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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號

民國十一年(1922年)七月一日發行

馬克思學說

陳獨秀

(-)剩餘價值

馬克思是一個大經濟學者,他的學說代表社會主義的經濟學和亞當•斯密代表個人主義的經濟學一樣,在這一點無論贊成馬克思或是反對者都應該一致承認。

馬克思的經濟學說,和以前個人主義的經濟學說不同之特點,是在說明剩餘價值之如何成立及實現。二千JL百頁的《資本論》裡面所反復說明的,可以說目的就是在說明剩餘價值這件事。亞當•斯密也曾說過:「在土地未私有資本未集聚的最初狀態,勞動者所生產的東西全屬勞動者自己所有J (見《原富》一卷六六頁)又說:「勞動者自己享有全部生產品的最初狀態,土地私有資本集聚之後便不行了。」(見《原富》一卷六四頁)這兩段明明說因為土地和資本私有的緣故,勞動者不能得着所做的生產品全部分,只得着一部分。那剩餘的部分歸了何人呢?照馬克思的學說,這就叫做剩餘價值,是歸了資本家的荷包,資本家奪取了勞動者的剩餘價值,作為他私有的資本,再生產再掠奪,以次遞增,資本是這樣集聚起來的,資本制度就是這樣發達起來的。話雖這樣簡單,但是要真實明白剩餘價值是什麼,以及他是如何成立如何實現和分配的,本是一件很煩難的事,現在不得不略略說明一下。

要明白馬克思所說的剩餘價值是什麼,首先要明白馬克思所指的價值是什麼,其次要明白馬克思所說的勞動價值是什麼及勞動價值如何定法。亞當•斯密以來的經濟學者,對於凡物之價格都分為自然價格(Natural Price)市場價格(MarketPrice)兩種。剩餘價值所指的價值,是自然價格所表現的抽象價值,不是市場價格所表現的具體價值,我們千萬不可弄錯:勞動價值也分二種:(一)勞動力自身之價值,即是勞動者每月拿若干工錢把勞動力賣給資本家之價值;(二)勞動生產品之價值,即是勞動者

每月做出若干生產品之價值。這兩種勞動價值是如何定的呢?照馬克思的意思是說,凡兩件貨物互換,這兩件貨物一定有什麼相同的地方,譬如拿若干布匹換若乾麵粉,這兩樣貨物形式不同,物理的性質不同,用處不同,他們相同的地方只是都為勞動所做的結果;因此所費勞動相等的貨物價值亦相等,用十二小時做成的貨物,價值比用六小時做成的貨物高一倍,一個茶碗價值二角,一個茶壺價值一元,壺的價值比碗大四倍,是因為做壺所用的勞動比做碗的多四倍。所以馬克思說:「一切用勞力所製造的商品(就是貨物)之價值,乃是由製造時所需社會的勞動分量而定「(勞動分量,就是勞動時間長短的意思,社會的勞動,是與個別勞動不同的意思;個別勞動有個別勤惰巧拙以及工具精粗的差異,所謂社會的勞動,是指在一定時代的社會狀況之下,將這些個別的差異都作為平均程度,因此社會的勞動也叫做平均的勞動D勞動者把勞動力賣給資本家,因此勞動力自身也是一種商品,所以馬克思說:「勞動力這種商品的價值,乃是由培養他所需的勞動分量,也就是製造勞動者及其家族生活品所需的勞動分量而定。」馬克思所謂製造一切商品所費的勞動分量,乃是兼「生的勞動」(製造該商品時所費的勞動)和「死的勞動」(製造該商品時所用原料工具建築等以前所費的勞動)兩種而言,這也是我們不可忽略的

馬克思的價值及勞動價值公例,略如以上所說,以下再說剩餘價值是什麼。

剩餘價值究竟是什麼呢?乃是貨物的價值與製造這貨物所費的價值(兼生的勞動之價值及死的勞動之價值而言)之差額;例如費一萬元生產一萬五千元的貨物,在這貨物一萬五千元的價值中,除去生產這貨物所費一萬元的價值,所剩餘的五千元就是剩餘價值。說詳細一點,當分為剩餘價值之成立及剩餘價值之實現和分配二部分,剩餘價值是如何成立的呢?照馬克思說,剩餘價值是在生產過程中成立的,不是在流通過程中成立的,這個意思十分重要,我們也千萬不可弄錯。此話怎講?因為馬克思所指出的剩餘價值,雖然要在流通過程中才能夠實際歸到資本家的荷包,但是奪取的方法和剩餘價值的本質,都不是指流通過程中一件一件生產品的賣價,乃是指生產過程中勞動者為資本家所做「剩餘勞動」的價值。「剩餘勞動」又是什麼呢?是因為近代利用機器,製造業的規模一天大似一天,手工的生產品比機器的生產品貨色不好價錢又貴,因此手工業一天衰敗似一天。於是由手工工業時代變了機器工業時代,由家庭工業時代變了工廠工業時代,由獨立生產時代變了共同生產時代,這就叫做「產業革命」。自產業革命以來,所有生產所必需的工具(土地、礦山、房屋、機器、原料等)都為資本家所佔有,資本家以外的人,除了將自身的勞動力賣給資本家,便做不成工,便得不着生活費用資本家給他們多少生活費用(即工錢)呢?照馬克思的價值公例,一切商品之價值常與製造此商品時所費的勞力相等,勞力(也是一種商品)之價值

(即工錢)也常與培養這勞力所需的勞動(即製造勞動者所必需的生活品之勞動)相等;那麼,譬如一個勞動者每日所需的生活品值六小時的勞動分量,照理他每日做工六小時便已產出他生活品的價值;然而資本家往往要勞動者每日做工十二小時,所給工錢只值六小時的生活品,其餘六小時,在實際上勞動者未曾得着工錢,是替資本家白做了,這白做的六小時就叫作「剩餘勞動」;生產品之全部價值都是勞動者做出來的,而勞動者所得只一部分與六小時勞動價值相等的工錢,其餘一部分由六小時剩餘勞動而生的價值,就叫作「剩餘價值」。

剩餘價值是如何實現和分配的呢?剩餘價值雖然成立在生產過程中,但是必須到了流通過程中才能夠實現。資本家僱用勞動者產出一定價值的貨物,剩餘價值的本質及作用固然已經包含在這貨物之中;然必待將這貨物賣給消費者,把這貨物的價值變成市場價格,剩餘價值變成貨幣歸到資本家的荷包,這時剩餘價值才算實現。譬如一資本家費價值五成的勞動工錢,造成價值十成的棉紗,這時剩餘價值五成固然已經由剩餘勞動五成在生產過程中成立了;然必待將棉紗賣給消費者,將價值十成的貨物變成價格十成的貨幣歸到資本家的荷包,那時五成剩餘價值才算實現了;這是因為生產者不能將貨物直接賣給最後消費者,中間必須經過販賣者之手,販賣者須得一定資本及勞力之報酬,於是生產者不得不在價值以下的價格賣出他的貨物。譬如用價值五成工錢造成價值十成的棉紗,因為販賣者之報酬,價值十成的棉紗至多隻能賣得價格八成的貨幣,因此五成剩餘價值中,製造棉紗的資本家只能得着三成,其餘二成是歸了販賣棉紗的資本家;製造棉紗的資本家若是向他資本家借過資本,便須拿一部分剩餘價值付他資本家的利息;紗廠的地基若是向地主租的,又須拿一部分剩餘價值付地租;剩餘價值大概是如此分配的,各種資本家分配所余才是製造棉紗的資本家實際得着的剩餘價值。所以說:剩餘價值是在生產過程中成立的,是在流通過程中實現的。

資本家的資本是奪取勞動者剩餘價值變成的,剩餘價值是剩餘勞動之價值變成的;工作時間越長,剩餘勞動越加多;工錢越少,剩餘勞動也越加多;出產能力越提高,剩餘勞動也越加多;所以資本家想擴張剩餘價值,天天在那裡提高出產能力,天天在那裡反對增加工錢反對減少工作時間,拿剩餘價值變成貨幣,又拿貨幣製造商品增加剩餘價值,再拿剩餘價值變成貨幣,如此利上生利,這就叫作「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資本主義的生產營業的規模一天大過一天,掠奪兼並的規模也一天大過一天,加上交通機關一天便利過一天,殖民地新市場一天擴大過一天,精巧的機器一天增多過一天,大銀行大公司便一天發達過一天,從前的小工業都跟隨着這些制度之發展,逐漸被大工業吸收了壓倒了。這種吸收壓倒的結果,便是把全社會的資本聚集在少數人手裡,這就叫作「資本集中」。在從前小工業時代,資本不集中,因此產業不能發達,

所以資本集中使生產能力增加產業規模擴大,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好過以前的生產方法只在這一點。但是在財產私有制度之下,把全社會的財產大部分集中在少數資本家手裡,便自然發生以下各項結果:(一)無財產的傭工漸漸增多;(二)生產能力增加而無產傭工的購買能力不能隨之增加,因以造成「生產過剩」的結果,生產過剩又必然造成「市場縮小經濟恐慌」和「工人失業」兩種結果。合起這幾項結果,無產傭工的困苦一天比一天沉重,而他們的人數卻一天比一天增多,他們的團結也就一天比一天龐大,這個隨着資本集中產業擴張而集中而擴張的無產階級,必有團結起來,奪取國家政權,用政權沒收一切生產工具為國有,毀滅資本主義生產方法之一日。

像以上所說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怎樣利用機器對手工業起了產業革命,怎樣奪取剩餘價值集中資本,怎樣造成大規模的產業組織,同時便造成了大規模的無產階級,又怎樣造成無產階級對於資本主義革命之危機,這種種歷史上經濟制度之必然的變化,在馬克思學說里叫作「經濟的歷史觀察」,又叫作「唯物的歷史觀察」。

(―)唯物史觀

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學說雖然沒有專書,但是他所著的《經濟學批評》、《共產黨宣言》、《哲學之貧困》三種書里都曾說明過這項道理。綜合上列三書中所說明的唯物史觀之要旨有二:

其一說明人類文化之變動。大意是說:社會生產關系之總和為構成社會經濟的基礎,法律政治都建築在這基礎上面。一切制度、文物、時代精神的構造都是跟着經濟的構造變化而變化的,經濟的構造是跟着生活資料之生產方法變化而變化的。不是人的意識決定人的生活,倒是人的社會生活決定人的意識。

其二說明社會制度之變動。大意是說:社會的生產力和社會制度有密切的關系,生產力有變動,社會制度也要跟着變動,因為經濟的基礎(即生產力)有了變動,在這基礎上面的建築物自然也要或徐或速的革起命來,所以手臼造出了封建諸侯的社會,蒸汽制粉機造出了資本家的社會。一種生產力所造出的社會制度,當初雖然助長生產力發展,後來生產力發展到這社會制度(即法律經濟等制度)不能夠容它更發展的程度,那時助長生產力的社會制度反變為生產力之障礙物,這障礙物內部所包涵的生產力仍是發展不已,兩下沖突起來,結果,舊社會制度崩壞,新的繼起,這就是社會革命;新起的社會制度將來到了不能與生產力適合的時候,它的崩壞亦復如是。但是一個社會制度,非到了生產力在其制度內更無發展之餘地時,決不會崩壞。新制度之物質的生存條件,在舊制度的母胎內未完全成立以前,決不能產生,至少也須在成立過程中才能產生。

馬克思社會主義所以稱為科學的不是空想的。正因為他能以唯物史觀的見解,說明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和資本主義的社會制度所以成立所以發達所以崩壞,都是經濟發展之自然結果,是能夠在客觀上說明必然的因果,不是在主觀上主張當然的理想,這是馬克思社會主義和別家空想的社會主義不同之要點。

有人以為馬克思唯物史觀是一種自然進化說,和他的階級爭斗之革命說未免矛盾。其實馬克思的革命說乃指經濟自然進化的結果,和空想家的革命說不同;馬克思的階級爭斗說乃指人類歷史進化之自然現象,並非一種超自然的玄想;所以唯物史觀說和階級爭斗說不但不矛盾,並且可以互相證明。

馬克思的好友恩格斯曾述說馬克思的意見道:「在歷史各時代,必然有它的生產分配之特殊方法,又必然由這種特殊方法造出一種社會制度,那時代的政治和文明之歷史,都建設在那個基礎上面,依據那個基礎說明。所以人類全歷史是階級爭斗的歷史,即是掠奪階級和被掠奪階級,壓制階級和被壓制階級對抗的歷史,這些階級爭斗的歷史相連相續,構成社會進化之階級,到了現在又達到一種新階級,被掠奪被壓制的階級(即無產勞動者)要脫離掠奪壓制階級(即紳士閥資本家)的權力,將自己解放出來;同時還要將一切掠奪壓制和階級差別階級爭斗完全鏟除,永遠把社會全體解放出來J這一段話可以說是把唯物史觀說和階級爭斗說打成一片了。

(三)階級爭斗

一八四八年馬克思和恩格斯共著的《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社會主義最重要的書,這書的精髓,正是根據唯物史觀來說明階級爭斗的。其中要義有二:

(一)一切過去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爭斗的歷史。

例如在古代有貴族與平民,自由民與奴隸;在中世紀有封建領主與農奴,行東與傭工;這些壓制階級與被壓制階級,自來都是站在反對的地位,不斷的明爭暗鬥。封建廢了,又發生了近代有產者與無產者這兩個階級新的對抗,新的爭斗。

(-)階級之成立和爭斗崩壞都是經濟發展之必然結果。例如歐洲在封建時代的工業組織之下,生產事業是由同行組合一手把持的,到了發現了印度中國等市場和美洲非洲等殖民地的時候,便不能應付新市場需要的增加了,於是手工工廠組織應運而生,各業行東遂被工場製造家所擠倒,接着市場日漸擴大,需要日漸增加,交通機關和交換方法都日漸發展,這時手工工廠組織也不能應付了,於是又有蒸汽及大機器出來演成產業革命,從此手工工業又被大規模的近代產業所擠倒,近代的有產階級便是這樣成立的。近代產業建設了世界的市場,有了這些市場,商業航業陸路交通都跟着發達,這些發達又轉而促進產業發達,產業商業航業鐵路既這樣發達,有產階級也跟着照樣

發達,資本越加多,產業越擴大,將中世紀留下的一切階級都盡情推倒了。由此可知近代有產階級乃是長期發達和生產及交換方法迭次革命的結果。由此可知做有產階級基礎的生產和交換方法,是萌芽在封建社會裡面,這種生產和交換方法發展到一定地步,封建社會的生產和交換制度(即農業手工封建的制度)便不能和那已經發展的生產力適合,這種制度便成了生產力的障礙物,便必然要崩壞,結局果然崩壞了,封建的制度倒了,自由競爭的制度代之而興,適合這自由競爭的社會及政治制度也就跟着出現,有產階級的經濟及政治權利也就跟着得到了。有產階級得勢以後,造成了極雄大驚人的生產力(像工業、農業、輪船、鐵道、電報、運河等),惹起這般大規模生產及交換的社會,將人口財產及生產機關都集中了,建設了許多都市,將鄉村人口移到都市,使鄉村屈服在都市支配之下,使多數人民脫離了樸素的鄉村生活,使野蠻和未開化國屈服於文明國,農業國屈服於工業國.東洋屈服於西洋但是到了有產階級的生產力發展到了與有產階級社會的制度不適合的時候,社會制度就成了社會生產障礙物,有產階級及有產階級社會的制度也是必然要崩壞的-崩壞的徵兆就是商業上的恐慌,這種恐慌隔了一定期間便反復發生,一回凶過一回,常常震動有產階級社會的全部口這恐慌發生的緣故,是由於資本主義的生產方法所造成的生產過剩,是由於有產階級社會的制度過於狹小,不能包容那過於發展的大生產力。有產階級救濟這種恐慌的方法,不外一面開辟新市場,一面盡量剝削舊市場,這只能救濟一時,終是朝着更廣大更兇猛的恐慌方面走去,如此,有產階級顛覆封建制度的武器現在卻向著有產階級自身了,有產階級不但造成了致自己死亡的武器,還培養了一些使用武器的人,這些人就是近代的勞動階級,也就是無產階級。

無產階級是跟着有產階級照同一的比例發達起來的;近代產業發展的結果,一般小資產的小商人小工業家,一方面因為他們的專門技能為新生產方法所壓倒,一方面因為他們的小資本為大規模的產業所壓倒,都不斷地降到無產階級;可是一方面產業愈加發展,一方面無產階級不但人數愈加增多,而且漸次集中結成大團體,因為生活不安,對於有產階級漸次增長階級抵抗的覺悟,發生爭斗,始於罷工,終於革命「有產階級存在根本的條件,是在資本成立及蓄積;資本的重要條件,是在工錢制度;工錢制度,全靠勞動相互競爭;但有產階級既已促進了產業進步,便已經使勞動者從競爭的孤立變成協力的團結了,近代產業發達,使有產階級的生產及佔有之基礎從根破壞;有產階級所造成的首先就是自身的墳墓,有產階級之傾覆及無產階級之勝利,都是不能免的事。

馬克思說明階級爭斗大略如此,我們實在找不出和唯物史觀有矛盾的地方

(四)勞工專政

從前有產階級和封建制度爭斗時,是掌了政權才真實打倒了封建,才完成了爭斗之目的;現在無產階級和有產階級爭斗,也必然要掌握政權利用政權來達到他們爭斗之完全目的,這是很明白易解的事。所以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里說:

「從前一切階級一旦得了政權,沒有不拚命使社會屈從他們的分配方法,鞏固他們已得的地位

「有產階級發達一步,他們政治上的權力也跟着發達一步「……自他們成為有產階級後,近代代議制度國家的政權都被他們一手把持」

「勞動階級第一步事業就是必須握得政權。」

「勞動階級革命,第一步就是使他們跑上權力階級的地位,也就是民主主義的戰勝。既達到第一步,勞動階級就利用政權漸次奪取資本階級的一切資本,將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手裡,就是集中在組織為支配階級的勞動者手裡……其初少不得要用強迫手段對付私有財產和資本家的生產方法,才得達到這種目的

「原來政權這樣東西,不過是一個階級壓制一個階級一種有組織的權力;勞動者和資本家戰斗的時候,迫於情勢,自己不能不組織一個階級,而且不能不用革命的手段去佔領支配階級的地位,不得不用權力去破壞舊的生產方法

他又在所著《法蘭西內亂》里說:

「勞動階級要想達到自己階級之目的,單靠掌握現存的國家是不成功的。」

他又在所著《哥達綱領批判》里說:

「由資本主義的社會移到社會主義的社會之中間,必然有一個政治的過渡時期。這政治的過渡時期,就是勞工專政。」

馬克思學說之兩節

德國馬克思主義者貝爾原著赭選譯

一、階級與階級爭斗

馬克思在使人了解歷史的過程上有許多最重要的貢獻就中有一個就是他的對於社會階級與對於階級爭斗的見解。在馬克思以前也未嘗沒有些歷史學者政治學者曾經指出社會階級在政治上,在社會變動上,所居的地位,所作的事情,但是領會這種見解的全部意思,把它明確地表白出來,又把它作為政治思想,社會思想的一主要部分的,卻是馬克思頭一個。在《共產黨宣言》里馬克思曾論到這個問題說:

「聖西門、伏烈、過文等人,名符其實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學說出生的時候,無產階級與有產階級間的爭斗,還未大發展,創立這些學說的人,固然對於使現社會解體的分子的活動與階級的對抗,也未嘗沒有見到。不過,共產階級在那時,還在幼稚時期,樣子上所表現的,還不是一個有什麼歷史上的創舉或什麼獨立的政治運動的階級。」

把社會歸類成種種群,或把人類社會劃分為許多階級,與把動植礦物分為種種疇類,是同一樣的合於邏輯的辦法,即同是由運用理性而得的結果。一群帶有共同特性的社會生物,社會科學就把他放在一階級。這種歸類法,但用直接感覺的純粹實驗法是做不來的。近代的人,只由其外貌,定他是資本家,還是勞動者,乃不能之事。欲做這種分別,必須找些勘之以科學而不疑的特點3得此,人的社會上的類別乃可以定。馬克思是主張經濟事實是基本事實的,即別的社會事實都以此為因緣,因此滑為分類用經濟的特性是最妥當。照他的見解,一群人得生資的方法就是那群人的主要特性。以工錢為主要的「生活之資」的人便成勞動階級。以有資本(土地、建築、工廠與原料)為最重要的「生資之源」的人便成資本階級。一個勞動者也可以在儲蓄銀行里存點錢,或從消費協社分些利;一個資本家也可以親身監督他自己的營業,或親自經理

其商務,使他的利潤一部分來自監督薪水;但這都是無關重要的。重要之點只在勞動者的興趣主要不外工錢,而資本家的興趣以財產為歸。此外還要曉得的便是社會的各階級內並非一般等齊的。正如動植物的階級,可以分為許多類,又可分為許多種。勞動階級內有的是賣血汗的苦工,也有的是薪水很厚而只勞手腦。不過社會的各階級,不論其中又有多少小分別,必都有那個公共的特性,即生資的來源是同的,或者來自個人的勞動,或者來自固有資本。一個階級但能出賣勞力,一個階級則有出產工具。

馬克思說,在這兩階級之間,是有根深蒂固,不可溝通的對抗的。由這種對抗,乃生成階級爭斗。這種對抗最初都是經濟性質的。依工錢糊口的人,以為勞力之所有者,自然不得不要把勞力貴貴的賣,換言之,即要得最高的工錢。而資本之所有者則都要賤賤的買,換言之,即要給最低的工錢。這種對抗誠然是基本的對抗,但合看,並不像有何深奧難解。就表面上看,這種對抗似不過買者賣者間常有之事,而其實分別很大,因為賣勞力的人如果不把其貨物賣出去,立刻就有凍餓之虞,尋常買賣固不至如此。因為這個緣故,有出產工具的人,所居的地位是足以使出賣勞力的人凍餓,假如他不承認資本家所立的條件。資本所有者實際所表現的,實就是能夠壓迫勞力所有者的一■種強力0

因為這種對抗,乃產出來工團(工聯)的組織。階級爭斗也以這種對抗為首因。只有工團的組織是不濟大事的。工團組織不過階級對抗第一步。勞動者們如果曉得了他們的屈服狀態並非短時之事,曉得既有私產的經濟制度,屈服乃當然結果,而且那種經濟制度一天存在,屈服便一天不能免,又曉得那種經濟制度,卻不是不可滅的,是能拿出產工具歸社會所有分子共有的制度來代替的。那麼,這時階級對抗便發展成了階級爭斗。以工錢糊口的人非到漸漸有了點社會主義的思想的時候,是不參加階級爭斗的。不但如此,勞動運動之初期,不借工團的組織,有工錢的競爭。由這種散漫無聯絡的競爭之失敗,乃至把現社會制度,恨如仇儺,但如這種仇恨不深,階級爭斗也不至劇烈。又若無產階級,仍但斤斤於現在,不務將來,不圖把社會的基礎,從私產改為公產,那麼,階級爭斗也無由生。必勞動者們先做到了這些事,那時乃能明白,現社會之下,是沒有他們的自由或平等的;他們的解脫,非實行社會主義萬萬不能得。不過曉得了這個,階級爭斗也未必就能徹底,也可以僅僅曉得這個,便突然自止,不復再進。勞動階級假若不把自己的命運由自己安排.假若不能自信自己確實有解脫自己的能力,假若因為無這種自信,得點枝枝節節的社會改良便心滿意足或則唯慈善家救世主是賴,那麼,階級爭斗的運動必要半途而廢。這種情形,社會主義運動的初期,實就如此。那時,勞動者們雖曉得社會主義是唯一無二的辦法,然還太弱不能把自己的運命拿來由自己安排。此時就是馬克思所謂烏托邦的時期,許多特色的人物都來傳

布社會主義的思想,草擬社會主義的計划,做社會主義的實驗求給一群一夥的辛苦工人自由。這些人物們,當曉得工人的無能力,是很曉得的,曉得只促工人們自己來奮爭還不能發生什麼效果,於是遂轉而訴諸慈善之士,仁民的君上,想着把他們說動了,相信照理性、正義、公安所要求,便應把社會主義採用,便應把貧窮艱苦及種種因貧窮艱苦而生的事鏟除。但後來工業發達日盛,機械越來越進步,出產交換的手段均一天一天趨於集中;又隨此集中之勢,勞動階級的數目、強力、組織以及階級意識(階級的自覺)都因而逐漸增加——因此種種烏托邦式的社會主義時代自不得不過而不留。尤其是因出產交換手段的集中,勞動階級遂能拿罷工怠工的方法使工業運輸麻木不靈,以致全社會都覺得活的勞動力真乃經濟生活之靈魂所在。

恰在此時,發生一派新的社會主義研究家,不但證明社會主義之正當合於道理,並且明白指出,社會主義的新經濟制度正在資本主義的胎中孕育着,就是資本主義暗中實在正把社會主義醞釀着,所以勞動者的熱望與社會發展的道路恰是諧合無間的。

就照這個樣子,於是一種實在的學問,一種以實際做基礎的有熱望的社會主義運動遂從烏托邦式的社會主義發展出來;又因為對於階級,對於能力、對於目的、都有了自覺,對於資本主義的經濟制度,於是開始死戰.階級戰爭好比社會革命的楔子,有了階級戰爭,社會革命遂因之而起。

勞動者與資本家的對抗,原來不過對於工錢與工作時間問題。至此,乃由原來輕微的對抗一變而成兩階級對於社會與經濟制度改變不改變的問題的激烈爭斗,一個階級為保存現在的私產制度而戰,一個階級就為開創將來的社會主義制度而爭。既然如此.龐大的社會階級爭鬥成了政治上的爭斗,也是不可避免之事。爭斗的直接目的就是佔有國家權力。國家權力本是資本階級藉以維持其地位的,而今勞動階級便想把它奪過來以求更大的目的之成功.

勞動運動.今且不說,今當再把馬克思階級爭斗說在政治思想上深遠的影響,簡單提提。馬克思以前,政治思想同什麼政黨的競爭似乎總不過圍着幾個理想偉大人物,纏繞不休。那時理想論同英雄崇拜最流行。現在不然了,現在,政治思想,不論它自覺不自覺,意識的無意識的,都順着階級與經濟的道兒進行了。不但政治思想上如此,歷史研究上也如此.這種新的政治上、歷史上的轉變方向,大部分都是馬克思一生事業的結果。

馬克思的階級爭斗論,嚴格地解說應用起來,便可生出社會主義運動與勞動運動之極端的革命戰略,便可生出勞動會議的制度,以及無產階級專政的制度。假使引起社會革命的,發動兩支相敵的社會現象的,就是階級與階級爭斗,那麼,無產階級專政乃是很對很正當之制。無論如何,把資本勞動兩個勢不相容的階級一爐而冶的民主

政治,萬不能作由私產到共產的過渡時期的國家形式。從經濟的見地,一般的論起來,經濟的不平等一天存在,政治的民主制便一天不能成立;如果有之,只有假冒。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里並沒有一條政治上民主主義的改良計划從馬克思思想的全體求結論,可以說據他所估計,階級的地位遠在所有民主政治之上。布爾什維主義的源泉此就是其一

(大家注意,所謂改良與革命的分別是:改良只就現狀的外表稍微加以修正;革命則把現狀的根本完全取消,重新從根本另造一個社會,認為現在的道兒走錯了,要重新換一條道兒去進行。改良卻要仍順着現在的道兒走,只不過換換走法,但道路既走錯了,走法不論怎樣改變也是達不到期望的目的地所以改良只是荀且敷衍的辦法,便暫時把現狀改頭換面,而內病未去,遷延日久,必致為禍益深,必致離正道日遠。馬克思見到這個,所以才一點不提改良的辦法。但凡真想社會變好的人,也必一點不信改良的辦法)。

(二)勞動運動與無產階級專政

如果工團的運動所圖不止於一區一域,計划及於全國,趨向以國家與全社會為歸,那麼那時的勞動黨便是工團運動的政治方面的表示,工團運動越穩固堅牢,勢力越普及,拿它作基礎樹起來的勞動黨運動越靈活,越能收效,工團們非僅僅以現在的事業為滿足的。由社會的變遷過程,而發生無產階級的熱望。工團們一方面經營現在的事業,一方面也要作為這種熱望的重心,而從事於資本主義的廢滅。達到這種目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政權奪到手裡。政權在握,無產階級乃能自覺的把資本主義的社會變成共產主義的社會。方社會方面這種變遷的時候,政治方面也有一個過渡時期。這個時期的國家制度只能是一種革命性質的無產階級專政制,除此以外,任憑什麼都不濟。(參觀一八七五年《馬克思致德國社會民主黨論哥達綱領的信》)

這種無產階級專政的理想並非起於別人,馬克思就是他的真實創發者。馬克思自己也這樣想。一八五二年他寫給他美國朋友韋德邁耶的一封信里曾說:

-但論到吾,吾並不能說近世社會中階級的存在或彼此的互競是由吾發現出來的O 中興的歷史家久已把階級爭斗的進化記述過,經濟學家也久已把階級的經濟生理指出過。吾所添出的新貢獻乃是以下幾條道理,即(一)階級的存在與物質出產的某些狀態是互相聯帶不可分的,(二)由階級爭斗必然生成無產階級的專政,(三)這種專政僅僅是到廢除一切階級,到創造自由平等的社會的過渡。(《見新時代》第二十五卷第二期一百六十四頁)

除一八七O年是個例外,此外馬克思始終對於他的無產階級專政說是誠實無二的。

一八四七年怎樣想,一八七五年仍怎樣想。一八四七年在《共產黨宣言》里,曾簡單的把無產階級專政制說個大概。他說:

「勞動階級革命第一步在把無產階級舉到治者階級的地位,打勝民主之戰J

「無產階級得到政治的優勢以後,即藉著這個勢子把一切資本都漸漸的從有產階級手裡奪回來,把所有出產工具都收攏歸國家掌管,換言之,即歸組織為治者階級的無產者掌管;而且把出產力的總額也要盡力趕快地增加。」

「自然,在其初,這種事非對於財產權,非對於有產階級的生產方法,用專制的侵佔手段,是辦不來的。換言之,即必須用種手段,這種手段,在經濟上講來雖似乎不足,雖似乎不可靠,但進行以後,要看出來,這種手段的能力是超出其本身以上的,要把出產方法全般革命,這種手段乃必須不可缺的。」這些話都是假設勞動階級得到政權說的;但如果革命開始以後,最先得政權的不是革命的勞動階級,而乃為下級中產階級與社會改良派的民主黨所得,又當何如呢?對於這層,馬克思也有建議,就是「與之分離,與之戰一八五零年,他對於共產主義者同盟的演說里曾說過:

「可以假定將來的血戰也必同歷來的血戰一樣,勞動者們的勇敢、果決,勞動者們的犧牲必是獲得勝利的主要原因。下級中產階級的態度,也必照素來的樣子總是遲疑不決的,能,夠苟且不動到幾時就到幾時,這樣子討巧法,以便坐收漁人之利,勝利一到,便昌為己有,而招呼勞動者們安靜無躁,各歸本業,勿為過分,而把勝利所得,盡攬之屬諸己,摒斥無產者使不得與。禁止下級中產階級這樣做,勞動者們的能力固然不及;但如要使下級中產階級對於無產者成功不易,把局勢弄得令中產階級民主黨人的統治初發刺便定下了覆敗之運,又使以後無產階級的統治起而代之非常容易,這三層卻是勞動者們優為之事。」

「新舊正在沖突之時,以及剛剛沖突之後,對於中產階級的妥協調和政策,勞動者們必須盡竭力量反對,必須迫着民主黨人對於舊派施行嚴刑,絕不寬待。又必須設法防住,勿令革命剛成功,革命的勇氣就隨而消沉,必須盡力量把革命的勇氣,革命的興奮保持住,永使不衰。」

「不但不反對過分,不但所謂不反對把為萬眾所恨的人聽憑萬眾處置以為懲戒,不但不反對把眾恨所附的公共建築物聽憑萬眾拆毀以作榜樣,簡直這些事,勞動者們,必須拿來自己指導着做。不論爭斗的時候,還是爭斗以後,凡有把自己的主張與中產階級民主黨人的主張一同提出的和會,勞動者們必須把他利用,

不可失掉。中產階級民主黨人提議把政府歸自己掌握,勞動者們立時就須要求保證。如果必須的時候,這種保證便非得強求不可;並且須對他們這些新治者,能有什麼約,就迫着他們立什麼約;能有什麼退讓,就迫着他們許什麼退讓;這是唯一無二的與他們妥協最實在的辦法。勞動者們須拿一種冷靜不動感情的態度把局勢排布妥帖。對於新政府,且須公然的表示出不信任,免得它因功而驕。對於正式的新政府,勞動者們同時自己還須設出一種革命的勞動政府,以與之抗衡。這種革命的勞動政府可以用地方委員會或城市議事會的形式,也可以用勞動俱樂部或勞動委員會的樣子。有了這種勞動自己為政的組織乃足令民主派的中產階級政府不但立時失了勞動階級的贊助並且曉得自己成立之始已受全勞動階級組織的機關的監視畏嚇。一言以蔽之,自從爭斗剛一勝利,勞動者們就不得再專一反抗已經失敗的復古黨,而須把反抗之力轉而用於以前攜手共事民主黨改良派人身上;如不然,這種人就會要假公濟私,把公共的勝利攬來供自己的私圖勞動者們必須是武裝兵備不得疏弛,必須組織的足以對於民主黨改良派加以有力的恐嚇反對,不然剛剛勝利,就要為其所賣:,全無產階級的武裝兵備必須立時辦理整齊,並須立時進行防備舊日軍隊再起。舊日軍隊如果再起,勞動者們會要首當其沖。但倘或防備不及,勞動者們便須趕快自己獨立成為一軍,司令長官都由自選,令其專門防衛勞動者組織的議事會,而不為國家政府所遣使國家軍隊中,無論什麼地方用有勞動者,此也須攜帶軍器,自組一隊,也自選長官,若不能如此屬於前說的無產階級軍為其一部。無論如何,不論什麼理由,軍器武備是舍棄不得的。不論有什麼計划求想裁減,必須死力抵抗破壞中產階級的民主黨對於勞動者的勢力,勞動者即刻的獨立組織,即刻的武裝准備,加有產階級的民主政治以極端嚴苛的條件,都是此時,革命剛成功之時,必須不可免之事……前已說過民主黨人在運動的第二期得了政權,怎樣被迫的不得不採用多少帶點社會主義性質的方略人於此或者要向勞動者自己應當提出與之對抗的方略是什麼。自然運動剛開始,勞動者不能就把實際的共產主義方略提出來,但都能夠(一)迫着民主黨人盡量的從種種方面打破舊社會制度,妨害舊制的進行正軌,兼迫着他們情願妥協,而盡量多多的把出產力、轉運手段、工廠、鐵路等等歸於國家掌握。(二)如果民主黨人所提出的方略,只是改良派性質,而非革命性質,那時勞動者們必須盡力促着把些方略改變為直接攻擊私產的而後止;比方民主黨人若提議收買鐵路、工r,勞動者就須主張這種鐵路、工廠,既是復古派人的私產,就應直截了當的由國家把它沒收,什麼賠償也不得有.民主黨人如若提議比例稅法,勞動者們就須主張遞進稅法。倘或民主黨人自己提出一種過和遞進稅法來,那麼勞動者就須主

張一種等進之銳烈足以使大產業不能存在的稅法。如若民主黨人要求規定國債,勞動者就須主張國家破產,凡債不還總而言之,勞動者的主張處處都須正與民主黨人的退讓辦法對抗……又民主黨人將來如要想設立聯邦的共和國,或因統一不可分的共和國不能避免,而思與市區省道以極大的獨立權以使統一麻木不靈;勞動者們必須起來反對之,不但要得統一不可分的德意志共和國,並要盡量把政權集中於國家之手。民主黨的口頭禪,什麼城市自由、自決,等等,勞動者們切不可為其所惑。「長久革命」!「革命長久」!「勞動者的旗號必須是這個」。

馬克思這篇演說是一八五。年作的,現在已成了布爾什維克與斯巴達斯團人的向導。

不過在政治上雖佔了勝利,勞動階級不可就從這個期望便可直接得到自己的解脫。

「勞動者們為欲作成功自己的解脫,並隨此得看現在社會因經濟的機關必不可免的正趨向著的那種高尚生活,必須有長期的爭斗,經過許多歷史的過程,在這些過程的進行中,人與境都要改變勞動者並沒有什麼理想要實現,只不過要把舊而崩潰的有產階級社會所孕育之新社會的元素都釋放自由」(馬克思,《法蘭西內亂》)

將來出產怎麼樣呢?將來的出產工具要都漸漸的社會化了。出產的基礎要變成協作式的了。而教育也要與出產事業合並在一起。以使社會的分子都變成出產者。

不過,過渡時期一天未了,共產主義「取各所能,予各所需」的格言,還是不行的。因為過渡時期,種種方面,不論經濟上、社會上,或知識上,都還染着舊社會的標記。「權利是不能超出社會的經濟構造與為經濟構造所定限的文化發展以上的J 」《哥達綱領批判》」欲以予與各人的只還能照其所行,還不能照其所需。

「所以一個出產者那時所收回的正是他所予與社會的,扣減去為政府、教育,以及別的社會負擔所用之數。他所給予社會的就是個人的勞動量。譬如:社會的勞動日為個人的勞動鍾點之總和;而一個出產者之個人的勞動時間就是他對於社會的勞動日所貢獻的那部分,即他在那天的份兒:社會給他一個憑單,證明他已做了多少多少工作(扣去他為公共基金所做的),拿着這個憑單,他便可到公共供給處領取消費物品,如其勞動量所值之數照這辦法,一個出產者給社會多少勞動量,換個樣子,仍照原量由社會收回」……出產者的權利是與他所作的工作成

比例的:平等乃在統通,對於所有一切一人,都用勞動作度量標准、」(《哥達綱領批評》)

因為工作多寡是因天分因勤惰而殊的,所以當過渡時期,分配自不能齊。必到發達到圓滿地位的共產社會,知識勞動體力勞動的分別低滅以後,出產活動成了活動第一需要不待強而自做,而且個人的出產力也達到了全部發展,所有協作的富源都流之不竭一一必到那時,褊狹的中等階級的權利思想,乃能改善,共產主義的平等原理乃能實行。

馬克思雖按照嚴格的經濟的線索理論,且把勞動階級的解脫作為最高鵠的,把所有別的政治的、經濟的運動都屬其下,然對於現下已經分成的各民族經濟、政治、歷史,各方面,何以作何任務,都認得很清,毫無差誤。此由《共產黨宣言》,已足證明。《宣言》中把有產階級怎樣把以民族為別的國家造成,指示的至極明晰。有些年少熱腸的人以為可以把民族當作一種已經腐舊無用之成見,掃而去之,實不免為馬克思所竊笑。但雖如此,謂民族感情有如何偉大統一力量,馬克思也能從生物學,與文化學見地而論其非是。他原是把既開化的人類分成許多互相對抗的階級的,且說經濟的分線要比民族與政治的界線,效力大的多多。因為這層緣故.馬克思固是徹頭徹尾的國際主義者。據他所主張,資本主義的權勢一旦有顛覆的可能,各民族的勞動黨就應趕快的做國際的活動,,他又批評哥達綱領原案,責其「從有產階級的《和平自由同盟》剽竊各民族國際的友愛的話,而其實必須的乃是鼓吹勞動階級國際的結合,一齊對治者階級及其政府共同作戰總而言之,馬克思對於有產階級的和平主義是一點也不相信的。這層現在人也最要注意,免得受些滑頭滑腦或大愚不靈的人的哄騙,耽誤了自家的前程。

評第四國際

李達

(—)

第一國際是受了馬克思的影響於一八六四年在倫敦創立的,第二國際是統續第一國際於一八八九年在巴黎成立的,第三國際是復活第一國際於一九一九年在莫斯科成立的。

第一國際擬定了無產階級解放的方針,指示了世界革命運動的策略;第二國際把無產階級組織了,訓練了;第三國際把第一國際計划實現了,完成了。

第一國際是因為當時政治形勢所迫,不得已歸於停頓的;第二國際被一班機會主義改良主義的領袖引上錯路,已喪失無產階級的信仰了;第三國際起來摘發第二國際的虛偽,重新決定用武裝的爭斗,企圖世界革命,建設國際勞農共和國,以勞農政府的形式實行無產階級專政。

第三國際成立以來,恰好三年了,全世界共產黨的運動發展得異常迅速。據第三國際書記部的報告,差不多無論什麼國家,凡是有勞動階級存在的地方,都有了共產主義黨派的組織,而且他們的活動,很引起世人的注目,可知第三國際很得了世界無產階級的同情和援助.所以第三國際正如旭日東升,無產階級都景仰它,支持它;第二國際正如西山落日,快要沉沒,無產階級都唾棄它,離開它了。

然而同時成立的又有兩個國際:一個是騎牆派所組織的二半國際,一個是極大派所組織的第四國際。二半國際是德意志獨立社會黨、法蘭西聯合社會黨、英吉利獨立勞動黨等團體所組織的,他們既不加入第三國際,又不加入第二國際,徘徊歧路,無所適從,雖欲獨樹一幟,而自去年經英國勞動黨拒絕後,已是不能支持了。只有第四國際是德國共產勞動黨和荷蘭葡萄牙游哥斯拉夫以及英國相似之團體所組織的,他們打着共產主義的旗幟,卻不肯和第三國際合作,這確是聳動世界無產階級觀聽的事實,很值得我們研究。

據第四國際的宣言書看起來,據第四國際理論的指導者郭泰的言論看起來,第四

國際也和第三國際同奉共產主義,也贊成無產階級專政。就這點說,可知第四國際所信奉的根本原理完全和第三國際相同,其不同處只因為一手段有差別。換句話說,第四國際所以和第三國際對立,並不是因為主義不同,乃是因為些少的問題鬧孩子氣罷了。

第四國際對於第三國際的政策所不滿意的地方,大約可分為下列五點今依次論述於下:

一、指導者的問題;二、勞動組合運動;三、議會運動;四、農村運動;五、俄國的新經濟政策。

(-)

無產階級要實行革命,必有一個共產黨從中指導,才有勝利之可言。一九一七年俄國革命之所以成功,與一八七一年巴黎共產團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一個有共產黨任指揮而一個沒有。無產階級革命的目標在奪取政權實行勞工專政。政權必須用武裝方能奪到手,既用武裝就不能不有嚴密的組織,什麼勞動者自由的結合,完全沒有用處。階級爭斗,就是戰爭,一切作戰計划,全靠參謀部籌劃出來,方可以操勝算。這參謀部就是共產黨。關於這一點,我以為第三國際的主張是對的。

第四國際不贊成無產階級有獨立的政黨,以為無產階級革命應由全體無產階級加入,而不承認少數先覺勞動者所組成的共產黨立在指導地位。這種主張在理論上我是贊成的。誰也希望個個無產者都變成革命的英雄,因為無產階級全體若都覺悟了,資本階級自然要倒的。這樣,與其依賴少數指導者來指導革命,當然不如使全體都變成指導人。但在事實上不是這樣。「階級」和.'政黨」並不是一樣東西。就現在說,世界無產階級大都被一班機會主義者、改良論者、基督教徒,以及有產階級爪牙弄污穢T;換句話說,多數工人階級覺悟的萌芽,都被那班黃色領袖踐踏了。他們被那班領袖的邪說所迷,還不感覺無產階級革命的必要,甚至有時還甘願為有產階級所利用。照這樣,若如第四國際的主張,要希望全體無產階級都變成革命的指導人,這恐怕要成問題了。無產階級若沒有一個共產黨來領導,決不能從有產階級手裡,從那班昏迷的領袖們手裡解放出來的。

大凡一個革命,總是少數發動,多數順應的。少數有革命精神的先組織一個精密的團體,把這種精神貫徹到全體,從事組織、訓練,以至於成就,卻不是順從多數的意見的。剛才說過,世界無產階級還陷溺在不覺悟的途中,譬如歐戰當時,各國大多數勞動者都被愛國的社會主義所惑,反把有產階級爭利益而戰。像這種無覺悟的大多數工人,應該由少數有階級覺悟的人來啟發他們.引他們到覺悟的途上去。決不可以

順應他們的。若以少數覺悟的去盲從多數無覺悟的,就要糟到極點。所以無產階級革命,應先由有階級覺悟的工人組織一個共產黨做指導人。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柱石,是無產階級的頭腦,共產黨人散布到全體中間宣傳革命,實行革命。

共產黨不僅在革命以前是重要;即在革命時也是重要;革命之後又須監護勞農會尤其重要。除非到共產主義完全實現的時代,共產黨不可一日不存在。

(三)

關於勞動組合運動的問題.第三國際主張共產黨人加入一切已成的勞動組合,用堅忍持久的力量使其共產主義化;第四國際主張退出舊式勞動組合而另集共產主義勞動者組織共產主義勞動組合。對於這問題,我也承認第三國際的主張較為有效。

世界革命在俄國發動以來,到現在已四五年了,各先進國無產階級所以至今還未響應,德國社會革命所以成為流產的原因,實因為有一個最大的障礙力。這障礙力就是各國已成的勞動組合。這些勞動組合大概都是在資本主義勢力之下組織起來,其目的在於改善勞動者的地位。

他們向來被那班黃色第二國際的領袖們所指導,被磨鈍了階級的自覺心,所以弄得腐敗不堪,被加上了黃色勞動組合的徽號。他們不但不知反抗有產階級,甚至有時還替有產階級出力來反對共產主義。現在德國屬於這種組合的人員達八百萬,在英國亦有同樣的數目,試問以如許無產階級覺悟的分子,夾在兩階級之間做緩沖機,共產主義的革命又怎能實現呢?然而他們雖然沒有十分階級的覺悟,卻是有組織的無產階級。共產黨的天職,以組織訓練無產階級為己任的,所以一面要組織勞動組合以外的勞動者而加以訓練,一面要喚醒勞動組合員而引為同志。這樣,共產主義軍隊的勢力才能夠雄厚起來,方有勝利的希望。

若照第四國際的辦法,把一切黃色勞動組合都看做是腐敗不堪的東西,而主張共產主義分子一律退了出來。那麼,結果無非分裂無產階級為共產主義與非共產主義的兩派罷了。共產主義者在無產階級中另佔一個區域,而非共產主義者將永遠脫離不了那班黃色領袖的支配,永遠受不到共產主義的洗禮,這簡直是放棄有組織的無產階級To這簡直是替那班黃色領袖,譬如雷金孔巴斯亨德遜一流人淘汰他們組合中的共產主義分子。殊不知那些黃色的勞動組合,固然是腐敗不堪,令人失望,但若共產主義分子下了決心加入其中運動,不見得不能使他們共產主義化。假使有幾萬的共產黨員加入各組合中組織共產主義的核心,散布共產主義種子使他發酵起來,一面更用別種宣傳方法和那班黃色領袖抗爭,結果一定可以得到若干同志加入自己的隊伍中來。若是黃色國際所領袖的那許多黃色組合都共產主義化了,世界革命馬上就會實現。

俄國共產黨從少數黨手裡奪取勞動組合,正是用這個法子.現在英美德各國勞動組合比大戰以前大不同了。他們之中都增了左派的分子,這便是共產主義發酵方法的效驗。但第四國際卻不肯照辦,偏要和舊式組合同盟絕交,用關門的法子以行其部落式的共產主義。德國共產勞動黨脫離黃色勞動組合以來,八百萬黃色的組合員更趨於於保守了。這事在他仍以為潔身自好,我卻以為是大大的失敗

(四)

其次關於議會運動的問題,亦有不同的主張。

第三國際主張共產黨人參加第三階級議會宣傳革命。

第四國際主張對第三級階議會同盟絕交。

我讀《德國社會民主黨運動史》的時候,看見柏柏爾布拉克老李卜克內西諸人最初在議會中的活動方法真是巧妙絕倫,鐵血宰相大為所窘,而勞工們對於社會黨的同情亦是有加無已。像這樣利用議會宣傳.實是極好的模範。

但是後來資本主義勢力擴大,他們就忘記了社會革命的目的,只顧目前利益,借第三階級議會為立法運動了。逐末忘本,遂至於賣卻勞動階級而不顧,這是惹起世人厭惡議會主義的根本原因。

然而第三階級的議會卻不是絕對不可以利用的。共產黨對於革命運動,凡在可能的范圍內,沒有不利用。共產黨人若是抱着革命目的跑進議會去,利用議會而不為議會所利用,定可以得到很好的成績。小李卜克內西在德意志帝國議會揭破軍國主義的假面具,很得了無產階級的信仰,其次如賀格蘭在瑞典乾的也是一樣。又如俄國多數黨在克倫斯基時代的議會內所收的效果,也都很好:

宣傳主義最好莫如利用資本階級的報紙、資本階級的報紙銷路很廣,許多都市和僻地的工人和農民,大概都看這類報紙。而且這類報紙說的話,比較上易使人民信用,共產黨若能利用這類報紙作宣傳,效力必大,而欲利用這類報紙宣傳,至好莫如到議會去演說。議會中的演說詞,無論什麼報紙都不能隱瞞的.就是有些懷偏見的報紙要為有利於資本階級的報告而共產黨議員所辯論的事實總隱瞞不了。全國有國會,地方有地方議會,共產黨若都有使徒走進議會去努力揭破資本階級政府的虛偽,陳述資本主義的罪惡,宣布共產主義的好處,喚起勞動階級的自覺,那麼,像這類演說詞,全國的地方的一切報紙,都必記載出來,宣傳事業比這再好沒有了。共產黨處在第三階級治下,很難發行痛快的印刷物而合法的出版品,又須顧慮到觸及政府的條文,總之,無論怎樣,共產黨在議會中要說的話,平日決不能在合法的黨報上登載的。

最緊要的,臨到革命機會成熟的時候,臨到內亂將起的時候,凡在議會的共產黨

員一奉到中央委員會的命令,就即時一致在議會內發作起來,和議會以外的無產階級相呼應,一面毀掉第三階級政府的機關,一面另組無產階級的政府,這便是奪取政權最好的時機。利用議會宣傳革命,實有這樣好處.所以第四國際那種要和議會絕緣的主張,未免錯過大好機會了。

(五)

其次關於農村運動問題,第三國際的主張亦很有條理。社會革命,工業勞動者固然是主力軍,而非與農村無產階級結合,就不易成就。這一點理論非常淺顯,但第四國際領袖郭泰卻不以為然。他說,城市無產階級之應聯絡農村無產階級革命,在農業國的俄國是對的,在東亞各農業國也是對的,至西歐各國則不然,西歐各國農民至少也有一片土地,純粹農村無產階級很少,所以所取的方向和俄國是不相同的。這種話固然也有相當理由,但社會革命最初實應聯絡農村中這種半無產階級,至少也要運動他們嚴守中立,才可以減少阻礙力。所以第四國際對農村運動的主張,並不見得不能適用於歐洲方面。

其次關於勞農俄國所行的新經濟政策,譬如和農民妥協以及和資本主義國家通商等事,亦頗有非難。這種非難,實在沒有理由。勞農俄國之行新經濟政策,是否違背共產主義原則,我想共產主義者必能了解,決不會像資本階級那樣誣謗的。至於俄國之所以要和資本主義國家通商,系出萬不得已。若使西歐果有幾個大社會主義國家出現,俄國又何至於降格和資本主義國家通商!可惜第四國際的領袖郭泰的荷蘭,班格哈司特夫人的英國不曾變為共產主義國家,不然,俄國便可和社會主義國家通商了。

(六)

由以上所述看來,第四國際所以和第三國際對立,是因為手段不同,並不是因為有什麼非分裂不可的理由。我們知道:第三國際之所以脫離第二國際,是因為主義不同,即是前者是共產主義的,後者是非共產主義的;前者是主張無產階級專政,後者是主張第三階級民治的。至於第四國際既然和第三國際在原則上是一致,就不應因為些少進行計划不同而遽行分裂。若因些少進行計划不同而遽行分裂,則所謂國際的價值也就可想而知了。

資本主義已經把自己的墳坑掘好了。歐戰剛告終的時候,資本主義已將屬獷,不過因為東亞一塊避難所,得以苟延殘喘於暫時罷了。然而去屬始的時期終不遠了,帝國主義的資本主義,正在准備着最末次的大戰爭,爆發就在目前了。

自從一九一七年世界無產階級和世界資本階級第一次在俄國交綏以後,無日不在

戰爭狀態中,所以無產階級,應當用十分急進的作戰的精神,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猛烈地從事宣傳、運動、組織、訓練,務期軍勢充實,以便一鼓推倒資本階級。千金一刻的光陰,只應努力實行,豈可清談誤事。否則,若當戰事進行之中而猶高談闊論,貽誤戎機,這便是故意分裂無產階級,等於放棄世界革命。我極希望第四國際的創始人,能夠犧牲一點意見,勿固執「國家的布爾什維主義」或「愛國的布爾什維主義」,勿幫助敵人攻擊第三國際,務為和第三國際並合起來,完成世界革命。所以我的結語是:

階級的白兵戰快接近了,世界勞動者團結起來!

一九二二,四,二二,於上海

讀新凱先生的「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

存統

(—)

大約二月前,有一位朋友寫信給我,說張東菊等辦了一種什麼《社會主義研究》,主張基爾特社會主義,反對共產主義。

我當時看了這封信,不覺自己對自己笑道:這不過是主張資本主義的別名,聊以自慰而已。我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

(1)主張蠶食主義;

(2)反對暴力革命。

其實這二者就是一個東西,因為主張蠶食主義,自然要反對暴力革命,這是毫不足怪的。簡單說,彼是一種漸進的,改良的方案,不是急進的,革命的政策。

既然主張蠶食主義,第一必須有可「食」的東西,第二必須有食東西的「蠶」,這是誰也明白的常識。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所要食的東西是資本主義,「食」資本主義的「蠶」就是加入組合的勞動者。

既然反對暴力革命,則要想發達勞動組合,自然只有促進資本主義發達之一法。因為資本主義發達了,勞動者集中到工廠的結果,自然會因利害相同而團結起來;渠們的蠶食計划,才有實現的希望一

所以我說主張基爾特社會主義,就是主張資本主義的別名。因為主張基爾特社會主義的結果,勢必要去贊助資本主義,延長資本主義的壽命。不然,不但無可食的東西,而且無食東西的「蠶

因此,我認在中國主張基爾特社會主義的人,就是存心要想主張資本主義而不敢明目張膽主張資本主義的懦人;不然,就是自欺欺人的偽善者。我可以自白:我老實不承認這種人是我們的朋友,

這種主義,不要說在中國是空想,就是在英國也恐怕不免是一種空想:為什麼?因為英國人口有四千七百萬,筋肉勞動者有三千萬,而加入勞動組合的勞動者實不過

八百萬余;假定這八百萬加入組合的勞動者都相信基爾特社會主義,也不過佔全人口六分之一強,全勞動者四分之一強。以這樣的數目,就能夠蠶食資本主義,廢除資本主義嗎?不經過暴力革命,而能夠達到他們所夢想的那種自由自主的社會嗎?這不是夢想是什麼?何況英國貴族勞動者尚佔大部分勢力,勞動者相信基爾特社會主義的並不多呢!

在這種有一百多年勞動組合史的國家裡,尚且不免成為空想的主義,說要在人口四萬萬,機械工業勞動者不到一百萬,勞動組合初萌芽的中國來實行,我想世界上再沒有比這還更偉大的空想,幻夢了。

總而言之,基爾特社會主義,雖名為蠶食,其實是延長資本主義的壽命!

(-)

基爾特社會主義,本是一種把國家社會主義和工團主義混合成的東西。彼的特色,在於調和國家社會主義和工團主義二者為一,並非在於主張產業自治和廢除工錢制度。主張產業自治的,不僅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工團主義者早已倡之於前,俄國共產黨更已和之於後。至於主張廢除工錢制度,更不自基爾特社會主義始.這是稍研究社會主義的人都知道的。

我們共產主義者,非但不反對產業自治和廢除工錢制度,乃正是最熱心最盼望產業自治和廢除工錢制度的人。

這話怎樣講?(一)因為要實行產業自治,第一必須產業發達,第二必須勞動者有練習管理產業的機會。這兩個條件,在我們中國,(實不但中國),只有在無產階級專政的制度下面才做得到。所以無產階級專政,實是促進產業自治的最有效的手段。

(二)因為要廢除工錢制度(名實俱廢),根本辦法,只有廢除貨幣經濟,實行「各取所需」。然而要想廢除貨幣經濟,實行「各取所需」,第一必須發展生產力。無產階級專政,在另一方面上,實有發展生產力的作用。生產力既非常發展,生產品就自然豐富,也就可以實行「各取所需、到了這個時候,工錢制度實不廢而自廢。所以無產階級專政,實是廢除工錢制度的最有效的手段.

不從手段上着想,只是亂喊什麼「產業自治」「產業自治」,試問有什麼用處?英吉利的勞動者,已經做到產業自治了沒有?他們的自由、自主在哪裡?呵!何不同俄羅斯去比較一番呢?

是的!俄國是一部分勞動者壓迫別一部分勞動者;可是英國卻是一個資本階級壓迫一個勞動階級呵!一部分勞動者為實行共產主義而壓迫別一部分勞動者是不正當的;難道一個資本階級為貫徹資本主義而壓迫勞動階級是正當的嗎?不然,為什麼反對暴

力革命,為什麼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呵!難道以為勞動者在資本制度下面所受的苦痛還少嗎?何其忍心如此也!

(三)

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以為國家社會主義要陷於消費者專制的弊病,工團主義要陷於生產者專制的弊病;所以主張消費者和生產者對立,以國家代表消費者利害,以基爾特代表生產者利害,使兩方勢力均衡,不致陷入一方專制之弊這就是基爾特社會主義的精髓。

有人批評說,這是一種空想。為什麼呢?因為所謂均衡,就是五等五,十等十的意思,不能有一點相差。如果勢力發生差異,或是國家強過基爾特,或是基爾特強過國家,就不免要陷入他們所咒罵的一方專制的弊病。結果,不是實現了國家社會主義,就是實現了工團主義。說起來很好聽的理論,實行起來,會變成一種空想(這不是我獨創的意見)。

因為凡是一個社會,如有兩種勢力,斷斷不能保持均衡;不是這方強一點,就是那方強一點。強弱既分,壓迫自現。將來基爾特與國家之間,仍不免要發生種種無渭的爭執。這種「主權兩分」的辦法,恐怕實行起來會變成一種空想。所以同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霍布孫(Hobson)就不贊成這種辦法,主張只有國家有主權存在。

據我們看來,這種消費者和生產者的對立,實在沒有意義。在社會主義社會下面,除了老、幼、殘廢以外,每個人當然同時為生產者及消費者。既然每個人都是生產者及消費者,則生產者和消費者的對立,簡直是自己同自己對立,試問有何意義?所以我們不承認生產者和消費者有對立的必要。

其實,基爾特社會主義,本不是一種成熟的主義,不過是一種正在形成中的概念罷了。同是號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中,不但對於國家觀沒有一致,甚至於有主張破壞大規模生產,回復中世手工業的人,(如邊提(Penty))。所以我們對於這種未成熟而且於中國無關系的主義,實在沒有仔細批評的必要。

(四)

以上是我看了新凱先生的文章,覺得不得一吐的大概意思。新凱先生說每一派都給予我們許多教訓,我城不知道基爾特社會主義教訓我們了的是什麼,產業自治嗎,廢除工錢制度嗎?這實不待基爾特社會主義來教訓I。國家與基爾特對立嗎?總算是基爾特社會主義給予我們的教訓了,然而霍布孫尚且不承認。至於什麼分權嗎?那更不待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教訓了,無政府主義者已經叫破喉嚨了。哎呀!我誠愚笨,誠不

知基爾特社會主義所教訓我們的是什麼?

現在有幾點小的地方,要提出來同新凱先生商量一下。

(1)新凱君說:「派別雖各有不同,但每一派都給了我們許多教訓,我們不必絕對的排斥哪一種或信仰哪一種。我們不敢說哪一派的社會主義在中國有十分密合的可能性。所以主張雖各有不同,無妨並行不悖。」

我於未說本題以前,不能不先說一說我對於無政府主義者態度的經過。我起初本一心一意地想同無政府主義者攜手,幾次努力,皆歸無效。我細細研究這裡面的根本原因,知道在於「立場不同」這一點。我是狂信唯物史觀的人,他們大概都不信(或者不懂)唯物史觀,所以對於一件事情的觀察、見解,都因之而不同。這種不同,除了一方改變立場以外,是無法相同的。因之,我覺得我們要想同純粹無政府主義者一致進行,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所以我近來對於聯絡無政府主義者一層,頗覺失望。

我們的態度、主張是決定了的,是不能絲毫讓步的。階級斗爭、暴力革命、勞工專政,在我們是無商量之餘地的。所以我以為只有無政府主義者遷就我們,沒有我們遷就無政府主義者的道理;因為我們不能跟着渠們去反對一切強權,去反對一切政府,渠們卻可以承認這些是必要的手段。我對於無政府主義者的希望,就是希望渠們多顧一點事實,對於唯物史觀多加一點研究或信仰.

無政府主義者,如果不攻擊我們,我是承認在某程度以內是可以並行不悖的。和平的,可以從事教育去;激烈的,可以去投炸彈去。所以無政府主義者如果不攻擊我們,我個人極願意以朋友相待,決不願也不忍「自相攻擊」。

對於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本也可以對無政府主義者態度對之。但我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着想,他們攻擊共產主義,實是勢所必然。因為如果實行暴力革命,勞工專政了,他們的蠶食主義就無從實行。他們的蠶食主義既然不能實行,他們提倡基爾特社會主義豈不是發了瘋了嗎?所以從基爾特社會主義的本質上看來,反對共產主義乃是當然的事情。所以我只看見主張基爾特社會主義為的是替資本家張目,沒有看見可以「並行不悖」的道理。要想「並行不悖」除非他們也主張階級斗爭、勞工專政、暴力革命,但這已不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了。

新凱君所謂「不必絕對的排斥哪一種或信仰哪一種",我想要分開兩層來講:(1)除了修正派社會主義以外,我們從來沒有絕對地排斥哪一種過。就是基爾特社會主義,我們對彼不滿的也只有兩點:第一是缺乏革命的精神,第二是國家與基爾特對立,此外並未加以排斥。(2)絕對信仰一種主義,我看要依內容來定。我可以自白:我是絕對信仰馬克思主義的人。馬克思主義,純粹立在客觀上面,而且並不包含何種具體制度,所以絕對信仰,並無妨礙。至於蘇維埃制度,卻不能絕對信仰的,因為還要參照

自己國家的情形。

(2)新凱君說:「俄國是共產主義用事的國家,他們的設施,大部分很可以代表共產主義」。

這話恐怕要發生誤會。俄國現在並不是已經實現了共產主義,不過只向著共產主義進行罷了。所以彼的設施,似乎還不能說「很可以代表共產主義」,只可以說「可以代表社會革命期中的建設」列寧舉出現在俄國經濟狀況有下列五種:

1.程度十分幼稚的農民生產;

2.小商品生產;

3.私的資本主義;.

4.國家資本主義;

5-社會主義。

我們觀此,決不能說「很可以代表共產主義」。俄國之所以讓步到國家資本主義,乃是為開發實業的一種手段,並非各國都要如此。如果在產業發達的國家實行共產主義,則此種國家資本主義當可免除。再,如果在最近若干年內能起世界的社會革命;則國家資本主義實不成問題。所以國家資本主義,決不是共產主義的必然性,這是要弄清楚的。

名實相符,這是我們該遵守的。列寧誡我們不要把「共產主義」「蘇維埃」這種名字亂用,是很有意思的。所以他自己就首先承認什麼是社會主義,什麼是資本主義;事實認做事實,一點也不含糊。所以我以為「國家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三個名詞,是不能當做同一意義用的。

說俄國現在所行的有一些是國家資本主義,這是事實;但說共產主義,就是國家資本主義,那就錯誤了。共產主義不但不能稱為「國家資本主義」,而且也不能稱為「國家社會主義」,因為這兩者都不過是達到共產主義的一種手段,並非共產主義的目的。

這里或者有人要發生疑問:你們現在所能行的既不是共產主義,為什麼要自號為共產主義者?這個答語很簡單:我們所以自號為共產主義者,不過表示實行共產主義的決心,至於一切手段,只要能夠減少勞動者的苦痛,快點實現共產主義,我們都願意採取的。

總之,不能拿俄國現象來批評共產主義。真正共產主義的實現,必須在全世界社會革命之後。

(五)最後.抄一段話以結此文:

「……革命的戰術家,很相信無產階級的俄羅斯的健康,可以抵抗資本主義者的侵入而有餘,他為預防資本主義的病毒,能夠講究一切方法,可以自由買賣於農民的勞動者的生產物,盡力求其通過消費組合之手而辦理對於私人的僱主或商人,用種種的方法,加以嚴格的取締一

原料供給的資源,主要的大工業,運輸機關,國家的權力,赤衛軍等,依然握在勞動者手裡在這種不利的狀況下面,怎樣能發生危險的資本家階級?決沒有那樣的憂慮!那些東西,(自由買賣等),只不過是發達一時的補助的生產,救助今日的經濟的危機罷了」

這就是所謂「國家資本主義」的俄國的情形!」實行基爾特社會主義」的英國能這樣嗎?哦!自由!!!

十一月二十八日於東京

再論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

答張東菰與徐六幾

新凱

一、作這篇文字的旨趣

自從我做了《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和《今日的中國究竟怎樣的改造》兩篇文字之後,很惹起了些風波。《先驅》與《社會主義研究》就大打起其筆墨官司來了。我對於東菰、六幾……所答復的,有許多不能贊同的地方;並且他們所答復的是真正盲而且聾的答復。對於我所說的,他們一點也沒有看,只是再把他們所主張的基爾特社會主義重復說了一遍。對於此種各自東西的辯論,本沒有再理他們的必要,不過,有許多的地方他們錯認了我的意思,並且我也認為我還有沒十分發揮盡致,所以再做這一篇,以求教於中國的熱心於社會主義者。

二、革命的必需

社會主義是用以代替私有制度、資本制度的一種新的社會組織。這種新的組織是舊社會中的治者階級所反對的,我們要實現這個新組織,不能不先打倒舊組織,趕起舊的治者階級。我們相信舊的社會制度,資本制度,是打建在武力上邊的。我們不是消極的無抵抗主義者。我們相信惟有武力才能打破武力,唯有強權才能打破強權。我們知道現在的政府、軍隊、報紙、學校……都是舊社會中治者階級的武器。所以我們主張先要把呻吟的舊社會制度的多數勞動者,趕快武裝起來,以他們的強權、武力來解除舊社會中治者階級的武裝,也就是先要推倒了現在的政府、軍隊、報紙、學校……再另行建築勞動者的政府、軍隊、報紙、學校……以監視舊的治者階級。這種急進的,全部的,徹底的改造就叫作「革命」。我們相信惟有革命,社會主義才能達到,所以我們看革命為第一義。反對革命,就是反對社會主義的實現,就不是社會主義,所以我們的同志看革命為社會主義的靈魂。

基爾特社會的態度則不然,他們是不主張革命的。六幾說:」階級爭斗和祈禱一

樣,一個個心上都滿懷着兄弟樣的親愛,且受此種兄弟樣的親愛的鼓舞。革命是孤注的,……」他們主張求資本家的同情,不用劇烈的革命。這種手段和跪在強盜旁邊.求他開點恩少搶一些是一個樣子的可笑!這種「叫化式」的階級爭斗,先不必說他可恥不可恥,簡直是辦不到。現在的治者階級,是處於優越的地位的,你勸他退讓,我想他一定是不肯的。

他們——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是主張部分的,零碎的解決的!東蘇說:「他卻於政治以外,無論在社會何方面,但求劃一部分便操練起來」此種部分的、零碎的解決,表面上看來,彷彿是又容易,又可以避免革命的損失,其實,不先把政治問題先解決了,不把社會上最有力的機關打倒了,部分的、零碎的操練是不可能的「社會主義最溫和的、最初步的工作,當然是傳播了,但是,不革命——就是不先做一個全的,徹底的改革——就辦不到。「勞動組合」是基爾特社會主義所認為第一步必須辦的事情,也就是東菰先生所首先要操練的,但是,不革命則勞動組合恐怕也是不容易辦的吧!湖南此次勞工會黃愛龐人鋒之死我以為正可以證明政治勢力的偉大,全部改革的必需與革命的萬不可緩。我們固然不能怕死而不去做此等事情.但是,我們要知道在舊社會中提出某一部來操練如何的困難,我們再看看俄國革命以前和以後勞動組合員數目的增加如何的可驚,我們便可以知道革命的重要了。我們不能因為困難而就不做,但是我們要以同一的力量想作較多的事體,自不能不於勞動組合……的種種運動達到了某一個程度——可以推倒舊制度的程度——後,先革命起來,以增加我們進行的加速度,這是我們共產主義者反對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某部操練的理由。

又有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說了,我們不反對革命,我們是反對以革命為第一義,所以六幾說:「我們第一着必使勞動組合自由組織起來」。我們所說的革命日期自然不是今天,也是需要預備的,所以我們不反對勞動組合!不惟不反對,並且是極其注重的。不過,我們在現在的社會制度之下,所以運動勞動組合的態度和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態度不同,我們現在的運動勞動組合的一部分的目的是預備作為革命的一種武器,一部分是建設將來新社會一點基礎。所以我們的勞動組合是作戰機關,是預備作總攻擊的機關。我們的勞動組合是時時不忘革命時時想推倒現社會制度,以使它自身作一個長足的進步的。我們的勞動組合是不安於現在的制度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則不然,他們主張「管理蠶食」他們的勞動組合是安於現社會的。他們的勞動組合是想在現社會上一點一點的求管理權的。我們的勞動組合是革命的勞動組合。我們所反對的是此種蠶食的勞動組合。

中國與西洋的情形是絕對不相同的在西洋尤其是英國……所需要的是如何可以使勞動者得着了管理權,如何可以使勞動者代替資本家,中國則不同了.中國的病是

布遍全身的中國的亟待解決的問題只不是勞動者得管理權的問題,一切政治、經濟、內部、外部、上層、下層、生產分配……無一不需改革;管理蠶食的勞動組合,為獲得管理權的罷工是不夠用的先不必說管理蠶食的勞動組合,為獲得管理權的罷工的可以得到管理權與否,就說是可以得了,我們要知道中國的需要不是只在勞動者的管理,所以我們的勞動運動要使他成一個作戰的武器,用他的武力以打破現社會制度.以謀全部分的改革:這是我們提倡革命的勞動組合的態度

勞動組合固然是新社會的基礎,但是在現在的中國情形.則不能視勞動組合為唯一的要務。中國的工廠勞動者非常之少。中國將來的革命事業的任務不像西洋完全設在勞動者的肩上的一樣。中國的革命事業一定要分擔在勞動者、有良心的學者、學生、兵士、失業者、窮困階級……的身上,我們的任務是革命後如何把一切的軍士、失業者、窮因者……變成工廠勞動者使他們執掌政權,所以我們與其說是作勞動組合運動還不如說是做革命運動。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在中國大喊而特喊其「勞動組合第一義」真是不問中國社會狀況如何的肓而且聾的主義者了,

總之,我們現在的工作,無論是組合勞動也罷,運動軍隊也罷.宣傳學生也罷,罷工也罷,暴動也罷,暗殺也罷……他的目的都是為打破現社會制度的也就是為革命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不主張革命,我要問他們:仍然使現在的軍閥、政客……來執掌一切,所有改造的事情,能不能以實現?

三、政治與經濟

我們因為政治勢力的偉大,所以主張實現社會主義要先解決政治問題。有人就說我們是忘了下層的改造,是偏重於政治的改造。其實不然。我們是說政治的權力是現在社會中最有勢力的一個。我們要實現社會主義非先奪了治者階級的武器以除去障礙,再運用這個武器以增加前進的速度不可。臂之上山,我們先要拔了荊棘,開出一條大道來;再把這個荊棘豎立在道旁,作為我們的一個屏壁,然後我們才能以開步走,達到我們的目的口下層運動,我們不惟不反對,並且認為是極其重要的。不過我們所主張的不是單純的,忘了上層的下層運動。忘了上層的下層運動是足踐荊棘的上山者,結果恐怕是要被荊棘刺的體無完膚。成功與否固不可定,即或成功也未免太走迂路了,我所舉的白話文一例是證明社會上發動的事情.經了政府的幫助,前進的越發加快。東莉先生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一切事情都應當由政府發動,未免太冤枉死我了況且東新也說,「凡社會自己在那裡活動而政府從旁援助沒有不是事半功倍的」。東芯既然知道有政府的援助可以事半功倍,而又不主張先得了政權,我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難道東葯先生以為現在督軍、巡閱使的政府可以為實現社會主義的援助者嗎?

政治是立在經濟的基礎上的,我們承認。我並不是說,一經革命之後,共產黨有了政權的社會便是共產主義的社會,我們以為革命不過是鋸了向共產主義之路上的荊棘罷了。要實現共產主義的社會還要再向前走才行「

現在的俄國,我們也不承認它就是共產主義的國家,我們只承認它已經向共產主義猛進就是了。我們以為解決了政治問題之後,再振工業辦學校,使勞動者的知識增加了,經濟的條件滿足了,才能以達到真正的共產主義的社會。我們何嘗偏重政治,我們何嘗忘了經濟?

我們再聽的一句,就是「從經濟的勢力到政治勢力」。這話在中國也是要研究的。中國與英國不同。英國的國家中已經充滿了大工廠。社會上的階級已經分成簡單的資本家與勞動者二種,所以在英國如若使勞動者先有了經濟的勢力,或者還可以再得着政治的勢力。在中國則不然。中國大部分是手工業及農業。他們不和工廠勞動者一樣,他們怎樣能得到經濟上的勢力呢?中國的病不只是勞動者的沒有管理權——經濟的勢力,所以由經濟的勢力到政治的勢力,在中國無從說起.中國的病是土匪式的軍閥的壓制病與外國資本家經濟的侵掠,所表現出來的政治侵掠病,也就「貧乏」與「混亂」二病。混亂病是需要政治為勢力的改造。貧乏病,一方面需要生產力的提高,一方面需要與全世界勞動聯合起來的政治活動的,外國的資本家的政治勢力固然是立在經濟的勞力上邊,但此二者是平行的。由歷史上看來,他們是先有政治的勢力,後有經濟的勢力,後來是又以經濟的勢力促進政治的勢力,同時有了政治的勢力,他們的經濟勢力也是越發的鞏固。我們要打破他們的勢力,無論是經濟的勢力是政治的勢力,都另取一個方式,不能報照英國,使勞動先有了管理權——經濟的勢力——然後談到政治勢力的,因為中國受資本家的榨取是單純的榨取,沒有工作、失業的榨取。中國要打破外國資本家,一定先要解決了國內的政治問題。共產黨有了政治的斧子,沒收了現在軍閥、財閥……的資本,重新施行機器的生產,同時與西洋的勞動聯合起來,共同推倒外國的資本家才可以的。由此看來,治中國的特殊病麼應當用特殊的葯品,不能照畫需的,以在英國方法,由經濟的勢力到政治的勢力的方法,實行於中國;並且是無從實行的。我們的標語是:「有了政治勢力再創造經濟的勢力。經濟的勢力有了,共產主義就達了」。

關於政治與經濟二者,現在的昏亂者多了。他們誤解唯物史觀。他們以為社會主義非經資本主義不可。

就是現在的提倡基爾特社會主義的人,骨子裡所提倡的實在是資本主義。他們天天的說經濟勢力,說勞動組合說局部操練,而又不主張革命,則自然是非先行資本主義不可了。所以東就說:「資本主義是不可免的,我們只好聽之」。六幾說:「社會革命

之真意義,是要生產的新方式的樹立,使社會上全體建設物發生根本的變化只要是如此,至於它所用以表現的方式是暴烈、亦是和靄,都不關重要」。其實,因資本主義違共產主義,固然經濟的條件是滿足了,但是政治的條件不容易滿足.所以在西洋社會革命是較中國有特殊的困難處(中國也有中國的難處)。而此經濟的條件,也不是非資本主義不能滿足的「國家的獨占就是不行資本主義而要滿足,經濟條件的一種方法。再說,資本主義生產的定律是大的壓倒小的,中國要想以資本主義未滿足經濟的條件也是不可能的。

四、政黨與軍隊

我說了一個「運動軍隊」的方法,惹起東葯先生不組黨不加入軍隊的宣言。我恐怕有很多的人對於這一點也有懷疑,所以再多說幾句。

東菰說:「我們不組黨。不想以黨的勢力執政柄以支配全國。」東菰所犯的罪是由不完全的特殊者而推到普通的一種論理上的錯誤。因為現在法律的不好而推到一切法律的都不好,由現在的政府的不好而推到一切政府的不好,由現在的政黨的不好人,而推到一切政黨的不好,是同樣的不對。現在娼妓式的政黨的不好是不錯,東菰主張不組織政黨是對極的,我很希望東荔先生如此。不過,東就若說一切的政黨都不要組織,因為「中國人先天上有『惡化『政黨的根性」我就不以為然了。我以為,政黨也不過是一種改造政治方針相同的人的一種團體的結合就是了。它的不好是分子上的不好,不是制度上的不好。

中國人有沒有「惡化」政黨的根性,我是外行,不能知道。如若中國人真是如此,那是中國有「惡化」團體行動的根性,那麼,中國就不必有團體的活動了。東君先生也不必組織今人會了。一個人回家好了。

東荔又說:「我們不與任何軍隊發生關系,不問是感化或是利用……我們可以斬釘截鐵地說一句話,就是中國的軍隊絕對不能用於有益於社會的方面——除了消滅他們」。中國最壞的人不是兵。兵固然是可恨了,但是他們的罪惡純粹是由於環境與知識,就以現在的兵而論我以為比那寡廉鮮恥、利己、滑頭、欺詐、……的政客們還強的多。兵也是現在經濟制度下壓迫出來的失業者。他們就是變相的「勞動軍」他們就是「無產階級」。因為他們的腦筋簡單,他們對於現社會所流行的滑頭,自私病染的還少一點。我們要是真肯和他們相接近,感化他們,他們是很有希望的。在此地,我要申明的就是絕不要再蹈了辛亥的覆轍我們一方面感化軍隊以抵禦反抗者,一方面強行軍隊的勞動化,以使他們成為生產者。我以為補救中國的軍隊,只有這個方法。東蘇先生說,除非消滅了他們,我不知道東菰如何消滅他們?唯有有槍的才能壓服有槍

者。要消滅了軍隊,仍然是需動立軍隊的

五、手段與目的

社會是連續的。社會是不能粘土式的,可以抱他隨我們的意思來控什麼樣子,就成為什麼樣子的,英雄不能造時勢。英雄只能看明了時勢而與以若乾的權力就是了。所以我對於未來的社會狀況如何,只是預測而不敢肯定」我們只有用我們看明了現在社會的病症,用想出來可以實行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實行下去0我們看方法是很重要的。沒有方法的社會主義就是空想的社會主義,一點也沒有用處。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則不然。他們以為要先立定了目的再想方法去達到他們是不重方法的。

六幾說:「他們所着重的,在目的,在社會改造根本原理,在他們眼光中,方法卻微乎其微……誠以手段隨敵而異」所以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天天地橫寫他們所空想的社會,而不去想方法。其實,社會是不容如此的。社會是連續的。我們只有第一步而沒有第二、第三……步。

我們聽夠了中國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的一句話就是:「各地有各地不同的情形,各時有各時的不同狀況,不能預定」。各地有各地的情形,各時有各時的狀況,所以英國人.古代人的方法不能用之於中國,但是現在的中國人想改造中國現在的社會,可以不想一個具體的方法嗎?

現在中國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已經承認他們以前所說的管理蠶食……是英國的方法而不是中國的方法了,但是又創造出來一個「農民基爾特」的新方法。此種方法,我看也不是一種有用的方法。農民是保守的-我不知道中國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是不是想變更現在的制度,現在的生產方法。如若要想更變,則只恃農民是不中用的。如若不想變更,則又何用你們來談改造呢?總之,社會不能完全隨人意以變更的。我們要看好了中國現社會的病症,用可能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做去,不能把英國人造好了的空想強拉到中國以來使中國社會與之相合,

六、專政與自由

「自由」是兩個好字,用它的時候可是要加以斟酌。我們愛自由。我們視自由為神聖。但是因為我們愛自由,因為我視自由為神聖的緣故,所以才不能把自由輕易的給予了治者階級、資本家軍閥……所以我們才主張「無產階級專政」。我們防有產階級的死灰復燃,我們不能不剝奪他們的政權,剝奪他們的出版集會……的種種反革命的自由,強迫他們工作,強迫服從勞動者的管理,所以布哈林說:

「共產黨並不但不給『與國為仇』的有產階級以各種自由(言論、出版、集會……),而且常常去禁止有產階級的出版,解散國賊們的集會,不準他們造謠、誣捏,以引起恐慌壓制他們所有恢復權力的行動無產階級的專政,確就包含了以上種種權的行使可以談到報紙,我們先要問這報是有產階級的呢,還是勞動者的呢?……」

「勞動革命,……不能容反對革命黨有結社、言論、集會、出版的自由。因為他們固守他們的政治信條,而等待時機以攻擊勞農。」

至於無產階專政的必要,列寧尤其說的明白:

「由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的過渡期間內,獨裁政治的必要,實有兩種重大的理由,這是不難知道的。第一,對於那班剝削者的反抗,若沒有嚴厲地壓制,就不能征服並破壞資本主義。因為那班剝削者的資本家的財富和他們在組織上、知識上的優點,不能即時遞奪,所以他們在這個長時間內,總想圖謀推倒這可惡的(在他們看來)貧民的權威第二,一切大革命,尤其是社會主義革命,縱使沒有對外戰爭,但沒有對內戰爭,是不能想象的;無數千萬的人由一方面到他方面的猶豫和去就,以及最大的不安、不定和混亂的狀態,總是難免的。舊秩序下腐敗的分子,必居多數,而且和小資本階級關系很切(因為每個戰爭和恐慌的犧牲者,都是資本階級)在這個變化中間,他們當然要打內商量的。於是這些腐敗的分子,除了犯罪、姦猾、賄賂和投機等事以外,就沒有別的表現要免除這種事情,只有用時間和鐵腕」

但是革命後到了一些時期,有產階級的固有勢力完全沒有了,並且他都安於工作了,那時社會上的人都是無產階級,也就人人都專政了。還有什麼專政之可言呢?所以布哈林又說:

「勞工手裡統治國家的權力就是一把斧子,拿它可以抵抗資本家。在一個共產制度里邊,沒有有產階級的存在,沒有階級的區別,沒有國內國外的危險,到那時候,這斧子就當沒有了J

在中國一般人都習為滑頭、欺詐、游情……尤其非用此種「鐵的管理」不可。我想,在革命初起之後,一般的軍閥、財閥、政客、紳士、自利的知識階級……一定用

他知識上、財力上、外援上的優越群起反抗新組織一般自私的人、欺詐的人、土匪……一定要乘機掠奪。游情者、舊日的治者……一定不肯工作在這個一時的紛亂之下,非用一種鐵腕不可。

基爾特社會主義,他們是反對此種專政的他們迷信普遍的自由。他們不知道,要有普遍的自由,非先剝奪阻礙自由的一部分人的自由不可。這一點不必和他們多說,,我想,如若他們真想改造社會,遇着這種情形,他們也自能覺出專政的必要來的。

無產階級專政是壓服有產階級的一種手段,是強制有產階級的一種手段,也就是消滅階級的一種手段:這一層,由上邊很可以看出來的。六幾說:「社會所以出馬,並不是要使無產階級管其他階級而是把階級這個東西根本廢掉呢」我要問一問六幾所謂其他階級者到底是什麼階級,無產階級,有產階級?如是,有產階級,不管理他們,不鎮服他們,他們能以老老實實的不行反革命嗎?

基爾特社會主義又攻擊共產主義者所主張的無產階級專政是少數的消費者的專政,所以六幾說:「社會自身不能支配人,支配人的自然是他所容許專權的人,這個專權的人就是消費者……」專政的人們既是社會所允許的人則他們的專政自然是沒有不當的了。至於說是消費者的專政,則我有點意思:我以為在社會革命之後的共產主義初期社會中,不一定非手拿鐵錘的,才能叫做勞動者。

一切作有益於社會的工作的人都可以叫做勞動者如此看來,在勞動者的國家中掌政權的人,他們既然是選自勞動者,他們又是為勞動者來做事的,我想也不能以消費者看他們。要是說:「縱使管理國家事務的人們他的本身是無產者……但他一變管理了國家的事務,馬上就失他本來身份……一變而為消費者了。"我不知道,基爾特社會主義的理想國家中的執掌政權的人是不是上午要人工廠,下午要入國務院呢?如是如此,我恐怕在社會革命後的初期,社會主義者又要沒收財產乂要監視反革命者,又要……一切政治的活動多的很咧,恐怕不是兩重人格的人所能做得到的吧!我們再退一步說,我們就承認勞動者的國家中的執政者的是消費者,我以為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再告訴你們我們不惟主張消費者專政,並且我們還主張少數人專政呢!我想,朋友們聽了這話之後,一定要大驚失色。你先不要着急,聽我慢慢地告訴你。無產階級專政的初期,一定不是全無產階級專政。以中國而論,一般無產階級如此的愚,尤其不能是全無產階級的專政。如若要全無產階級專政,只有張勛、康有為……執政權最為適宜。現在社會上的人民程度是曲線的。群眾是盲目的。如若使全體人民都專政,恐怕惟有復古、退化之一途。無產階級專政的初期,也不過是「無產階級中的知識階級」「知識階級的無產階級」的專政罷了。

如若基爾特社會主義不主張復辟,恐怕此種現象是當然的,也是必然的。再進一

步說,我以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初期,不唯是少數人的專政,並且這專政的少數人也是要服一兩個人的意志才好。唯有這樣,一致的人們的執政才是有力的專政,才是可以前進的專政。有人說了:「這一二個人要是懷私心怎們樣?」這一層是不可能的,其詳見C.T.先生在《共產黨月刊》上所作的《我們怎樣干社會革命》之中不多說了。

這種專政自表面上看來,和以前的「君主專制」是差不多的。其實不然。(1)君主專制的專政是為專制而專政,無產階級專政是為自由而專政,根本上是不同的。

所以在勞動者的國家中,少數者的專政是不得已的,並且時時的希望勞動者能有政治上的活動。專政的程度是日漸其滅的。(2)無產階級專政中的所謂一二個人者,他們有無產黨,無產階級監督。(3)無產專政的勞動者的國家中,是有勞農會一種武器的。這種勞農會是和勞動者相密接的.勞動者有了這個武器是不怕那一二人的專政的。

七、評基爾特社會主義的政治組織

我們已經知道,要解放人類全體,惟有先解放無產階級,惟有使全人類都工作.都變成無產階級,所以我們主張無產階級專政。但是,無產階級專政的表示,就在乎他的武器——勞農會。這個勞農會是一切權力的中心。他的權力是所有的勞動組合,工廠委員會,海陸軍人的組合……造成的。有產階級是不能加入勞農會中的,除非他們也工作,也變成了無產階級。共產主義的國家的政治組織的特色就在乎此。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則不然。他們的政治組織、國家是代表消費者的。消費者不一定都是勞動者,於是有產階級也就有了政權了。

有產階級一有政權,則無產階級一定是失敗。因為有產階級的手中,有各種機關、報紙、雜志有多量的金錢,可以行使賄賂;還有無數的走狗替他們助威來恫嚇膽小的奴隸;他們在知識上、經驗上……都是占優越位置的;所以權力容易到他們的手中。在表面上看來,有產階級與無產階級是都有政權的,其實,政權一定還是落在有產階級手中。所以我們說「基爾特社會主義……把壓制生產勞動的國家政權、法庭、海陸軍、警察、完全交給資本階級了J但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說:「基爾特社會主義的天下沒有階級的互分,似乎找不到資本家……」我要問他們:階級的互分是一天兩天能以去掉的嗎?在社會革命後的國家中,有產階級的勢力仍是潛伏的,仍是想機會而謀復辟的。他們的地位較之無產階級仍是優越的。如若仍與以同等的機會,我想他們一定是能以戰勝無產階級的。

在基爾特社會主義的政治組織中,我們所不敢贊成的,就是政治與經濟的二重組織。我們固然看政權是有力量的,但是我們看經濟尤其重要,因為政治是立在經濟基

礎之上的。政治是用以扶助經濟的發展的共產主義的國家也不過是做沒收財產、監視反革命、強迫游惰者工作……之用就是了。階級的區分沒有了,用不着什麼沒收、監視、強迫……了,國家自然也就沒有了。現在政府所做的事情,雖不能完全沒有了,但總可以用它種社會的活動來代替它,無須乎國家與政府。六幾說:「……當階級區別廢除以後……因為經濟的組織不適宜於成就社會上的某種事物,而政治組織都適宜於社會上某種的緣故,又因為社會上各種機關未必能和人們所表現的意志相等的緣故……國家還是必要J我要問一問六幾:所謂社會上的某種事物是什麼事物,此種事物可不可以由社會上某種組織以代替之?譬如軍隊,可不可以民團代之,教育可不可以由社會上公辦,為什麼非要國家不可?我以為在很遠的將來,經濟組織一定日漸其大,政治組織一定日漸其縮,一切意志不相等的原因,多半是偏於經濟,這一點小事更無需乎國家!

由以上看來,我們是以經濟為主,以政治為經濟之輔,所以我們對於基爾特社會主義的政治與經濟並重是不敢贊成的。

八、大規模生產與集中

工廠越大,生產越進步。美國的托拉斯,一方面固然作了罪惡,一方面對於生產可是有了很大的效果。中國的需要不只是把管理權由資本家移之於勞動者就完了,並且還需要高度的生產,此高度的生產的造成非要大規模的生產不可。基爾特社會主義者,他們不主張大規模生產。他們竟以中國的手工業的小規模生產為不必改變。

他們不知道,社會主義是立於大規模的生產上的。我們以為社會主義的最要之點在乎生產工具公有。此種公有非大規模的生產一定不能辦到。手工業的家庭生產,我不知如何的使工具公有?

怎樣才能達到大規模的生產呢?我們的答案是「管理集中。」管理集中有幾種好處:

現代的生產已經達於最復雜的地位了。如若煤礦工人交出的煤少了,一切工廠和鐵道就要停止;如果沒了石油,汽船就不能開行了;汽船不能開行,運棉花的就沒有了,紡織廠只好停工。所以非要管理集中,才能以有明了的統計與計划,鋼鐵廠才能以使煤礦的煤,煤礦才可以使鐵器廠的鐵器,彼此互相抵消,節省許多麻煩,並且惟有管理集中才能以確知全國生產實狀;才能使生產,分配得其調劑,才能以一定的計划來工作,給各勞動者以適當的地位;才能不至有一點材料上,人力上的不適與浪費,才能以防止各工廠間的競爭……

管理集中的必要是說了,但是集中到什麼地方去呢?此種任務自不能不歸之於勞

動者已經獲得的國家手中了。

況且,在社會革命之後,一切沒收資本,沒收私藏燃料、原料,防止欺騙與投機,防止工具的毀壞,強迫罷工者,怠業者的盡力工作……的事業,都是要使政治侵入經濟范圍的。所以國家的管理生產是當然的也是必然的。有人怕國家的權力太大了。我以為不要緊。共產主義的國家是以勞動者為基礎的。國家是與勞動者息息相通的。勞動者是參與於種種建設事宜的。我們再看一看俄國的現在經濟組織更可以明白了:管理計划全俄經濟的最高機關自然是「國民最高經濟議會」了。此議會由六十九人組成。三十人選自產業組合;十九人選自中央執行委員會;二十人選自地方經濟會議;七人選自人民委員會;二人選自消費組合。除一小部外,絕對多數皆直接間接選自勞動者。所以與其說是國家毋寧說是勞動者管理:

九、結論

統現基爾特社會主義的誤點:(一)只談了將來,忘了現在,就是遠視眼。(二)不敢有大破壞急劇改造,就是庸懦性。因為這個緣故,他們名義上是社會主義,其實反是延長資本主義的生命,這一點,我是深為基爾特社會主義惜的。

社會主義者不是說的,是要做的,所以關於理論上,我對於他們也不十分窮追,不過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既視勞動組合為第一義,我很希望他們在這第一義上實地的去用一■番工夫。

平民政治與工人政治(Democracy and Ergatocracy)

李守常

現代有一最偉大、最普遍的潮流,普被人類生活的各方面,自政治、社會、產業、教育、文學、美術,乃至風俗、服飾等等,沒有不着它的顏色的,這就是今日風靡全世界的「平民主義」。

「平民主義」,是一種氣質,是一種精神的風習,是一種生活的大觀;不僅是一個具體的政治、制度,實在是一個抽象的人生哲學;不僅是一個純粹的理解的產物,實在是濡染了很深的感情、沖動、欲求的光澤。若把它的光芒萬丈飛翔上騰的羽翩,局限於狹隘的唯知論者的公式的樊籠中,決不能得到它那真正的概念。那有詩的趣味的平民主義者,直想向著太陽飛,直想與謝勒(Shchey)惠特曼(Whitmen)輩搏扶搖而上九霄。

我們怕把它的精神的廣大弄狹小了,怕把它的精神的生機弄死僵了,姑稱它為平民主義,稱這種精神表觀於政治上的,為平民政治。

平民主義,原語為(Democracy)在古希臘雅典政治家波里克魯(Pericles)(紀元前四九五年生四二九年死)時代,亦是一個新造語;當時亦曾遭嫌新者的反對,後來有些人覺得為表示一種新理想有立這個新名詞的必要,故終能行用。至亞里士多德時代,學者使用此語,取義還各不同:例加亞氏用之,則當其民主政治(Polity)的變體,含有暴民政治的意味;而鮑萊標士(qolybios)用之,則當亞氏的民主政治(Polity)0

平民主義(democracy)的語源,系由democ與Kratia二語聯綴而成。音轉而為De*moeracy o democ 意為"人民"(People,)Cracy 意為"統治"(Rtde,)故Democ racy—■語,可直譯為"民治"(Peokles rule or pokular Coverumeut)。但演進至於今日,此語的意義,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動;最初「統治」的意義,久已不復存了。

馬薩萊客(J.G.Mosaryk)有幾句話,詮釋現代的平民主義,可謂精當之至。他說:「平民主義的政治和社會的目的,乃在廢除屬隸與統治的關系。平民主義本來的意

義,是『人民的統治但現代平民主義的目的,已全不在統治,而在屬於人民,為人民,由於人民的執行。這國家組織的新概念、新計划.怎樣能被致之實行;這不僅是權力的問題,乃是一個執行的技術的難問題。」含有統治意味的平民主義,仍有治者與被治者的關系;現代的平民主義,全無對人的統治,只有對於事物的執行與管理,故欲實現現代的平民主義,不須研究怎樣可以得到權力,但須研究怎樣可以得到管理事物的技術。

普通詮釋平民政治的人.都是說「平民政治是為人民,屬於人民,由於人民的政治J (Democracy i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for tlie People, by tlie People,)但是看破此語是虛偽的,不止馬洛克Mallock 一人.馬洛克在他的the Limits of Pure Democracy 里開宗明義即揭破此言的虛偽。

因為他們所用的「人民」這一語,很是曖昧,很是含混。他們正利用這曖昧與含混,把半數的婦女排出於人民以外,並把大多數的無產階級的男子排出於人民以外,而卻僭用「人民」的名義以欺人。普通所說的平民政治,不是真正的平民政治,乃是中產階級的平民政治。所以列寧Lenine於一九一九年四月在莫斯科第三國際大會里演說曾竭力為中產階級的平民政治與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的區分。後來在他所著的《國家與革命》里,並別的著作里,亦嘗屢屢贊揚這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但列寧雖稱道平民政治,卻極反對議會政治。他以為議會制度純是欺人的方法。此方法的妙處,在以人民代表美名之下,使此機關僅為饒舌的機關,為中產階級裝潢門面;而特權政治,則在內幕中施行。列寧以為欲救此弊,要在使代表機關,不但為言論機關,並須為實行機關。無代表制度固無平民政治,而無議會制度則依然可行平民政治,而且真實的平民政治非打破這虛偽的議會制度必不能實現。這樣看來,現在的平民政治,正在由中產階級的平民政治向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發展的途中。在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下.自然亦沒有兩性的差別了。有人說只有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才是純化的平民政治,真實的平民政治,純正的平民政治,就是根據這個道理。

從實質上說,這無產階級的平民政治,雖亦是平民政治的一種;但共產主義者的政治學者,因為此語在資本主義時代已為中產階級用爛了,乃別立一新名詞以代平民政治而開一新紀元。這新名詞就是「工人政治」Ergatocraoy0此語出世不久,在字典上還沒有它的位置。此語的創立,亦和Democraey是一樣,借重於希臘語豐富的語源。希臘語Ergates是"工人"(Workers)的意思,故Ergatoeraeg意為「工人的統治」,(workers mle)故可譯為「工人政治」。在革命的時期,為鎮壓反動者的死灰復燃,為使新制度新理想的基礎鞏固,不能不經過一個無產者專政(Dictatorship of the Proleta-iat)的時期。在此時期,以無產階級的權力代替中產階級的權力,以勞工階級的統治

代替中產階級的少數政治。(Bourgeois Oligarchy)這一期的工人政治,實有「統治」(rule)的意味,並且很嚴:大權全集於中央政府,以嚴重的態度實行統治別的階級;在社會主義制度之下,實行社會主義的精神,使之普及於一般。直到中產階級的平民政治的特色私有制完全廢止,失了復活的可能的時候;隨着無產者專政狀態的經過,隨着階級制度的消滅,Ergatocracy的內容將發生一大變化。它的統治的意義,將漸就消泯,以事物的管理代替了人身的統治。此時的工人政治,就是為工人,屬於工人,由於工人的事務管理。(Ergatocyis the Administon of the workers, For the workers, by I he Workera,)因為那時除去老幼廢疾者都是做事的工人,沒有階級的統治了。這才是真正的工人政治。

鮑洪Bohun氏勸告他的同志們說;「不要再設平民政治了。你們想你們是平民政治者嗎?但是你們不是。你們想你們要平民政治嗎?但是你們不要。你們是工人政治者,你們要工人政治。平民政治是資本主義破爛時期的方法,是一個被卑鄙的使用玷污了的名詞。留下平民政治一語給那自由的中產階級和那社會主義者中的無信仰者用罷。你們的目的是工人政治。」這一段話,可以表示他們棄平民政治而用工人政治的理由。

現在再講一講社會主義Socialism與共產主義Communism的區別。照現在的情形講來,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很有分別。當一八四八年一月時候,恩格斯(Engels)與馬克思同做的《共產黨宣言》發布了。其後一八八八年用英文發刊,恩格斯作了一篇序文,鄭重聲明這是共產黨宣言,不是社會黨宣言。恩格斯說,在一八四七年頃,所謂社會黨人乃是那些在勞工階級運動以外求援於知識階級的人們。不論多少,只要有一部分自覺的工人,漸知只是政治的改革還是不夠;從而主張有全社會改革的必要。這一部分工人可自稱為共產黨人。社會黨人的運動,是中流階級的運動;共產黨人的運動,是勞工階級的運動口

由《共產黨宣言》發表,到恩格斯序文刊布時候,其間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兩種名詞,用的非常混淆。到了一九一七年十一月,俄國起了經濟革命,這種革命家是無產階級,他們自稱為共產黨人-迨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又有半有產階級在德國,起了政治革命,他們卻自稱為社會黨人。其區別愈益明了。一九一九年共產黨在莫斯科開第三國際大會,代表共產黨,以示別於代表中產階級的第二國際大會社會黨。旗幟更見鮮明了。

我們用顏色表明共產主義者與社會主義者的不同,則社會主義者,應為淺紅色,而共產主義者為純赤色。可是共產主義者卻稱社會主義者為黃色的社會黨,黃色的國際,而不以淺紅色稱之。

簡明地說,社會黨人的運動,是半有產階級的運動;共產黨人的運動,是無產階

級的運動。社會主義的運動,是創造的進化;共產主義的運動,是創造的革命。社會黨人是中央派與右派,共產黨人是極左派。社會黨人的國際的結合,是第二國際,是黃色的國際;共產黨人的國際的結合,是第三國際,是赤色的國際。這是現代社會革命運動的兩大潮流。

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都尚在孕育時期,故在今日尚不能明了的指出他是一種什麼制度。但在吾人心理的三方面,可以覓出它的根底:(一)知的方面,社會主義是對於現存秩序的批評主義。(二)情的方面,社會主義是一種使我們能以較良的新秩序代替現存的秩序的情感;這新秩序,便是以對於資本制度的知的批評主義的結果自顯於意象中者。(三)意的方面,社會主義是在客觀的事實界創造吾人在知的和情的意象中所已經認識的東西的努力。就是以工人的行政代替所有權統治的最後形體的資本主義的秩序的努力。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在學說的內容上沒有區別;不過在范圍與方法上,有些區別罷了。德謨克拉西與社會主義,在精神上亦復相同。真正的德謨克拉西,其目的在廢除統治與屈服的關系,在打破擅用他人一如器物的制度。而社會主義的目的,亦是這樣。無論富者統治貧者,貧者統治富者,男子統治女子,女子統治男子;強者統治弱者,弱者統治強者,老者統治幼者,幼者統治老者;凡此種種擅用興治服的體制,均為社會主義的精神所不許。不過德謨克拉西演進的程級甚多,而社會主義在目前,則特別置重於反抗經濟上的擅用罷了。

這樣看來,德謨克拉西,Douoeracy伊爾革圖克拉西,Engatcracy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在精神上有同一的淵源,在應用上有分析的必要。

自由和強制——平等和獨裁

周佛海

說到自由,沒有人不鼓舞歡迎,說到強制,沒有人不深惡痛絕的;說到平等,也沒有人不鼓舞歡迎,說到獨裁也沒有人不深惡痛絕的。這種愛自由,惡強制,愛平等,惡獨裁的心理,除掉充滿支配欲像拿破崙這樣的人以外,恐怕沒有一個例外罷。

我們還是為自由而戰呢,或是為強制而戰呢?還是為平等而戰呢,或是為獨裁而戰呢?我們只要不是充滿支配欲像拿破崙這樣的人,我也敢說沒有個肯來為強制而戰,為獨裁而戰的。但是我們愛自由,要愛人類全體的真正自由;愛平等,要愛人類全體的普遍平等。真正的自由怎樣才能得,強制怎樣才能除,普遍的平等怎樣才能得,獨裁怎樣才能去?我們既愛自由平等,則凡可以達到自由平等的方法,我們當然沒有不盡力去做的;我們既惡強制獨裁,則凡可以鏟除強制獨裁的方法,我們也當然沒有不努力去乾的。從沒有這樣的笨人,欲得自由平等,而惡達到自由平等的手段;欲除強制獨裁而不先求鏟除強制獨裁的方法的,:

但是我問:設若達到真正自由的手段,就是「強制」;鏟除強制的方法,就是真正自由,我們便怎樣?設若達到普遍平等的手段,就是「獨裁」;鏟除獨裁的方法,就是普遍平等,我們又便怎樣?我替眾人答道:鏟除強制的方法是真正自由的,我們就努力去求真正的自由;鏟除獨裁的方法是普遍平等的,我們就努力去求普遍平等。但是這個問題只答得一半,還有一半沒有答,就是:設若達到真正自由的手段就是「強制」,達到普遍平等的方法就是「獨裁」又便怎樣?

怕強制嗎?那就不要夢想自由;惡獨裁嗎?那就不要唾涎平等。事實乃是:強制乃是達到真正自由的唯一道路,獨裁乃是獲得普遍平等的唯一橋梁。想以自由手段而可以實現的自由,乃是資本階級所謂的自由,非我們所謂的自由;想以平等為手段而

可以實現的平等,乃是資本階級所謂的平等,非我們所謂的平等。但是這個資本階級所謂的自由,和獲得自由的方法;及他們所謂的平等和達到平等的道路,乃是他們自己已得自由平等的時候欲保存自己的「特權的自由」和「特權的平等」而對現在還沒有得着自由平等的人們而說的。當他們還在人家之下求自由平等,為自由平等而戰的時候,恐怕還是離不掉用強制和獨裁吧!我敢在這里大聲疾呼的道:我們要主張強制,主張獨裁;反對自由,反對平等。

由上面所述的來看,我這個主張,大概不致生什麼誤解,但是為鄭重起見,我還要申明幾句,就是:我並不是原則上反對自由平等,我正是原則上要求真正的自由和普遍的平等;因為要求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所以才主張強制和獨裁而為達到他們的道路。

我們現在要先把為什麼說是要求「真正的」自由和「普遍的」平等的來源說一說。人類在古代共產制度之下,是沒有什麼人為的不自由和不平的,自從共產制度崩壞,私有財產制度發生以來,人為的不自由和不平等的狀態,就在人類社會裡面發生出來了。馬克思說一切過去的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自由民(Freeman)和奴隸(Slave)貴族(Patrician)和平民(Plebian)領主(Lord)和農奴(ey)行東(Guikl-mater)和傭工(Journey-man)(見《共產黨宣言》)這就是說過去的歷史,都是為爭自由平等而行的斗爭所構成的。希臘時代則有奴隸向著自由民爭自由平等,羅馬時代則有平民向著貴族爭自由平等,中世則有農奴、傭工向著行東爭自由平等。然而這種斗爭行得規模最大,而效力最著的,就是以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而爆發的中產階級(Bourgeoisie)向著貴族階級(Aristoeraey)而行的為自由平等的斗爭。中產階級的革命,就是在人類爭自由平等的歷史上劃一個新紀元。但是他們所斗爭而得的自由平等,是真正的自由,普遍的平等嗎?人類可以以他們所得的自由平等而滿足嗎?不然,他們斗爭的結果,除卻把貴族階級推翻,自己升到支配階級的位置以外,還有什麼成績?我們決不滿足資本階級(以前的中產階級)的自由,決不滿足他們的平等。他們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他們的平等,不是普遍的平等。我們現在要對於他們所謂的自由平等,解剖一下。

先總括一句說:資本階級所爭得的自由和平等,乃是他們一階級的自由平等,不是無產階級的自由平等,因此也就不是全人類的自由平等。

為什麼說只是他們一階級的自由平等?有產階級,現在已有了自由,他們有企業的自由,有貿易的自由,有壟斷全產業的自由,有剝削勞動者的自由,對於他們這些

事業,誰敢幹涉,誰敢束縛?他們現在又不是屈服於別階級之下了。別階級所有的權利,他們盡都有了,他們之上,再沒有所謂特權階級了,這不是他們的自由平等嗎?但是無產階級怎樣,無產階級現在果沒有自由嗎?有的!他們不像奴隸、農奴一樣,終身須隸屬於一個主人,而有和任何僱主解約的自由;他們不像中世的職人一樣,終身須從事一定的職業,而有選擇職業的自由,他們不願替這個僱主做工,馬上就可以自由去替別的僱主做;他們不願做這種職業,馬上就可以自由轉入別職業。但是我們要注意:空洞的政治的自由,須得實質的經濟的平等,方能實現,沒有實質的經濟的平等,空洞的政治的自由,只是「走路的自由,餓死的自由」。在這種一方面擁有巨萬,不勞而食,一方面除卻身體以外,別無一物的經濟不平等的社會裡面,無產者雖有自由,究竟能否任意實現,無產者誰願以最低額的工錢來賣他們的勞力?然而政治上他們雖然有拒絕不賣的自由,而經濟上卻沒有不賣的自由了。

你不願以低額的工錢賣你的勞力嗎?那你就要白白的餓死了。現在無產者的自由,就是這樣。「不自由,毋寧死」,就是說不得自由,情願得死,現在無產者真幸福,自由也得了,死也得了。經濟的不平等,不單不能保障政治上的自由,並還產出政治上的不平等,選舉權的有無,是要以所有財產達到某種程度與否而定,這是許多國家憲法上所規定的(現在西洋各國雖有行普通選舉的,但是這都是無產階級自己奮斗的結果)。於是我們就可知道有產階級的平等,乃是他一階級對於以前的支配階級的平等,不是全人類的普遍平等;他們的自由,乃是他們一階級的自由,不是全人類的真正自由。

人類為自由平等而行的斗爭,自有史以來(除掉古代共產社會之下)一直演到近代,現在只剩下一幕了。這一幕的角色,就是有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這個最後的一幕沒有演完,人類決不要想真正自由,普遍平等。馬克思以為只有有產階級和無產階級斗爭而產出的社會,才能完結「人類社會的前史"(Die Norgeehichte dor mdnch lichen Gesellehoft)(見Yer Kritik der Politisrhen Oek onomie)0這就是說自古及今的歷史,都不是真正的歷史,真正歷史的開幕,要等無產階級打倒有產階級實現了真正自由,普遍平等之後才有希望。這個最後一幕的斗爭喜劇,既是以無產階級和有產階級而演,那麼就是無產階級對有產階級要求自由平等了。然而這種階級對階級的斗爭,又何異於有產階級前此對貴族階級的斗爭?所生的結果,又不是一樣的一階級的自由和平等?這樣以暴易暴,有什麼「真正」,有什麼「普遍」?不然,有產階級對貴族階級斗爭的結果,所給予人類的自由,乃是空洞的虛名,他們所得的平等,只是某一階級對於別

一階級的平等,這個前面已經說過;而無產階級勝利之後所給予人類的自由,不是徒有虛名的自由,乃是以實質的經濟的平等來保障的自由,他們所給予人類的平等,不是某一階級對於別一階級的平等,乃全人類的普遍平等。我們要明白:無產階級的斗爭,不是為一階級而斗爭,乃是為全人類而斗爭;不是為階級的特權而斗爭,乃是為取消階級的區別而斗爭。因為無產階級和有產階級的對立,乃是階級對立的最後一個,所以這個對立一消除,階級別的社會就可消滅;又因為無產階級是被支配階級中的最後的階級,所以無產階級的解放,就是全人類的解放。因此我們認定無產階級為自由平等的斗爭,就是為全人類的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而行的斗爭;這個斗爭的勝利,就是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的勝利。

閑話說了一大篇,現在再歸到本問題來就是:要得真正自由,須經過強制這種階段;要得普遍平等須經過獨裁這種橋梁。因此我們不要怕強制,怕獨裁;更不要拿着自由這個美名來反對強制,拿着平等這個美名來反對獨裁。為什麼要達到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須經過強制和獨裁?因為要達到它們兩者,第一,須除去防礙達到它們的一切障礙,而除去這些障礙的唯一良策;就是和它們正相反對的強制和獨裁。強制和獨裁,它兩者是相依為用的;沒有獨裁,強制就無由實行;沒有強制,獨裁就不能存在。獨裁要有強制,地位才得鞏固;而強制又要得獨裁,效力才能發揮。因為所謂獨裁(獨裁本有個人的獨裁,少數人的獨裁和階級的獨裁,現在是就階級的獨裁說的),乃是某一階級居着權力地位,以一階級的意志來支配處置一切事務,而不許別的階級來置喙。強制就是不管別階級情願不情願,一定要強迫他照着這一階級的意思而行動。換句話說:就是不許別的階級有種種自由行動的權利。設若不出於強制,則別階級可以自由行動,勢必致於危及這一階級的獨裁地位。然而設若沒有先攫得獨裁的地位,則沒有勢力對於別的實行強制;所以它兩者,是相依為用的,而第一要緊的,就是先要獲得獨裁的地位。現在妨礙得到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的是什麼?就是現在的經濟組織,所以問題就是在打破這個經濟組織;然而要打破這個經濟組織,就要和發揮這個組織的作用,執行這個組織的職務的人們死斗;然而要和這些人們死斗,須把立在和這些人們利害正相反對的地位上的無產階級,升到支配地位、獨裁地位上來;決不能在現存的勢力之下,利用現存的勢力來為斗爭的武器的;在現存的勢力之下而斗爭,不是自己去強制別人,乃是別人來強制自己的。

馬克思在《法蘭西內亂》(The Ci血War in France)裡面有句道:「勞動者不能夠只掌握既成的國家機關,而把他使用起來為自己的目的」,他又曾在《共產黨宣言》里

面道:「……勞動階級的革命,第一步是在使他們跑上權力階級的地位」,然而這些話,還沒有明白的說出階級「獨裁」的名詞。他在《哥達綱領批判》裡面就露骨地說出來了。他道:「資本的社會組織和共產的社會組織之間,有從一方移到別一方的革命的變形時期,這個時期就相當於政治的過渡時期;這個政治的過渡時期,不外是無產階級的革命獨裁政治的狀態。」而獨裁又必然要生出強制,所以除去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的妨礙物,決不能拿自由平等為手段的。換句話說:就是不能以德謨克拉西為手段來實現德謨克拉西。實行這個原理的,就是俄國c它於十一月革命後反革命運動勢力增大的時候就解除資本階級的武裝,剝奪資本階級的選舉權,以及束縛資本階級的言論和團結的自由;於是反對攻擊之聲,到處皆起了,資本階級是不待說的,此外還有夢想自由平等而不知實現自由平等的方法的學者等,也跟着反對;而反對最有力的莫過於德國的考斯基,他自己說站在德謨克拉西的地位上來攻擊非德謨克拉西(Antideomera-cy)的俄國革命;他的意思以為無產階級不應獨裁,須給選舉權與資本階級;不應強制,須給言論團結等活動的自由與資本階級;於是資本階級就得避身所了,他們以前對於無產階級求自由平等的革命,沒有什麼好口實來反對,現在他們卻忘記了自由已是妨礙自由平等的東西,而反站在自由平等的地位上來攻擊無產階級的專政為非自由平等了。列寧罵考斯基為變節者(Reoegade)就是這個原因。然而就是考斯基他也不是實質的反對無產階級的獨裁,不過反對它的形態罷了。他在他著的《無產階級的獨裁政治》(die Diktatus des Proletariats)一書中說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所說的無產階級的獨裁「不是把獨裁政治這個名詞,就政治的形態的意思來用,乃是就狀態的意思一一就是無論如何無產階級掌握政權時所必起的狀態的意思而用的」。照這樣看起來,他明明白白的是承認無產階級獨裁政治的狀態了。所謂「狀態,」就是說即在德謨克拉西之下,只要無產階級一佔多數,事實上是行無產階級的意志的,所以不管政府的形態怎樣,事實上是行無產階級的支配的,於是就生出無產階級獨裁狀態。那麼,他不是反對無產階級獨裁的實質了,他所反對的,就是無產階級獨裁的實質,不應取無產階級獨裁的形態。換句話說,就是他明知於達到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的過渡時期.一定要生出不自由和不平等的狀態的;而他偏要主張不宜行不自由和不平等的形態。但是問題的性質,已經大變了;就是我們應該討論的,並不是獨裁、強制的可否問題,乃是獨裁、強制應該取什麼形態而表現的問題。詳說起來,就是並不是要達到自由、平等,可否以獨裁、強制為手段的問題,乃是當做手段用的獨裁和強制,應該取自由和平等的形態而表現,或是就取獨裁和專制它本身的形態而表現的問題了。

反對者每引考斯基的話來反對無產階級的獨裁,而不知他已無法否認這種狀態了。我們現在要把為達到真正自由和普遍平等而用的手段獨裁和強制,究竟是取獨裁

和強制它本身的形態而表現是有效些,或是取自由平等的形態而表現是有效些的問題,討論一下。主張前者的,是以為無產階級既佔多數,就無論政治的形態是怎樣,他們一階級的意志,決不能因之受什麼妨礙,而不能實現的C詳說起來;就是不解除有產階級的武裝,不剝削他們的選舉權和言論、結社等自由,他們也是沒有什麼辦法來妨礙無產階級實現他們的意志,而破壞其建設甚至於謀復辟的;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把自由和平等這個空名給予他們,而必排除他們於政治范圍以外,顯得無產階級只為自己階級謀特權呢?他們這種主張,就讓一步說,不是盡忠於有產階級,而其理由已不過如是;即使照着他們說,我們雖取自由平等的形態有產階級亦莫如之何;然而我們何必定要拿這個全人的自由平等的美名來自欺欺人呢?明明一階級的德謨克拉西,而偏要說是全人的德謨克拉西,這乃是有產階級欺人的慣技,革命的無產階級,何以不長進一點,不在實際上着想,而要這樣沽名呢?這還是退一步說的,其實有產階級得着自由平等,誰敢保他們定無作為?他們百餘年來所有的特權,肯順着大數人的意志,公然放棄嗎?他們有着百餘年歷史的勢力,能夠以二十四點鍾的暴動,就可以鏟除其表勢和潛勢嗎?恐怕沒有這樣容易吧!我們前已說過,空洞的自由,須實質的經濟平等來保障,方可算是真正的自由;所以要求真正的自由,第一就須打破經濟的不平等了,而打破經濟的不平等,就是廢除私有財產制;但是要有產階級,依着大多數的票決,抽象上,放棄私有的觀念和制度,實際上,繳出一切生產手段,真是談何容易!設若他們不肯依從大多數的意思.竟行反抗,那就不得不出於強制了;要行強制,那就不得不出於獨裁了。即使這一難關竟無事通過,而他們謀復辟,乃是意中事,他們的武裝沒有被解除,可以以武力來破壞革命,他們有結社言論的自由,可以以宣傳煽動訴諸人民的惰性和其傳統的習俗;它們的復辟,即或失敗,而對付他們,不知要多費多少氣力;設若他們的復辟,竟至成功,而無產階級的自由平等,就要比以前剝削更甚了。所以只要真是為無產階級求自由平等,為社會人類求自由平等,決不會反對無產階級的獨裁和強制的。去年有位中國的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給我的信,內中有句道:「弟不贊成勞農專政,蓋弟甚重視自由也J既自命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發出這種議論,固不足怪,因為他們之所謂的自由,乃是資本階級破壞革命的自由,資本階級復辟的自由,乃資本階級剝奪人家的自由的自由。既是為資本階級爭自由,又何怪反對勞農專政呢?我們不願全人類得自由平等嗎?那就請給有產階級以自由平等。有產階級的自由平等,包可以換來全人類的不自由、不平等。你們不信,我現在根據歷史舉幾個例來證明。俄國共產黨政府,於其成立初期,廢止了死刑,給反對者以完全的言論和出版的自由,這個時期約繼續了六個月,但是到了一九一八年的春季,積極的反革命計划,表現了最初的徵候,並他的范圍和重大,確實地增加起來了;但是俄國革

命之所以沒有為這種反革命運動所打破的,就是因為共產黨即時取了嚴竣的壓迫手段,一方面又因為俄國有產階級,又分外的弱,西歐各國的有產階級政府,又為大戰所疲憊不能幫助他們組織強固的反革命運動,因此無產階級的革命得以救助,沒有出現什麼殘忍的反動事件。但是匈牙利就不然了,該國的蘇維埃首領,沒有用強制的方法,對待反革命運動,他們獲得權力以後,四個月間,完全只靠着人民的好意而謀安全,決沒有講積極的手段;後來雖效法俄國,組織赤衛軍和革命裁判所,但是沒有十分勢力,所以該國的有產階級,乘着羅馬尼亞(Rumama)軍隊侵入的機會,就打倒蘇維埃政府,以開始對無產階級報仇而盛行的殺戮和獸性的恐怖時期了。再看芬蘭,該國社會主義的領袖,並不是不知道強制的必要,所以積極組織赤衛軍,然而他們的勢力,雖足以壓服國內的有產階級,而國際的聯合,就非他們所能抵抗了;有產階級的反革命,得瑞典及其餘各國供給武器,又得了德國有訓練的軍隊助戰,所以這個小國的無產階級革命,遂為國際的資本主義所破滅,有產階級遂對無產階級報仇,而開始冷酷的、殘暴的「白色恐布」時代了,下獄的男女幼童,到了十萬以上,勞動者被處死刑的,有一萬五千多,此外還眼睜睜的使一萬五千以上的人活活餓死。一八七一年成立的巴黎共產團(Parie Commune)雖然一時握了政權,但是也因為沒有行強制手段來壓制反革命,致使有產階級得以預備反動,終得打破勞動者的共和制,他們再握政權;他們再握政權的第一天,一下處了死刑的勞動者,就到了一萬以上(見網面,From marx to Lenen o )

綜觀上例,我們就可得兩個教訓:(一),對於有產階級的強制,設若放輕一點,他們的反革命運動,就要得起勢力來;(二),他們的反革命一成功,那就要不客氣的來肆行殘忍暴虐的舉動,以窘迫無產階級;那麼,自由在哪裡,平等在哪裡?所以拿自由平等為手段來實現自由平等的,其結果是足以獲得更不自由、更不平等罷了。因此,我主張我們須反對自由,反對平等,主張獨裁,主張強制。

列寧在他著的《德謨克拉西》和《無產階級的獨裁》(Democ aey and Prolesrian Dietators hip)一文中道:「若以為不要什麼強制和獨裁,而可從資本主義移到社會主義的,真是妄誕,真是夢想。」我把他改道:「若以為不要什麼強制和獨裁,可以達到自由和平等的,真是妄誕,真是夢想。」

一九二二.一.二六

俄國的新經濟政策

俄國布哈林演講雁冰譯

(以下乃布哈林的演講,當一九二一年六月八日的第三國際世界大會在莫斯科開會時所講)

要明白我們現在所採用的新政策,必須知道他和去年春天我們所經過的經濟的和社會的生死關期的連帶關系。

俄國革命的經驗指出我們從前的革命程序觀念完全是痴人說夢。從前即使是最正派的馬克思主義者也以為無產階級只消抓住政權便可充分管理生產機關了——當然的先要除去那些高一級的有產階級。但是經驗告訴我們,簡直不是這樣的。每個革命包含一次復雜的社會改組。而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所包含的社會的改組,比從前過去的中產階級的革命所包含的,更要復雜得多。一個無產階級的革命不但需要人民去抓得政府而改組之,並且要去抓得整個社會的生產機關而改組之。在實際上,後者尤為重要之事。

現在我們且看在資本主義的國家裡,這生產機關的性質是怎樣的?第一,我們先看見一個資本主義的階級制,一級壓一級的制度——最高的是富有的資本家;其次是親理各項事務的經理;又次是專門人才;又次是熟練的技手和機器手,這一級和上一級是差得很厲害的;又次即是底基了,便是普通的勞動者。當你開始要去改組這個社會,你可就擾亂了他們各級中間的平衡了,你把他們中間的聯帶關系割斷了。勞工們開始用罷工用暴動來攻擊政府。兵士們尚服從他們長官的時候,軍隊革命不能起來。勞工們尚服從他們的工頭和僱主的時候,工業革命亦不能起來。但是一旦你把他們各級中間那些聯帶關系一割斷,革命自然能起了,生產事業卻也就停止了進行,如果勞工們罷工,或是派人守起街堡壘來,工作也就停止了,如果熟練的工程師和科學專門人才怠工起來,出產就縮少了。

守舊的社會主義者像考斯基(Kautsky)與巴爾(Baueo)之流,每說,同時不間斷生產,同時起革命;他們這些話簡直是廢話■這猶之說兵士要反抗他們的長官而同

時又要服從長官。有革命即不能不暫時阻滯生產,若要生產事業照常過去,便沒有革命。你要一個革命,不能不付些代價呵!你不能不拿出一些代價就安然轉換到較高式的生活。我們應該不怕我們的物質繁華暫時的有些破綻呵你不打破雞蛋,怎樣做成蛋糕呵。

我們大家都知道,如果社會中別的階級的反抗力愈強,則我們的革命的代價,便必須愈高;而且我們又都明白知道,第一個實行無產階級革命的國家,其所出的代價必定最高。在我們俄國,階級戰爭不但是內國的,還有對外的戰爭。當內國政變發展成為戰爭以抵抗國外的強有力的政府的時候,革命的代價真是不可數計了。我們的可怕的貧乏,其主要原因不外乎此。我們不得不把我們那一些枯竭的物力的四分之三都用在供養紅衛軍。我們不得不如此的原因,除了瘋子,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呵。

人類要生活,缺不了麵包。麵包問題是革命時最難解決的問題。在那種危機時期所必不可免的經濟的紊亂,也把城市和鄉村的聯絡割斷了。當無產階級在城市奮斗時,城市裡的工作全然停頓,城市和鄉村的關系也就中止了。大地主和富農人覺得團積操縱是行不去了。農民組合就此破裂。城市出產品和鄉村出產品停止交換了。記賬交易制被打得粉碎,非用現錢不可了。城市既然不肯和鄉村通融鄉村當然也不肯和城市通融了。城市居民和鄉村居民間有無相通的辦法便也全然消滅了。

因為城裡人即使是在革命時候也是不能不生活的,所以我們必須籌劃出特別方法來喂他們。第一,聚積在城市裡的先必把來用完,,第二,我們能用強迫手段從農人手裡拿出米糧來。第三,農民對於無產階級的同情,也幫助了我們,因為農民知道無產階級的政府是保護他們反抗他們從前的地主以及其他的掠奪者,他們應得報答的。

當我們尚在鋤削內亂並且抵抗國外的反動派與他苦戰的時候,上面所述三者中的最後一個,在農民中施行重要的作用。當我們用強迫手段時,我們還是根據在這感情上,每個馬克思主義者知道:我們的反對派說的什麼農民是布爾什維克派的仇敵,我們的權力全恃槍尖來維持,等等的話,全是廢話。如果真照反對派的說法,便是俄皇的根深蒂固的政府也要維持不下的。我們用武力,因為我們背後有農民的信仰做後盾,農民信仰再沒有第二個政府能保護他們不受大地主的傷害。我們已把俄國大田地的百分之八十二給予農民,而且農民們亦不是愚子,肯把到手的東西放棄。他們很聰明的計稱到將來的生活會要好些,只要手裡得的田地不被收回去;因為將來他們的收入是穩定的了。就因為這些緣故,他們原諒我們的不得已辦法,而且也正因為這些緣故,我們給他們個例外,在我們的經濟社會內(就是說允許農民私有田地),在我們腳下,我們的根據是堅牢的。

資本家的政府已經從經驗中知道了:有幾種在平時萬萬不能見諸施行的經濟管理

法,到戰爭時是可以強迫施行的。我們當時的情形正和這個一樣。俄國的一切階級,造那些小有產階級也在內,都覺得當戰爭時候是不論怎樣的犧牲是只得犧牲的。我們應用「狄克推多」的方法,可以依靠這種感情。

但是戰爭完了以後,對於我們的設施而起的反對是一定不免的呵。他的最初的表現是在抗拒我們的管理制度,和農民中間的無政府的暴動。從經濟學上講來,這是很明顯的,若我們取盡了農人的生產盈餘,他們增加生產的動機便沒有了。剩下來的唯一的動機便是:他們深信必須扶助那些都市的勞動者,好讓他們來幫着使他們不再落於大地主之手。等到那些武裝的仇敵都被我們打倒了以後,連這個動機就也變成很微弱了。我們立刻看出來,田地漸漸荒廢了。這個,固然一部分是由於我們抽調農民入軍隊的緣故,一部分也是由於牲畜和器械漸漸缺乏的緣故,但農民的不復願意耕種也是一個原因。因此我們現在就逢着一個農業上的危機,快要發生飢瑾之災了。

這是自然的趨勢:農產一匱乏,城市生產也衰頹了。有人說,我們的工廠和製造場多半是毀壞到不堪設想,這不是真的。在許多煉鋼的和製造金屬品的大工廠裡面,我們還有看上好的機器但是最大的問題卻是如何去使得城中的人有得糧食吃。我們的工人都楞腹做工,城市和鄉村之間的生產和製造又周轉不靈。

這種經濟狀況發生了種種社會的結果。我們的工廠既然停頓,工人就四散覓食去了。例如,他們在製造金屬品的工廠里留着,但是為他們自己製造了每天要用的小金屬品。由是他們便不像個無產者的樣子。他們方才曉得他們已經有了營業的自由,於是得到了小有產階級的許多心理狀態。於是我們便有了無產者變為小有產者,而且具備有產者的種種壞脾氣的事情發現了。一般無產者不絕的向鄉村間散去,而去經營小規模的獨立工業了。社會混亂的程度愈甚,這種無產階級的墮落愈快。

無產者的階級勢力本是這樣的被我們的經濟狀況弄成衰弱,加之在戰爭中間他們裡面的精英漸次喪失,這傾向就加倍的利害起來了。我們的大小軍隊都是由參差不齊的農民,加以共產黨員和非黨員的在上指導而成的。我們有許多最好的無產階級指導者,在他們同伴的「工廠手」的中間,享着最高度的尊敬和信仰的人,都這樣喪失了,我們的損失極大。並且我們不得不派出許多最好的人到鄉間和別處去推行政府的事業。你在農業國的地面上組織一個無產階級的狄克推多制度,你必須像走棋一樣地把你的人員派在全國,像在棋盤上一樣的巡轉,方可以指導農民做事。所以,你立刻就會明白,無產階級在工廠中的力氣是削弱到如何的程度了。那邊只剩了些最沒用的分子。勞動階級分崩的現象因此而人於我們眼簾之下。那便是目前最大的危機。

農民未嘗不受苦,但是他們的苦卻不及無產階級所受者之甚。從經濟的立腳點,卻不是政治的立腳點,看來,他們已經比人民中任何別個階級,得了更多的利益。物

質生活上,農民是比無產階級好些,雖然那後者是執着政府的大權。農民們都覺得他們是比從前不論何時更強有力了。此外我們還曾目睹過幾種次一等的結果。農民在軍隊里學了不少政治的知識。他們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同了。他們的知識,他們的階級意識,都有進步,他們的腦筋也靈活了許多。這時候,他們已經很懂得政治了。他們對自己說:「我們是這國中真有權力的人呵。我們不願再被人當作家庭中間的小兒子看待。我們不是不願意喂養那些工人,可是我們是長子呀,我們先得要求我們的權利呢

農民們一旦脫除了戰爭的束縛,立刻就提出要求了。他們喜歡做小本生意。他們是恢復自由買賣制的先鋒隊,是實行政府管理制和生產品社會化的仇人。他們的需要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在西伯利亞、泰晤勃夫(Tambov)等處,他們已起暴動,來反對我們。那邊的情形,並不像外國報紙上登載說的那麼樣壞,但是擾亂恐不能終免。

他們發明了一句政爭的口號,表示他們的經濟政策的大綱。他們宣言:「贊成布爾什維克,但是反對共產黨!」這句話初看是不通的。但是其中自有理由。當十月革命時,和在十月革命之前,我們一黨屢次忠告農民:「殺你們的地主,拿他們的田地以此布爾什維克黨得了好人之名。布黨把一切都給了農民,並不要回一些。然而近年來,我們一黨卻變為不給農民一些東西而向他們要回各種東西。所以農民們都詛罵共產黨,說他們要了許多東西去,回報都沒有。

他們第二句口號是:「贊成無黨派的蘇維埃,反對黨派的專政。」既然共產黨中尚有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階級只能給領袖人去支配管理,難怪農民不能懂得這個了。

同樣的觀念也被剛才我所說的那些墮落而成小有產階級的無產階級保存着。有好多次,五金工人為求自由做買賣而向共產黨宣戰,說贊成階級專政,卻不贊成政黨專政。

這樣,無產階級與農民中間的平衡是被擾亂了,而危及無產階級專政制的全體的情形也起來了。當克朗思泰(Kronstodt)暴動的時候,這危機正高到極度。我們後來找得了文書,證明帝制派的陰謀家也參加在這一次暴動里工作。但是這克朗斯泰暴動同時純然又是小有產階級反對產業社會化的叛亂。

俄國的水手大半是農家子,而且他們有許多是從烏克蘭來的。烏克蘭的小有產階級氣味比中部俄羅斯要厲害許多。烏克蘭的農民像德國農人,不像俄國農人。他們恨俄皇,但是他們於共產主義是沒用的。那時我們的水手告假在家,他們自然染了家裡人的思想。這就是那次暴動的起因。

你們知道我們的動作很敏捷。我們派了三分之一的同志去抵抗亂黨。我們喪失了許多人,但是到底把亂事鎮定。雖則如此,我們的勝利尚未把那個問題解決。我們不

得不修改我們的黨綱。如果那時德國革命已經成功,我們便可從德國運進無產階級人來,實行外科手術的補創法了。但是德國未曾革命,我們只得自來修補。有一件事是無條件的。我們必須保護我們的「迪克推外製」,不問出何等的代價。事情是明明白白的:如果我們不對農民讓步一些,我們難免要蹈匈牙利的覆轍。雖然事實上,數年之後,也許我們仍能握得政權;但是當我們得這機會以前,有產階級也會試手來做改組的事。一個國家的經濟改組是困難而重大的事,誰也不能預先見到究竟會不會出亂子。

我們一天把着政權的舵,我們便能駛着它向右向左。舵兒離了我們的手,我們所取的路徑便可以不必談起了。所以我們抱定這個信條:不可一刻離開舵;經濟的讓步是必須多少就讓多少,政治上可一點不放鬆。我們的反對黨都在想:我們起初在經濟上讓步,過些時,政治上也要讓步了。但是我們卻實在是因為要免去政治上的讓步,才做經濟上的讓步。凡類似於協同政府的東西,哪怕像允許農人以與工人同等政權之類,我們都不喜歡。

我們所有過的讓步從不損害我們的狄克推多制的階級性質的一絲一毫。一個工廠主對他的工人讓了步,並不見得廠主就變了工人。

我們在這些讓步中所含的社會的和政治的目的,是要使得那些小有產階級的群眾變成溫和,變成中立者。從我已經對你們說過的話中,他們曉得,我們的主要的經濟困難是缺乏那種鼓勵人們去生產的動機。把某種的稅則代替了攤派制度以後,我們已經創造出一個動機來了。一般農民現在知道,若是他生產得多,他必須拿出得多,但是同時,就是他可以私有得更多。我們從經驗中知道這是他們計算利益的方法。自從我們決定了這個新章以來,被耕治的土地增加了。它已經達到一九一六年,甚或至於一九一五年時的狀況了。

政治也從此得了太平。農民的反叛差不多消弭盡了,連在烏克蘭都是這樣。馬克諾的許多軍隊(Mochnos Bands)都遣散了。

當然的,這種對於小有產階級的讓步,要防人誤會。有些人或者要反對,說,照這樣,資本是又要漸漸地累積起來,而自變成工業的資本了。一九一八年春天布蘭斯德,列托夫斯克的條約初成以後,德國資本主義一涌而前,幾乎將我們一口吞了下去,不是「前車之鑒」嗎?然而這個,卻全然要看時勢如何再定的。我們的意思是:目前我們剛剛缺乏的是糧食和太平的農事;沒有這個,我們要站不住了。勞動者自己也要起來反叛他們自己的政府,假如他們得不到東西吃。但是有我們在此掌權,資本主義若要復活,恐非短時間所能辦到的吧!一切大的製造業建築和煤礦,和鐵路,都在我們手裡。農民要變成資本家,也須得整個的歷史時期來讓他們變,這才行呵。我們想象着,以為這種資本主義是會在暗中慢慢地發達的,但是主要的財源卻在我們手裡呢。

我們要糧食來復活我們的工廠。這一步做到了以後,我們就有力量去進行我們其餘的計劃了。無產階級可以免渙散而成為小的獨立生產者,我們可以從國外招進人工來。我們可以應用技術上的新改良,把全俄國通起電流來。做到了那一步,我們再來對付那些小有產階級就綽綽乎有餘裕了。農民居然受了我們的電光和電力的供給,他實際上就成為政府的一分子,他的經濟獨立的情感能成什麼事。

假如資本主義的發展竟比我們的工業改良更快,那麼單就我們講,是糟了。但是我們希望它不會這樣,我們希望我們的希望能實現,而我們路中的經濟的障礙能這樣的被掃開去。

(根據Living age四O二四號英譯文譯出)

平民學校校歌

胡適

靠着兩只手,

拼得一身血汗,

大家努力做個人,-不做工的不配吃飯!

做工即是學,

求學即是做工:大家努力做先鋒,

同做有意識的勞動!

十.四.十二。

(注)此歌曾經趙元任先生及蕭友梅先生各為制有曲譜。

希望

胡適

我從山中來,帶得蘭花草;

種在小園中,希望開花好。

一日望三回,望到花時過;急煞種花人,苞也無一個。

眼見秋天到,移花供在家。明年春風回,祝汝滿盆花!

十.十.四。

悲哀的青年

汪靜之

漠漠的海邊上,青年在那裡彷徨哪躅.

看不透的汪洋,

茫茫無去路!

他雖生在熱鬧的人間,但何曾有他的伴侶?他只是孤獨呵,

他只是孤獨呵!

他尋遍了人間,

終尋不着光,尋不着花,尋不着愛呵。

他忍不過看這般的世界,

他想高高飛上天;人們卻阻壓他,誘惑他在下界流連。

他的臉在人間笑,他的心在空中啼。

現在的環境令他哭,

只有希望中的將來引他強笑。

他想任意狂游,

但怎能如他願呢?

爹媽的慈愛圍着他,爹媽的情絲捆着他,把他鐐銬在他們的心裡。

他們雖是愛他,

卻不能了解他;

這樣愚笨的愛意,

盡夠斫喪他的前途了。

漢漠的海邊上,

青年在那裡彷徨嘟躅。

看不透的汪洋,

茫茫無去路!

一九二二.三.二二.杭州

竹葉

汪靜之

溪邊的小竹,

恬靜地微笑着。

我順手扯了一片竹葉兒,

愛護地含在嘴裡;

又怕咬壞了它,

重新把它插在頭發里。

可恨沒有插緊.

一陣風吹它落水田去了

我想去撮它回來,

怎奈滿水田的濘泥呢?

大概慣例如此吧——

牛兒來犁田的時候,

蠢呆地踏它一腳,

於是他埋沒在濘泥里,

永世不能見天日了。

或者呵,

或者有善的風從泥里吹它起來吧。

呀!倘能從泥里吹它起來呵!

一九二二.三.十一.杭州

隨感錄

(一二八)切實試行!!!

杜威實在沒有多少好處。有之,只一點,胡適之很曉得。便是他的實驗方法。便是他的日嘗主義。科學上用這個方法,日常生活上用這個方法。社會、政治上也要用這個方法。

羅素的好處,吾們能知道。他是最重科學方法的。他廣大、深微,而切實。他唱哲學里的科學法,開哲學的新紀元。他是曉得哲學之真意思的。他是曉得哲學之真價值的。吾們相信,哲學如果長存在,意思絕難出了羅素所說的意思;價值絕難多過羅素所說的價值。

但羅素的好處,還不止此。他還有他的真理說。他說真理是與事實相應的說話。吾們常說,真理就是實話。真理不過實話之雅名。實話以外,更無什麼高不可攀的真理。吾們這個說法,小部分由於自家的體驗,大部分根本羅素所說。

柏格森的哲學殊多欺人之點。然而他能重行,也是不可磨滅之處。

吾們現在要把杜威、羅素、柏格森三家之說合在一爐。吾們因此主張「切實試行」。這四個字要平等重看,半個輕忽不得。吾們不論主張什麼東西,都要實地試試看。不論做一種什麼事業,都要敢於承認事實,敢於說實話,敢於自己批評自己,勇於更改做過的錯誤。

吾們經營一件事,不能總說要預備。預備與實行不能划為截然的兩件事。

孔子說,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

特洛斯基說,學騎馬要騎在馬上學。

盧森堡說,群眾必須以用權,學怎樣用權。

孔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吾們今以為不但學,思相依;學、思、行也相待;三者缺一,余不立。吾們看學、思、行;如同相對論者論空、時、物;相聯同存,相離同與我無與,同與世無與。凡

吾們所實見,都是三者連着出現。

不誠無物,不行也無物。

一個思想、一個學說,不體驗,怎能知其真妄?

一個主張、一個方法,不行,怎能知其可行不可行?

凡是思想、學說、主張、方法,都要起於事實,更要歸於事實。

不論什麼思想、學說、主張、方法,未試未行之前,不論作者自己覺着怎樣周到,怎樣美備,怎樣圓滿,都是靠不住的。學說在未有充分的印證之前,都只叫作假設。「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其實殊不見得,如果前無疇范,如果前無法模,如果前無數度,如果前未就轍量過。

凡是新思想,凡是新學說,凡是新主張,凡是新方法,必有待於體驗,必有待於嘗試,必有待於行。不行,不知道合實不合實。不行,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不行,不知道何處不妥。不行,不知道哪兒應改。不行,不知道有什麼難處。「經一蹶者,長一智」。但世如此,智幾幾乎都是由蹶來的。

試驗可以發新理論,實行可以得萬想不到的巧方法。

吾們如果不願做寄生蟲;吾們如果不肯拿思想、主張,當游戲;吾們如不肯拿知識、學術當玩具;吾們有所知、有所思、有所主張,總是願意把它實現的。既然自己如此願,就要自己如此行。

越是一個主張,行出去,一時行者要受現狀的痛苦的,要受現狀的生活的壓迫的;越非由主張者自己作前驅不可,越非由主張者自己先試行不可。主張者如果有痛苦,痛苦當然不能歸別人。

吾們是庶人,吾們不是紳士,吾們不是大夫。吾們不會美名歸己,過錯待人。吾們更不怕失掉什麼。吾們何所失?吾們只有失網羅!吾們只有失偶像,吾們只有失舊制度、舊風習、舊道德!吾們怕失地位麼?吾們的地位已在最低層!吾們怕失產業麼?吾們原是無產者。吾們怕失生命麼?吾們的生命無時無刻不在被迫害之中!看!社會所以對付吾們還有什麼?戕殘吾們的生命罷了!困難吾們的生活罷了!奪去吾們的飯碗罷了!吾們怕什麼,吾們失什麼?

不知則已,知則必行!不思則已,思則必行!不主張則已,主張則必行!

不論什麼好東西,沒有徒徒空想能成功的°豈但徒徒空想不能成功;源起,也沒有源起於空想的。不論什麼好思想,都是生活迫出來的。不與實際接近,如何能說實話?不與社會奮斗,能把社會怎着?沒在工廠生活過,說工人應怎樣怎樣組織,終究要隔一層膜。不是無產階級的人必不能評論無產階級舉動的是非。

更有一個必要的常識,羅素說過。他說,對於一個東西,總是越離近,越認識的

真切;越解析,越曉得清楚。

吾們也說,一個主張,必越切實的試行,才越覺着有活趣。

(一二九)個人不負罪惡責任

果然世界有罪惡,罪惡責任絕不在個人

此理至顯,常識可喻。

第一,人是不是天性願意作惡?人如不是生來就想作惡,後來如果作了惡,必是境遇迫的,社會擠的。罪在社會,惡在境遇,個人何憂?

第二,如若作惡是天性,天性既然如此,個人更無責任之可言。

有人必說:「人應有自由意志,人要戰勝環境,人須自拔J

是的,人是萬物之靈!人有無窮無限比天還大的本事!

但是為什麼兩千年前孔二哥就做大同的夢,柏大個就想「共和那」,到了現在,世界還是這個相?

自然界如無定數,科學都不成立。必行如無定數,弗老大夫的心解學說也不成立。

作惡只是個人做了社會的犧牲,是極可憐堪憫的現象。要他負什麼責任?

不但男盜女娼是現社會很可傷,很好的人。什麼軍閥資本家也在可恕免之列

社會是萬惡之成就者。人性是罪惡之教唆者。

吾們只有

革社會之命;

調理人之性。

社會革命,人性調理,現在最切實,因此可備最好的計划,便是共產主義。

伯訥蕭新近告我們:「在吾們把文明當做一個純粹病的現象而棄之之前,吾很願意看見把共產主義試一會兒。無論如何,它不至會產出比資本主義更壞的結果J

(一三O)「社會問題」

社會問題!社會有什麼問題?飲食男女四個字,有包不盡的麼?但能把關系吃飯的事,關系男女合夥睡覺的事,布置得法,使無一夫一婦不得其所,無一夫一婦不得果其腹,庵其欲,無過也無不及,——但能如此,社會還有什麼問題?世界不從此長治久安了麼?

許多人說弗洛伊德(Frend)主張性慾沖動是一切心的活動之本原,說他主張「泛性慾論"(Pansexualisme)。他現在差不多已誓死不肯承認。他現在主張的是:人的根本沖動有兩種:一種叫性慾沖動(Sexuahriebe),一種叫自我沖動(lehtriebe)0兩種在人,最初是不可分的,後來也常常相連結。人的一切行動都直接、間接、飾的、露的,發於此。吾們可以覺得這個說法實更近於事實。吾們更覺得改造世界,非着眼這個人心的根本不可。羅素改造論之驚人的地方,最在他注意到沖動那一點。自我沖動的發露,就是自我的安寧,自我的尊貴魯莽言之,不外乎吃飯。再魯莽言之,性慾沖動的歸趨,男女合夥睡覺六字可包。沖動是委屈不得的。定立一種社會品制,如果妨礙了這兩種沖動,如果不能使口腹的餓,與性慾的餓得適分的滿足,必不能長治久安。

這件事卻是非易。徒打多暫就有人想改造社會!哪個人不想世界長治久安?可是直到現在還逃不出一治一亂的話,或且「更有甚焉,這個情景只是原因想改造的人看不到這個人性的根本事實,或是不敢看到,再不就是看到一點了,處置仍未得法,暫安一時,長久還糟。

孔仲尼,孟子輿,總算很看到這個了,所以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所以說「食色性也」。然而他們對付這個的方法,只有禮樂。樂自要緊,禮便只有流弊。後來出了迂闊的宋儒,說什麼「失節事大;餓死事小!」兩句話恰恰與人心的兩個根本相反!似乎要誤盡蒼生了,然而蒼生豈肯受他誤!

現在還有想解決社會問題的人麼?第一,你們要大起膽子,睜開眼睛,敢於看到

這個人心的根本事實!

(一三一)完人

The Matto of the revolation no less than of the reaction, must be !Thorough,

一個朋友說,完人不是容易的,做事不必求完人。吾當時聽了,很不高興,以為為什麼做事定要求完人,把完人看得這樣兒高!既而一想,不然,不然。做事是非求完人不可的,不是完人絕做不出什麼大事業出來。「小德」是萬萬出入不得的!

如果做強盜,便應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強盜模樣。沒有一貫的主張,沒有徹頭徹尾不離其宗的行動,口口聲聲罵舊道德,卻絕不敢向聖人的笛籬外伸伸腿,心裡總想這樣子一來,現在的地位要保不住了罷,飯碗要落地一聲乓罷,——這種人真所渭「畏首畏尾,身其餘幾!」

言行不一致,最可憐!如果覺着現在這樣也就夠了,還說革命革命,大可不必不必!

所以吾所謂完人只是:做強盜便完全做成一個強盜!做李世民便不應惦記隋煬帝。作朱元璋便不應顧念元順宗。

這個主張自然根據一種人生觀與認識觀。吾以為人生最要緊的是一個真字。人總要作得赤裸裸,沒有不可見人的地方。說得出來,做得出去,做得出來,說得出去。所謂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人做事,總求能自知其根據。

真理是實話之雅名。在科學史上有充分的根據。

在世界觀上,作偽最勞,勞與自然根本違反。

(一三二)「研究問題」

衰老的民族,惰性非常充足。

因為偷惰的緣故,於是只道聽途說的瞎談主義,絕不把實際的問題,一加研究。這很像只知背方書,而不臨床!

一個人出來說,這樣子不行。於是許多人也漸漸地口說問題,筆寫問題。

可是問題從何而來?問題發生於事實。有了事實的不相容,有了事實的擱淺,於是成立問題。解決問題只是求去掉事實的不相容,使其歸於和諧,進行遂順。所以解決問題必須明白事實,必須按切事實。沒有現成主義做指導,解決問題必至事倍而功半;自然,現成主義,也可以為解決問題之妨礙。自然,人也不可以為事實所拘,矯枉過正。

然而現在之討論問題的怎麼樣,不察事實,不管事實之有無,捕風捉影,設立問題。問題之設立竟可以與事實無關!問題之解決如何會能與事實有涉?

這樣子的清談問題,與空談主義,究竟何異?

「狐埋狐抓」!

「一丘之貉」!

(一三三)共產主義之界說

一切生產器具大家共有。一切生產結果大家共有。公共生產,公共消費。不犧牲個人於公眾,不犧牲公眾於個人。全體享樂,各個享樂。社會良善組織,人人圓滿發達。普通說起來,這就是所謂共產主義。但這樣說法,究嫌太泛。若求嚴明,須看共產主義今日實際的意思。

共產主義在今日,實指一種最有組織的「推翻現在的社會品制而代以一個較好的」計划。在這個計划的下,有五個主要的堅強信念:

第一,資本制度,在世界文明上,就令可算一個必經之階,絕不能為真文明之基礎。

第二,資本制度現在已處在一種極不安的狀態:資本主義已不能管他自己的事;就說大混亂還未開始,實已迫在眉睫。

第三,只由無產階級的專政,建立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安定才能重得,秩序與進步才能再望。

第四,這個變更,必須是革命性質的;必須以非憲的手段抓住權力;必須以強力撲滅反革命。

第五,資本主義的推翻必須是全世界的;地方的革命不濟事;非實現世界革命的計略,共產主義不能成就C

簡括言之:階級戰爭,世界革命,無產階級專政,全權屬於「蘇維埃」(農工評議會):一切共有的共產主義舍此不立。

除這以外,固然還有許多含意,但這五條實當代共產主義最關要害的特性,且是凡今自講共產主義者無不同意之點。這五條很可指出共產主義革命一個重要特色,與以前一切變更社會結構的革命不同的,便是它的完全有意識性,便是它是人的自覺的企圖,一種正在進行所及深遠的社會變遷,出自人心之創造的革命力的,世界史中第一次於共產主義見之。

通信

巴黎通信

仲甫先生:

《新青年》三號昨早己收。以後願多寄一二冊。

昨天巴黎報已載日本原敬打死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唉!制度迫得吾們對於人死樂,只這一點也非革命不可!

俄共產黨機關報Pnwda,此間偶一見之。Pravda就是「實話」的意思。一個亡命法國的俄國小中產階級的人說,「許多報都謙虛着取了『實話『Pranda之名:莫斯科』實話』,彼得格勒『實話『,諸如此類諸如此類;布爾什維克們的創造能力不足改變他們日報的名稱。」(N.A.Landau-Aldauov, Deuo Revolution, VP.113.)嗚呼!原來在實話以外,造花樣的人是有充分的創造能力的!

近來讀了些列寧、托洛斯基自家的著作,益感動。

列寧說,「無產階級專政,就是,為掃清壓制者,被壓者之先鋒組織為治者階級。」

又說,「養成些有經驗有影響的黨領袖是一件很煩難的事,但無此,無產階級專政與『其意志之一致』只是空話J

特洛斯基說,「吾們記取,當社會革命時期,有產階級的民主政治不能施用,與當帝國主義的戰爭時期,國際法不能施用同J

又說,「馬克思之真實教義只是行,進攻,革命精力之發展,把階級的打擊引到他邏輯的結論一這些之理論的公式

托洛斯基文才甚美。他現在的名著是《答柯茲基的「恐怕主義與共產主義」》(Terrorisme et Commuti me)oo 新出英譯,表面被出版者改題為"The Defence of Terrorism 譯文較法譯為好。

列寧的《國家與革命》最富學理的價值。法譯今年才出,較英譯(一九一九出)為好。他去年又著了一本書,法譯名《共產主義之孩子病》(La Malaolie何imtile du Communime)英譯名《左派共產主義個孩子病》(即Wing Communiom:Awsufauti-

fle Disorder.)在戰略上很重要。

一方須以劍鋒與人戰,一方又須以筆鋒戰,真難為他們。

倫敦勞動出版公司(上次說過的)七月中新出的《勞動月刊》(The Labommonhey)為最要看的雜志。最近諸方面的消息多可從此得着。已很登了些重要文章(如列寧托洛斯基的近作),有很公道的批評。這個雜志是倫敦「勞動研究部」里一部分人等所組織。「勞動研究部」設於一九一二年。本名「費邊研究部」。是一個聯合團體,由八百四十九個勞動團體組成。專研究關系勞動的問題,供給教知,發行書冊。由這個雜志可見英倫主張社會改造者已漸趨於左。行會社會主義者許多已皈依共產主義。好像寇爾Cole近在一個日本雜志上也這樣說過。吾現在對於日本消息茫然,望在新青年上時常載些。日本,無論如何,是與我們很有關系的。

現在資本階級的舉動最可注意的,當然是華盛頓會議。《勞動月刊》說,今年可叫會議之年。共產主義者的會議(七月莫斯科共產國際黨第三次會議與「赤工聯國際會」成立會議)去,資本主義者的會議來。華盛頓會議出生於日美之爭,而中國為其處置物。罷兵、罷兵,純粹是欺人之談。英國對於日美,是兩個都捨不得。《勞動月刊》如此說。又說,就令他們分中國這個贓分得暫時可以合洽,終究還是破裂。資本帝國主義者的性質,本來如此。

現在最可傷的是俄國的飢瑾,有兩三千萬人待斃:兩月以前,英美政府,救助救助,嚷了個不得了,魯意喬治最痛切,(法政府簡直在無救的意思)但是後來左考查,右研究,直到現在,一粒未出,而加拿大、美國、阿爾然丁(南美)各處收成好的,多的米麥榜子糟蹋了!大西洋的船都沒有主顧空停着!吾們對於這種情形.還有別的辦法?!

適之現在上海麼?「干!干!干!」現在怎麼干法?文法研究,頗有趣味。他素喜提倡歸納法,自己也喜用歸納法。但卻要大大注意一件事,便是hasty Genrvaliz ation (忙通)。忽了忙通,笑話百出。又科學上的則律,很重Nder Certain Condition (在某種情形下或某種條件下)一個仇語。忽了這個,也可成大錯。此即是重因,還要重緣。(緣即Condition)適之第二舉例所得大通則,就欠說了一句關於緣的話。「開明專制」,不宜過說。正式的提倡總還是「勞農專政」「無產階級專政」。雖是吾們所謂「開明專制」與「無產階級專政」同一意思,但可慚,狙公之術還不能不用。不然,徒惹反感,無利實際。誠然,今日的共產主義者大都曉得無產階級專政並不是無產階級群眾全體的專政,只是少數先鋒少數前驅的專政,只是少數有充分階級自覺的無產者的專政。事實不可不如此,無憤如何。列寧自己也如此說:(前引語)見倦為從來無比的誠實人,這也可算理由之一'a (Lenine, Cest le garsle plus honnete Ilnapa; eneoreeuson pareil

surla terre "列寧實是唯一的最誠實的小伙。在地球上他還未有過對兒」。挪威土人語,見高爾基的《列寧論》(Gorki, Vladinuir Jliiteh Lenine.P.16.)"開明專制」近於吾們一時的話,深想起來,意思實極含糊。吾們說實話,又要說的極明了。一個名詞不加解釋,總是可以使人誤會的,也無取更論。吾們的中心意思,何嘗有一點不為大家?自然,說大家,自己也在其中:人如不為自己,什麼事也可不做;而且必是先為自己。吾們如不是利己主義者只在吾們主張的結果可以普及大家。吾們現在只是想以吾們僥幸得的一點的覺覺未得機會覺的伴侶,使吾們,吾們自己與別人,都得更能圓滿覺的境遇。所以吾們極端注重教育。(注重教育也是吾們所謂專制與人不同之點)。但為辦合於吾們因實地感受而相信的主義的教育,必不能不革命。因此吾們主張革命必須先於教育。羅素以前很反對這個話,現在也服了。新近曾同一個人說:「吾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大家都感着非有此一事——革命——不可。無此一事,吾們都無活路。不是吾們無活路,凡好人都無活路。不是凡好人無活路,凡應當有活路的人都無活路」。最應當有活路的人就是勞農。勞農是社會的基礎,沒有他們,別人都不能活。但是現在怎樣?別人都活的過分了,勞農自己卻迫得絕了路!

張松年

無產階級專政

仲甫先生如晤:

申江別後,忽已易序,抵俄後,以郵便不通,遂鮮音候,南望天末,我勞何如?在俄經過情形,想先歸諸人早已奉知,不必再敘;但其中委曲非見面不能詳白。生等於十三日離滿洲里,翌晨即安抵哈爾濱,是晚乘車南下,順道往北京一行,逗留數天,即返滬上,重領教益。生此次去國,對於政治經濟方面之觀察,略有管見,將來擬提為論之,貢獻諸國人。生未去國以前,對於「無產階級專政」尚未表示可否,現在已確信此種方法,乃今日社會革命唯一之手段,此後唯有隨先生之後,為人道盡力而已。書不盡意,奉此致候。

凌霜草於京奉車上十六日

凌霜兄:

精研篤信安那其,在中國當推兄為第一人。今竟幡然有所覺悟,真算是社會改造之大幸;捧讀來信,很喜,且極欽佩吾兄有自白思想變遷之決心與之勇氣。本來國家這個制度,克魯泡特金並沒有主張即時就可以廢去,馬克思也沒有主張永遠不能廢去,

這道理列寧在《國家與革命》里說得極明白透徹,所以法國無政府黨讀此書後加入共產黨的很多很多。至於「各盡所能各取所需」這兩句格言,不但共產黨不反對,我想除了昏狂的人,沒有人願意反對;現在共產黨所爭持的所努力的乃是怎樣使我們由強制而習慣的做工,使人人真能各盡所能;乃是怎樣通力合作,怎樣使生產事業集中成為社會化,怎樣使生產力大增生產品充裕,使人人真能各取所需。想努力實行這些理想,都非經過無產階級專政不可,這道理吾兄一定是明白了,尚請向舊日真的安那其諸同志詳細解釋,以免誤會才好。我們要知道「無產階級專政」這句話,說很容易,做起來着實是一件艱難的大事業,千頭萬緒,不是容易可以實現的,尤其在中國更不容易實現;因為我們的天性生來不喜歡什麼首領什麼指導者.然而實行無產階級革命與專政,無產階級非有強大的組織力和戰鬥力不可,要造成這樣強大的組織力和戰鬥力,都非有一個強大的共產黨做無產階級的先鋒隊與指導者不可。所以要想無產階級的革命與專政實現,非去掉我們厭惡首領厭惡指導者的心理不可。尊兄以為如何?

獨秀

選錄

今日中國社會究竟怎樣的改造?(錄《覺悟》)

新凱

一、做這篇文字的原因並質張東葯

「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的動機=張東就的無理=為中國社會,世界光明而討論=說出具體方法以折服反對者

社會改造是何等大的一件事情?中國社會改造是何等緊急的一件事情?我們受現在社會的壓迫已經是不小了。我們對於今日中國社會怎樣改造的一個問題,不能不加以良心上的討論。又因為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對於我們所信奉的共產主義有許多誤解的地方,故此我做了一篇《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以提出討論。這篇文字,蒙東蘇先生不棄,做了一個雜感,答復兩點。這兩點的答復,在我看來,有許多欠通的地方,所以又做了一個申明。我在這申明中,雖然沒把話句說的像糖似的,可是也並沒有一句謾罵的話。這個,我是可以自信的,讀者早已經看過了一定也自有公論,用不着我來辯明。不知道東彌為什麼緣故在答增愷的信中,說我的態度不好,聲明不敢討論了?東蘇先生的不討論,我早就猜到了。不過,借了這個口實來下台,實在是我所想不到的!

本來,我做那一篇,是只就學理上來討論的,並沒有顧到什麼人的問題,個人道德的問題,不想東葯先生說我這一種討論態度有害社會,有損道德。哼!東葯先生!談到有害社會,有損道德嗎?我不能不留一點口德了!民國十年來的罪惡,哪一件不是政客和政客的走狗們所給我們的好處呢?

我看了東葯先生那一篇之後,本不打算再做了。後來一想,我們作文不是為「出風頭」,也不是為「每千字一元至……我們的討論也不是為爭面子。我們為救中國,救世界而作文、而討論;所以我雖然已經是決定不再做了,而為良心之所驅使,又不能不再做一篇,以表明我們主張共產主義的意見,並且增愷的通訊中也曾說:「……現

在單在空論上改變人家的主張是不易的;你忠於那種主義,請你告訴人家事實上的可能度,他自易折服於你!……」不錯!不說出具體的改造方法來,不容易堅人的信仰,那麼,請先生們看一看我們主張共產主義者對於今日中國社會的改革方法!

二、共產主義以外的改造方法

空談之無益而有害=國內之三種改造論者=無政府之無手段及將來之不及待=管理蠶食之不可能=手工業同業公會之無助於組合

宣傳主義為的是實現,並不是為少數學者在研究室中解悶的,所以一種主義的優劣,就在乎它的能否實現。描寫一種空想的社會就算終了的主義,和村婆婦義開講什麼瑤池、玉宇……是一樣的沒有價值!

豈獨是沒有價值?迷信一種空想而妨礙一種可能的主義的進行,使人類的黑暗、苦痛、……得以延長,實在是一種害人的東西。我們的朋友呀!你們不要罵我這話太過火。我這話是有所感而言的。你們不也想改造嗎?請你們平心靜氣地想一想!

我在說明共產主義者改造方法之先,先研究一研究現在國內改造的別幾種方法:

現在國內的改造論者有三種不同的意見:共產主義自然是一個了。共產主義之外,則有無政府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者是沒有方法的。這話,他們自己也承認。他們要在這百年中想方法。現在先不論方法想得出來想不出來,即或想出來了,恐怕那個時候,中國人早已經被軍閥和外國資本家把皮剝完了,血吸盡了!

第二,基爾特社會主義的具體改造方法,我也沒有聽見說過。我所看到只有「管理蠶食」和東葯先生所說的,「以中國舊的同業公會為胚子。」管理蠶食實在是不可能的。資本家哪裡那樣很恭順的許你蠶食呢?況且在中國尤其不能蠶食,此層在《共產主義與基爾特社會主義》中已經說過了。至於東葯先生的改良同業公會方法,尤其是做夢!我們所要改造成的社會是大生產制的機器工業的社會。而現在的舊同業公會乃是手工業的。機器工業一定把手工業打的粉碎。將來的工人乃是由鋪店集中到工場。所以我們只能就各個工場的工人組織產業組合,這舊式的同業不惟不能幫忙,或者反有一些阻力也未可知。所以基爾特社會主義這兩個方法,完全是不可能的。

三、慢性改造的不可能

基爾特安那其的慢性改造=中國人數的眾多=中國人之愚=農民手工業者的不易革命=勞動者的無教育=中國人的沉靜=中國人習慣的惡劣=政治的阻力=經濟的阻力=遊民政客的阻力=教育權的旁落=改造者的墮落=改造的不可緩=中國改造的不可緩=勞動者平民的苦痛=

我以上所說的話,我想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或無政府主義者一定皆否認着說:「我們用不着什麼特別的方法。我們的方法只有一個宣傳。在下層宣傳久了,大多數人都信仰了,他們自然而然的就能聯合起來來實現我們的主義。」這就是一部分人所主張的慢性的,下層的改造。

這種慢性的改造,乃是一件太不經濟,並且是很難能的改造。它的第一個缺點就是時間上的緩慢。羅素先生說:「希望在極短促的期間,把公精神分播到民間去,實是痴想。」中國人之眾,憑幾個人的力量要使大多數覺悟了,真是說夢話!

中國人之多固然是一個阻力了。多而明白還好辦哪!中國人是多而且愚,大多數的人都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我更不知道少數人在下層的努力,用何法以使他們覺悟!

社會革命的基礎是工場勞動者。中國工場勞動者有多少?在這個農民手工業占絕對多數的中國,如何能使他們覺悟,自動而革命?而此少數之工場勞動者又皆一點教育也沒有受過。更如何使其多數覺悟而革命?

中國經四千年專制的結果,人民已經是死了一大半了。「好靜而不動」的習慣,恐怕沒有比中國更甚的了。再加四千年來,孔教、佛教……的結果,舊習慣牢不可破。你要立學校,他要立老君廟。你要改革新生產制,他說把造化之力奪盡了不到於子孫,……(這都是我親聽說的。)他們對於新學說,新主義簡直就不聽、不看,我不知道只講下層改造的如何使他反轉過來?

慢性的,下層的改造的大阻力,還是在政治。政治是可惡的,但是它有實力來干涉你。你費了二虎九牛之力辦了一份出版物,他拿出慈善的態度來,一封禁,停郵,你的能力立刻就完了。他運動急了,他能請你到監獄里邊去。再不然加上一個過激黨的頭銜就能把你槍斃了。你的辛辛苦苦的工作,他一天就給破壞了。你看,政治的力量有多麼大呢?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我們不必運動,宣傳、我是說只在下層宣傳,而不顧及上層的改革是空費力而沒有效力的。你看,中國之無政府運動已近十年了,信服無政府的人現在有多少?以這個比例行下去,要多少年才能使大多數信仰?況且以後的宣傳由學生移入勞動界中,比較以前將為更難。

經濟問題關系大的很。在現在的經濟制之下,信服主義的人中,一定是貧者多而富者少。沒有錢,什麼事也不能做。無政府主義者印一本《克魯泡特金的思想》還要到各處去捐款。法國的格列佛Grave困難到把舊雜志賣了來印新傳播品。在無政府黨之大本營的拉丁民族中,今年印克氏的倫理學時尚且求助到中國。在此種貧困的情形,於宣傳上實在受了大影響。你們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說因為經濟之壓迫就可以不必宣傳,我是說只靠下層的宣傳,一定要經濟的影響而進行有阻。結果,一定不能得大多

數的同情。

中國的遊民多的很咧!中國的政客多的很咧!……此等人皆反對新社會之實現者,使他們同情,真是一件難事!

下層改造的又有一個障礙物,就是教育權之在於資本家手中。小冊子的宣傳是一時的,效力小。學校教育是年年月月受熏陶習染的,效力大。況且學生對於教員所說的話的信仰未必不如對於宣傳者所說的話之深.所以教育的力量也是很大的只在下層運動,則教育權仍在資本家或資本家的走狗手中,對於知識階級---社會的中堅——主義的傾向有極大的阻力。你看,盤踞現在教育界的完全是美國派的有產階級的德謨克拉西派。成天的和學生說美國怎樣富,甚且對於學生之主義的活動也加以直接或間接的阻力。宣傳者製造場的學校中有如此大的阻力,如何能使大多數覺悟?

在現在的經濟情形之下,青年的墮落甚是可能。五四以後自命為新文化運動者為政客,資本家所收買的有多少?此種慢性的改造,恐怕改造還沒有成功,而改造家早已經變節了!

由以上看來,慢性的、下層的改造是不可能的——即或可能恐怕也在極遠極遠的年代之後。有人問我,「改造為什麼要那樣快呢?」我說,改造越快,我們受的苦痛越少,我們為早入於和平、自由、安定……的生活之中的緣故,不能不主張快快的改造。在中國的現在情形之下,尤其不能不趕快的改造。軍閥的敲剝,外國資本家的侵掠,如不趕快改造,恐中國就要處於外國資本的公共掠奪政權之下了,那時候,想革命,一定勢比登天還難!

再者,你們看一看,那拉洋車的,為三個銅板跑八里地,有多少困苦?貧民窟中的人有多少可憐?唉!穿着大整,帶着金絲托立克,不愁吃,不愁喝的研究室的革命家還要說我們急性的不好,罵我們是廿四點的趕辦。唉——先生!請你可憐那班窮人吧!他們快被掠奪死了!他們的生機一線就是社會革命,對於這刻不容緩的事情,你們先生還要拿出一步一個正方形的老官僚氣象來,唉!你們這種行為哪裡是打算改造,簡直是反對改造,恐怕那因為你們緩辦,不能待及而死的那班勞動者,平民都要在地下罵你們很心了!

四、急性改造的方法和它的優點

學校宣傳=聯絡工人=感化軍隊=實行改造=運用政權=政治優越之助=經濟、教育……之助=頑固愚蠢自利者不良習慣者的強制=五四後對於政治之誤解=白話文之實例=

慢性造改的不可能,已經說過了。現在說一說可能的改革方法:

我們改造的方法說來也很簡單。我們的方法的第一步是學校宣傳以造就宣傳人才。第二步為聯絡工人,以造成實力者。此外,我們還要注意,中國是兵多的國家,兵是有力的分子,所以我們第三步是感化軍隊。這三步辦的有眉目了,待一個相當的時機,我們就起而實行改造的工夫。把資本家、軍閥、政客,一腳踢開。由真正的平民跳上台去,執掌政權,用他們所用以阻礙我們進行的工具,來阻止他們的反動,助我們的進行。我以為改造中國只有這一個方法,旁的我再也想不到了。

這個方法的起手,與慢性的改造差不了多少。它的特點,乃在乎在某一個時期之後,能用政權的優越,助其進行;所以,以前雖是一樣的遲,但在以後則一瀉千里,前進的加速度比幾何的級數還要大的很咧!

這個改造方法有幾種好處:第一,一切可為慢性之阻力,如政治、經濟、教育……不惟不為我們之阻,反可以為我們之助。

社會有一部分頑固的、愚蠹的自利者……及一切不良習慣、不良分子……皆可以用政權以強制其服從。久而久之,也成為習慣而變為主義之擁護者。

總之,在獲得政權以後的宣傳,改造是快至不可名言的。我說一個實例吧!社會主義的基礎自然是勞工了。要使勞工有力量也非勞動者聯合起來不可。俄國在革命前的勞動組合不過四十萬人,革命後不及四年就增到四百萬人了。其進步之速真是可駭之至!

自從新文化運動倡始之後,青年對於「政治」的誤解太大了。我們固然不以政治為萬能,但是政治實在能為我們改造之助則已無可疑的。你看,白話文經教育部的一推行,比《新青年》幾年的傳播快得多。政治之非無用,於此可見。

五、反對論的駁斥

急性改造的無害於建基=忘了政治的建基的不可能=多數之盲目因循=袁世凱之不能造成=首領之不能變節=勞動者的監督政府=無無弊之一方法=因噎廢食之非是

這種急性的,上層的改造,有人說:「你們這個改造快到是快,可惜是基礎不固!」哈哈!改造要注意基礎,非常的對!但是你要把「建基」和「修補」分清楚。要想建基,非先把舊的毀了不可。況且這種急性的改造,不過是在運動到某一個時期後,把建基的阻礙物去了,以加增建基的速度就是了,於建基上不惟無損而且有利。我在這里可以聲明一句,我並不反對建基的根本運動,我是說建基運動到了某一個時期,就要做一點取得政權的運動。我所反對的,只是忘了上層政治的改造之必要而永久的,繼續的建那一面建築一面被毀的「基」。譬如築室,泥水匠有了,磚瓦有了,我就可拆

舊室,建新屋,不必等到人人都說到,「這個屋子住不得了,我們另築吧」的時候才築。因為大多數人是盲目的、因循的、怕麻煩的。

又有人說:「你們的方法,妙是妙了,可是危險的很,容易造成新式的袁世凱。」我以為這是不足怕的。辛亥革命之後,哪裡是國民黨執政呢?完全是在舊勢力之下。所以袁世凱是舊勢力的產兒,不是革命黨的孫子。如革命後,不和舊勢力調和,採用勞工專政的手段,政權不落於他黨之手,恐怕也不能再蹈已往的覆轍。至於首領的變節,恐怕是一件難事。首領與黨員已相處很久,一定有充分的了解。況且,社會主義的國家是以勞動者為基礎。革命後一定要首先致力於勞動組合,……。此種實力團體自足以監督政府。

我們也承認,此種方法是有流弊的e我要問,哪一種方法沒有流弊?況且,中國社會的改造,只有此一種方法,我們只有留心防弊就是了,哪裡有因噎廢食的呢?如若旁人另有一種又沒有流弊又好的方法,我情願拋棄了我的方法:但是恐怕沒有吧。

六、共產主義的全體觀

共產主義之遠大=共產主義者之不欲高論=強制的反比例程度參與政治人數的正比例程度=自治分權之日漸=共產主義過程中之基爾特社會主義=國家之廢止=共產主義終極之無政府主義=共產主義乃唯一完善的主義

我們的手段已經說了。我們的目的就止於此了嗎。不然,不然,我們的目的遠大的很。不過,我們以為與其描寫二三步後的理想社會,不如在實際上邊用一番工夫。所以共產主義者對於理想,雖也少說一點,但不願意把全力都用在那一邊上。如今既是許多人對於共產主義有許多近視眼的毛病,所以我無妨稍談一談:

我們奪得政權之後,第一步自然是勞工專政了。當那個時候,人民程度未到,自不能不集中權力以沒收土地,強迫游惰分子的工作;集中資本以振興各種實業。但是此種強制是一時的,不是永久的。人民程度一天一天的增加,強制的程度自然而然的就一天一天的減少。

在革命之初,自然是不得已的少數專政。但是人民程度日高,勞動者的訓練一天成熟一天,參與政治的人數也自然一天多似一天。

在革命之初,為御外防內起見,權力一定要集中,但是勞動者團體的能力日強一日,勞動者的自治能力日大一日,而中央權力一定也日減一日。到了末後,中央之權力,也不過是辦理着公共衛生……的事業罷了。此時的社會,也就像基爾特社會主義者所描畫的社會了!

國家是一種工具,用以壓制反對階級的。反對階級沒有了,國家也自歸於無用了。

此時政府、軍隊……也一定隨之而消滅。這不是無政府主義者所夢想的自由共產社會嗎?

由以上的看來,什麼基爾特社會主義,什麼無政府主義,都不過是共產主義的一部而已。基爾特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乃是一種不完的主義。惟有共產主義是一個有手段、有目的,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而進行的,可能的、完全的主義。真正基爾特社會主義者呀,真正的無政府主義者呀!你們的希望,就是共產主義;並且惟有共產主義中的基爾特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才是可能的基爾特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你們加入我們的團體來吧!

七、結論

改造之公共目的=討論之須開誠布公=不要尚意氣顧面子=討論之歡迎=枝節之不必注意

我這一篇之中,內中有許多不好聽的話,這也是我一時憤慨之所致。朋友們,我們不是全為着改造社會嗎?那麼,我們不應當尚意氣,顧面子。我們要開誠布公的討論,你們方法好,我一定從你們的。如若我所說不錯,也希望你們有大毅力拋棄以前的主張。朋友們,不要忘了,我們都是為改造社會!

社會改造是何等重大的一件事體,朋友們的討論我是異常歡迎的。不過,我的功課太忙了,這一篇文字只作成於二三小時中,錯處一定是不少,請你們在我的本意上討識,不要在枝節上注意。

'一九二一*.一^二.一三於北高

俄羅斯革命和唯物史觀(錄《覺悟》)

河上肇著C.T.譯

甲我近來看見一本書,里頭說:「馬克思主義的謬誤,俄羅斯革命已經將彼在事實上證明了。"我今天到這里來,想聽一聽你對於這事的意見。

乙那是同唯物史觀有關系的嗎?

甲是這麼說。他們說:「據馬克思所說,資本主義漸漸發達下去,必然地要起社會革命,實現社會主義。可是事實上則不然:這社會革命,不起於資本主義最進步的英國、美國、德國,反起於資本主義最幼稚的俄國。這不是馬克思主義的謬誤已在事實上證明了嗎?」

乙哦,這種議論一這話我近來常常有得看見,但可惜是一種不足取的愚說呵。

甲為什麼?恐怕不能這樣說罷。

乙我告訴你,把今日俄羅斯看做實現着社會主義的國家,實在是一大錯誤。

甲說今日俄羅斯不是社會主義國家,那又是奇聞了。

乙這是事實,並不是奇聞。關於這事,我已在「社會問題研究」上說了一點。就是列寧自己,也如此說。

甲列寧說什麼我沒知道;但今日俄羅斯,不是明明白白號為「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嗎?說彼不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實在有點不容易懂。

乙請你聽一聽列寧的說明:「我想研究俄羅斯經濟的人,否認其過渡的性質的,恐怕一個人都沒有。'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這名稱,不過表示必定要實現向社會主義推移的這蘇維埃的決心而已,並不是『說現在的經濟秩序已經到了可以看做社會主義組織』的意味;這決不是的。要想否認這件事實的人,在共產主義者中,我想恐怕一個人都沒有。」——我很相信列寧這一假話是不錯的。列寧又說:「在物質的、經濟的、產業的意義上,我們連社會主義的門口都還沒有達到。」以上的話,都是說明「今日俄羅斯尚未實現社會主義」這件事的。所以那些以為資本主義最幼稚的俄羅斯先實現了社會主義而說馬克思主義壞話的人,不但沒有理解什麼是馬克思主義,而且沒有理解今日俄羅斯是什麼東西。

甲原來如此。這樣說來,很難說下去了。

乙那麼,我接着說罷。我們看上面的話,就可以知道俄羅斯實現社會主義,還要在較遠的將來。不這樣想,那就是無識的錯誤。列寧在一九一七年一本小冊子里,有這樣一節,「國家獨占的資本主義,是實現社會主義上最完全的『物質的准備彼是向社會主義進行的戶口。彼是在『歷史'這梯子段當中的踏段之一。介在這個踏段和稱為社會主義那個踏段途中的踏段,除此再沒別的了。」俄羅斯現在正將踏上這步踏段——國家獨占的資本主義。從此之後,將要向這資本主義發達下去。他們現在正計划全國電氣化,做這資本主義發達的條件。就是這電氣化的計划,據列寧的論文中說:「我們十分知道,這一個條件,至少也要要求幾十年工作。」所以今日俄羅斯,要踏上社會主義的門口,也至少要幾十年才有希望。這就是如馬克思所說:為實現社會主義起見,資本主義十分發達是必要的條件。俄羅斯的現狀,並沒有證明馬克思主義的謬誤,不過證明馬克思主義的真實罷了。

甲哦,原來如此。這樣說來,俄羅斯革命,並不是社會主義的革命了?不妨把它看做法蘭西革命重演的嗎?

乙這又不然。「歷史是不重復的。把俄羅斯革命同法蘭西大革命去比較,那是你的自

由,但決不能因此而說前者似於後者。第十九世紀,決不是無益過去的——托洛茨基也這樣說。俄羅斯的革命,確是社會主義的革命。

甲哦——也叫做社會主義的革命嗎?可是一面說是社會主義的革命,一面又說沒有實現社會主義反而向資本主義發達去,這不是矛盾之極嗎?哦,我明白了。

總而言之,俄羅斯革命,根本上已經失敗了。這種議論,我近來看見很多呢。

乙胡說亂道,我就沒有法子。說這種話的人,都是近視眼的人。我告訴你:失敗,成功,都是從此以後的事,決非現在所該輕下斷語。就拿明治維新——這事,比起這次俄羅斯革命來,真是非常簡單——來說罷,彼的成否,尚非如此容易決定。請你看一看明治四五年時的日本,那時情形怎麼樣?那時抱悲觀的人,豈是少數嗎。

甲那麼,「雖是社會主義的革命,而不得實現社會主義,也只有向資本主義發達去」這件事,怎樣說明才對?

乙這里,就是捉住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不可動搖的真理的處所。因為無論怎樣企圖實現社會主義的革命,都有由「物質的條件的束縛」而發生的必然的約束,所以決不能一舉而產出新社會組織。加果社會主義能夠在二十四點鍾內實現,那才可以說馬克思主義的謬誤已在事實上證明了。

甲雖然如此,還難贊成。我請問你:即如你所說,為什麼還把俄羅斯革命叫做社會主義的革命?

乙那是因為彼的革命是以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為終極目的之故。意識這種目的,實現無產階級專政這種政治形態的時候,我們就說那裡已發生了社會主義的革命。

甲以實現社會主義為目的的無階級專政這種政治形態的發生——這種事件發生的時期,不是同資本主義的發達程度有密接的關系嗎?

乙沒有這種關系。沒有這種關系這件事,俄羅斯革命,已經將彼在事實上證明了。關於這一點,已經由托洛茨基很明了地說明了「無產階級隨着資本主義成長而成長,並且得力。由這見地而說,資本主義的發達,就是向獨裁製而行的無產階級的發達。可是政治上的權力可以交付勞動階級手裡的時日,卻並不是由經濟的勢力的資本主義的發達程度來直接決定的,毋寧是由階級爭斗的關系,國際的地位,以及種種主觀的要素(例如傳說,決戰的發意及決心等)來決定的。所以無產階級,在資本主義發達程度較少的後進國,可以有比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國還更早佔取政治上優越地位的事情。……那種』以為無產階級專政和一國的技術的及生產的資源之間,有一種自動的依存關系』的思想,就是要想用極幼稚的方法理解

唯物史觀的人的思想。這種思想,同馬克思主義並無何等關系。」——托洛茨基已經明明白白如此說了,

甲聽說列寧和托洛斯基這班人,向以雄辯著稱,當能於事後造出種種道理,以鋪張自己主張之正當;這大概也可以做一例罷!誠然,說得適合。

乙胡說亂道,實在沒有辦法。現在再引一句托洛斯基的話:「俄羅斯革命,是在已產出了的政治著作當中最可注意的東西。」他寫這句話的時候,是一九。六年之初,先於一九一七年的俄羅斯革命,實有十二年。他的無產階級獨裁論,並不是史論,實是預言。列寧和托洛茨基,現在正忙着做歷史,決沒工夫寫歷史。

甲請不要這樣叱罵似地說。請稍為和氣點說,

乙到這種忙碌的地方來胡說亂道,怎樣叫人能和氣地說呢。

甲好,好,我再不胡說亂道了。請再好好兒啟我之蒙罷。

乙是什麼問題?

甲據你的意見,好像以為採取「無產階級專政」這政治形態,就可以看做社會主義的革命,而實現社會主義,卻必須要具備一定的物質條件,所以在最近的將來以內,只能向資本主義發達去,不能容易實現社會主義,如果如此,俄羅斯革命,豈不是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嗎匚

乙那決不然。俄羅斯革命,不但不是無意義,而且有很大的意義。為什麼呢?因為列寧所謂「必定實現向社會主義推移的意志」,已由這次革命在國家的政治形態上具體化了,所以社會主義的實現雖在幾十年之後,而其實現的保證卻現在已經實現了。獲得這個保證這件事,豈但不是無意義,實在有很重要意義的事呵。

甲現在世界當中,獲得這種保證的國家,只有俄羅斯一國不是?

乙是的。不論英國呀、德國呀,前途如何,還未明白。資本主義,並非必然地達到社會主義。這種制度,也許可以墮入一種以金權為中心的封建制度,遂至於滅亡的——如古代希臘、羅馬滅亡那樣。

甲如果英國、德國,發生同俄羅斯相同的革命,局勢將怎麼樣?

乙這些國家,資本主義發達,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要的物質的條件,已備有相當的程度,所以現在如果再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如上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要的政治的條件,則一定同俄羅斯不同.能夠立刻達到「社會主義的門口,如果他們照這樣辦,不用說,是一定比俄羅斯先實現社會主義的。

甲這樣說來,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確是一個不可動搖的真理了。

乙不錯。唯物史觀的真理,由俄羅斯革命而益顯。

昨天看見《時事新報》上有一篇六幾君的《布爾什維克主義失敗之真因》,不知道說些什麼,恨我頭腦簡單不能理解,所以提筆欲作駁論而又只得終止。但任其信口雌黃,恐怕遺害社會,故暫譯此篇,以正其謬。總而言之,在現在而大叫俄羅斯社會革命失敗的人,就是不懂馬克思主義,不懂布爾什維克主義,不懂俄羅斯革命的人。這種人患近視眼病,看見社會主義沒有二十四點鍾內實現,就亂叫社會主義失敗;故決不能理解社會革命。我很希望他們發點慈心,不要將這種疾病無辜地傳染到別人!

譯者附記一月十七日

馬克思主義上所謂「過渡期」(錄《覺悟》)

河上肇著光亮翻譯

馬克思主義,是以實現共產主義的經濟組織為理想的,但他不相信這種理想是可以一舉實現的。關於這一點,我們拿馬克思在一八七五年所著的《哥達綱領批判》來看一看,就很可以知道。我們看了這本書,就可以知道依馬克思的見解,從資本主義到共產主義完成,是有三個時期的:第一是由資本主義進到共產主義的過渡期;第二是共產主義的半熟期(即社會主義的時期);第三是共產主義的完成期。其中,關於過渡期的狀態,據馬克思所記述大體實有兩種事情:其一,就是在政治上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其二,就是在經濟上把一切屬於有產階級私有的資本統收歸國有,實行「生產方法的革命的變革」。現在單就這過渡的狀態,從俄國現狀所覺到的,我略為說一說。

俄國現狀究竟怎樣?我們現在還不能正確知道。可是俄國共產主義者對於「現在」的意識,我們是可以從列寧、托洛茨基們所著的書中知道的。由他們的書中看來,則今日俄羅斯,明明白白是屬於馬克思所謂「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的過渡期」。

原來俄國共產主義者,是純粹的馬克思主義者。固然,在今天,當有色彩頗異的社會主義者,互相標榜自己主張是純馬克思的。但下面這件事,關於俄國共產主義者,總是很確實的。這就是:第一,他們都以純粹的馬克思主義者自任(不管別人對他怎樣批評);第二,渠們不承認對於馬克思的主要思想,有加以「修正」的必要。特別是

關於我們現在所成為問題的「共產主義實現的過程」,他們所抱的預想,正完全同馬克思所抱的預想相同。列寧的名著《國家和革命》,就是一個最明白的證據。

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俄國共產主義者,以為今日俄國,並沒有實行着共產主義;不但如此,而且以為連半共產主義(即社會主義)還沒有實行着。列寧在《農業稅的意義》一文中,有如下的話:「我想研究俄羅斯經濟的人,否認其『過渡性質』的,恐怕一個人都沒有。社會主義蘇維埃共和國這名稱,不過表示必定要實現向社會主義推移的這蘇維埃的決心而已,並不是『說現在的經濟秩序已經到了可以看做社會主義的東西』的意味,這決不是的。我想要否認這件事實的人,在共產主義者當中恐怕一個人都沒有。」他又說,「在物質的意義,經濟的意義,產業的意義上,我們連社會主義的玄關,都還沒有達到。」

看了這段話,今天的俄羅斯,屬於馬克思所謂「從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的過渡期」這件事,大概總可以明白了。我現在拿「今日俄羅斯正在過渡期」這件事做前提,用這種眼光去觀察俄國現狀,覺得俄國現在有兩三件新事實發生,那新事實是馬克思預言上所未曾記載的。不用說,俄羅斯的「實驗」,一定有種種新事實提示於我們面前的。但是可以做總勘定的日子,實在還早得很,或者我們的——我的——生存中終不能到來也未可知。所以我這篇文章,也許有過早之嫌,現在姑且就想到的幾點說一說罷。

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說明在共產主義半熟期里,社會財富的分配,是以「各人為社會而提供的勞動的量和質」為標准來行的;到了完成期,是以「各人的要求或慾望」為標准來行的。但是在沒有進入這兩期以前的過渡期里,究竟要用怎樣的標准來行分配呢?關於這一點,他並沒有什麼說明。於是今天俄羅斯採用怎樣的分配法這件事,就成為一個有興味的問題。托洛茨基在《勞動組織的諸問題》一論文中,如此說道:

「對於勞動的工錢,我國現在還留存着,而且恐怕還要繼續留存罷。固然,經過長時間,社會的財富,漸漸會到了對於社會的一切組成員,都能供給渠們所要求一切物件的時候的;到了這個時候,那對於勞動的工錢性質自然消失了。不過現在,我們的財富,實在還沒有富足到實現那樣事情的地步。我們的主要工作,在於增高所生產的貨物的分量。其他一切工作,都是從位的性質。在現在這樣困難的時期里,對於勞動的工錢,在我們看來並不是為「確保每個勞動者的生存」

的手段,實在是為「記錄每個勞動者用其勞動替勞動者共和國作多少貢獻」的手段。

「所以對於勞動支付的工錢,不論貨幣形式也好,實物形式也好,都不能不極力正確地使彼同各人的勞動生產力一致。……這樣一來,則比別人更多貢獻一般幸福於社會的勞動者,比起怠惰者、無用者和秩序擾亂者來,對於社會的生產品,就有獲取較多分配額的權利

在過渡期里,還有階級的區別。到了階級區別完全消滅了的時候,社會才進入共產主義第一期(即社會主義時代),社會的一切組成員,才都變成勞動者。在還沒有進到那種時代以前的過渡期里,是不能說一切人都是勞動者的。不過在對於勞動者支付工錢這一點,實不外是根據共產主義第一期所當行的原則的。在這意義上,我們可以說共產主義第一期所當行的原則,正反射在過渡期里;也可以說共產主義第一期的狀態,其萌芽已在過渡期里發生了。在關於勞動者的工錢的范圍里,我們從托洛斯基的論文里,可以想到上面的這點事情。

其次,關於國家權力問題,馬克思是明明預見彼的「死滅」的。據馬克思的意見,國家的權力,是隨着共產主義較完全地實現的程度,次第失其必要的。就是列寧的《國家和革命》,也是著述同樣的意見的。不用說,渠們承認在從資本主義推移到共產主義的過渡期里,具有「無產階級專政」這種實質的國家權力,是無論如何都非要不可的。所以在這一點,渠們雖然與無政府主義者同其終極目的,可是在過程和手段上,卻完全異其意見的。關於這件事,就是看前面所說的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也很可以明白。總而言之,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是為實現「使國家權力近於死滅的共產主義」的過渡期,所以這時期的國家權力,可以不至於像資本主義時代那樣強大。就是列寧的《國家和革命》里,也如此敘述:在從來的社會,是少數的階級壓服多數的階級的,所以那個為壓服機關的國家權力必須要很強大,但是一旦進入過渡期里,就變做多數的無產階級壓服少數的有產階級了,所以就比較地容易,而隨着事件的進行,那個可以做壓服機關的國家權力。就不必要怎樣強大了。

可是我們看革命以後到今日為止的俄羅斯的狀態,國家權力的壓迫,是頗強大的。關於這一點,托洛茨基在前揭論文里,如此記述:

「……在社會主義下面,那個為強制機關的國家,要消滅了罷口彼將完全被

吸收於生產及消費的共同社會里去罷。但是向社會主義進的路,是要通過『國家組織的強大化'這條路的。我們現在正通走這時期。我們知道:洋燈在無油而將消滅以前,要高燃一次;國家也同這個一樣,在將消滅以前,要採取『無產階級專政'這種形式。換句話說,就是要採取在各方面握其市民的生命的最無情的國家形式。除了軍隊之外,恐怕從來無論怎樣的組織,都沒有像這種困難的過渡期里的勞動階級的國民的組織那樣把峻烈的強制加在人們身上的事。我們正以這個理由,主張'勞動的軍隊化

我們觀此,可以知道在過渡期的初期,是要實行很顯著的國家權力的強大化,把空前未有的嚴峻的強制加在國民身上的。不過這種強制,同無油而將滅的洋燈的燃燒一樣,是隨着過渡期的進行,事態漸漸平定而次第減少其必要的。這樣減少下去,到了經過「過渡期」進入共產主義第一期,就差不多成了若有若無的東西;及到進入共產主義完成期,就完全絕跡了。

最後想說的,是過渡期的長短。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里說,共產主義第一期,是「在吃了長產之苦之後」才開始的;據此,我們可以知道,過渡期是「長」苦之時代。可是究竟多少「長」呢?他卻並沒有說。關於這個問題,列寧在《農業稅的意義》一文里,有幾句話如下:

「要從俄羅斯行得很廣的那種」「先資本家的關系」(譯者按指未達到資本家的關系以前的幼稚狀態)的狀態直接推移到社會主義,果然是可能的嗎?然,只有在一個條件上——這是可驚的「科學的勞動」的完成所賜的,我們所知道的東西——,到了某程度是可能的。這個條件,就是電氣化(指俄國全土實行電力供給的大計划)。可是我們都很知道:這「一個」條件,至少要求幾十年的工作。只有在英國、德國及美國那種國家,無產階級獲得勝利的時候,我們才能縮短這個期間。」

我們觀此,可以知道俄羅斯的過渡期,從現在起,還至少要繼續幾十年。那麼,是不是無論何國,所謂過渡期都要如此長年月的呢?我想恐怕不必皆然。同樣地在列寧的論文中,就說有這樣的話:「在一九一八年,像從國際的帝國主義這同一的殼里產生了兩只雛兒那樣,把社會主義每半分地各別產生了。德意志和俄羅斯,在一九一八

年:前者具備了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須的在物質上實體化了的經濟的、產業的及社會的諸條件;後者具備了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要的政治的諸條件。」這就是俄羅斯雖具備了由革命而得的無產階級專政那種「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要的政治的諸條件」,但因為經濟狀態非常幼稚,弄得「在物質的、經濟的、產業的意義上,連社會主義的大門口都還沒有達到」,所以彼的過渡期,勢必要長一些。可是在像德意志那樣已經具備了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要的「經濟的、產業的及社會的諸條件」的國家裡,只要加以「無產階級專政」這政治形態,就能比較容易地進入社會主義,因之過渡期也是可以格外短少的。

由此觀之,一定的社會,在採取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是的政治形態——即無產階級專政——的時候,就走入馬克思主義上所謂「過渡期」。換句話說,過渡期的要件,就是「無產階級專政」這政治形態。可是在經濟狀態幼稚的國家,縱使採取這種政治形態,也不能容易實現社會主義。那麼,經濟狀態幼稚的國家,急人「過渡期」里,畢竟不過無用的嗎?那又決不然的。社會如果採用這種政治形式,就能夠意識地使那為實現社會主義所必需的經濟的、物質的條件很快地完成。由進入過渡期這件事,那個社會,就能夠意識地向社會主義進行。馬克思主義者,並非像那些「曲解」唯物史觀的人所說那樣:是相信社會主義的實現,是以機械的必然性自然進行的。所以早一日進入過渡期以確保社會主義實現這件事,縱使在經濟狀態很幼稚的國家,也不能不說是有很大的意義的。我從俄國的「實驗」,先學了這一點東西。

《經濟論叢》第十三卷第六號

河上先生是一位學者,如今尚有這種主張,真不能不使人感動。我很希望中國學者先生們,也要放點良心出來,不要專說些不負責任的空話!

譯者附記

什麼話!

記者

有一個署名先覺的做了一篇小冊子,題目叫做《打破衣食住》三問題,全篇都是「什麼話!」的材料,其中尤妙地說話是:「今人動言衣食住,習焉不察,竟將畢生精力斷送困頓於衣食住之中,甚矣其惑也。「第一斷葷……復次斷火……對於衣服,擬就現時所已穿者永遠穿去,如彼偶像上加袍褂,洗本不必,濫亦不管;偶或興至,結跚跌坐,拾幾片樹葉做一單衫,取幾根腐草作一長袍,喜則衣之,否則置之。對於房屋,城市嚴穴隨宜歇住;走至山頂,即在山頂小坐;走至樹林,便在樹下長眠……再進至第三步,則可以吃可以不吃……再進至第四步,則非非亦非,無無亦無。」

廣州《新民國報》有一個署名王恆的做了《工潮解決後慰資本家》一篇短文中說:「著者一切主張皆採取國家社會主義與道德的社會主義,而反對純經濟的社會主義者也;質言之,則著者非一味袒庇勞動家,以使之與資本家為難者也。今後中國之資本家,當為社會的資本家,勿為純物質的資本家。」

倫敦中國總領事羅昌在講學俱樂部演說:「改淺中國文字之企圖未必有成效,新文學無論有何價值,然其影響將使華人不能誦讀古書研究文學。」見十一月二十七日上海《申報》。

廣東海豐縣呂半教做了一篇《孔教將遍行環球說》,其中最令人發笑的幾句是:「或擬孔子重君臣之義,與今日民主政體不合,當然廢止;抑知世界民主各國,其憲法規定之通義,必曰國民有服從總統之義務,此其意安在,以總統為國家行政最高機關,國民若不服從總統,則不能構成國家也,此與孔子』臣事君以忠'之說,若合符節。……西國以平等自由為教,故以握手接吻為愛敬;而今則美人禁止男女接吻之禮矣。彼惟濡染華風,心知』男女有別』之教之甚善,故自革除其習俗也。日本自步武泰西而後,戰勝中國,戰勝強俄,號稱一等國,然因道德墮落之故,雖公侯之夫人,苟不滿意於其夫,即掉臂去之,以離婚自由為口實,其夫亦無如何也。故日本人患之,漸有漢學復興之說。所謂漢學,即孔教也。」

張墨池君著的《西伯利亞游記》上說,滿洲里護照稽查處對他說道:「政府有命令是不許中國人出境,要去赤塔,非有去赤塔的護照不可,此照不能放行。我見你是北方人,不是南方亂黨,……若你操南方人口音,即以過激黨拿問。」

武昌第一師范學校國文教習彭邦楨上督軍書說:「近年以來,人心日非,囂風大啟,潮流所趨,實駭聽聞:仇父非孝之言,忍心倡導;均產公妻之說,信口肆談;近且集合黨徒,排斥異己,借新文化之名目,傳過激黨之主張……邦楨廁身學界,歷有年所,維持糾正,天職難辭:……伏思督座總師桑梓,吾道干城……擬懇嚴斥教育廳長釐正學說,整飭校風。」

編輯室雜記

i己者

本社記者張戰年君本是少年中國學會會員,今己因主張沖突,聲明退會,茲錄其退會書如下:

我的根本主張是廢國滅產,絕婚姻。感受資本制度的惡果痛恨幾於不可終日。對於社會主義自然要絕對地信奉。共產主義是社會主義的精華,對於共產主義自然要更絕對地信奉。凡對於社會,曾做過一度考慮的人,無不曉得社會主義的對面便是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之間,更沒有第三者》更進一層的切實言之,現在擺在眼前的,已只有共產主義與資本帝國主義兩條路。今日的問題只是共產主義與資本帝國主義之爭。一個人不是自覺的,或不自覺的黨了這邊,便自覺的或不自覺的黨了那邊。無所謂溫和派,無所謂超然黨列寧的國有資本主義只能說是達到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一個方法,一個暫時的手段;沒有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信仰的人完全談不到那個。吾絕對相信救治今日的病惡,必須實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吾絕信如要把現狀改換,只有改換一個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社會。如果有人說:心以為好而想創造的政治制度「決不是社會主義的",那必是對於社會主義的真意,完全未懂;不然便更不可說!

吾現在很覺着,對於少年中國學會,有許多地方,不能同意吾不是不本科學的精神。吾不是不為社會的活動。自然以生地的關系,吾也很想創造一個少年的地方叫做少年中國。只是吾想創造的少年中國絕不是泛泛的少年中國,絕不是像少年意大利一類的少年中國。吾想創造的少年中國,乃是無產階級的少年的中國,乃是有充分的少年精神(進取、切實求是、赤裸裸、隨順自然,活潑潑地無絲毫之束縛)的,以勞農為主的少年中國。不把這些形容詞擷要標出來,吾已萬分不能忍受。如再說「所謂少國中國決不是社會主義的少年中國」吾更萬萬分不能忍受。倘或再進而簡直把宗旨(本科學的精神為社會的活動以創造少年中國)

拋開(新近規約修正案在宗旨上加了民治一層,越使吾驚異。吾現在只懂得「工人治"Ergatocracy,很不曉得什麼『'民治"Democracy),而但拿學會的一個學字來遮掩一切,那吾只有:

既然如此,又自愧活動力不足,吾只好自己退會。即望把此信完全公布,作吾退會之聲明。此致

少年中國學會。

張申府,九月二十日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一次全國大會紀略

1己者

一九二二年五月初旬,在廣州發現兩個重大會議:一個是五一至五日的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一個就是五五至十日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一次全國大會。這兩個會議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的盛典,是中國無產階級運動的第一聲!

這次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大會,是由上海臨時中央局召集的,共有代表二十五人,代表十五處青年團,五千餘團員。共計會議八次,茲錄其議事日程如下:(一)國際帝國主義與中國及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之問題,(二)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之綱領和章程,(三)中國青年工人和農人之生活狀況及其改良之奮斗,(四)政治宣傳問題,(五)教育改良問翹,(六)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與各團體之關系,(七)臨時中央局報告,(A)各地代表報告,(九)選舉中央執行委員會。茲將其連日議決的綱領章程以及各種議決案,逐一發表,使國內青年同志們知所趨向。

(-)綱領

在最近十年間的世界情形,完全為歐美資本帝國主義所威脅。這可驚可怕的歐美資本主義大企業日益擴張,其出產品的大部分並不銷售在歐美自己的國內,而輸出於歐美以外的國家。

結果,每個資本主義的國家都想日日擴張自己的市場,以銷售己國過剩的出產品;一方面又從歐美以外消費國中收買原料及半製品。因為要不斷地爭奪及保護這些市場,所以資本帝國主義的列強對於弱小民族就不得不用武裝的侵略和競爭;現今他們競爭最烈的大市場就是亞洲。因此印度中國和高麗等國就特別受世界資本帝國主義的壓迫。

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驚天動地的世界戰爭,其發生的原因完全由於英法德奧互相爭奪市場。戰爭的結果,瓜分了德國殖民地,毀滅了德奧保加利亞的經濟基礎,使德奧保加利亞成為英法的殖民地,並且把世界的經濟秩序完全破壞了。資本帝國主義的列強先後在巴黎華盛頓及日內瓦會議中貌為和平,心實爭奪宰割世界。此等會議

中互相沖突的暗礁,又將為第二次世界戰爭的導火線。

日美戰爭既為最近期間必不可免的趨勢,而英法沖突又將相見於疆場,所以將來第二次資本帝國主義的世界大戰爆發起來,其猛烈兇殘必較新近完結的大戰為尤甚。

華盛頓和日內瓦會議,不過苟延將來必不可免的大戰時期之一種方法:一方面彼此藉此稽延期間充分做戰爭的准備;他方面又可藉此稽延期間,盡量吸收弱小國和殖民地的精液如原料勞力等,以補償其在大戰中的損失,並准備第二次大戰的經濟基礎。

上次大戰的結果,使英國日本對於東方各民族的侵略愈加厲害,如英國侵略印度,每年約有百萬印度勞苦人民死於飢餓;日本侵略高麗,更是一口吸收其所有精液一滴不漏。

資本帝國主義的列強,對於侵略中國又另取一種形勢,中國最足為資本帝國主義在世界上貪婪掠奪的寫照。各資本主義的國家,都以中國有廣大的肥美土地,多量的賤價原料和多數的消費人口是一塊肥美之肉,各想奪取比較他國更優越的權利,遂至互相爭奪,而造成中國現今在國際上的特殊狀況。

資本主義的列強欲達到其侵略的目的,自然要努力破壞中國的獨立和自強,扶植督軍武人使之互相爭斗,以收漁人之利,同時又因為列強間的互相競爭,各自特別扶植其勢力所及的督軍武人使之互相爭斗,以獲得特別的權利;在這種國際資本的支配及競爭之下,遂使中國四分五裂,內政無從整理,於是列強更為借口實而謀瓜分中國或共管中國;所以中國國內的特殊狀況,也是國際資本勢力造成的。

中國的分裂和內亂既是由國際資本的扶植,加之又有一班由國際資本養成的外國資本家走狗、漢奸、賣國黨,在現在和最近的將來更能把中國一切的經濟生命盡賣給外國資本家,例如種種權利之割讓,最廉價的原料之輸出,最廉價的勞力之供給等都是。

國際資本的壓迫日甚一日,中國農民與無產階級之失業和貧困也就跟着日甚一日。他方面,大都會里又產生了歐化的資產階級,這種資產階級也採取外國資本家同樣的形式用資本壓迫中國的無產階級。

在最近的中國,這種歐化的資產階級雖有相當的勢力,但仍未得到充分發展的機會;而組織中國社會的最多數最重要的分子,還是農人,小商人小工廠主或工廠主以及知識者等小資產階級。這種小資產階級,受了國際資本和國內武人兩重壓迫,日在恐慌崩壞之中,於是其中的開明分子為自身生存與發展起見,遂發生反抗外國資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反抗本國封建武人的壓迫這兩種願望。一九。。年至一九。二年義和團事件,正是資本帝國的勢力壓迫中國,使中國人民心情狂亂而反動的表現。一九一一年武昌革命事件,正是資本帝國的勢力壓迫中國,使中國人民起來直接反抗封建帝

政以划除革新障礙,間接革新內政以反抗國際資本帝國勢力的外患之表現。

這種反抗封建的民主革命戰爭,在政治和經濟進化之歷史的過程上有重大的意義。具體說起來,這種革命戰爭終局的勝利,是在能夠得到對外的民族獨立和對內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自由及普通選舉各種權利。

這種革命戰爭現時正在奮進途中,鑒於中國政治經濟的現狀,我們無產階級和窮苦的農民都應該援助這種革命的爭斗,造成無產階級的真實力量,不應該取旁觀或反對態度使封建制度延長生命。但同時我們要知道民主革命的勝利,我們無產階級雖可以得到些自由與權利,然而不能得到完全的解放,因為民主派的小資產階級戰勝以後,他們馬上就會變成大資產階級,而與無產階級間的資本主義關系——即支配的關系——依然存在。所以接着民主的革命成功,便會發生無產階級對抗資產階級的革命運動,這種革命的目的是在採用勞農制度,即是將政權歸諸無產階級;這種革命實現之遲速,乃依世界狀況及中國無產階級組織能力和戰斗能力之強弱而定。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為中國青年無產階級的組織,即為完全解放無產階級而奮斗的組織,換句話說:就是要建設一切生產工具收歸公有和禁止不勞而食的初期共產主義社會。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一方面為改良青年工人農人的生活狀況而奮斗;並為青年婦女青年學生的利益而奮斗;一方面養成青年革命的精神,使向為解放一班無產階級而奮斗的路上走。

然這種奮斗的道路並非直徑的,所以現在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特規定下列現時的方針,以期達到最後的目的。

政治方面

(1)鏟除武人政治和國際資本帝國主義的壓迫。(2)工人和農人在各級議會和市議會中應獲得無限制的選舉權。(3)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罷工,應有絕對的自由權。

經濟方面

(1)十八歲以下的青年工人,每日作工時間不得過六小時;十八歲以上的青年工人,每日不得過八小時;但應爭得平均的工值;禁止十二歲以下的青年作工。(2)每星期至少應有連續三十六小時的休息;一切節日停止工作。(3)禁止廠主與藝徒私自締結契約,應制定保護藝徒的法律。(4)改良工人衛生,禁止十六歲以下的青年做有妨害健康的工作。(5)男女工人待遇平等,女工在分娩期兩月中應停止工作,並須照常發給工資。

教育方面

(1)關於社會教育,社會主義的青年,應為所在地方的青年無產階級組織俱樂部,學校講演會以發展他們的知識和社會覺悟,並發刊通俗的日報,月報小冊子。對於青年農人尤應特別注意。又使應年長失學的青年受普通教育。(2)關於政治教育,社會主義的青年應宣傳社會主義於大多數青年無產階級,其方法或集會講演,或刊行出版物和小冊子,並特別講述中國政治情形及其他種種情形,以啟發並養成青年無產階級的政治覺悟及批評力。(3)關於學校教育,社會主義的青年應運動改革學校制度使一般貧苦青年得受初步的科學教育,並極力運動建設普遍的義務教育和學生參加一切校務管理,取消宗教關系地方關系一切不平等的待遇。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對於各種運動當協同中國各種青年團體共同工作。協同各青年團體反抗各種迷惑青年阻礙青年思想進步之政治或宗教運動。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承認對於解放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的問題為世界問題,要達到社會主義的目的,非全世界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共同起來革命不可。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章程

第一章團員

第一條凡十五歲以上二十八歲以下之青年承認本團綱領及章程,並願服務本團者,皆得為本團團員。

第二條年逾二十八歲者,得為本團特別團員,只有發言權。

第三條團員入團時,須團員中二人以上之介紹,並須由該地方執行委員會通過。

第四條團員人團時,須在該地方團書記處登記,並由該地方執行委員會蓋章發給團證。

第五條團員入團時,須繳入團費五角,並須按月繳常費一角;但勞動者入團得免繳。

第二章組織

第六條各工廠、各學校、各鄉村及其他足資治亂之機關中,須組織小團體。各「小團體」滿十人以上須組織幹事會執行事務。任期三個月;但不能組織幹事會時須設書記一人。

第七條各地方組織地方青年團。該地各小團體屬之,選出地方執行委員會,任期六個月(任期內因特別事故缺職時,上級委員會得委派之)。

第八條各區代表大會選出區執行委員會,任期一年。

第九條全團代表大會選出中央執行委員會,任期一年。

第十條中央執行委員會由全國代表選出五人組織之,並選出候補委員三人。第十一條中央執行委員會互選書記一人,總理事務。

第十二條中央執行委員會主要工作分為三部:

(-)書記部——掌理組織,財政,搜集報告,發給通告……等事。

(二)經濟部——掌理關於改良青年工人農人生活狀況等事。

(三)宣傳部——掌理教育及政治的工作,主義宣傳及出版事業等事。

第十三條區及地方執行委員會之組織,按中央執行委員會組織之原則組成之,但須經中央執行委員會之認可。

第十四條大會或執行委員會議決之各種議案,地方團的組織各種委員會分別進行。第三章紀律

第十五條全國代表大會為本團最高機關。

第十六條在全國代表大會閉會期間,中央執行委員會為最高機關。

第十七條大會或執行委員會之議決須為該大會或執行委員會多數之公意,少數須服從之。

第十八條下級執行委員會須服從上級執行委員會。不服從時,上級委員會得取消或改組之。

第十九條對於各下級執行委員會議決有抗議時得五分之一的贊成者,得提出上級執行委員會判決。但在抗議時期仍須服從該下級執行委員會之議決。

第二十條對於中央執行委員會有抗議時,得提出於全國代表大會判決,但在抗議時期仍須服從中央執行委員會之議決。

第二十一條團員違背綱領章程或決議案時,得由該地方執行委員會開除之。

第二十二條團員無故連續二次不到會或三個月不繳月費者,得由該地方執行委員會開除之。

第四章第二十三條第二十四條第二十五條第二十六條第二十七條

會議

各「小團體」每星期須開會一次。

各地方青年團每月須開會一次(代表會或大會依各地情形而定)。

各區每年須開代表大會一次。

全國每年須開代表大會一次。

中央執行委員會認為必要時,得召集全國臨時會議,但有過半數區之請

求,中央執行委員會必須召集全國臨時會議。

第二十八條

第五章

第二十九條

第六章

區及地方臨時會議亦得照全國臨時會議之辦法召集之。

報告

下級執行委員會每月須報告上級執行委員會一次。

機關

第三十條依照各地情形須設立平民學校、青年俱樂部新、劇團、合作社、演講團、圖書館、出版機關等。

第七章第三十一條

第八章第三十二條

第九章第三十三條第三十四條

經費

經費以團費特別捐及其他收入充之。

機關報

本團由中央執行委員會出一機關報,團員負定閱及銷售之義務。

附則

本章程得由全國代表大會過半數之議決修改之。

本章程由本團第一次全國大會議決,自中央執行委員會公布日起。從前

各處青年團的章程,一律取消。

「附」議決案五則

(一)佛山分團由大會議決認為特別區,不適用章程之第二條。

(二)特別團員經所在地方團團員過半數議決認為必要時,並得中央執行委員會之同意,得有被選舉權。

(三)有三個地方團以上方可組成一區。其劃分法,由中央執行委員會臨時決定。

(四)不屬於區之地方團由中央執行委員會直轄,或由中央執行委員會委託某區間轄。

(五)前加入本團團員須追繳人團費。

(H)青年工人農人生活狀況改良議決案

我們社會主義青年團是為無產階級尤其是為無產階級的青年奮斗的團體,所以我們對於青年工人農人生活狀況改良,應該盡最多的最大的力量。此時我們中國青年工人農人的生活狀況是怎麼樣呢?在教育方面說起來,可以說完全沒有。在經濟和待遇方面說起來,普通工廠尤其是紡紗廠絲廠香煙廠里,為工價低廉起見,僱用多數男女童工,內中還有許多不滿十歲的童工,隨着大人做十二小時以上的工作,若稍有疲倦的狀態或稍有錯誤損失原料和工具,便受監工人的毒打,絲廠里毒打女童工尤其慘酷,所得工錢最少的僅有銅子六枚,這六枚銅子在大都市裡萬萬不夠生活,不過補助一點生活費,衣食住大部分還須仰仗家庭,這班童工的生活狀況,完全是我們青年的活地獄。在小工廠及手工作場或店鋪的學徒,雖然有一個出身做工頭的希望,但在學徒期內完全是師傅的奴隸;沒有工錢,工是代師傅白做的,師傅不過指揮着,出力的笨事都是學徒做,不但替師傅做工,還要替師娘私人服務;做工時間自早至夜沒有限定,有許多小鐵工作場的學徒,自早晨天明至夜間十二時後,除了吃飯和解大小便,大約

一天總有十六小時以上在火爐旁邊打鐵或是燒火,就在天氣極熱的時候也是如此;師傅利用學徒替他白做工,所以不肯盡心教授學徒,任意延長學徒出身的年限,因此學徒的生活困苦也不在工廠的童工之下。

青年農人生活狀況雖然比都市的工人稍好,然因物價騰貴地主兼並的結果,青年農人漸漸由自種變為傭工的地位,傭工的工錢,青年比大人低而做得同樣的工作,牧童的工錢更低到每年不過一二元。

依據以上青年工人農人的生活狀況,有必須改良之條件如下:

(一)限定童工做工最低的年齡;

(-)無論成年的或未成年的男女工人農人,凡做同量的工作者,須得同量的工錢;

(三)禁止一切監工人工頭或師傅對於男女童工及學徒加以體罰;

(四)限定童工及學徒做工最多的時間;

(五)限定學徒出身最多的年限;

(六)禁止學徒為師傅師娘私人服務;

(七)改良工廠及店鋪有害童工或學徒衛生之事;

(A)籌辦青年工人農人的義務教育;

(九)爭得或設備特別關於青年工人農人的娛樂機關,如青年游戲場青年俱樂部等。

社會主義青年團對於上列各事或單獨或加入他團體有關系此類運動時為青年工人農人盡力奮斗。

(四)政治宣傳運動的議決案

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為代表中國青年無產階級的革命團體,所以它的生命在不停的實際活動上面,而不在坐以論道或空談主義的上面。

在社會革命未實現以前,我們必須以不停的活動,引起並指揮種種有政治性質的群眾運動。無論在任何困難和壓迫中,我們必須公開的,半公開的,或潛在的保持並發展與群眾的接觸。

每一種群眾運動發生,尤其是政治性質的群眾運動發生,我們必須努力參加其中,佔得指導的地位。無論是愛國運動,或自由運動(爭得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罷工等自由權利)只要是能引起群眾同情的我們必須對團員下動員令,令其一律參加裡面去活動。我們所發起或參加的群眾運動,最初務宜多帶普遍的性質,使運動的范圍擴大,人數增多,所以開始切戒顯出無益的嚴格色彩,致使群眾畏忌不前,而成流產的或孤僻的運動。

每個重大的政治問題——無論本國內的或國際的一發生,中央執行委員會和中央機關報編輯部即須詳細加以分析議決對付和宣傳的方針,通知本國全國各機關一律執行。

最重要的方法就是組織種種政治的演說、集會,和俱樂部之必要的時候,並須組織普遍的大示威。此外發刊種種政治性質的定期或不定期出版物,及小冊子傳單等,也為宣傳的重要工具。

各公眾機關、各團體.有公開的政治性質的集會時,本團中央及地方機關必須派團員出席演說,務使聽眾的大多數在政見上成為無產階級化.

我們最不可放鬆的宣傳機會,就是國會省議會、縣議會、市議會,選舉的時候,我們必須總動員向群眾公開的宣傳無產階級的政見。

(五)關於教育的議決案

一、青年工人和青年農人特殊的教育運動

我們為青年工人的前途和利益計,應努力為他們作特殊的教育運動。現在大多數青年工人類皆陷於不識字的情況中,而成為簡單的勞動機械。工人愈無知識,資本家便愈容易加以掠奪和壓迫。我們務必將這樣可怕的情形,喚起青年工人為爭得教育權利而奮斗,並努力從事於特殊的識字教育運動,務使一般青年工人能讀能寫能思索,以啟發其階級覺悟和戰斗能力。主要的方法,務必運動在工廠中或其附近處設立學校和星期學校。

至於鄉村青年農人的知識比較城市青年工人更為落後。所以更容易成為城市資本家廉價收買的勞動後備隊。我們對於青年農人,尤應努力作特殊的教育運動,使他們明了他們所處的社會地位,非完全實現共產主義的社會不能解放。主要的方法,在運動鄉村國民小學或高等小學,為青年農人開設夜班或半日學校,以及散發種種極簡易極明白的社會主義小冊子和宣傳物。

二、普遍的義務教育運動

在私有財產制度之下,普遍一般無產者的子女,都被排除於教育之外。所以我們最要努力的,就是要為這班無產者的子女,爭得普遍的義務教育。主要的方法,應使各城市未受教的童男女教育組織兒童式的示威運動,日日暴露現在社會糟蹋最大多數新後裔的野蠻和弱點,俾人人知道這種少數人專利的社會,非革命不可。

三、免除學費運動

現在中等以上學校,只有初高兩級師范學校不收學費,所以除這種師范學校外,貧窮的子女,絕沒有升學希望。我們必須努力與資本家的教育機關奮斗,極力做普遍

的免除學費運動。無論成功與否,至少也可引起全國苦學生對於現社會的憤怨和覺悟。

四、在教育學校內的平等待遇運動

現在中國教育界到處布滿了基督教的勢力以錮蔽青年的思想;而非基督教的青年在教會學校內受種種不平等的待遇和壓迫。我們為這種非基督教青年的利益計,應努力幫助他們在教會學校內做平等待遇的運動。

五、學生參加校務運動

現在中國的學校,都是為學校而辦學校,並不是為學生而辦學校。所以把學生當作機械看待,並不容許他們參與校務。於是校內一切設施和課程,都由校長和教職員自身的志願和利害來支配,一點也不合學生的需要和願望。我們為祛除全國學生這種痛苦起見,務必努力糾合全國各地的學生為參加校務的運動。

六、統一國語和推行注音字母的運動

中國言語文字之龐雜,無處不令人感覺隔閡不便的痛苦。這樣龐雜的語言文字,乃是我們宣傳運動上最大的障礙。我們為排除這種大障礙起見,必須努力促進國語統一和注音字母的運動。至於促進的方法,或加入國語讀音統一會和注音字母傳習所,或在各地鼓吹設立這樣的讀音會和傳習機關。

七、男女教育平等運動

在現在私有財產制度之下,女子在經濟地位上完全沒有立腳點。所以女子的教育權利幾乎全被剝奪。近十數年來,雖有最少數女子漸漸得受初中等教育,但前大多數的女子,還是處於昏天黑地之中,沒有接近知識的光明。所以我們務必努力為最大多數未受教育的女青年奮斗,以求達到男女教育完全平等的地位。我們雖明知男女平等的原則,為現社會所拚命反對而不能如願實現,然我們必須不停地運動和奮斗,以表現青年女子的教育問題,非社會革命不能解決。

(六)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與中國各團體的關系之議決案

社會主義青年團在社會上活動將與中國現在各團體不得不發生某種關系;有的團體,青年團團員須加入活動,造成中堅勢力;有的在某種運動須與聯絡進行,以達我們的目的;有的,須無顧惜的披露其罪惡使青年不致受其迷濛並須以實力推翻之。所以青年團對於中國現在各團體須具體的規定其態度。

(一)基督教青年會。基督教成為資本主義的護符,並為帝國主義的先鋒,已不可諱言。基督教青年會在中國以教育、娛樂等利益引誘中國青年使受美國資本主義化,附設商業科為美國銀行及商店造就學徒;宣傳中美親善為美國資本家推廣市場。青年會之與中國舊勢力結合又可於彼之與中國官僚互相籠絡中見之。所以對於此種團體須

用言辭及文字的宣傳披露罪惡,使青年不致受其愚蒙沾染。資本主義之毒,於其所設立之義務學校及一切援助勞動者及其他慈善事業應利用之,但須揭穿其目的及用心。

(二)非基督教及宗教的團體。基督教因其為現時資本主義、帝國主義的最有勢力的工具,所以是我們最先要反對的。非基督教團體所做的事正是我們所欲做的。非宗教的團體反對一切宗教因為宗教是桎梏思想,並且在歷史上看來是常與舊勢力結合的東西。反對宗教,所以使青年思想自由而趨革命的路途。因此對於此種非基督教、非宗教的團體應盡力幫助進行。並宜在此種團體內組織青年團同志的小團體。此種小團體應盡量活動以達到指導的地位。

(三)各種學術研究會。對於各種學術研究會。須有同志加入組成小團體活動及吸收新同志;使有技術有學問的人才不為資產階級服務而為無產階級服務;並使學術文藝成為無產階級化。

(四)學生聯合會。學生聯合會為學生的結合為我們在學生中宣傳主義的最好機關。在未組有學生聯合會及只有有名無實的學生聯合會之地方,各學校的青年團同志應提倡組織或改組之。學生聯合會中的青年團小團體應不停的以活動在其中造成中堅勢力。於學生的愛國及爭自由等各種運動中得以指導一切。對於學生聯合會所設之平民學校俱樂部演說團新劇社等,青年團團員應加入其中宣傳主義。

(五)童子軍。革命的青年應受軍事訓練並養成尚武的精神。童子軍為預備革命的青年之最好機關。所以童子軍之組織於青年團最為重要,中國現今大半的童子軍是教會學校或由青年會所組織的,我們對於此童子軍不應為外面的攻擊但應為內部的運動,使成為青年團之機關。

(六)工人團體。青年團團員須幫助各種工人團體,教育工人,及加薪減時等運動。並在工人團體中極力吸收青年工人加入青年團,尤為緊要。

(七)各種社會主義團體。無政府共產主義團體,雖於政策上有許多錯誤的地方,然為富於革命性及為無產階級的團體。所以我們為無產階級利益的各種奮鬥起見,應與之結成共同的戰線。對於其他一切非革命及冒牌的社會主義團體,應無顧惜的攻擊,披露其虛偽,使青年不至誤解社會主義,而勞動運動得人於正軌。

(八)政黨。中國現有的政黨。大半為反動的政黨,我們對於反動的政黨務取攻擊的態度,而對於民主革命的政黨,則應取援助的態度。

民主革命重大的作用,就在打倒武人政治,建設民治的政府,所以我們在這一點上,應該援助他。但他們決不能解放無產階級,並且又將自成為新支配階級。故我們當告訴無產階級,不可認民主革命是我們的革命,我們還當直向社會革命的路上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