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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本外國的講論兒童的書,纔知道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爲,玩具是兒童的天使。于是二十年來毫不憶及的幼小時候對於精神的虐殺的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開,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時變了鉛塊,很重很重的墜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墮下去而至於斷絕,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墮著,墮著。

  我也知道補過的方法的:送他風箏,贊成他放,勸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們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時已經和我一樣,早已有了鬍子了。

  我也知道還有一個補過的方法的:去討他的寬恕,等他說,『我可是毫不怪你呵。』那麼,我的心一定就輕鬆了,這確是一個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們會面的時候,是臉上都已添刻了許多『生』的辛苦的條紋,而我的心很沈重。我們漸漸談起兒時的舊事來,我便敍述到這一節,自說少年時代的糊塗。『我可是毫不怪你呵。』我想,他要說了,我卽刻便受了寬恕,我的心從此也寬鬆了罷。

  『有過這樣的事麼?』他驚異地笑著說,就像旁聽着別人的故事一樣。他什麼也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