金去攪亂市場。交易所的定期買賣,雖然算不得是賭博,而在某個時期之內,金融不能確定,就這一點而論也足以紊亂金融而有餘。還有最淺而易見的,一班辦交易所的人無不有一二十萬的利息,試問一個地方的金融,突然呈一種突變的異狀,這能夠算是調劑嗎?我們且論廣州罷,交易所還沒開幕,股票竟有次漲到對倍又五分之二,一方面對於營業還沒有十分把握,一方面又沒有利益的預先確算,股票竟漲到這個地步,在平行的金融線上突然有這樣的高曲線。我不懂所謂調劑金融的理由基於什麼根據?所以對於交易所可以調劑金融的話,我是找不到理由去贊成的。

第三,我以為交易所不獨不能平準物價益足以紊亂物價。

現在有許多人誤認金錢可以代表物品,這種金錢的庶物崇拜思想,實在最足以代表今日人民對於經濟的思想力。我們要知物品的本身原沒有什麼價值,所謂價值要看使用和交換一方面的效力怎樣而定,他一方面更要看供給和需要的適度怎樣而定,我們斷不能拋去物的交換本性,單從價格去盲目臆斷的。交易所的定期買賣,快的或者定十天八天,若遠的或者要定一年半年。在今日的市場而臆斷到一年半年的物價,除了一班投機的冒着危險去估斷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大凡要得物價的平準,首先要看物與物的交換情形,若不看物與物交換情形,專從價格去看漲看落,名義上是投機,實際上還是賭博。不過賭博是沒有實物,定期的買賣是還有一宗物品罷了。我們要市場物價的平準,第一個要件是不要使物品買賣有或種的投機性,如果一有投機,物價必有突變的狀態,無論突變是漲是跌,都不能說是平準。不單如此,我們試想想假定

某宗物品落在一個尋常人的手裡,如果突然低落,其結果仍不過是一個人受着經濟的破產,如果落在一個大資本家手裡,縱使跌落,他也不肯放出,必俟有相當價格的回復然後他才賣出。由是看來交易所無論如何總會有一個投機的危險性,這種投機的危險無論少數人負擔也好,大多數人負擔也好,總不會弄到如交易所先生們所說交易所可以平準物價,並且照着資本集中的趨勢,價格只會日日抬高,萬不會平準的。

以上的話,不過是對於交易所概括的意見,至於說事實罷,在上海的交易所已經鬧到天翻地覆。在市場上的商品既與生產量不符,弄到買賣都在一宗物品上面往復轉賣,除了一班投機者一屯一放之外,便是一班經紀人在那裡搗亂,所謂買賣除了經紀人自己買賣之外,更沒有什麼平準物價可言。交易所的本質雖不如現在一班冥目盲索的所想象之甚,事實上已變為一般人賭博的場所,這是無可諱的。更有可怪的交易所本身的股票一日一日騰高,並且有交易所還未開幕,股票額面已超過對倍;往往有掛交易所的招牌,四放股票,交易所還未開張,他已滿載而去。在辦交易所的也未嘗不知這個危險,但大利所在,誰肯罷手?今日的情形,實與十年前橡皮股票的情形相同,不過一般合一爐而冶的官僚、政客、軍閥、資本家見着大利當前,總想躋身而獲,總不計後來的危險罷了。

以上所說的話是我對於社會現在情形的意見,至於我個人平素主張,我以為現在的經濟制度如不改善,無論政治如何良好,終生不出什麼好的效果。要知今日社會仍舊建築在資本主義下面,一切制度也都從這個主義產生出來,所以在今日要我贊成任何制度,我是沒有贊成的餘地。

有人說反對交易所便是維持商務。我要問他,今日的商務是不是建築在資本主義下面?照着資本集中的趨勢來觀察,如果要維持今日的所謂商務,其結果仍舊照贊成交易所一樣。

有人說反對交易所便是促進民生。我要問他,今日人民生活是不是全受資本階級的支配?在資本制度之下而說促進民生,那或者在德國式的社會政策可以贊成,那結果仍舊照贊成交易所一樣。

我對於交易所的意見算說完了,我於完竣本文之後再要附個意見。今日許多人都反對交易所,但我問他交易所是怎麼一回事,那反對的大都結舌不能答一語。所以我知道社會還未經訓練,純用感情,不用理性,全然被沖動利用,不肯持一個研究態度。所以我作完這篇文章之後,還希望社會一般人遇事都要憑着理性觀察,否則今日對於交易所會反對,明日對於類似交易所的事實反會歡迎。

農民自決

玄廬

在蕭山山北演說

你們二三十村農民,要我到這四圍稻花中的山北土地廟戲台上來演說,你們當我能夠了解你們苦痛的朋友看,我也了解你們要求我演說的意義。

你們自以為是可憐人,你們希望世界上有表同情於你們的來可憐你們,不錯,--可是世界上吃現成飯的,那一個配說可憐你們的話。

你們既有這一副生產能力,養活一班不勞而獲的人,他們的生活程度高過你們幾千倍幾百倍,而且凌駕在你們頭上,做官吏、做議員、做紳士、做老爺、少爺、點王(王上加一點,是個主字「點王」是蕭山附近六七縣稱田主財東等的稱號),壓住你們的頭,年年課收你們的租息,你們依舊要顧到你們自身及家庭的生活;你們生產能力的偉大,比錢塘江水的源流還要長遠。可是你們只管培養壓迫你們的人,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家庭倒反要發嘆聲說:「這樣,叫我怎樣活得過去呵!」

你們的氣力花到那裡去了?

你們仔細想想:從小時候受教育的機會有沒有,壯年時候保不住有病的安全養病的機會有沒有?老來做不動了,吃一口安安穩穩的菜飯的機會有沒有?不但提起這種很平常的生存條件,你們顧不到計划,連你們正在出着力種田地的時期,還顧不到眼前怎樣活法。

你們的氣力花到那裡去了?

你們都知道氣力換來的米、棉花、六穀等等,都被你們叫他作「老爺、少爺、點王」的收了去了。你們沒得剩了。

為什麼壓迫在你們頭上的,他們能夠把你們勞苦所得的搜颳得精光呢?

你們又會說,常常這樣說,「他們是用雪白的銀子買來的田地」,「種一年田地該還一年租,

如今我先解釋,「他們拿雪白的銀子買來的田地」這一層說話:

他們的銀子是哪裡來的?如果說是收租來的,那麼,明明是你們給他們的^^設或從別種方法得來的:做官,便是刮地皮;帶兵,便是截曠(就是吃虛額);經商,便是榨取勞工的血汗;無一不是像收你們完納的租息一樣。現在姑且不問他們的銀子從哪裡得來,要問土地怎樣會發生價格。市場地畝,田畝……的價值,權且不說,這航塢山迤北,盡是沙地,我且拿沙地的價格標准來說。南沙沙地每畝平均值三十五六元,這每畝三十五六元的價格,是把什麼做標准而定的?沙地是浮沙淤積成的,初淤叫做「紫沙」;紫沙經過兩年或三年長了蘆草,就叫做「草盪」。草盪加以六年的人工,就成「熟地」。熟地,便值錢了。為什麼熟地值錢?——每個農夫,平均能墾十畝面積的草盪,每人每年衣、食、住、工、料、至少要費六十元,以六年計算,就得費三百六十元;以三百六十元得十畝地,所以每畝平均價格三十五六元。這是露天敞着的工作,你們都是兩只臂膊一鍬一鋤做過來的,你們當然了解這些事「

你們雖是了解這些事,但是從來沒說明過,所以你們總以為「他們是用雪白銀子買來的」。如今可真明白了麼?

其次,要說明「種一年田地,還一年租」這句話了:

土地經過勞力才有出產,你們都是明白的。土地的價格,以你們所施的勞力程度作標准,上面也曾經說過。為什麼你們施勞力的人,倒反要納完租息才有田地種呢?——我再拿沙地做比例來說明:

當錢塘江改線,東坍西漲,淤紫沙為草盪的時期,你們能出氣力去開墾的,未嘗不獨力背負一把開荒鋤頭,到一望無邊茫茫的蘆草盪里挖溝做填。可是一面農民自淘伙里沒有協作的組合,又沒有分配機關,便發生爭奪和械鬥的事情;一方面有勢力的紳士老爺們,在「奪到手就算自己的"私有財產制度下面,便趙家豎起一張趙家旗划幾百幾千畝,錢家圈起一區錢家園划幾百幾千畝,到官廳一注冊,趙家若干,錢家若干。於是你們一般挖溝做填的只可忍氣吞聲皈依在幾個大地主腳的下做一個地戶,而且他們一班大地主還不相信你們能夠替他做一頭誠實的牛,要你們預先交一年租才有牛做;所以「現租」(沙地預收一年租的名目)這個風氣,也正是拿經濟來困住你們防範你們的方法。

你們和那班大地主,一樣有眼耳鼻舌五官四肢心臟的人,何以你們能夠勞動生產的反倒陷落到這步田地呢?——因為他們是有產階級,現在正是有產階級的世界,他們是有組織的:軟來有官吏替他們講他們的法律,硬來有軍警替他們提刀槍,你們是沒有組織沒有團體一盤散沙似的人民,自然被他們屈服下了降為奴隸牛馬。

你們以為「奴隸、牛馬」是侮辱你們的惡名詞麼?在我看來,他們一班大地主紳士老爺點王們的待遇你們比待奴隸牛馬還要殘酷。十六七世紀俄國行使農奴制度時

(這種農奴制度,和四川雲南等處有土地的土司相仿),地主有自由虐待農奴的權;但至少也要維持農奴及其傳種的生活。中國的農民,形式上雖是自由農民,可憐一班地主的敲剝,比從前的俄國地主對待他們農奴還要凶;因為蕭山紹興等處的地主,絕對不負維持佃戶生活的責任。這些事實,彰明較著在你們目睹身受之中,也不用我來舉例。塘里的種田的這些虐待敲剝的苦痛,比沙地上的地戶還要深刻。至於牛馬,主人也是負維持生活的責任的,而大地主可從來不行負維持農民生活的責任,所以從實際上看來,現在的農民,比農奴牛馬尤為不如!

你們處在這種少不得教,老不得養,壯年的不得自存的生活狀況中,你們除去「農民自決」一個方法之外,更找不出別的活路來。

你們受的苦痛也夠了!你們懷中的憤氣也充滿了!暴動麼?——不然的。

如今你們要求我發表根本的主張,我的主張,便是廢止私有財產,「土地公有」。這個主張,將來必有實現的一天;但是也要看你們團結的力量和組織上的努力而定這個主張實現的遲速。目前為救急計,你們大可仿照衙前等村「農民協會」的組織法,先團結起來。

最後,我有幾句還要忠告你們的——

一、不可以無組織的暴動。因為無組織的暴動,只是一哄便散,結果,不但無益,而且舊社會裡面潛着有許多「危險分子」*利用一時的暴動,把你們良好的勞動習慣也弄壞了。這種分子,正被淘汰着,他們對於社會不負絲毫責任的,有搶的機會就搶,有燒的機會就燒,有姦淫的機會就淫奸;他們搶掠的形式雖和資本階級不同,而結果只是殘害你們勞動職業的光榮,破壞你們前途的建設。

二、你們要知道國家是你們勞動者的。國家的行為,便是你們勞動者的行為,你們對於賦稅等等,不該取消極的仇視態度,應該從組織上面謀得國家的主權歸你們掌握。

你們有了組織,就不怕犧牲。用得着犧牲的時期,便是你們進到幸福的時期。

你們趕快的團結呵!你們精密的組織呵!大地主們總有一天投降你們的°

結群性與奴隸性

英國戈爾敦著周建人譯

我擬在這一篇文章里討論一件下等的德性以及知識缺乏上的奇異而且顯然反常的事,這性質是屬於天成,並非全由習得,只要一考察動物界的類例與這種性質養成的狀況,便可以知道了。這便是人類中的奴隸性;除卻領袖的人之外,在平常人的本性中,都極顯著。我們的民族中大多數的人都有不敢獨斷獨行的自然傾向;他們以人民之聲為神明之聲,雖然他們明知道這類聲音,是出自類於無人的烏合之眾的;他們又甘心為傳統、威權以及習俗的奴隸。與這道德的瑕疵相對的知識的缺乏,從他們的缺乏自由與創造的思想,而常常願意承受威權的意志去束縛其判斷可以察看出來「我將證明人間的奴隸性,是結群性的直接的結果至於結群性則又是當初原始野蠻時代及以後開化時代兩方面的景況之下所造成的結果。我的論據是:凡好結群的走獸,非常缺乏自恃的性質。而這種動物的生活狀況實有使它們自恃性必須缺乏的必要,因此自然選擇的法則,便使它們結群性與相連帶的奴隸性漸次發展起來,人類的遠祖,生活在相同的景況之下,而且還有幾種人間社會特有的原因,相沿至今,向著這方向進行,將在往昔的生活狀況之下有所必須的結群性與奴隸性遺傳下來,但在今日的文明之下,則這種性質反成為害多而利少了。

我在早年,幸而能夠得到關於幾種結群動物的密切的知識。當我的長期的旅行的時候,經過北非洲的許多沙漠,知道駱駝有急切求伴的性質,是使我驚嘆不已的一件事實。我又曾耳聞並且從書籍上,得詳細的知道了駱馬(Llama)的尤其顯著的結群性;但合群動物的心理中,我所研究最深的,則為南非洲西部荒野中的牛。我所以舉出野牛者,因為馴養的牛,本性已有不同;例如英國的牛,便遠不及南非洲西部的牛的樂於結群,倘用作我的論說的引證,也便減了價值了。今我所說的牛,是產在達瑪拉司(Damarag)的野牛,其祖先從來沒有服過霸勒。它們在白晝時,徘徊曠野上,牧人遠遠地望着,到夜便呼號驅進圈中,正如一群受驚的野獸,被獵人趕到陷坑裡去。它們的驚慌的程度是如此之大,所以要捕捉它們,更無別的方法,除了將全群趕在一

處,用捕獸的輪索套住了要捕的獸的腿,巧妙的將它摔倒在地面上。我和它們密切地住在一處,計一年有餘,這些雌雄的牛的性質既然如上所述,則公牛(譯者案指種牛)也必如此無疑了。

我約有一百隻馴養的牛,以供挽車,負荷以及騎坐之用。我的探險旅行,幾乎全坐在牛背上,其餘的牛跟在旁邊,或者隨同勞作,或隨同閑步;又有些不全馴的牛,則作為一個行走的庖廚。到夜間,不及設立柵欄來關住它們時,我便睡在它們的隊伍中間,察看它們怎樣願意的利用這炬火與人的接近,是很有趣味的。它們知道現在有了對於肉食獸的防護了,這些猛獸的叫聲,時遠時近,不斷地打破這寂靜。研究這些特別牛類的性質的機會,在我並不虛度「我很有閑暇工夫來思索這種性質,而且這種動物的性習,也很能夠引動我的好奇心。我知道它們的性習愈深,便愈覺它們的心理復雜而有研究的價值。但我現在所說者,只是它們的盲目的結群性,這種結群性與平常所謂社會的慾望顯然不同。在這牛類中,並無這種交際慾望;所以它們並不彼此相親,只有輕蔑憎惡的表情尤多於寬恕與親愛。群居本可以去無聊,但它們並不覺得無聊,因為它們慣吃粗食與反芻的習性,使它們成為魯鈍了。群居本可使生活更充滿而且更有變化,但它們並不如猴類一般愛群,因為它們身在群中,而仍然各自分離;猴類則有聚眾游戲、攀援、打鬥、相愛以及吱吱地談論。但牛類雖然對於同類不甚有感情與興趣,卻不能暫時離群。倘用計略或強力將其分離,它便顯出精神上的十分苦惱;它定必竭了全力要回到群中去;倘得歸去,它便突入牛群的中心,將密群的慰藉,來浴它的全身。牛類的這因為分離而生恐怖的性質,便是牧人得到便利處,它盡可以安然休息在陰暗或濃霧中間,只要有時一瞥見有一隻牛在那裡,便知是全群俱安的了。然而這也是牛車隊中旅客的不便處,它覺得在牛群中所處的地位,正如一群客氣的客人里的主人,它想請它們從客廳到食堂去,然而沒有一個肯上前先行,彼此都退後,讓給在旁的人。旅客想得一牛能為群的先導,實在十分困難,因為野生的牛,處在這樣的超群而且孤獨的地位,天生的極不適宜,雖然平常照例有一個童子牽先,或驅使它們前進。所以,一隻「前牛」(Fore-ox),便是有非常的獨立性的了。

馴養野牛的人留心察看,見它們里有自恃性的,敢於離群或在先頭吃草,便將它拿來養成前牛。其餘的只可以供平常騎乘或宰殺了。倘若生而能為前牛的實在太少,則不叫它做通常的事,往往使它任獨特的工作。更有例外的好牛,在達瑪拉司數千的牛中,有時也能一見。牛可以騎坐,雖然還不如騎馬的自在,一這樣的成績我從來沒有聽到,——不過能夠離去其群罷了;但倘是騎術高強的人,則能徑從牛群的中央,一直騎了跑出。至於相對的一方面的情形,我雖然未曾博收例證,然而我從回憶上知道平常的牛的自恃性的缺乏,大抵正與平常的前牛的自恃性的超過相等。我還記得有

幾只牛具有特別的求心性,它們一受驚嚇,便急急奔人群的中心,比別的牛尤其狂暴;我毫不疑心,凡由一平均數得來的差數的公式,也可以應用於牛類的獨立性質上,正如人家所設想一般。我們由此所得的結論是,達瑪拉司的牛類中,真有創意與獨立性,可以不靠幫助,冒着每日的危險舒服的度日的牛,實在不多。它們根本上是奴隸性的,除卻跟着群中的一隻有自恃力的牛而行之外,再沒有別的方法。沒有牛敢於有違拗群眾的作為,它承認它們的公共的決斷是束縛住它的良心的權威

不依賴自己而信託別個的性質,這正是強迫獸類必須聚眾,結群而生活的條件;而且處於有巨大食肉獸的地方,要望生活安全,則密切的結群而居更加緊要.一隻單獨吃草的牛,並沒有幾日可以生存,倘非在土人的能力以上的極小心嚴密地保護之下。達瑪拉司的牛主,常以二百多隻牛,託付一對半餓的少年去管領,他們兩人則在打磕睡或掘食草根中度日。牛主明知道其實無法可以保全牛群,使不受獅子的侵襲,所以他們即便任其自然;至於盜賊,他們也知道縱使盡力多設看管的人,也決不足抵抗它們;所以只要派遣兩人,倘遇盜賊,他們盡夠奔回家來警告全部落的男子,便可結隊追蹤被掠的財物。因此牛隻能自己結群以拒野獸;倘沒有自己的警衛,它們必不免為野獸所殘害,這事當初一見實在不容易明白估量它們的價值。我們先一設想一隻牛的危險怎樣,隨後對於上面的話便容易明白了。當一牛獨在的時候,它不但太無保護,且又最易被襲。蹲着的獅子也害怕那大膽向它攻來的牛類。牛或羚羊的角很能使跳撲的猛獸的掌上或胸部受一難看的創傷,正如太激烈的拳師遇着他的對手的回打一樣。所以如有母牛在路旁產犢,一時被商隊委棄了.從不被獅子所攫食。這種事是屢有的,而且常常得以帶回野帳中來;由它的足跡,可以證明那母牛曾經抵禦野獸的攻擊,只因它防護仔兒如此切心不怠,所以沒有肉食野獸能夠乘隙近前了。這種精神激昂的情形,自然是在常情之外。平時牛的生活,白晝常將頭埋在草叢中,外邊情形如何,它不看見也嗅不到。更多的時間,則靜靜咀嚼食物,當這時候,它們大概不很機警。但這種動物,若就全群而言,卻常常很機警;幾乎每一刻中總有幾只的眼睛,耳朵與鼻子審察四方近狀,一牛的驚叫,便是它的全隊夥伴的警報了。這樣集合的生活,每一個體便是有知覺力的大網中的一線,鋪張在極廣大的地面之上;各個都成為常常醒着的能力的所有者,有眼可以瞭望四方,有耳與鼻可以考察極大面積中的空氣;而且它們又是獸類容易偷偷的出入的各要害的佔領者。生活在群中的各個體的保護的感覺非常大,負須耗費極小量的警醒,便可以得到極大量的平安。我們倘使一個慣於結群生活的動物獨居,便是去掉了它的保護的感覺,它即覺身在危難中間,四面俱有危險,除了它正在注視的一面之外「它知道災難或者容易從後面到來,所以它的眼光沒有寧息而且憂慮,不絕的環視周圍;它的舉動倉卒而且急促,它成了極端的恐怖的俘虜了。

這實在毋庸疑惑,牛類因為處於多有猛獸的地方,所以密集的生活,最適於它們的安全;因為安適,所以順着自然選擇的公律,結群性與其後的奴隸性的發達,於這些牛類也便非常有益。又從這自然的條律,可以看出這種本性發達的程度,正與它們的安全最相適合。倘它們結群性更進一點,則在達瑪拉司草地上吃草的時候,將擠在一處,以致彼此相妨;倘稍差一點,它們又將散得太遠,不便於防禦野獸了。

我現在更當特別考究何以平均上的差數如此,在五十隻牛中只有一隻是有獨立性的,可以為良好的前牛。何以並非五中之一,又非五百中之一呢?這緣故,便的確因為自然選擇使它們在每一個大小適中的牛群中,只生這一個首領,將多餘的芟除了。一群的大小,則視適宜於地理上及各種境遇上的情形而定;這不宜於過大,否則分散的水窪——它們大半年中的飲水場——要不足了;在牧場方面也有同樣的妨礙。群又不宜於過小,否則比較的不安全了;如僅有五隻獸類的群,比起二十隻的群來,一個潛行的獵者即易於近前,二十隻的群又比百數只的群較易近。我們知道,那自己分離而吃草的牛與帶領全群的牛,都被教練牛畜的人所取,認為具有自立的性質,可以當群的首領。這種單獨吃草的牛實在比真的牛群首領還要被賞,它們敢於獨自行動,所以它的獨立性是無疑的了。而且群的首領並沒有獅子的危險,因其左右及後面,都有隨從的牛給它守護;但那些單獨吃草的牛,群中多餘的有自恃力的動物,卻有一側與後面空虛,所以被獅子所食的便正是它們。我們若放眼一看這種情形,便可以斷定說,野獸常在群旁刪剪歧枝,使群隊成為一個極密集的團體,一團體中只有一個善被擁護的首領。所以牛群中獨立性的發育,都被野獸的影響所壓倒,在它自然的標准以下,這其實只要回過去一看那祖先數代未嘗遇到這種危險的牛群里,自恃性比較的更為發達,便很明顯了。

以上所說的牛類與野獸的關系,大約只須略加修正,便可以應用在野蠻民族與其鄰族的關繫上。我以為有幾處地方,實在十分相像。例如多數野蠻人如此不親善而且陰悶,似乎除了互相倚靠之外,更沒有別種合群的目的了。

我們若一考察與我所講的和牛類同地居住的土人,我們便知他們聚集為許多部落,總是互相爭戰°我們見各部落中,極小的部落不多,極大的也不多,這便因為過大或過小的部落都不安定。一個極小的部落,必容易被強鄰所滅亡,殺卻,或被驅使為奴隸。一個極大的部落則因運用不靈而破裂,因為依了物之本性,他必是中央集權不穩固,或缺少食物,或兩者都有。所以野蠻民族不能不分散生活,因為一方里的地面只能供給少數的獵者,或牧人的生活;在別一方面,酋長若不時時與他的部下相接觸,統治必不能久,但他的部屬散布的地面既然廣大,要時時相接觸便在地理上有所不能了。所以自然選擇的律,不得不懲罰那些野蠻民族,那其中產生有自恃性的個體太多

了,致使一個大小適中的部族,失了盲目的結群性。他卻又懲罰那無用的民族,他們不能產生這樣的人與其餘的人數比例相宜,足以維持並不過大的部落的存在:,我們不可因此設想,以為結群性在一切野蠻生活中,都是一樣的重要;但據我所見,從考查我們先祖的部族爭戰的習性的證據,我以為這可以應用在我們歐羅巴族的遠祖,正與現今可以應用在非洲大部分的黑色民族上,絲毫無二的。

在人類的部落與國家中的元首有一種異常的權力,較之動物群中的首領所有的力尤為強大。在一群獸類中.遇有一獸被首領所憎嫌,為首領的獸便攻擊它,於是兩相爭鬧,余獸只作旁觀罷了。但若在人類,遇有一人為元首所惡,則他不但被首領所攻擊,而且還被那一班他的執行官吏以極大的壓力。這反叛的人便須抵擋一群訓練的群力;有偵探立刻能報知他的舉動,有地方官能差遣一小隊的兵卒,將他牽來審問;早經造好了牢獄可以監禁他,文官揮了法律的權沒收他一切的所有,執法官吏預備拷打或殺戮他。人民所受的這種暴力,無論在粗暴的野蠻民族的酋長之下,或在半開化的東方國的專制政治之下,或在現在的雖然較為修飾而仍舊嚴苛的政府之下,在芟除人族中獨立性的發展上,必定有一種很可怕的影響。試想奧地利,那波爾,以至於拿破崙第三治下的法國。一八七零年間,據報章所載(十月十七日的《日日新聞》),依在條壘黎宮(Tuileries)尋出的記載上說,從一八五一年十二月二日起,法國有二萬六千六百四十二人,因政治犯罪被捕,其中一萬四千一百一十八人已受徒刑流刑或禁在監獄中。

我在《遺傳的天才》(Hereditary Genins)中已曾說起,近代宗教迫害在民族的自然的性格上有很大的影響,這里可以不必多說了;但現在要講從有史時期起以至今日,接續的毀滅人類里有自恃性的,因此也就是高貴的民族的許多確實的勢力,在這張表上,也不可不將所說的宗教一面的力加進裡面去。

我以為從這等長久接續的情況之下發展起來的這種盲目性,已經滲入了我們的種族裡面,足為我們享受自由的障礙,這些自由在近代文明組織里,本來是我們可以得到的。一個真有智慧的國民,當由一種比從單純的結群本能而來的更為強固的力所結合。凡一國民不必是一群奴隸的亂眾,因為恐慌而互相揪着,大多數缺乏自恃力,只求別人的引導;他應由許多有強大的自恃力的人所合成,因了無數的關系而互相聯結,成為一個強的緊張的而有彈力的團體。

在個人各有判斷力的國民中,其團體的動作性,應當有一種恆久性質。這是同一民族裡的大多數的各人的主宰性的表現,自然當能一致。國民性之所以輕躁者,原因在於人群中的多數人都沒有獨立的判斷,只是跟着別人,忽此忽彼,一任有勢力的新

聞記者,雄辯家以及感情家等暫時得到指揮他們的機會的人們的驅使。

我們現在的自然的性質,使我們不能達到各人都能清醒的自己判斷的理想的標准,所以我們國人,不論在道德以及知識方面,只有奴隸性在一切革新的政策計劃上.是一件公認的事實了。

這種污染,本起源於我們種族的原始的野蠻狀態,其後又受後代的影響,留傳至今,必須先行除去,我們的後代才能站起,得到知識社會里的自由會員的地位:我又加說一句,現代的最適於自恃的本性的窠,只有在由移民建立而且維持的聯邦中才能尋到。

服從自有其傳奇的一方面,在奴隸獻身的去報答主人最微的心願與最小的快慰,在忠順臣民的報答其君主;但這種獻身的行為,不能視為合理的自己犧牲,這不過是對於人所應負的義務——各人應該善用他的判斷,各應依了自己以為最好的而行的義務——的棄絕罷了。信託權威是兒童與弱女子以及病人衰弱者的一種特質,但在昌盛而果決的社會里正在五十上下的中年的人民中間,是不適宜的了。生在自由的國土的人,覺得父權統治的空氣非常壓迫。在各人都有公共負責的觀念,並且知道一切的成功都憑着自己正確的判斷與努力的時候,充實而誠實的政治的與個人的生活自然實現。但在專制之下,這種生活固不可得,卻有兩種東西作為替代,便是等候主人指揮的懶惰的依賴性,與那敗壞道德的信念,以為得個人的進益的最好的方法是由於請求與恩惠,

這一篇原名《牲畜與人的結群性》,在一八七二年發表,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一八六三年《人類才能與其發達的研究》(Inquiries into Human Facultp and Us development)出版,收在裡面,改題今名;現在據《各人的叢書》中一九一一年再版本譯出O

戈爾登(Francis Galkm)是善種學的創始者,關於他的學說,我曾做過一篇文章,發表在今年的《東方雜志》上,現在也不再說了。

一九二一年八月三十一日記

病中的詩

周作人

自從三月中肋膜炎復發,進了病院之後,連看書寫字都被禁止,變成了純粹的病人,除卻生病以外,一件事都不能做了。但是傍晚發熱以及早晨清醒的時候,常有種種思想來到腦里,有的頃刻消滅,有的暫時存留;偶值兄弟走來看我,便將記得的幾篇托他筆錄下來,作一個記念,這結果便是我的病中的詩。或者有人想,躺在病室里,隔開世事,做詩消遣,似乎很是風雅的事。其實是不然的。因為我這些思想的活動,大概在發熱苦痛中居多,並非從愉快里得來的。待到病苦退去的時候,這種東西也自然要漸漸減少的罷。

一■九二一年四月十七日

原詩計六首,現在又添上了首尾的兩首,一總八篇。第八首本為日本的雜志《生長的星之群》而作;武者小路君替他們所辦的這雜志來要材料,我譯了幾首詩,又新作了這一首寄去。現在譯出,便附在這後面。

九月五日再記

-夢想者的悲哀

讀Bebel的《婦人論》而作

「我的夢太多了J

外面敲門的聲音,

恰將我從夢中叫醒了。

你這冷酷的聲音,

叫我去黑夜裡遊行麼?

啊,曙光在哪裡呢?

我的力真太小了,

我怕要在黑夜裡發了狂呢!

穿入室內的寒風,

不要吹動我的火罷。

燈火吹熄了,

心裡的微焰卻終於不滅,——

只怕在風中發火,

要將我的心燒盡了。

啊,我心裡的微焰,

我怎能長保你的安靜呢?

一九二一年三月二日

二過去的生命

這過去的我的三個月的生命,哪裡去了?

沒有了,永遠的走過去了.

我親自聽見他沉沉的,緩緩的,一步一步的,

在我床頭走過去了。

我坐起來,拿了一支筆,在紙上亂點,

想將他按在紙上,留下一些痕跡,——

但是一行也不能寫,

一行也不能寫。

我仍是睡在床上,

親自聽他沉沉的,緩緩的,一步一步的在我床頭走過去了。

四月四日在病院中

三中國人的悲哀

中國人的悲哀呵,

我說的是做中國人的悲哀呵。

也不是因為外國人欺侮了我;

也不是因為本國人迫壓了我;

他並不指着姓名要打我,

也並不喊着姓名來罵我。

他只是向我對面走來,

嘴裡哼着什麼曲調,一直過去了。

我睡在家裡的時候,

他又在牆外的他的院子里,放起雙響的爆竹來了。

四歧路

荒野上許多足跡,

指示着前人走過的道。

有向東的,有向西的,

也有一直向南去的;

這許多道路究竟到一同的去處麼?

我的性靈使我相信是這樣的。

而我不能決定向哪一條路去,

只是睜了眼望着,站在歧路的中間。

我愛耶穌,

但我也愛摩西。

耶穌說:「有人打你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摩西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吾師乎,吾師乎!

你們的言語怎樣的確實呵!

我如果有力量,我必然跟耶穌背十字架去了。

我如果有較小的力量,我也跟摩西做土師去了。

但是,懦弱的人,

你能做什麼事呢?

四月六日作

四月十六日

五蒼蠅

我們說愛,

愛一切眾生;

但是我——卻覺得不能全愛。

我能愛狼和大蛇,

能愛在林野背景里的豬。

我不能愛那蒼蠅。

我憎惡它們,我詛咒它們。

大小一切的蒼蠅們,

美與生命的破壞者,

中國人的好朋友的蒼蠅們呵!

我詛咒你的全滅,

用了人力以外的

最黑最黑的魔術的力。

四月十八日

六小孩

一個小孩在我的窗外跑過,我也望不見他的頭頂

他的腳步聲雖然響,

但於我還很寂靜

東邊一株大樹上住着許多烏鴉,又有許多看不見的麻雀,它們每天成群的叫,

彷彿是朝陽中的一部音樂。

我在這些時候,

心裡便安靜了,

反覺得以前的憎惡,都是我的罪過了。

四月二十日

七小孩

(一)

我看見小孩,

每引起我的貪欲.

想要做富翁了。

我看見小孩,

又每引起我的瞋恚,

令我嚮往種種主義的人了。

我看見小孩,

又每引起我的悲哀,

灑了我多少心裡的眼淚:呵,你們可愛的不幸者,不能得到應得的幸福的小人們!我感謝種種主義的人的好意,但我也同時體會得富翁的哀愁的心了。

(二)

荊棘叢里有許多小花,長着憔悴嫩黃的葉片,將它移在盆里端去培植呢?拿鋤頭來掘去荊棘呢?

呵,呵.

倘使我有花盆呵!倘使我有鋤頭呵!

五月四日

八對於小孩的祈禱

小孩呵,小孩呵,我對你們祈禱了。

你們是我的贖罪者

請你們贖我的罪,

和我所未能贖的先人的罪,

用了你們的笑,

你們的歡喜與幸福,

能夠成了真正的「人」的榮譽。

你們的前面有美的花園,

平安的往那邊去罷,

從我的頭上跳過了,

而且替我贖了那個罪,-我不能走到那邊,

並且連那微影也容易望不見了的罪。

八月二十八日在西山

山居雜詩

周作人

一叢繁茂的藤蘿,

綠沉沉地壓在彎曲的老樹的枯株上,又伸出兩三枝粗藤.

大蛇一般的纏到柏樹上去;在古老深碧的細碎的柏葉中間,長出許多新綠的大葉來了

六株盆栽的石榴,

圍繞着一大缸的玉簪花,開着許多火焰似的花朵澆花的和尚被捉去了,花還是火焰似的開着。

我不認識核桃,

錯看它作梅子,

賣汽水的少年.

又說它是白果■

白果也罷,梅子也罷,

每天早晨走去看它,

見它一天一天的肥大起來,

總是一樣的喜悅。

一九二一年八月十日在北京西山

不知什麼形色的小蟲,

在槐樹枝上吱吱的叫着「

聽了這迫切尖細的蟲聲,

引起我一種彷彿枯焦氣味的感覺。

我雖然懂得它歌里的意思,

但我知道它正唱着迫切的戀之歌,

這卻也便是它的迫切的死之歌了。

六月十七日晚

一片槐樹的碧綠的葉,

現出一切的世界的神秘;

空中飛過的一個白翅膀的百蛉子,

又牽動了我的驚異。

我彷彿會悟了這神秘的奧義.

卻又實在未曾了知。

但我已經很是滿足,

因為我得見了這個神秘了

六月二十一日

後窗上糊了綠的冷布,

在窗口放着兩盆紫花的松葉菊;

窗外來了一個大的黃蜂,

嗡嗡地飛鳴了好久,

卻又惘然的去了。

啊,我真做了怎樣殘酷的事呵!

六月二十二日

「蒼蠅紙」上吱吱的聲響

是振羽的機械的發音麼?

是訴苦的恐怖的叫聲麼?

「蟲呵,蟲呵!難道你叫着,業便會盡了麼?」①

我還不如將你兩個翅子都粘上了罷。

六月二十五日在西山

①這是日本古代失名的一句詩.

海青赫佛(Hyacinth Halvey)

愛爾蘭葛雷古夫人著沈雁冰譯

布景哥龍小鎮的郵政局的門外。丹蘭夫人立在郵政局的門首。奎爾克君坐在自己店裡的椅子上。這個屠家和郵政局對門。店內肉鉤子上懸死羊一口,鳥籠內有一隻畫眉。法特嘴裡吹玩口琴。(聽得有火車汽笛叫的聲音。)

人物海青•赫佛

健姆司•奎爾克一個屠戶。

法特•佛蘭爾一個司送電報的小孩子。

加滕隊長

丹蘭夫人哥龍郵局的辦事人。

陸亥思小姐牧師家的女管家。

丹奎爾克君,這是四點鍾的車子到了。

奎四點鍾車到了麼,丹蘭夫人,我起身來還不久呢?做工大半做在夜裡的,使人睏倦。在鄉下跑跑,看好幾只羊,攏總掙得幾個先令。承辦營里的交易,好叫我煩心呀。

丹可不是麼。我呢,真覺得清早下來發郵包累極了。在半黑的光線下揀信件,好不容易,我時常沒有工夫看看發信的是什麼人——明信片也沒工夫看。

奎新聞碰在手裡沒工夫瞧,是怪可憐見的。如果外邊的事情你不曉得,還有誰會曉得呢?媽的,是不是你曾說起那個新任的副衛生稽查長今天要到這里來麼?

丹他是今天來,光景就是這一趟車來的。今天早上有一張明信片寄給加滕隊長的,也曾講起他,

奎他們說他是卡羅的一個小夥子。

丹不錯,他是海青赫佛族的一個。哦,如果他們說他的話都是確實的,或有四分之一是確實的,那他這一來真是本鎮的光榮了。

奎是這樣的呀?

丹名譽證明書呀,他有的是幾十。都是寄給格雷更聖父的。寄來寄去都是掛號的。我告訴你,那些證書足有三鎊重,你相信麼?

奎這里頭一定是非同小可的東西。

丹他做到現在這個位置毫不足奇。有那許多的人為他出信介紹,他的品格一定是極高的了。

奎有這樣的高品格可真是了不得。

丹法特,你若掙到那樣的品格,日子正長着呢,真的我是這麼想。

法如果我有那樣的品格麼,我不是在此地當個送信童子了。我是要住在拿曼旅館里,趕車子了。

奎那兒是牧師的管家太太來了。

丹正是她,在她後面不多幾步就是隊長了口

(陸亥思小姐上)

丹陸亥思小姐,晚安「神父的貴體今天怎樣,他的咳嗽可曾輕些麼?

陸簡直沒有輕呢,丹蘭夫人呀。他這病是黏着了。他晚上氣喘得很。他最缺乏的是喉音。

丹我聽了正替他擔憂。他應該自己好好保重。

陸說說是容易的,你看今夜裡的會他要到呢不到?(隊長上)我是來替神父拿那一份《自由人》報的,丹蘭夫人。

丹報早已在這里了。我正偷空瞧一瞧可有什麼新聞呢。隊長,晚安!

加(遞過一方紙板)我帶了這個通告來,丹蘭夫人,通告今夜在市政廳里開會。你把它好好兒掛在這窗上。我希望,你今夜也到會罷。

丹我來的,而且歡迎。我打算替你張羅,隊長。

加你呢,奎爾克君。

奎我到,自然。我忘記這會是講些什麼事了。

加農務部為要促進農民的道德發展,所以派一個演講員巡行演說。(念通告)「今夜在哥龍市政廳開宣講會,並演照幻燈影片——」幻燈影片可是沒有的了;我得的報告,說那些影片兒在第一次路上就統統打碎了,鐵路公司誤為是雞蛋。宣講的題目是「品格的修養」。

丹很好,真的。我曉得有一個女郎失去她的品格,在一口聖井內洗足,當時那口井就干到沒有一滴水。

加會場布置統統歸我一個人,副牧師是出門的了。他曉得我於這一類的事很內行。但是幻燈影片的丟失很叫人為難。那些事,不給大家見過一次,光景大家不會相

信的。從前我見過他們所謂的Tableux——那是有架子的畫片,你們知道的罷一那是在唐局倫地方——

丹陸亥思小姐說神父格雷更來幫你的忙。

加我允受他的幫助了。我每逢到一個問題是關於公眾福利的,我不拘泥。今夜不論紅的綠的一例看承。我自己和車站站長在一邊,你們的鄉區牧師也在坐。

陸如果神父聽我的話,他今夜還是不出來罷。他不宜到會場演說,正和那個(指奎爾克店內所掛的那一隻死羊)羊一樣。

加我願擔責任。他簡直不用說什麼話,除非或者要吩咐大眾靜些。倒是那些影片的遺失叫我大大為難——又沒有時候找代替的東西。下一班車,宣講員要到了。

陸丹蘭夫人,從那面街上走來的是誰?

丹我相信來的就是新任的副衛生檢查長。陸亥思小姐,我可曾對你說過,他得的名譽證書有多重麼?

陸自然,我聽得副牧師念着給神父聽。他一定是個品行異常好的人。

丹可不是,我剛才正對自己說呢,他一定是個極純潔的青年。

(海青赫佛上。他夾有一個小袋和一個大的棕色紙包。見眾人立定,很羞澀地點了點頭。)

海諸位晚安。我是受命到郵政局——

加你莫不是海青赫佛麼?我接到縣官的信里說起你。

海我聽說他有信來的。這是我母親尋着一個和縣官有交情的朋友轉請縣官出信的。

加他很稱揚你。

海真的,他很見愛,實則我和他不曾見過面但是,真的,我的鄰人都很有友誼。無論什麼事,誰能做到可以幫助我的,他們就做。

丹我說你手裡的紙包一定就是那些證書,是不是?我認得這包在外面的紙張,不過比我經手時越發大了些。

海可不是,我陸續收到,直到最後的一張。沒有一個人拒絕我不出證。這正合了我母親說的一句話,好品行不是累人的。

法我信這句話,真的。

加讓我們看看那些證書。(海青赫佛打開紙包,便有一大批信封紛紛落在地上。)

加(拾取來,一封一封看去)「他有蓋爾(蘇格蘭高原人)的火性,腦門人的勇,丹麥人的活潑,撒爾遜人的魯鈍」——

海這是貧民律保護會的主席寫的。

加「老年人和青年人的一個漂亮的榜樣」——

海這是De Wet Hurling俱樂部的書記--

加「出眾謹慎的高等階級教育價值之光輝的榜樣」——

海那是國民學校校長的。

加「盡力於他祖鄉的高尚理想到如此之地步,在前此的非議會的辦事人中,沒有一個趕得上他」——

海那是卡羅的議員.

加「民族結晶的光輝的代表」——

海Carrow Champion報的主筆。

加「因有效的辭去一切可能的職務,那是將來或許加在他身上的,受人稱賞」——

海新到的站長。

加「凡可以從法律上造福於同人類的一切事,他是挑戰沖鋒的人」——喂,來呀,我的人兒,你正是今夜幫助我們的人。

海我歡喜可以幫助你們。我如何幫助呢?

加你是一個新客——你的榜樣動人注意——你一定要立着做個活證明,證明高行,道德虔誠以及制欲的好結果——我確實記得這里有幾句講到制欲的話——(看證書)我敢斷言,我見過「無比的制欲」這五個字在某張紙上。

海那是我母親的堂兄弟寫的——我不是喝酒的人,但是我還沒有立誓戒酒——

加你也許就要特地立誓。

奎(誠誠懇懇的)這里是一個不赴酒宴的小鈕章。是我的一個主顧送給我的,——我願送給你(替海綴在襟頭)而且歡迎口

加得了。你可以帶了這鈕章上演說台——或是一條青色絲帶——就有上百的人學你的樣——我知道貧民工院里出來的小孩子們就要——

海我不大喜歡做榜樣——

加我還要摘取證書上的話讀給大家聽。「那邊就是他」,我這樣說「一個榜樣,他早年用他自己的不需人助的努力和他的高尚品格得到一個有利的位置J——(撫摩)我知道怎樣辦了。我要到拿蘭酒店內去雇幾個小廝來,就隨他們那樣的油活齷齪,立做一排——那就和台上成個對照了——這個景象很可喚醒同等命運的別人——這便是一個代替Tableux的法子——我知道我能夠弄得成功了。

海我不很喜歡做一個對照——

加(把證書都放在衣袋裡)我現在就要去雇定這一班小廝了——每人六個辨士,很值得——做給鄉民看的榜樣,只好是這樣,最配的了。(走出去了,海青赫佛羞怯怯的試想止住他。)

丹一個很湊趣的人,真的。略為有些眼高,也許是有的。我不是說警察們壞話的人。他們自然也是自食其力.和別人一樣的。而且他們時常不來多事

奎(有不喜的面色)有時他們原是如此,不過不加此的時候更多。

陸那麼你打算寄宿在哪裡呢,赫佛君?

海姑媽,我正自問自咧。我不熟悉這鎮里的情形。

陸我知道有一處好宿頭,不過只有極好的人方才配進去呢,,

丹不用說的,赫佛君去不會遭抗議。他的舉動態度都是一個「好」字,而且隊長也已經很照顧他了。

陸我說的寄宿地方便是使你和隊長住得相近的這間屋子到兵營極便

海(疑惑)到兵營麼?

陸就在兵營旁邊而且屋後便是操場。不但如此。這間屋子的對面就是牧師的房子。

海對面,是麼?

陸真的,一個極可貴的地段,而且房間又極干凈。我很熟悉這屋子的內容。副牧師的窗口,可以望見這間房。

海望得見麼?

法我想來,曾有許多人進那裡寄宿,後來又離開了。

陸(高聲)法特,這間旅舍你一定永不曾被放進去過,或是讓你立停一會兒的。如果真有許多人進去過,那他們是僥幸。

法約翰哈脫這個鉛管工人從那裡出來——

陸如果這話是真的,那是因為他手裡藏着一個免子不敢在警察面前走過的緣故。

法我又見學校里的校長從這里出來。

陸他倘若不是為了好鬥紙牌,正也不須走呢。你這樣的捕風捉影在生人前亂說,你念的禱告做什麼用呀?

海我想最好還是我先到各處去走走,然後再定寄宿的地方——

陸不必不必。你是不會聽他的瞎說的。

丹你這樣的人不是像要偷藏免子的。

陸也不是像健姆司克萊那樣要帶進酒瓶去,拿了小玻璃片出來。

丹也不是寫敲詐條子而被警察在後見了的人:

陸也不是欲在路旁跳舞的,或是跟着毫不足取的年青女人「盯梢」的——

海我有一句話關照你們,我並不能像你們所想的那樣無壞處。

丹赫佛君,你莫不是欲冤枉這些(以手拍拍那些證書)東西說謊麼?我知道你消磨夜裡時光的法子,寫信給你的親戚們——

陸學習O'Growney的練習問題。-

丹粘郵政明信片在空白簿子上。

陸讀,,Catholic young man」-

丹按小風琴——

陸看「Lives of the Sainis」上的畫片兒。我趕快去替你預定房間罷。

海等一下。等一分鍾——

陸你不必忙。我對你說過,正和教堂對門的便是。(去了)

奎我猜來是我上樓預備赴會的時候了。如果不是為了有對照,有兵營和隊長的好話,我是不會走近那邊的。(進店內去了)

丹我也應該自己預備起來了。赫佛君,我一定在剛好的時候來看你做出一個榜樣來。這話還是我第一個說起的,你這一來是本鎮的光榮。(也去了)

海(很厭煩的口氣)我情願永不到哥龍來。

法你什麼事不高興?

海我情願永不曾離開卡羅。我情願我在第一次起這念頭的一天便就淹在水裡死了,那麼我倒安靜些a

法什麼事情犯着你了?

海我願永遠不再受這等最好的名譽,像今天在此地所受的。

法我不懂你說些什麼話。

海我顛倒離開卡羅不住,就算卡羅是苦地方,那邊我有我的遊伴,可以小吃小飯,有紙牌兒玩玩——還有賽馬打獵的日子也已近了,我還從考克城新訂買得一頭獵狗。照我在這里的樣子,我真要死。我被他們拘束得太厲害了。

法自然不會像你所想的那樣不好。

海我請教你,你有什麼法子使我解除那個麼?

法你要解除的是什麼呢?

海你能告訴我用什麼法子方可以丟開我的品格麼?

法丟開品格麼?

海我正是如此說。你不聽得他們把一個大大的品格加在我身上麼?

法有這個是好處呢。

海不是。這是世界上最壞的東西。如果我沒有這東西,我就不至於像一棵貴重的蔓古兒(按:是一種甜蘿卜類可飼牲畜)一般,攤着盡人人稱贊。

法如果我有了,我就不至於像筒里的一頭牲口一般,人人都能踢我一腳。

海如果我沒有的話,我就不至於被拘在一間房裡.用全班的教士看守我,背後又立

着警察。

法如果給我有了,我就不至於現在只做個送信童子,到夏天做驚弓之鳥了。

海如果我沒有的話,我就可不帶這鈕章,開會時也可不被他們拿來做榜樣。

法(吹口叫)那麼,也許你不是品行十全的人,不過這些證書上為什麼又那樣說呢?

海我如何就是證書上的我呢?自從世界成世界以來,兒曾有過這等樣的人,除非是那個立在教堂牆頭的聖恩托南?如果我真是那樣的人,我豈不是應該在梅蘭巒呢,豈不是應該和「法來」(羅馬教僧之號)輩住在伊克斯呢?我為什麼還住在這個世界,做這世界的事?

法(拍拍那一包證書)誰曾想到卡羅那一點點小地方倒有這麼許多謊呢?

海那都是我母親的堂兄弟做的事。他說我的出身是不配做勞工的——他給了我一套新衣裳,吩咐我永不要回去。我不敢回去見他的面——鄰舍們本來曉得我母親有很長的家族一他們把這些紙片兒給我,倒他們的楣。(把信都扯破,紛紛落在地上。)我用不到這些證書了。他們不在這里,奈何我不得呢

法那隊長很看重那些證書呢。不是他的袋裡還有一份麼。不到明天天明,這鎮上的人個個知道你是非常好的人,和地上的聖人相差只得一肩呢,

海(跺腳)我要去止住他們的嘴。我要做給他們看,我能做可怕的壞事。我要做害人的事。我要故犯一點刑事罪。第一樁事我要做的,就是去吃酒。那怕我從來不曾做過的,現在我可要做了。我要去喝酒——喝過酒就要尋人打架——我對你說,我看得要人一條命和吹熄一支蠟獨一般不上眼「

法如果你先喝酒,這就糟了。那是一定的,你破壞法律的行為反因為喝酒得他們原諒了。

海我要破壞法律。不論醉着,我要破壞法律。我要做一些不得人家原諒的事。你看來什麼罪是最壞的罪呢?

法我不知道。有一回,我聽得隊長說,妨礙警察行使職務便是——

海那個不行。那個,他們耍當我是個愛國的志士,把我的照片印在報上了,那是更不成。我要做的,是刑事罪,使得一切自好的人都遠避我。我怎樣做呢?你用心去想想呀。

法我常聽得老年人說,沒有更惡的罪像偷一隻羊——

海我就去偷羊——或是一頭牛——或是一匹馬——只要能夠使我回到本來的我。

法那個也許要使你到監獄里去。

海我不管——我那時可以悔罪——我可以對他們說,為什麼我偷東西——我對你說,我寧願揀麻根兒敲碎石子,不願立在太陽光的下像鳥兒一般,聽全鎮的人對我啾

啾的叫,或是吩咐我啾啾的叫——

法好了,我想到一個計了。

海你肯幫我了?

法是的,如果你要偷的是一隻羊,你眼前就是。

法(四顧)哪裡?我不見羊呀。

法你朝四面看呀。

海我不見一件活物,只有那個畫眉——

法難道我說的是活的麼?掛在奎爾克店內的鉤子上的是什麼呀?

海這是(手指着)一隻羊,一定的——

法哦,為什麼你不能帶它走呀?

海這是死羊——

法就是死的有什麼不同麼?

海如果是只活羊,我可以趕着一同走——

法不差。你可是要趕着到你的寓所麼?他們一定又要當做是你的放生羊,特地從卡羅帶來的。

海我猜來他們也許會如此想

法那麼,羊還在你床邊峰嘩的叫,陸亥思小姐早已把這新聞傳遍了。

海(心神不屬的樣子)住嘴!住嘴!

丹(聲出自樓上的窗口)法特!你在下面麼,法特?

法我在,姑媽呀。

丹你瞧瞧,我聽得「的答的答」的聲音是不是電報機的聲音?

法(到門口向內一望)是的,姑媽呀。

丹真討厭,我沒有穿好衣服,光着身子呢。你看是不是,又來打擾我,叫我下來了。我就來!我就來!

法快些動手!快些!伊就要下來了。如果你要做,就做,如果不啊,就此作罷。

海我就做!我就做!

法(托着手的背)我來幫你一手。

海(上前一步或二步,又回顧)你沒有告訴我把它藏在哪裡呢。

法你不必多走路十字街的那邊就是教堂。走過教堂後牆就是溝——那裡,薴麻長得很密的。

海那就得了。

法伊下來了--快跑!快跑!

海(跑了一步或兩步)滑下來了!

法扛上肩罷!我幫你扛上去!(赫佛跑下)

丹(喚的聲音從內出來。)法特,你現在幹些什麼,你是閑着麼?

法姑媽呀,我等着信包——

丹且慢講什麼信包。誰說信包預備好了?(走到門首)去問人借些——不,問問新聞——哦,得了,你將赫佛君的布袋送到陸亥思小姐所說的那個寓里——

法我就去,姑媽呀。(取袋出去)

丹(手持着電報走到門外)奎爾克君——奎爾克君,健姆司奎爾克!

奎(探身出樓上的窗口,嘴唇上滿抹着肥皂沫)什麼事,丹蘭夫人?

丹(招手)下來,等我告訴你。

奎我不能下來。我修臉沒有修完。

丹如果你曉得我有的是什麼新聞,你就要來啦。

硅此刻就告訴了我罷。我現在不能就下來。

丹那麼輕輕兒說給你聽罷,你有什麼冤家沒有?

奎冤家,我或許是有的。一個做生意人--

丹我想來你有一個冤家口

奎你為什麼不在別的時候想起我的冤家有沒有,卻在此刻想到呢?

丹如果你能夠曉得這個信封里有的是你麼,你也就會明白為什麼我要在此刻問你冤家有沒有。健姆司奎爾克。

奎原來如此麼?那麼,這里頭有的是什麼呢?

丹你現在猜這信是從哪裡來的?

奎我還沒有看見,如何便能知道呢?

丹那也不錯。哦,這是都柏林堡來的電報,給警察隊長的!

奎是給加滕隊長麼?

丹正是。而且牽連着你。

奎我,真的麼?他們告我什麼罪?我是守本分的人。

丹等着,聽我對你說呀。

奎或者他們以為我和那件月夜的案子有關——

丹不是那件——

奎我自是沒有關系的——那時我不過立在左近看着——我決不會過問殺賣死牛的事——

丹那個本是和你無關——

奎他們都塗黑了自己的臉。沒有一個人可說我認得他們。

丹信里的事不是那件事——

奎我願發個誓,我沒有聽得他們的口音,就算聽得了,我也辨不出是誰。

丹我告訴你,並不為了這件事。如果是這件事,你倒好了。

奎原來如此麼?

丹這個電報是令隊長立刻到你店裡搜查來路不明的肉。隨後還有差官到來呢。是香蘢區兵營告的狀子。

奎我料來是那個小豬的事發了。

丹他們怎麼會看出毛病來呢?

奎如今的人,真很難侍候,我又多嘴,勸他們腌腌吃。

丹你這句話可就給他們拿去做把柄了。

奎其實這口豬是好好的,不過在葛萊特家的時候得了些瘋癲病罷了。

丹我也聽得人如此說,而且不等它死就殺的。

奎自然,瘋癲病只可留在腦子里。我聽得那醫生是這樣說的。

丹他的話總該是不錯。

奎我實對你說,我還割下豬頭白白丟了呢。我吃了些虧,白丟在河裡了。如果他們聽我的勸告,把肉腌了再吃,有什麼害處?

丹我希望奎爾克嫂子和孩子們不曾受毒。

奎也許不曾,但那是另----

丹法特來了。我一定得把這封電報送給隊長了。喂喂,奎爾克君,我有機會給你一個警告,真快活。

奎真的,我很感激你。你是常常顧全我的,丹蘭夫人呀。你不要很快的送去。乘隊長沒有來,我還欲藏過一件東西呢。

(法特上)

丹你來了,法特——你這個樣子不是配到兵營送信去的。人家一定當你捉鳥回來呢。穿上你的制服去。(法特進郵局)你把這封電報送給警察隊長。戴了帽子去,帽子是在櫃里。

(法特穿戴好了出來,伊給他電報)

法我把這信送到車站罷。剛才隊長是向車站去。

丹不能。你只送到兵營去就得了。營里自會收着等他自己來親自看。

(法特出。奎爾克已到門首)

奎你真有鄰舍的情誼,丹蘭夫人啊,我受你的恩惠不淺。現在只有一件東西,我要

預先藏過。隊長若看見了這件東西,他一定高興得很。我幸而昨天早把那批貨賣個干凈。我是賣給伯明翰的批發人的。英格蘭人的消耗量是很可觀的,是不是麼?(按伯明翰是屬於英格蘭的一個城)

丹真的,你一向待鄰舍們也都客氣,奎爾克君啊,你不叫鄰舍們購買這一批貨。

奎現在我只要藏過一件東西便得了。(轉身看肉鉤子)那是我昨夜買進的一腔羊。我實是起了一點慈悲心,這才和凱爾太倫鄉的寡婦買了過來。沒有我,他們這班可憐蟲那能在死羊身上撈回幾個錢呢?什麼,不見了麼?咦!哦!我明明記得,我上樓的時候這只羊還是掛在這個肉鉤上的——

丹想必是你放在別處去了。

奎(進內尋覓,旋又出來)我不曾移動過,而且也沒有別處可放。還是我的眼昏了呢,還是鉤子上真個沒有肉呢?

丹自然是鉤子上沒有肉。

奎你見過這月羊肉掛在鉤子1:麼,今天早晨?

丹我記得是見過的;但是現在沒有了。

奎沒有人能在此地偷這塊肉罷?

丹你疑心是我偷麼,是不是你疑心,健姆司奎爾克?

奎到底哪裡去了呢?那是一定的,羊肉不生腳,自己總不會走的。羊是已死的,而且很死,我買來的時候已是很死的了

丹真的,我有一個好鄰舍,冤我偷了他的羊。詫異極了,真的,這等話你會說得出!我來偷你的羊.你的肉鉤,你生意上的東西麼!謝謝你,健姆司奎爾克。我真是受你的賜不淺咧!

奎呵,靜些,婆子!靜些——

丹聽我對你說,健姆司奎爾克,我寧可餓死,寧可眼看着我的人都餓死,決不要吃你肉鉤子上的一片東西,吃你巴結營里人的東西,或是你賣給不分好歹的英格蘭人的東西,或是你賣給住在海那邊的貪嘴的可憐人的東西!(伊轉身欲進店去了)

奎(攔住丹)不要說那些呆話,婆子。誰說是你偷了我的肉啊?現在我托你代留意。我看是一定另有信息來。一定另有一個信息給隊長呢。

丹(尚含着怒意)另有信息麼,那一定比電報更快的了,請教你這是用什麼法子傳遞的,倒要請你告訴我,我一定很領你的情。

奎剛才隊長來這里張掛什麼通告,一定是托詞。我問你,他剛才在這里還做了什麼?丹我如何能知道他為什麼事情來的?

奎我看來,他剛才假裝走開——見我上樓剃面,他又走回來——就把那隻羊拿了去

—他拿去是當作證據了——

丹(聽得很有味的樣子)也許是這麼一回事。

奎其實我立刻就要把這月羊肉換下,另掛一個好的了。

丹原來是這樣的麼?

奎兩禮拜前我已經吩咐那個寡婦藕菜快把它殺了——但是她不殺,她這貪得無厭的財迷精!

丹這羊犯了什麼病?

奎我如何能知道犯了什麼?犯了什麼,這是天意罷了——這東西是犯着瘦病,渾身抖顫,不要吃草。

丹可憐的東西。

奎瘦得沒有肉了——只剩得一堆羊毛。稱分量還不及兩個月大的一隻小羊呢。

丹光景檢查員是要把這月羊肉帶到都柏林罷?

奎這羊的肋骨上還留有醫生驗過准許發買的烙印痕——

丹不知你是帶到潘丹會審公堂去訊問呢,抑是帶到阿撒士思去?

奎我是不怕訊問,要直直落落說的。我有理由辯護自己。軍營里只肯出五便士一磅的肉價,那能希望有好肉吃?

丹光景他們不肯允你「交保釋放」罷?

奎他們想望我虧着血本請他們吃好肉麼?難道用我去獎勵他們和可憐的印度人非洲人打仗麼?我的虧累,應該是那個反對募兵會來補償的。

丹我所怕的,他們給你的不是補償,卻是五年的監禁呢。哦,我倒要預備着好好兒照顧可憐的奎爾克夫人哩。(奎爾克聽了這話,跳了一跳,旋又坐下,流着眼淚。赫佛上場,立在一旁看。)

奎我很據拮的撫養大那五個羸弱的孩子,可憐我賠的辛苦真不少,他們怎樣得了?

丹我猜起來他們會把你的五個孩子送進貧民學藝學校罷?

奎我的苦老婆如何得了——

丹恐怕貧民工廠便是她的——

奎她從驢車里出來後便幫我做生意。

丹我盼望他們不捉她去。

奎我拼着自己一條命便了。我招認犯罪罷!我哀求他們放情罷!

丹你還是這樣辦的好。

奎誰又想到這樣大的災禍竟只為拿去了一隻羊便落到一個人家上面呀!

海(向前)請你放心罷。

奎放心!你說說放心是容易的,

海我可以告訴你,這東西在何處

奎什麼東西?

海就是使你牽腸掛肚的那隻羊。

奎你曉得羊的下落麼?

海這件事的首尾我都明明白白。

奎我猜來也是隊長告訴你的罷?

海他不曾告訴我一個字。

奎我猜來是全鎮人大家都知道了,所以甚至你也曉得,是不是?

海還沒有給一個人曉得呢。

奎隊長也不曾看見麼?

海除卻我,沒有第二人看見過,或是手指碰着一下過。

奎到底你把這東西放在那裡了?

海放在教堂牆後的溝里了口在薴麻叢里,你看我的手被薴麻刺到這個樣子。(伸出手來)

奎放在溝里!這是本鎮最秘密的所在了。

海我決想不到要害你大受累的。我不告而取,你不能怨我不先告訴你。

奎取去這東西而藏好的人,便是你呀!我猜來,你來的時候,在車子里就已得着消息,知道打給警察局的電報了。

海你現在對於我這件事有什麼話說?

奎說啊!我說我現在樂得如登天堂一般了。

海你打算用怎樣的辦法對我?

奎怎樣辦法麼?(兩手握拳)只要是地上的事,無論哪一件,你要我辦我就去辦。

海我猜來,你是要去報告--

奎報告啊!我要等事件平下來,然後再報告呢。我打算替你傳揚名聲,讓全鎮人都曉得你!

海你的話我不很了解。

奎(擁抱海)你保全我一家性命的人!

海保全你?

奎救我出險啊!

海出險?

奎救我免得受惡名啊!

海(對丹蘭夫人)到底他說些什麼話?

奎救我脫離檢查員的手!

海他說的是什麼事?

奎救我脫離縣官的手!

海他是誤會了。

奎救我脫離阿撒士思監獄!

海他是發昏了麼?

奎五年的監禁!

海他的話不是奇怪麼?

奎免得做對照出醜!

海敢是我自己發昏了麼?

奎我怎樣報答你?

海(用力喊)我對你說,我拿了這羊——

奎是的,上帝保佑你!

海我偷拿這羊走了——

奎我們這些可憐人們替你祝福!

海我拿去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奎我的五個孩子替你祝福——

海我還是不說了罷——

丹奎爾克,你靜一下子罷。隊長來了,來搜店了。

(隊長上,奎爾克鬆手放開海青,海整帽拂衣)

隊該死,晦氣!

丹什麼事叫你老人家動氣?

隊我到車站去迎接宣講員,人沒有到,卻來了一個電報,說宣講員們在南方都留住了,因為審問一點小事情。

丹宣講員不能來,是不是?

隊一定的了。我說的除了他們,還有何事?宣講員已經對我失約了,叫我到哪裡去找人來代替他們的地位,開今晚的會?

丹只是如此這般的一件事麼?你除了這個電報,沒有接着第二個麼?

隊只不過如此這般一件事麼?我聽了你這話真詫異.丹蘭夫人。離開會時間只有三刻鍾,忽來了這種岔子,還不夠使人為難麼?我請問你,頃刻之間,叫我到哪裡去找個有十足教育、又有十足聰明和十足人品的人來立在演說台上演說呢?

奎(猛然跳起來)我能告訴你解決這問題。

隊你呀!

奎(拍着赫佛的肩背)你瞧呀,隊長。那些介紹證書上所說關於這位青年的話句句是確實。真話。舉世間所有的美譽稱他,他句句可以承當。

隊你這意思倒也不壞。

奎隊長,雖然那些證書已經極力贊揚他,我還能另舉出他的好處。我已經曉得一那是偶然的——他來此地尚不滿半天,卻已救了一•戶人家免得破家。

隊那是很要感他的恩的事——救濟鄉民是——

奎救了一戶人家,一戶人口很多的人家,大大小小,跟草地上草根一般多——他們都只靠着一個人過活,——而這個所靠的人,若非他來救濟,便欲墮入黑暗的危境了。你相信我的話罷,他是最靈敏的人,最有智慧的人,也是最慈善的人,而且是苦人們最好的救星,此地從不曾有過這樣的好人。丹蘭夫人,我這話對麼?

丹確是實在的話。他從哪裡得來他的聰明他的機敏和他的知識,我可不知道,除非是上天給他的罷。

隊好,丹蘭夫人,我想我們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赫佛君,你就做開會時的演說人罷。這些「演講稿提要」是演講員寄來的,——你可以敷衍成篇。你可以喚哥蘢的人都挺身出來,開始建立他們的人格我從前在唐局倫有一次見得一個宣講員這樣辦過。「你們上前到這里來,」他說,「放膽做個台尼爾」,他說——

海我不能——我不要——

隊(取出所謂提要的紙片來看了一看,納入海的掌中)你看了便知道是很客易的。我肯引你到講台上——這幾張提要紙和一杯清水——那就得了。(轉身欲走了)丹蘭夫人,不要遲到。記好,奎爾克,你允許到會的呢。

丹是呀,時候差不多,我應該預備一下就去了——真的,奎爾克君,你也應該動身了。

奎(摸着他的兩頰)我想來是時候了.現在我還是巴結他(指隊長)些為妙。(轉身)哦,好好,我今天真僥幸的很

(奎和丹都進屋內去了,此時法特上)

海(坐下)我真個不明白,這世界上的人,倒有一半是半痴半癲的!

法你還不曾被他們尋見麼?

海尋見,是麼?我不知你所謂尋見是什麼意思

法不是他不見了他的羊麼?

海他曉得羊是不見了,而且我也對他說過,羊是我拿去的,——就是什麼「做了好

事」這話,我可不明白——你看看這個東西?(遞提要紙與法看)

法紙兒!敢情又是證明書罷?

海比證書更壞的東西。(乾笑)你來不來看我,看我高立在講台——手裡拿了這些紙兒——演說——教訓人。(法特吹氣作聲)你勸我偷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先對我說個明白,此地鎮上待偷羊人的辦法是要叫他登台演說勸化人,牧師反坐在椅子上閑看的。

法上次我取了幾只從攤上跌在地下的蘋果,他們沒有叫我開會演說呢。他們打我好凶。

海(向四面一看)如果我看見有蘋果,我就拿蘋果罷。我寧願我未出卡羅境就折斷了頭頸,那我倒好了!我寧願那次誤觸陷阱的時候,多生六個月病——我寧願我曾搶劫過教堂。

法一個新教徒的教堂是一樣的麼?

海我猜來這個罪圉業還不見十分大。

法光景在隊長看來,倒以為是最大的罪呢——閑話少說,如果你要搶劫,近旁就有一個新教徒的教堂。

海(起立)指點我,怎樣下手呢?

法幾分鍾之前,我到那邊去兜個圈子,看看那月羊肉可曾有狗來嗅,我見教堂的窗子都是開着,不曾關。

海開,開着,開麼?

法不錯,開着。他們把有顏色的玻璃杯放在窗口,為的是——

海那個干我什麼事?

法很相乾的。如果有人在下托你一下,你就能從這個窗子跳進到屋裡。教堂內所有的貴重寶貝都聚在這間房內,你可以拿了來。

海我不要值錢的寶貝。如果你肯和我去,托我一下,跨進窗子,我願把拿來的東西都給了你。

法那邊有陸亥思小姐來了,她是來引你到寄宿的地方去。你的行李,我已經送去,那時你正攜着那月羊肉跑到——

海我們快跑!快跑!

(他們跑下。陸亥思小姐上.)

隊丹蘭夫人在家麼?你知道赫佛君在哪裡?

丹(走出來,已經穿好衣服)光景他是到市政廳去了。你可曾知道今夜開會時他是主席他欲演說呢?

陸他得意的很快。牧師也說這位青年很可以幫助本區。誰曾想到卡羅這等小地方出了這樣一個天神般的青年!

(隊長急上,手拿着一封電報)

隊丹蘭夫人,這封電報是什麼時刻到的?

丹這倒不很記得准了,隊長。電報上不是記着時刻麼,除非我的鍾不準了。

隊電報上是記着時刻的。我接到時,我又照着我的表記下接到的時刻呢。

丹哦,那麼,我倒說異起來了,難道警局裡的人竟把這封電報擱起來,不差人尋你——反正他們又不忙着——

隊(向奎爾克的店內看)好,我很抱歉,我不得不做了,職務所在,不得不做了。

(隊長進店搜查。丹蘭夫人看着他查。奎爾克從窗子里探出頭來。)

奎店裡什麼事?(沒有回答)我問,有人在店裡麼?(沒有回答)那一定是段任家的狗了——等我來對付它。

丹這是加滕隊長呢,奎爾克君。他的神氣像是要尋些什麼東西——

(奎爾克在店內了。隊長出店,重復進去,翻動各項物件)

奎我很抱歉,我此刻正在缺貨,隊長啊——我很抱歉,竟沒有貨物應你的命,往常的交易都不是你自己親來一

隊真的,我也是這樣想呢。

奎我猜來你是想找一點兒嫩的小羊肉給加滕夫人和孩子們吃,是不是?

隊不是。

奎如果我有小羊肉,我很願趁這機會送給你,不收你的錢。明天我想殺一隻小羊。加滕夫人也許愛吃這個——

隊我受有命令,到你的貨房搜查來路不明的肉,我來就是為搜查來的。

奎(微笑着坐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哦,世界上還有有陰謀人,真叫人難以相信。

隊來報告的這不是第一次。

奎我猜來不是第一次。好好,總有一天他們害人的反要害着自己呢!

隊我搜過,搜不出什麼東西。

奎我猜來是搜不出的,可不是。本來我沒有,你如何找得出?

隊你店裡真個一片肉都沒有麼?

奎實說呢,我還有一大筒的腌肉在店裡。

隊這些肉是怎樣死的?(意即此牲口是怎樣死的)

奎這話倒叫我不好回答。這是美洲來的貨。我如何能知道美洲殺豬是用什麼法子的?

我猜來,他們有的是機器——汽斧——

隊此外簡直沒有肉在店裡了?

奎我對你說,此地活肉死肉統統沒有,除卻你我和籠里的鳥兒。

隊算了,我只得告訴檢查員搜不出。但是你要小心着將來。

奎謝謝你,隊長。我領會得。(法特上。突然立停)

隊我猜來,擱誤這封電報的是你罷?你以後做事得小心些呢,不然,嘗嘗我的辣手。

(抓住法特將他重推幾下。)

法大家都這樣地來尋我的晦氣。(嗚咽哭泣)

(隊長又把他重推一下。一個「半柯朗」(柯朗是金錢名)錚然地落在地下)

陸(拾了起來)一個「半柯朗!」喂,法特,這許多錢你哪裡來的?

法那裡來的呀?

陸我敢決定你這錢不是誠實得來的。

法我在街上拾着的——

陸既然是拾得的,你為什麼不來交給隊長或是交給牧師呢?

丹況且失主也許是苦人兒,失了是不了的。

陸我看最好是帶他去見牧師罷。跟我來,法特,讓他問你罷。

法這錢實在不是拾得的——

陸嚇,來了!我知道你不是正經得來的!你且對我說下去。

法我和人玩「Pitch and toss"贏來的-

陸誰肯和你這樣的人賭半柯朗的大注呢,法特?你且說出和你玩的人來?

法他是——是一個遊客一

陸你們聽得他說的話麼?一個遊客!丹蘭夫人,隊長,奎爾克君,你們曾見有遊客到鎮上來麼?

奎一個也沒有。

隊長本鎮是沒有遊客的。

丹沒有一個遊客到此地的,不先被我曉得。

法我對你們說是有的。

陸好,來罷,你對牧師去說罷。

隊(扯住那一條臂)不然,便到我營里去。

法我老實說,我是從一個遊客手裡得來的。

隊既然如此,遊客現在那裡?

法他就在一個地方——不遠。

隊你帶他來見我c

法他就會到這里來呢。

隊你老實招罷,你還是老實招來的好。

法(哭)你放手,我就招出。

隊(放手)那麼——你從誰的手裡得來的?

法從今天來的那個小夥子,赫佛君。

眾同聲赫佛君!

奎(大怒的神氣)你說什麼話,你這小光棍,你?海青赫佛會和你這種人玩「pitch and toss"咧!

法我不曾說這樣的話。

陸你明明說的。你剛剛說過。

奎海青赫佛!曾經到過本鎮那些人中第一個善人呢!

陸哦,他說的何等樣的謊!

奎我以為這個「半柯朗」是鷹貨。也許是人家不要了所以給了他。本鎮市集的時候有許多游江湖的修鍋匠,他們是慣有這種假錢的.把來讓我看一看。(敲響那個金錢)咦,可不是,錢是好透的。隊長,你拿了去罷,最好你收去保管。

(以錢給隊長,隊長細看了一下)

隊竟是這個錢麼?我想來是這一個,難道竟是麼?

奎什麼事?你當他竟是的,是什麼?

隊竟是這一個,竟是這一個。我認得°我認得這個「半柯朗」——

奎那真是奇事了。

隊我認的很真。這是我親手付給教堂里作為近十二月——

奎原來如此呀?

隊這個做樣子錢的半柯朗是放在捐款盤中的,每禮拜日早晨從我們手裡遞過一遍。我認得那個王後頭(按是鑄在錢面的王後的頭像)的太陽角上的凹痕和鼻子下彎彎的一道划痕。

奎(取錢細驗)可不是有的。

隊這事真是壞事了。這錢是從教堂里偷出來的。

眾人呵!呵!呵!

隊(擒住法特)你竟搶劫教堂了!

法我對你說過我決不敢。

隊我已有證據了。

法隨你怎樣說罷!我從來不曾跨進教堂的門!

隊那麼,你怎樣得來呢?

陸我猜來是從那個遊客罷?(此語是謂他)

丹我猜來這是海青赫佛給你的,可是罷?

法正是。

隊我猜來是他搶劫教堂罷?

法(悲咽)如果我說聲是,你也不會信的。

奎呵!這個小光棍!讓我來對付他!

丹現在他本人到了!

(海青赫佛進。法特掙脫,爬到他身後藏着「)

丹赫佛君,你到得正好,你來關住這小壞蛋的嘴。

陸我想叫你先聽聽他怎樣說你來,赫佛君。"Pitheand toss」他說。

奎搶劫,他說。

丹搶劫一個教堂。

隊他的惡名多得夠了。現在帶他到洗心所去罷。

法(一把抓住赫佛)救救我,救救我!我是一個想要尋條活路的苦孩子;如果到了洗心所去,我可就毀了.,(跪下並緊抱赫佛的兩膝)

海我救你,很容易。

法莫使我進監牢!海我就對他們說,

法我是一個可憐的孩兒——

海你不放我開口說麼?

法我在世界上不能再有機會——

海我當然要想法救你——

法人家罵我,永久要提起這件事做話柄

海住嘴,你能不能——

法你莫拖開我罷!

海你不能靜些麼?

法你把這罪名擔認了。

海我肯我肯,只要你放個空兒讓我說話。

法你告訴他們,事是你做的。

海我就照辦。

法告訴他們,跳窗進去的是你

海我說!我說!

法對他們說,搶錢箱的是你。

海我一定說!我一定說!

法錢箱本來是開着的!

海讓我說呀,讓我說。

法箱里所有的你統統拿了.

海我願意告訴他們是我拿的。

法你拿來又給了我了。

海(以手掩法特的口,拉他過來)你不能靜一刻兒讓我來說麼?

隊我們不能多糟踏時間。把他交給我帶了去罷。

海我不能把他交給你帶去。一定要放他自由。

隊(抓住法特)讓他進了監房再自由

海一定不能帶他進監房。

隊不論誰來說情,我是不願放他的。

海我一定要放他。

隊你一定要不得!

海我一定要。

隊敢是你打算出錢贖他出去麼?

海我願意把我自己的懺悔贖他出來

隊那麼你的懺悔是什麼事?

海搶劫教堂的就是我。

隊你這話真個很像哩!

海你放他,你帶住我罷。我對你說,事是我做的。

隊那麼也得有證據來證明才行

海(指法特)他就可以做個見證。

法呵,赫佛君,我決不願做見證。放我走,我將來決不再提起這件事的一個字。

海自然你一定要做見證的。你要在法堂上宣誓呢。

法我一定不幹!一定不幹!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不曉得什麼宣誓的性質!

奎(向前走進一步)敢是你們大家都肓了眼麼?

丹你怒什麼?

奎你們都是愚人麼?

陸你自己才是呢。

奎你們都是傻子麼?

隊你要留神,你對面講的是什麼人。

奎(拉住赫佛的手)你們不能見麼?你們不能聽麼?你們的聰明那麼去了?這種的事,你們曾聽說本鎮有過麼?

丹說出來罷,說出你的話來罷。

奎他,一個游戲人間的聖人!(按:此所謂聖人是指有道的神人。)

丹也許是罷。

奎苦人的救星!講到神聖的殉道者!和他比起來,他們只好算做零!你不看見他的舉動麼!他是要救這苦孩子呢!他是要自己來擔認那個惡名呢!他是要說自己搶劫了教堂呢!法庭他是要去的!監牢他也是去的;拿過惡名來擱在自己頭上!挑過罪名來放在自己肩上!假裝曾搶劫了一個教堂!這是謊話一一我們欲原諒這謊話

—自害自的謊話!這種種做法,我告訴你們,不過為欲救一個出身貧賤的苦小子保全他的品格罷了。

(眾人都發出低低的贊美聲來了)

奎喂,你們還有什麼說啊?

隊(兩手握着)赫佛君,你教我們大眾一件功課了。我為你的緣故,不追究這孩子的事了。(搖動法特的身體,拉他起來)下星期日我把這個半柯朗仍舊放在布施盤里罷。(對法特)你將何以報答你的恩人啊?

法赫佛君,我感激你的大恩。你待我不錯,簡直很不錯。我若能活到一百歲,我也決不說一句反對你的話。

隊(扯出一方青手巾來擦了一下眼)開會時我要把這件事告訴大眾。這是一個可使他們修養品格的大刺激。我要把這件事告訴牧師,他可坐那把椅子——

海呵,算了罷,你們能否"一

奎椅子。他是該坐在椅子內的。現在我們就要請他坐在椅子里。自然他應該做個榜樣,並替本鎮造福。(扯赫佛坐入於一椅子內)來,隊長,幫助我一手。這里來,法特。

(他們三人舉起椅子,赫佛坐在椅內,他們大聲喝采口)

奎跟我們來,到市政廳去。為海青赫佛三呼萬歲。赫佛萬歲!萬歲!赫佛萬歲!(幕徐徐下,尚聽得遠遠歡呼的聲音)

葛雷古夫人(Lady Gregory)現代愛爾蘭女作家,劇本和散文都有盛名。第一篇劇

本《二十五》(Twenty-five)作於一九O三年,曾排演一次,直到如今不曾有印本。翌年作《傳布新聞》(Spreading the Neuts)我曾譯出改名為《市虎》,登《東方》,頗受歡迎。《海青赫佛》(Hyacinth Halvey)作於一九。六年,同年又發表了最名的《獄門》(The Gaot Gate)這三篇後來都收在《七篇短劇》(Seven short Plays)里。此外她又著民族歷史劇多種,都收在《愛爾蘭民族史劇》內。散文著作有《Cuchulain of Muirthemne}(一九。二年)《詩人與夢想者》(一九O三年)等書。一九一三年發表的《我們愛爾蘭的戲院》(Our Irish Theatre)講她自己加入愛爾蘭復興運動的始末很詳。她的最近著作《金龍》前年出版。專論她的書似乎還不見過,我們只能在Ernest A Boyd的《愛爾蘭的文藝復興》('s LMerafy Renajssance 1916)和《現代愛爾蘭劇曲》(The Contemporary Drama qf Ireland)兩書里得到一些材料°據Boyd說:葛雷古夫人在愛爾蘭戲劇史中的地位是介於兩時代間的一個轉紐,前時代是夏芝(yeats)和A.E.後時代便是現代的新進作家。她的著作大半描寫鄉人生活與心理,運用(Gaelic)土語人文,詼諧生動,宜於演,不宜於讀。她那《傳布新聞》,《烏鴉》,與此篇《海青赫佛》,都是把「誤會」作為全劇的主要節目,但《海青赫佛》一篇我讀了另有感觸,總覺得「誤會」之外,似乎尚隱着一層意思,而這意思,或者就是人類最大的一個弱點了。

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四日譯後記

癲狗病

西班牙伊巴涅支作周作人譯

村莊的鄰人從各處聚集,都往「鍋爐」(Caldera案即巴斯加耳的渾名)的小屋裡去,進去的時候很恭順的,混雜着感動和恐懼。

孩子怎麼樣,他好一點了麼?……巴斯加耳叔父(Pascal)在他的妻和女眷以及遠親——都是為了這件禍患而聚集的——的中間,看着近地全區的人都來探問他兒子的起居,感到一種陰郁的滿足。是了,他好了一點了。他有兩天沒有發那擾得全家不安的那件「東西」了。鍋爐的朴訥的鄉下的朋友,以及那些女人,他們表現感情總是高聲的,走到住房門口小心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鍋爐的獨子在那裡,有時候躺在床上,依了他母親的話,伊以為病是總離不開熱水瓶和蟄伏在被褥里這兩件事的:有時候他坐起來,兩手托着下顆,固執地望着房內的最遠的角落。他的父親皺着他蓬鬆的白眉毛,獨自走着,或者因為習慣的力,去一看左近的田地,但也並不想彎身下去,拔那漸漸地生長在城上的野草了。現在是這個田地,在他更為重要,——這田地,在他裡面他留下他自己身體的汗與肢體的力的!……他的兒子是他所有的一切,——晚婚的果實;——他是一個強壯的少年,勤勉沉默同他父親一樣;一個土地的戰士,用不着命令或威嚇,去盡他的義務;預備在半夜裡醒過來,倘若輪到他去澆地,在星光底下給田去喝水,聽了最早的雄雞的報曉,立即從他的廚房裡硬板凳的床上跳起,掀開蓋被,穿上他的青麻的草鞋。

巴斯加耳叔父不曾笑過。他是一個拉丁式的父親,家庭里的可怕的主人,他從工作回來的時候,獨自吃飯,他的妻立着侍候,帶一副順從的神色。但是在這全能的主人的莊重嚴厲的面具後邊,隱藏着一個無限的感服他兒子的心;他是他自己的最好的一件工作了。他怎樣迅速的裝一輛大車呵!他怎樣的流汗,當他用了勁前後運鋤的時候,這幾乎要將他從腰間折斷了!誰能像他這樣的騎馬,只消用草鞋的大拇指在馬的後腿上一抵,便很優雅的在馬背上了。……他不喝酒,也不夾着去打架,也不怕做工。他好運氣,在徵兵抽簽的時節,抽到一個高的號數(案即是免於兵役),等聖約翰

(San Tuan)祭日一到,便要從鄰近的田莊上娶來一個女兒,——伊到公婆家裡的時候,還帶着幾塊的田地。幸福,家族傳統的名譽而且平安的接續;又是一個鍋爐,他將在巴斯加耳叔父老了的時候,接下去種他祖先所耕熟的地,而且一群小鍋爐(Cal-deritas),逐年的數目增加,將圍繞着駕在犁前的老馬游戲,畏敬似的看着他們的祖父,他正坐在門口太陽底下,他的眼睛因為年老是水汪汪的了,他的言語也減少了。

基督呵!人的幻想怎樣的破滅呵!……一天是禮拜六.巴斯加勒忒(Pascualet)從他愛人家裡回來,在村莊的一條小路上,大約半夜光景,有一隻狗咬了他一口;一隻落拓的不作聲的狗,從一個水閘後面跳了出來,他正蹲下去拾一塊石頭打他,那狗就咬在他肩上。他的母親在他去訪問愛人的夜間,照例是等着他的,現在一見這狗的牙齒的青黑的半圈和紅點,即時叫喚起來,便在房內忙着預備毒葯和飲料。

少年卻笑他母親的恐慌。「安靜罷,母親,請安靜罷!」狗咬過他,這也不是初次To他的身上還顯出許多咬傷的痕跡,都是他幼年時代在村莊各處去用石頭打狗的時候被咬的。老鍋爐從床里和他說話,並不表示出什麼感動,明天他應當到獸醫那裡.叫他用一塊燒紅的鐵將肉燒灼了c他這樣吩咐,關於這件事更沒有什麼話說了。少年受這手術,一點都不畏縮,不愧是一個伐倫契亞(Valencia)村莊的善良勇敢的青年。他一總休息了四天;就在這期間,他的喜歡工作的脾氣使他加添新的受苦,他卻兀自用了痛楚的手幫助父親做事。「每禮拜六他到愛人家裡去時,伊常常問起他的健康,「那咬傷怎麼樣了?」他在姑娘的眼前只是高興的聳一聳肩膀(不說什麼)他們兩人便坐下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裡,總是默默地互相看着,或者談未來家庭里的衣服和床鋪,但是不敢彼此接近;他們在那裡挺直端正地坐着,他們的身體中間留着一點空隙.「盡夠容得一把鐮刀過去,」正如姑娘的父親笑嘻嘻的所說。

一個多月過去了。只有鍋爐的妻一個人,沒有忘記這件事。伊到處用了憂愁的眼光,看着兒子。唉,女皇呵!這村莊似乎早已被神和他的聖母所棄舍了。在那邊登布拉忒(Templat)的小屋裡,一個小孩因為被癲狗咬了一口,正在受那地獄的苦。全村莊的人都驚惶着跑去看一看那可憐的東西;這個景象.伊卻不敢注視,因為伊正想着自己的兒子。倘若伊的巴斯加勒忒,高大而且強壯像塔一樣的,也要遇着同那不幸的小兒的運命〔那是怎麼好〕呢?……

一天的清早,鍋爐的兒子不能從那廚房的板凳上起來了,他的母親扶着他走到那大的結婚床上去,這床正佔了小屋的最好的房——上房——的一部分。他發熱,說被咬的地方劇烈的痛;可怕的發冷貫徹他的全身,使他牙齒相打,眼睛上罩了一層黃的暗膜。村莊里的最老的醫生約瑟先生(Dongose)騎了他的老母馬來了,帶着他永遠的葯方:一切的病都用瀉劑,傷處都用浸在鹽水裡的綳帶。他診察病人之後,裝了一個

歪臉。不行!不行!這是一件更其重大的事情;這須得請教伐倫契亞的尊嚴的醫生去,他們知道的比他更多。鍋爐的妻看着伊的丈夫駕好了車子,逼着巴斯加勒忒坐上去。那孩子已經不痛苦了,微笑着表示聽從,說現在除了一點微疼,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他們回家來的時候,父親似乎較為安心了。一個從都市來的醫生在巴斯加勒忒的痛處打了一針。他是一個很莊重的紳士,用了他的好話激勵巴斯加勒忒,一面專心地看着他,並且說可惜他耽擱了這樣久,才到他這里來。有一個禮拜,他們兩人每天到伐倫契亞去,但是一天早上,這孩子又不能動彈了。曾經使那可憐的母親驚慌的呻吟的那個發作,又回來了,比前回更厲害。孩子的牙齒相打,他發出一聲叫喚,使他的口角都滿了泡沫;他的眼睛似乎漲大,變成黃色而且突出像大的葡萄一般;他想竭力蜷縮,因為內部的劇痛而扭曲,他的母親挽了他的頸項,嚇得直叫;這時候鍋爐嚴肅的沉默着,用了他靜定的力抓住了他兒子的臂膊,掙扎着想阻止他的凶暴地抽搐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母親喊着說。唉,伊的兒子!伊看他在這個情形里.幾乎不能認識他了。他彷彿是別一個人,似乎只有他的先前的外貌還留着,——似乎有一個地獄的怪物住在裡面,正在虐殺這從伊自己的胎內出來的肉體,而且帶着青黑的閃光在他的眼睛裡顯露出來。

以後接着是安靜的昏迷,於是全村莊的女人聚集在廚房裡,議論這病的少年的運命,大家咒罵那都市的醫生和他的惡魔的針割。這都是他的不好.孩子現在這樣的睡著了;在孩子受他的治療以前,他已經覺得好了許多了。這個強盜!而且政府不曾懲辦這些惡人!……現在沒有別的救法,除了那古舊真實而且試驗過的方子,——人們的經驗的結果,他們都活在許多年以前,所以知道的也更多了。一個鄰人去尋某道姑,伊是治狗咬蛇咬和蠍子螫的神奇的醫生。又一個去引了一個瞎眼的老牧羊人來,他憑了嘴的力量能夠治病,單用他的唾沫在痛的皮肉上畫幾個十字就好了。用山上野草做成的葯湯和牧羊人的濕的符號,都被看做立愈的標征,在那時候又是特別相信,他們看那病人整幾點鍾的躺着,不動也不作聲,只是驚異似的望着地下,彷彿他能夠覺得身內一種奇怪東西的進行,他生長起來,逐漸的壓服了他。他是發作又回來的時候,女人們的疑心也就起來,於是新的葯方又要研究了。少年的愛人來了,伊的大而且黑的眼睛被眼淚濡濕了;伊羞怯怯的走上前去,一直到了病人的床邊。這是第一次伊敢捏他的手,在伊的肉桂色的臉色底下,卻因了這大膽的行為已經紅暈起來了。「你覺得怎麼樣?」……他在平日是那樣親愛的,現在卻從伊的溫柔的接觸退縮了,又轉過眼睛去免得見伊,彷彿是自己慚愧他的景況模樣。他的母親哭了。天的女皇呵!他是非常衰弱;他將要死了。只要他們能夠查出咬他的是哪一隻狗,割下它的舌頭,拿來配成一種神效的膏葯,照那些有經驗的人們所說,(那就好了)!……

似乎神的暴怒已經爆發在全村莊里了有幾只狗咬了別的狗:現在沒有人知道哪些是危險,哪些是不危險的都癲了!小孩們被關在小屋裡,從半開的門里,用了受驚的眼光探望廣闊的田野;母親結了密群,在遠繞的小路上走,不安,顫抖着,每聽到運河的水閘後的一聲狗叫,便加快它們的腳步;男人們見了家狗都有戒心,用心的看着它們喘息着的流涎的嘴或他們的悲戚的眼睛;敏捷的灰狗,他們打獵的同伴,——汪汪的叫的狗子,家裡的門衛,——醜陋的守犬,拴在車邊跟着走路,主人不在便看守着車子,——這些狗都放在他主人的監視之下,或者冷淡的在狗圈的牆後犧牲了,一點都不顯露出什麼感情。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家家這樣叫着,聽到一群狗的腳聲;他們號叫着,餓着,遍身都是污泥,到處奔跑不能得到休息,日夜的被追趕,眼裡露出迫害的癲狂。村莊似乎顫抖了,所有人家的門都關上了,忽然密密的伸出槍來。槍聲四起,從水閘與高的稻田,從小屋的窗里,於是那些漂泊者,到處都被擊退與迫害,便狂奔的向著海那邊沖過去,似乎為那海波所洗的潤濕而且興奮的空氣所牽引,那時駐紮在海岸闊處的緝私兵舉起他們的快槍到頰邊,迎着它們便是一排槍:狗又向後退,在手拿着槍迎上前來的人們中間混着逃竄,其中一兩只便躺在運河的岸邊了。到夜裡,平原的喧鬧的陰暗,常被遠遠的閃光與槍聲所破。在暗中移動的每個形體成了彈丸的靶子;小屋四近發出的沉悶的叫聲,立即有槍聲來回答它。男人們怕這公共的恐怖,都迴避不相會見了。

夜色一下,全村莊便沒有一點火光,沒有一個人在路上,好像是「死」已經佔有了這陰慘的平原,在太陽底下本來是那樣的綠而且微笑的。單獨的一個紅點,一顆光的眼淚,在這陰暗中顫抖。這是鍋爐的小屋,在那裡女人們蹲坐在地板上,圍繞着廚房的燈,恐慌的嘆息,預料着那病人的尖銳的叫喚,——牙齒的相打,身體的凶暴的扭曲,每當他抽搐的時候,掙扎着想脫去那拿力制止他的臂膊,

母親挽住了那狂亂的病人的頸子,他的樣子令人看了生怕。伊幾乎不認得他了;他是一個別人,有那樣從眼眶裡突出的眼睛,他那青黑的臉色,他那扭曲,像是被拷打的獸,伸着舌頭,在那不可滿足的渴的苦痛中,噴着泡沫而喘息。他用了傷心的叫聲求死;他在牆上撞他的頭;他想咬;但即使如此,他是伊的孩子,伊不覺得別人所經驗的那恐怖。他的恐嚇的嘴,在這濕着眼淚的蒼白的臉的前面,退縮回去了。「母親!母親!」他認識伊,在清醒的一刻中,伊無須怕他;他決不至於咬伊的。但是他必須將他牙齒咬在什麼東西里去發泄他的暴怒,他便咬自己的兩臂,一直到血出。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母親呻吟着,伊從他嘴唇上擦去那毒沫,隨即拿手巾到自己的眼睛上去,並不怕要傳染鍋爐很庄嚴沉重的,毫不注意於病人的恐嚇的眼光,

雖然他注視着他,很有攻擊的意思。孩子已經失了他對於父親的畏懼了。

但是這強壯的人,為了他兒子的嘴的危險,將他仍舊推到床里去,每當這狂人想要逃走的時候,他彷彿非將這正在咬嚼他內部的可怕的苦痛到各處去傳播不可似的。

每回發作之後,現在已經沒有多大的安靜的時間了。這幾乎成了接續着的,於是那犧牲滾着扭曲,抓傷與咬而流血,他的臉幾乎黑了,他的眼睛顫動而且黃色,看去似乎是一切的人種以外的一個怪獸。老醫生已經不再問起這少年了。還有什麼用呢?一切都完了。女人們絕望地哭泣.死是一定了他們所悼嘆的只是可憐的巴斯加勒忒所當受的可怕的苦刑的那長的時辰,或者還是日子罷了。

鍋爐在他的親戚或朋友里邊,不能尋到一個勇敢的人,能夠幫助他制住病人,當他凶暴的時候。他們都抖抖地望着上房的門,好像後邊躲着最大的危險一般。在路上與運河去打獵,是男人的工作。一刺刀是可以回報的;一顆彈子可以用別顆去答應;但是,唉!那一咬就要致命的噴泡沫的嘴!……那不可救的病,使人在無限的苦悶中扭曲,像是被鋤頭切斷的一條蜥蜴!

他不復認得他的母親了。在他清醒的最後一刻,他用了親愛的鹵莽將伊推開。伊非去不可!……讓他不再見伊了!……他是怕傷害伊!這可憐的女人的朋友將伊拉出房去,強迫伊不動的坐着,像伊的兒子一樣,在廚房的一個角落裡。鍋爐用了他垂死的意志的至上的努力,將苦悶着的少年拴在床上。他的翹着的眉毛顫抖了;眼淚使他眼睛瞬動,當他打緊繩索的粗結,將少年縛在先前生他的這張床上的時候。他覺得彷彿是正在給他兒子預備下葬,他開始掘他的墳了。那病人在他父親的強壯的臂膊的下兇猛地拗扭,父親須得努力地一壓,才能制住他就縛,那繩便切到他的皮肉里去。……活了這許多年,只落得看着自己末後來盡這樣的一個義務!將生命給了他,只落得被這許多無用的苦痛所驚嚇,禱告他及早的死滅!……天上的善的神呵!為什麼不立刻結果了這可憐的孩子,因為他的死現在是已經無可免了……

他關上病房的門,逃避那使人頭發直豎的迫害的叫聲;但是狂人的喘息在小屋的寂靜中繼續的響,夾着母親的哀號和圍着剛才點上的燈坐着的女人們的哭聲。

鍋爐在地板上頓腳。叫那些女人們住了!但是第一次他看出沒有人依從他,他於是出了小屋,逃避這哀悲的合奏。

夜降下來了。他的眼光漂泊着向淡黃的一條帶,在地平線可以看見,表示白天的逃走。在他頭上,閃着許多星。從幾乎不能望見的別人家裡,發出馬的叫聲,狗吠和雞的咕咕的叫,——將去休息以前的動物生活的最後的記號。這古樸的人感到在自然中的一種空虛的印象,這自然對於他的所造物是無知覺而且盲目的。他現在所受的苦,對於那從上邊看着他的光明的點點,有什麼關系呢?……一切的所造物是平等的;那些

在睡覺以前擾亂黃昏的沉默的牲畜,和那困了躺着在最惡的苦悶中扭曲着的像他一樣的少年。他的一生中含着多少的幻想呵!……只要一口,被大家所踢的一隻落托的畜生便能結果他們一切。而且沒有救葯,在天上或是地下!……

病人的遠遠的叫聲又從上房開着的窗門來到他的耳朵里,他做父親的時候的早年的柔情,從他靈魂的底里湧上來了匚他記起以前的幾夜,那時他通夜不睡,在那房裡走來走去,手裡抱着小孩,他因了小兒病的苦痛正在啼哭。現在他也躺着叫喊,但是沒有希望,在先時而至的地獄的苦悶中,而且終於是……死。

他的臉色漸漸的驚慌了,他擎起兩手到額上,彷彿是想驅逐一個困難的思想。於是他似乎細細的思量n……為什麼不呢,?……

「完結他的苦痛……完結他的苦痛!」

他回到小屋裡去,隨即出來拿着他的一支舊的雙管槍,他趕緊走向病房的小窗,彷彿怕失卻他的決心,他將槍塞入窗口

他又聽見那使人苦痛的喘息,牙齒的相打,可怕的叫聲,現在很近,似乎他是站在病人的床邊。他的習於暗黑的眼睛看見那在陰暗的屋裡的盡頭的床,和躺在床上扭着的身體,——臉的微白的一塊,忽見忽不見,隨着病人的拚命的拗扭而變動。

父親覺得他自己的手的顫抖和脈的激動,也出驚了;他,村莊之子,平常除了打獵沒有別的娛樂,幾乎不必瞄準也能打下鳥雀來的〔現在卻是這樣了麼!〕。

可憐的母親的號哭使他又記起多年以前的別的呻吟,——二十二年以前——那時伊正生產伊的獨子在這同一的床上。

到了這樣的一個結局!……他的眼睛,向天望着,看見一片黑的天空,非常之黑,沒有一顆星可見,而且為他的眼淚所隱蔽……

「主呵!完結他的苦痛!完結他的苦痛!」

他反復說着這幾個字,將槍抵住肩頭,用一個顫抖的手指去尋槍機」……砰!砰!

伊巴涅支(Vicente Blasco Ibanez)是西班牙現代的文人,現年五十餘歲,關於他的生活沈雁冰君有一篇評傳,登在今年《小說月報》上,這里不重說了。

伊巴涅支最著名的著作是《啟示錄里的四騎手》(Los Cuatro Jinetesdel Apocalipsis),關於歐戰的一部長篇小說。現在這一篇原文在他小說集《月女》(兒no Benaznor)里邊,據戈耳特堡(Isaac Goldberg)博士英譯本譯出,這是他描寫故鄉伐倫契亞生活的作品之一。美國福特(J.D.M.Ford)教授在《西班牙文學的主流》里批評這些作品說,「沒有一點愉快的事物來減輕這些圖畫上懸着的陰暗;他是這樣的一個畫家,專將陰影和悲苦的景色移到畫布上,不取那些含有光明與喜悅的。但他是一個有確實的技

藝的藝術家,雖然他的材料和色彩的選擇只能顯出一個凄厲的印象」。我們讀這一篇也可以看出這特質,只是他雖然「過干喜歡左拉(Zola)的技工」,但他又是社會的宣傳家,因此他的著作於自然派的氣息以外很有理想派的傾向了。

一九二一年九月五日,在北京西山記

燃犀錄

I己者

浙江省議員提議懲罰賄買議長案

查省議會暫行法——

「第十一條,議長維持秩序,整理議事,對外為省議會之代表;

「第十二條,議長有事故時,由副議長代理議長……」那麼,省議會議長,對內負維持秩序,整理議事的責任,對外實代表全會的尊嚴,和議會的關系.何等重大副議長既有代理議長的職責,關系的重大,當然也和議長相等。以如此關系重大的議會主席,豈容用不正當的手段,非法取得?現在本會議員沈鈞業,首先用金錢賄買當選議長,會內會外,宣傳票價,自二百元至五百元,一千元不等;不但旁觀者言之鑿鑿,就是經手過付者,也毫無顧忌他親對本席縷述。此風既開,本會議員杜棣華、祝紹箕兩人,也相率效尤,繼續以金錢賄買首次兩席副議長。據傳杜的票價.有五十元、一百二十元、一百五十元、二百元的分別;祝的票價,是一律五十元:總之這三人都用金錢賄買當選,實無兩樣。本席以為如此明目張膽,公然賄買,既欲損議會的尊嚴,復玷污議員的人格,實和本會議事細則第一百五十五條,所謂「議員有不正行為,玷壞名譽」的懲罰條件相合了況且議長可以賄買,將來倘由省政府提出人民不勝負擔的徵收案,像安徽省議會的鹽斤加價等案,也可以賄買通過了;或者由省政府提出非法籌款案,像廣東省議會的開賭禁案,也可以賄買通過了。所以金錢賄買的惡風既然開了,不但會議的神聖庄嚴,掃地以盡;而且全省人民,都免不了要有慘遭荼毒的危險。因此,本席為剔除敗類,涌滌議會,並代表人民,預圖防衛起見,認本會議員沈鈞業、杜棣華、祝紹箕三人,都犯本會議事細則第一百五十五條所渭「議員有不正行為,玷壞名譽」的懲罰條件,特地依照省議會暫行法第二十五條,議事細則第一百五十六條,提出懲罰案,請大會公決;如果本案不能成立或不能通過,那麼,就是本席玷壞了你們黃金也似的名譽了,請大會立即懲罰本席!

附本案說明書

本案具理由三,證據二,依次說明如下

(一)

自從浙江省民以「省憲法不經人民總決誓不承認」的標語,反對少數人壟斷的制定浙江省憲法時,三屆省議會議員,就在政客軍閥和人民對抗的狀況中選出。省議會議員選舉「一屆不如一屆」的話,早就騰播於民眾,當壟斷制憲發動時,更依據了這句話作為打翻三屆選舉的口實。像這樣會內互選公然以金錢賄買,無異省議員自身為省議會築墳墓,何以間執才匿之口?此本案提出的理由一。

(二)

產業革命後,世界無論極野蠻的地方,都被現全主義所攻破,愛情、義俠、忠實的美風,統通淹沒在金錢窟里。金錢成了一種特別的人格,支配住一切人格,於是人的人格就掃地,法人的人格也掃了地,我為舉得省議會人格和議員人格起見,提出本案此本案提出的理由二。

(三)

省議會是監督本省執行機關的機關,凡本省長官官吏有違法納賄情事時,省議會得彈劾、查辦。「其身不正,雖令不行」,現在省議會議員自身,先做了違法行賄的情事,何以監督違法納賄的行政長官和一般官吏?此本案提出的理由三。

(四)

會內選舉舞弊,司法機關沒法受理,唯有會內自行處置!但是會內處置,不同法庭,人證、物證兩難提供!人證是不能到會來的,例如紹興縣選民陳國材號東聲,至選時他住在大通旅館二十四號.他親口對本席說的「沈鈞業花了一萬多塊錢」,他並且又如黃強和劉大白在選舉前通信揭發賄買選舉,有許多污辱議員的話;物證,便是現金授受,直接間接的遇付,沈、杜、祝三議員自己是很明白的。並且本席還得有保證黃群、沈鈞業不以金錢運動的保證人來信。此本案的證據一。

(五)

自從互選以金錢作工具後,上海各報,載不勝載,本月十三日的上海《新聞報》「浙省議長之選舉史」標題下面,比較的詳盡。此本案的證據二。

以上三個理由兩個證據。本席很希望大會列席各議員一方面,認明省議會的人格,一方面認明議員自己的人格,來討論審查表決這起懲罰案!

提出者沈定一

贊成聯署者……

中華民國十年十月十五日十二點鍾

江蘇省議員攻擊賄買議長通電

江蘇省議會同人公鑒:並發上海北京各報館,轉江蘇六十縣父老昆季,暨京外同鄉諸公公鑒:紹文等自慚無狀,忠不能見信,誠不能格人,以致青年畏友,誘於匪人,高潔良朋,橫遭物議,初意隱默,冀有悔心,乃當局者已痛心於爐火之煎,而擁戴者猶加意為豆箕之煮,若不聲明,使我輩與南通,均陷於不義,用將此事顛末,一陳於當世父老昆李諸鄉先生之前。自本年三月,某某報時評有某巨紳欲以三十萬金為其子營議長之說,同人以為某巨紳之賢,絕不為此。四月中旬,友人自南通來,為言孝若有志議長,願以二十萬資助各屬同志,十萬組織政黨,時有著名之律師某君在側文以為孝若,不遠數百里,遣人問計於我,不竭所知,是為負友,又以為孝若若不為議長,其能力自異於恆人,若以金錢自污,是為欲益反損,為之反復論列利害,托其轉告,逾旬日而運動議長之聲益著,於是有直接通函之忠告,睛其防宵小之包圍,致正人之離析。後得復書,謂無此夢,遍示同人,以為謠言可息矣。而議者乃謂文直接反對賄買議長,即間接反對孝若,嗇公壽誕之前數日,有友人自揚州來,會於下關之瀛洲,促談竟夕,文以為孝若不以金錢為號召,則議長一席,當視議員分子資望如何,為相當之援助。若以金錢污議會,則文等不以孝若敵,亦當與金錢敵,並殷殷以親君子遠小人,急公義緩私圖相屬望。張君福增,董君永成,又從而推論之。逾數日,有人自南通來,為述嗇公壽辰某某密議之計划.知揚州友人無能諫阻,同人以為議長以賄求,則參事員亦將以賄求,一省之用人行政,將無不以賄求,推而至於省憲法之制定,省政府之組織,非賄不成,吾人試閉目思之,尚復成何景象。同人謬膺民望,責無可辭,而反對賄買議長之計乃決。復選之前數日,又有南通接近之人,寓書文之至友,願以數千金為壽,文受書而婉謝之。復選後到省,即致書沈君信卿吳君寄塵,請其轉勸孝若,母使深入重地,並以仲老正而孝若副為調劑,但約以勿創金錢賄買之惡例,致為持正者所攻擊。後由吳君代述孝若之意,謂自己絕不與仲老爭,但他人之言論行動,不能負責雲雲。同人深惜孝若將陷於危境,而轉貽嗇公以不潔之名,每遇南通接近之

人,輒為扼腕浩嘆。開會前數日,與陳君琛會商三次,利害得失及解決方法,言之藜詳,迄未諒解與之約曰,我必不使仲老失南通之感情,爾亦不可以金錢損議會之名譽,此開會前五日事。自是以後,同人到省漸多,對於仲老表同情者,在三分二以上,其次乃推及孝若,於是有南正北副之主張0乃不數日間,勢取利誘,雜然並進,現款不足,繼以支票,我同會有謝絕者,有收受者,有不願收受而姑取為證據者。同時文亦接友人書,告以受南通之託,款存何處,囑文往取,文婉卻之。同人又將支票影印,囑為轉送各報,於是買票之丑聲四揚,社會之責言群起,同人以為情勢至此,則孝若不獨不可以為正,並不可以為副.乃拋棄南正北副之主張,而專以除外「涉有賄買議長嫌疑之孝若」為目的,以保我同人之名譽於是雪等有忠告南通之公電,及接退嗇兩公歌電,與孝若辭職電函,詞意憤悔,若坐塗炭,乃恍然於以前種種,皆系彼輩所包圍,於是同人極贊孝若辭職之主張,思雪南通及議會之污點,乃彼輩少數分子,必欲毀壞南通之信義,玷污議會之清白,辱沒江蘇之文明,摧殘選政之信仰。且選舉議長,為無記名,一經投票,清濁混淆,百口難辯。同人等公以顧議會之尊嚴,私以保個人之名譽,在此危害將至之時,當然有正當防衛之法,於是有請准孝若辭職之動議。彼輩把持,不與討論,於是有阻止投票之行為。彼猶不慘,由劉議員強取旁聽券八百張,僱用遊民數百人,攆以汽車數十次,將以脅迫我同人,騷擾我議會,於是警察廳有派警彈壓之命令。該遊民旁聽既久,事理漸明,兼有各校學生為之講解,乃漸贊助我輩之主張,而唾棄彼等之言論。彼等不知自省.反以遷怒學生,群向省長請求禁止學生之旁聽,於是學生有反對秘密選舉之警告。歷次大會,扶同彼等爭辯者,止落落不滿十人,其多數同人,類皆腹誹不為援助。而彼輩乃厚誣同人,一則曰多數,再則日一致,同人大憤,相率避席,以表示其並不附和彼輩之所為,於是有連日開會不足法數之現象。彼等惡臨時主席張君肇忻之無能力,迫其請假,未發通知,未開大會,密邀少數私人,擅推王君詠梅為臨時主席,通知開會,強行選舉,:師曾懋卿廷鸞福增亞軒等,相繼登台質問,彼乃登台阻止,意圖強迫同人出會,是以互起沖突,幾至用武,此為開會以來經過之事實,孰多孰少,孰曲孰直,可見一斑、吾人綜觀以上事實,發生數種問題,賄買議長,是否為當然之事,其影響是否及於選舉參事員與省政?議員投票,且猶如此,是否足為自治思潮之阻礙?現在社會群眾,對於資本家方圖反抗,如此經濟壓迫,是否惹起群眾仇視資本家之決意?我輩身為議員,責無旁貸,對於上列危害,是否應加防止,嗇公之望,孝若之才,我輩是否應加愛護?孝若感此苦痛,堅決辭職,以求大白,我輩是否應予解放?防止危害,愛護南通,解放孝若,舍阻止投票准其辭職外,是否另有其他方法?同人等知識短淺,以為應付之方,止於如此。而同會議員陳深馬申東等,通告函電,似以同人所為為不合。茲事關系重大!同人實

不敢自以為是,用特陳述顛末,提出前項問題,質之當世父老昆季諸鄉先生,有能指示方略,消弭巨害,保全令名者,同人謹當承教奉行,不勝企盼感紉之至。江蘇省議會議員朱紹文、張福增、趙雪、屠方、陳亞軒、杜廷鸞、薛露、楊懋卿、袁鐸、周征萼、楊而墨、周仁泳、蔣丙華、鮑駒昂、盛守鈕、蔡璜、朱元直、喬國楨、李昂軒、江祖照、王師曾、王慶蘭、狄梁孫、叩皓。

高語罕致《民國日報》函

《民國日報》記者:

前天在商教聯席會議席上,因為「工人加入」問題,不免有些討論,我當時不過就理論方面辯駁,並沒有那外國留學的工程師做工人領袖的有知識的證據。我的道:

「工人在我們四民之中,向來不為士大夫所齒。但是要曉得我們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樣不是他們給我們做的。而且以人數論,差不多除掉農人就是他們占最多數。今天我們商量國家重大問題,竟然拒絕我們的『衣食父母』和最多數的國家社會的分子不準加入,天下有這種道理沒有?」

有位先生說道:「工人良莠不齊」,難免被人利用。我當時答道:

「工人良莠不齊,實在不錯。但是我們自問為知識階級的人,能保着不發生'良莠不齊』的問題麼?工人不免為人利用(政客革命黨),我們商教聯席會議的人物,能保住不被人利用麼?依我看來,工人良知未昧,縱或被人利用,還是純潔可愛,我們不能因噎廢食。」

趙叔雍先生駁道:

「工人知識低,要想加入,非教育三年不可。」(大意如是)

我說:

「知識本無止境,工人知識固低,而我們的知識也不能算得高。我們之視工人,猶歐美人之視我們中國人。假使我們以為工人知識低,拒絕他們加入會議;歐美人也同樣』以君之矛,攻君之盾',說我們知識不能與列強齒,拒絕我們加入太平洋會議,我們又將何辭以對?而且工人不過四民之一,我們因為他程度低,格外要把他們當做一個小兄弟看待。一方面提攜他們加入我們的團體,增進他們對於政治社會運動的興趣;一方面由我們知識階級的人,負提高他們的知識和生活程度的責任,自然他們不但不至於擾亂我們的團體,反而可以給我們加上了多少馬力的『推進機』!諸位要把眼光放遠一點,看看將來有解決國家問題、社會問題、世界問題的資格的倒是哪些人,恐怕那時工人要報我們以『閉門羹』了!……」

說到這里,大家齊說付表決,當然多數否決,然而還有十三人對於工人表同情,那些,可憐的、可愛的、可感的父老兄弟們聽着,可以說一句「慰情勝無」罷了!我因為各報記載間有失實,用草數言以告,

高語軍民國十年十月二十日

上海十二工團宣言

國是會議排工之反響

准備召集「工人的國是會議」

全中國農界工界勞工諸同胞啊!他們不生產而分利的階級,一向壓抑侮辱我們生產的勞工階級,由這次商教聯席會議排斥工人加入他們想包辦的什麼國是會議,他們的私心更明白宣布出來了。他們吃的米面、着的衣服、住的房屋、乘的車船,哪一樣不是我們勞工血汗做出來養活他們的。我們本來是他們的衣食父母,他們如今竟忘恩負義,公然罵我們「良莠不齊」。說我們「知識低要想加入非教育三年不可」。我們莠在什麼地方?近來國家社會都被他們不生產而分利的人們鬧糟了,於我自食其力的勞工們無咎。什麼分贓和會、什麼廬山會議、什麼販賣劣貨、什麼買議員爭議長,他們知識階級和投機商人的種種黑幕,到底是良是莠呢?倘若我們知識雖低而良心還在的勞工們再受三年黑幕教育,那中國可真要絕望了。全中國農界工界勞工諸同胞啊!世界是我們勞工創造出來的,國家是我們勞工支持住的,我們勞工對於國家,一向只有功而無罪,會議國是只有我們勞工配說有這種資格,那班黑幕重重的知識階級投機商人和議員先生們,我們是休與為伍的。我們應該准備糾合全國的勞工,擇定相當地點,召集一個真的國是會議,以救濟被知識階級投機商人和議員先生們鬧糟的祖國。凡屬不生產而分利的分子一概不許加入,即非工人組織的工會,非農民組織的農會,也不許加入。特此宣告全國。中華勞動聯合會、中華電器工界聯合會、上海中文印刷工會、首飾工業會、上海機器工會、中華全國工界協進會、上海工商友誼會、中華工會總會、上海紡織工會、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浦東煙草工會、杭州糖業工會。

隨感錄

(一二五)難道這也是聽天由命的教義嗎?

佛海

中國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以為凡事不要自己努力,而可委諸天命,一件事成功,不說是努力的結果,而說是命該如此,或運氣到了。一件事失敗,不說是努力未到,而說是命中該劫,或運氣未來,所以常有人以為命里該窮,運氣未到,就做死也是窮的;命里該富,運氣一到,就是不做也可發財,這種心理,也可以把中國人的情性表現到十分了。

不圖現在竟有拿這心理來解釋唯物史觀的。

他們以以為馬克思說經濟的條件未具備時,就是要實現社會主義也是不行的;經濟的條件一具備,就坐着不動,社會主義也是自然要出現的,於是以為就前者的場合,不宜去努力,因為即努力而一定沒有效果;就後者的場合,不必去努力,因為即不努力也可以坐收成效,總而言之:他們以為無論何時,都不要努力,這不和以為財運未到,就做也是窮,財運一到,不做也會富,所以率性都不做的是一樣嗎?

朋友們!唯物史觀不是叫你們聽天由命的,不是叫你們不要努力的!

經濟的條件未具備時,不是不容人的努力的,人的努力,可以促自然的進化,經濟的條件既具備時,不是不須人的努力的,新社會組織,不能從空降下,若說前句話不對,何以產業未發達的俄國,竟先成功社會革命。若說後句話不對,何以產業發達到極點的英、美,還在資本制度底下討生活?這是兩個活潑潑的實證,你們要睜起眼睛看一看!

要惰的,盡管去惰;要聽天由命的,盡管去聽天由命;可是不要再來污衊唯物史觀!唯物史觀絕不是聽天由命的教義!

(一二六)狄克推多制(eietatorshik)與農民

佛海

有同一個事實,而可以拿來做反對及主張同一事情的理由的,這就是說拿一種事實來做反對某事的理由,卻不料那種事實就是主張某事的重要理由。有些人拿着農民於保守的一事實,來做反對中國行狄克推多制的理由,他們以為農民是不喜歡根本變動的,若拿狄克推多制來變更他們的日常生活一定要遭急激的反對,而使改革的事業不能成功。他們的這一說,確是事實,因為農民確是保守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曉不曉得為什麼要行狄克推多制狄克推多制之所以必要的一個理由,正是因為農民習於保守!農民習於私有制度,最初是不肯贊成社會革命的,要他們不來妨礙社會革命,放棄土地私有,就非用狄克推多制不可,不然,像俄國農民一樣,把穀物深藏起來,都會的人民都會要餓死,設若不如反對者所說的,農民不是保守的;那麼,他們一定要來贊助社會革命,狄克推多制的必要至少也要失掉了一部分,所以他們以為農民是保守的,所以中國不宜於狄克推多制;我則以為正因為農民是保守的,所以中國才要行狄克推多制。

(一二七)革命定要大多數人來干嗎?

佛海

革命的原動力在哪裡?我答道:在少數先覺的人,打開歷史看上下,睜起眼睛觀

東西,無論什麼時代、什麼地方,革命思想,都是由少數人裡面,傳到大多數群眾裡面去,絕沒有反從大多數民眾裡面,傳到少數人裡面來的;革命行動,都是由少數人先發,多數人附和,絕沒有由大數人先發,人少數附和的。

大多數的群眾,為傳統的習俗所因襲,為奴隸的教育所熏染,時於現狀,絕不知抱不滿,絕不敢抱不滿的,使日本全國人民,總投票以決皇室的去留,我敢斷言皇室的運命,至少還有一百年。

若要等到大多數人崛起,才說可以革命,那真是等百年河清;若以大多數人都是如醉如痴,就來悲觀革命,那也是無聊的杞憂。

要講革命嗎?第一要知道的,就是:革命不是要大多數人來乾的。

人民出版社通告

近年來新主義新學說盛行,研究的人漸漸多了,本社同人為供給此項要求起見,特刊行各種重要書籍,以資同志諸君之研究。

本社出版品的性質,在指示新潮的趨向,測定潮勢的遲速,一面為信仰不堅者祛除根本上的疑惑,一面和海內外同志圖謀精神上的團結,各書或編或譯,都經嚴加選擇,內容務求確實,文章務求暢達,這一點同人相信必能滿足讀者的要求,特在這里慎重聲明。

選錄

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錄《覺悟》)

新凱

社會主義在西洋本來是早就有了的,近幾年來,中國才稍微有人談談。自從共產黨在俄國得勢以後,西方空氣的振動漸次波及了中國,於是「社會主義」就變成最時髦的東西了。

社會主義在中國,本來是沒有派別的;但是到了現在,對於社會主義的內容漸漸明了了,於是主張也就因之分野了。

派別既然生出來了,各派之中就不免有時生了抵觸:共產主義與無政府主義,在廣東已經是「短兵相接」了。

近來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也到了「圖窮而匕首現」的時候了。共產主義者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他所處的地位及各方面的壓迫使然,並不是他的本意。

社會主義在各國所以不同的,是因為各國的特殊情形的緣故。派別雖各有不同,但每一派都給了我們許多的教訓.我們不必絕對的排斥哪一種或信仰哪一種。我們不敢說哪一派的社會主義在中國有十分密合的可能性。所以主張雖各有不同,無妨並行不悖。

現在正是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的仇敵——得勢的時候,我們的公敵無時不想殲滅了我們。我們在這黑暗的過程中,更不應當自相攻擊以減少我們對外的能力。

因為以上的原因,我雖然以為共產主義大部分在中國最為適宜,並且有實現的可能,對於我們的朋友一基爾特社會主義……——仍不加以攻擊。

但是據我最近的觀察,共產主義者所視為朋友的,都移動了他們的目標,轉而攻擊共產主義了。你看,最近的《民聲》,不介紹無政府主義的學說,專門的罵列寧……自稱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所撰的《社會主義研究》,也偏重於攻擊共產主義的方面。共

產主義者在此情形之下,自不能長此默默而不把他屢次欲言而止的話說一說了。

在另一方面,真理是越討論越足以堅人的信仰,所以我今天和我們的朋友——基爾特社會主義者——討論一討論,希望他們有以教我。

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大體上本來沒有什麼大不同之點共產主義者對於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所主張的「產業自治」「廢止工錢制度」……本是不反對的;不過因為社會上的事體不是像粉團子一樣我們要把彼捏成什麼樣子就成什麼樣子的,所以在根本上,對於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提議雖不完全加以否認,然而為手段的迅速與實現的可能起見,在目前不能不捨去一部分而加以修正。因此,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就生出了不同之點。

共產主義者.為的是要打破資本家的國家,破壞資本家的幫手,解除資本階級的武裝,沒收資本家的財產以轉付於全體勞工階級的公共管理之下……不能不取「無產階級專政」及「權力集中」的手段。但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對於這兩層非常的反對,

關於無產階級專政一層,基爾特社會主義者認為反對民主主義。其實,在無產階級專政的政府之中,才可以實現民主主義,才是真正的自由。因為除了無產階級之外,所余的不過是有產階級而已,有產階級可以使他們有政權嗎?況且社會革命之後,人人都要工作,無論是用手或用腦,人人便都成了無產階級了。所以在社會主義下的勞工階級專政,就是人人都參與政權,還不是民主主義嗎?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第二章上說:「一切階級撤廢,至於自身(勞工階級)之優越地位亦撤廢J

俄國是共產主義用事的國家,他們的設施,大部分很可以代表共產主義。俄國憲法第六十五條,對於剝奪選舉權及被選舉權者的規定:

,,……犯以下各條者,不得選舉及被選舉權:

第一,雇傭他人以謀利者。

第二,不得勞動而恃資本、田產、企業之盈利以生者。

第三,商人、代理人、中間人、販賣人。

第四,各教之教士。

第五,俄舊政府下之警察、偵探,及前俄皇族。

由以上看來,所謂勞工專政者,不過是將以前的資本家、皇族,及他們的走狗的政權剝奪罷了「資本家、皇族,是極力想「反革命」的。他們的走狗也是時時想擁護他們復辟的。如若不把他們的政權剝了,他們固有的勢力大的很,能不能危及於新組織?所以在過渡期間內,剝奪一部人政權的專政,並不害於民主主義,反有利於民主主義。

集中也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所反對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主張分權。共產主義者並不是權力欲特別發展,因為在這過渡時代實有不得不然者。並且基爾特社會主義所主張的絕對分權實在是一件辦不到的事情,

在平時,集中是易流於有弊的。在戰時,集中是必要的。戰爭的時候,如若號令不一,一定要失敗。這一點,恐怕誰也承認。社會革命就是一種戰爭——資本家同勞工的戰爭。在這個戰爭的期內,不把權力集中了,我不知道怎樣防止資本家、帝制派、守舊黨……的反動,更怎樣防止國外資本家的侵略?

由資本主義人於社會主義,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幾千年的舊思想、舊勢力,雖經了一次社會革命的破壞,一部分仍然潛伏於許多人中,社會主義的仇敵多的很咧!仍有兵器的資本家、中產階級、大小伙計、不肖的軍官、守舊的分子、無聊的政客,以及種種不做工的遊民、暴徒,都很容易的被人家煽動了來反對新組織,更有國外資本主義國家的進攻,種種危險,多得很咧!如若不把權力集中了,恐怕不到一天就給反革命黨驅逐了。

不唯政治方面如此,經濟方面也是如此自產業革命以後,大生產制打倒了手工業,資本集中的傾向,一天一天的明顯了。這個集中,一方面固然使資本家作了許多的罪惡,但在生產的一方面,着實有許多的成績。美國的工業最發達,而美國的資本最集中。資本主義,我們固然憎惡彼,但這資本集中制,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憎惡彼,並且可以利用彼來發展工業。

中國現在沒有許多的工廠,要發達中國的工業,自不能不把資本集中到國家,再由國家發展各樣實業。除了這種方法之外,要想興實業,惟有私人經營的資本主義。這個私人的資本主義,恐怕不是基爾特社會主義所贊成的吧?所以要想發展中國的實業而不流入於資本主義,自然是舍共產主義的資本集中,由國家的經營之外沒有了。這個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羅素先生所主張的,不知中國式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以為如何?

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因為共產主義者想把資本集中於國家,就罵共產主義為國家資本主義。我以為共產主義者不必自辯共產主義不是國家資本主義,即或是國家資本主義,也沒有什麼妨礙。國家資本主義與個人(或私人)的資本主義是大大的不同。由私人經營之資本主義的工業,私人可以因之得工業中大部分的利益,因而勞動階級受了無窮的痛苦。至於「國二不過是一個抽象的東西,一國的行政領袖,既不能於各種工業中,分得大部的利潤如私人之資本家者(以俄國而論,列寧所得不及一個高等工師之收入),也就是沒有資本主義的流毒。如此,雖名為「國家資本主義」,也不過是名詞上的不好聽罷了,此外並沒有什麼害處。

在工錢制度上,共產主義者與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也有了不同之點。共產主義者為促進生產起見,宣言「各人的報酬,以致力於社會勤勞為標准。」所以分配的方法,或用勞動券,或用貨幣經濟。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則主張絕對的廢止工錢制度。

工錢制度的不良,大部分是因為資本家所掠奪的剩餘價值,也就是因為勞動者所得的工錢,不等於他所生產的價值的緣故。所以馬克思說:「礦夫兩點鍾產生出來的價值,就夠了每天工錢的價值。但僱主是把他的勞動力成天的買去了,所以能夠叫工銀勞動者每天作上十點鍾的工。」如若沒有剩餘價值,工人所得的勞動券或貨幣,足以代表他所生產的價值,那又有什麼不可呢?

社會主義國家的基礎是生產。要想生產的發達,自不能不用這種代表的東西以鼓勵之。況且在中國,游惰的分子很多,他們的寄生生活已經成了習慣,尤不能不依勤惰等等,以區分他們的分配所得。所以共產主義者主張廢止工錢制度,至於代表式的工錢制度,在生產品沒有十分堆積過剩的時候,游惰的習慣沒有完全去掉的時候,仍是可以存在的。

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又說:「若便勞動者因為特殊的緣故,如疾病衰老……必然的不能工作,更必然的不能得到勞動券(或貨幣),那麼,他們所受於私人資本主義的苦痛,不特無法免除,而且必要一樣的受團體的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的苦痛了J這一項,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未免太過慮了。由俄國現行的法律,就完完全全的可以使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啞口無言。

一、勞農政府土地國有根本法第八條:「所有不能工作的人,因為土地、樹林,……收歸國有的法令,失了他們的生計……得地方法庭蘇維埃機關土地部的證明,承領一種恩給年金……」

二、俄國新訂勞動律第五條「……工人有病之時,於醫院基金中撥給應得工

資.…

我們也承認,自由的工作——不為工錢的工作——理想上到是比較着好,但是因為生產的促進,....勢不能不如此。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一點實際也不顧,天天的罵共產主義為奴隸制度,其實,按照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主張,只能永做資本家的奴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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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產業管理上,基爾特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又有不同之處。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主張絕對的產業自治,工廠管理應完全歸於勞動者,不受自己團體外的干涉。共產主義者以為種種工業,是供給一切人民的需要的,和他有關系的,不只是各工業的勞工,一切人民是都有份的,所以,也是必須依一切人的利益去管理,不能絕對的歸於從事這個工業的勞工。況且,近世工業已經復雜的到了如此的地步,互相依賴的到了如此的地步,要想用最經濟的手段,出產最多的物品,那就不能不受一個概括計划的支配,行集中的管理。

我們再看一看共產主義者用事的俄國的產業管理怎麼樣?現在俄國在每一個工廠內,都設有三人組成的管理局。這三個人,一人選自工人聯合(實際工人);一人選自總局(專門技師);一人選自地方經濟會議(民眾)。這種管理法,我想已經是很平允了。

再者,勞工管理能力的養成,也需要一些時間,這話是基爾特主義的健將柯爾先生所說的。他在《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上說,「由資本主義進於社會主義……非至勞動者勢雄力壯,能憑其組合,對於現在行使管理權之人,奪取其管理權時,且組織完善,能自行管理……殊屬無望。……現在勞動者……皆缺此能力與經驗……欲得管理權以前,固宜先就能力與經驗從事練習。」

由此看來,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也承認現在勞工沒有管理的能力,也承認欲勞工管理工廠,非到勞工有管理能力的時候不可。所以在社會革命之後,資本家被驅逐了,而勞工尚未能有完全管理的能力,國家自不能不一方面使其自治,一方面助其管理。

現在各學校中,大半都提倡自治;但是一經成立了自治會之後,職教員就完全取放任的態度了,結果,反不如以前,把學校陷於無治的地步。所以「自治」兩個字,不是一天兩天所能辦到的。在未能自治以前,固不能因為它不能,就不給它以發展自治的機會;但也不能不少加以扶助,以免陷於紛亂的情形。這是共產主義者對於產業管理的態度。

在這一點,基爾特社會主義者與共產主義者在手段上的主張,又生了差異。基爾

特社會主義者主張養成管理的能力之後,再行社會革命(或竟不能行社會革命),所以他們主張「管理蠶食二由柯爾的話可以證明,他說:「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亦承認由資本主義進於社會主義,難免非常的破壞。但以為此種破壞,僅於勞動者已預備為社會組織之建設的事業時……」(見基爾《特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建共產主義者則以為,在現在的資本主義制度之下,勞動者就不容易得着管理權,反不如以革命為第一步;在革命以後,生產機關完全歸於勞動者,然後再從事於管理上的訓練,……較為易行。

在中國,尤其不能按照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主張因為中國的特殊情形,是一方面要開發實業,一方面要不流入資本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既不主張先行資本主義,則工業即無由開發,勞動者即無由達「蠶食」的目的,如何能等到預備好了之後再革命呢?

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又主張什麼「國際關系的管理,委諸國家;生產管理,委諸公會J不知在近代社會之中,組織、關系……非常的復雜,哪種事是屬於生產的,哪種事是屬於國際的,實在是不十分容易區分的。現在國際上的關系,經濟佔了一個很重大的位置,按基爾特社會主義所主張的,恐怕有時不如是的簡單吧。

總之,基爾特社會主義,說着倒有時好聽,到了實現時,在英國的特殊的國情之下,或者若干年之後,能以實現也未可知;在中國,則是一定的辦不到。鼓勵一種辦不到的主義,作一個衛生的革命賣文者,本沒有什麼大妨礙。不過,天天的肆行攻擊那光明一線的可行的主義,使資本家、軍閥派,……暗中得了極大的利益,我們是不能永久取放任的態度的我的話,到這里,已經是完了,不知中國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以為何如?

一九二一•十一•十一於北高

附錄

中華女界聯合會改造宣言

近世生物學及胎生學已經證明一切生物及人類的起源都沒有性的區別,近世公平的歷史家也曾記錄了女子在社會上做的許多功績,但是世界各民族何以對於女子都懷抱種種惡的觀念,這是因為受了古來各派宗教家臆說的遺毒。

我們中國人受了孔教陰陽尊卑的毒更廣而且深,所以社會進化較歐美更遲。所幸我們人類是有自覺性可以自救,因此世界上近五百年的歷史,可以說完全是解放要求的歷史;我們女子解放正是這解放歷史中的重要部分;最近這解放的福音吹到東方來,就是被陰陽尊卑的孔教壓迫而失了精神上呼吸的中華女子,也得着一點新鮮空氣,想抬起頭來發出一點微聲要求解放,這不能不說是我們人類可以樂觀的地方。糾合我們中華要求解放的女子,使我們要求的聲音一天一天高起來,使我們奮斗的力量一天一天強大起來,這正是我們中華女界聯合會的責任。但是我們覺悟我們要完成此責任,以前的理想及組織方法都不足應時代的的要求,因為時代精神天天迫着我們中華女界聯合會有改造的必要。茲特製定本會綱領及章程宣告全國,以求全國女同胞之贊可。

綱領

(一)在兩性一體的理由上,在男女共同為社會服務的理由上,我們要求得人一切學校,與男子受同等教育。

(二)在減輕女子家庭痛苦的理由上,我們須幫助成年的女子一切言論行為概不受父母翁姑或夫的干涉。

(三)在納稅參政義務權利平等的理由上,我們要求女子有選舉權被選舉權及從事其他一切政治的活動。

(四)在男女權利平等的理由上,我們要求在私有財產制度未廢以前,女子有受父或夫之遺產權。

(五)在男女應有平等生存權的理由上,我們要求社會上一切職業都許女子加入工

作,並要求工銀與男子同等。

(六)在人權平等的理由上,我們努力擁護女工及童工的權利,為女工及童工所非受人道的待遇痛苦而奮斗。

(七)在男女勞動同一階級覺悟的理由上,我們主張女子參加一切農民工人的組織運動。

(八)在男女對於社會義務平等的理由上,我們主張女子與男子攜手,加入一切抵抗軍閥財閥的群眾運動。

(九)在民族生存權的理由上,我們須與外國帝國主義者之侵略奮斗。

(十)在人類利害共同的理由上,我們主張與國外婦女團體聯合。

早程

(一)名稱。本會定名為中華女界聯合會口

(二)宗旨。本會以擁護女子在社會上政治的及經濟的權利,反抗一切壓迫為宗旨。

(三)會員。凡贊同本會宗旨之中國女子,經本會會員一人介紹,均可入會;入會後必須加入本會各部之一擔任事務「

(四)組織。本會組織如下表:

/教育部正副主任各一人——部員若幹人

正副書記各一人,宣傳部正副主任各一人——部員若幹人

.工會組織部正副主任各一人——部員若幹人

(五)職員選舉及任期。正副書記由大會選舉,任期一年,連選得連任;各部正副主任由各部員互選,任期半年,連選得連任。正書記正主任在任期內有事故時,由副書記副主任代行其職務。

(六)會期。各處全體會員,每年五月一日'十月十日開大會一次:職員(正副書記及正副主任,)每兩星期開常會一次;遇特別事故,均得開臨事會議。各部會議由主任隨時召集。大會及職員會議,均由正書記召集,以正書記為主席。

(七)經費。本會經費分月捐特捐兩種:

(一)月捐。(甲)二角(乙)銅子六枚。(二)特捐,隨意。

(A)附則。(一)本章如有未盡事宜,會員十人以上提議,得交大會討論;惟須經出席會員過半數之贊同,始可修改。

(二)本會發展在各省區五處以上時,即召集聯合會議,組織中央機關;未組織以前,以上海機關代行中央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