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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氏曰:「古之聖人未嘗無夢」,若黃帝夢游華胥,高宗 夢得傅說,夫子夢見周公,皆是也。武王於親疾未間 之前,衣不解帶,目不交睫,安得有夢?及夫既間而後 寢,蘧蘧栩栩,與神明交,故文王有「何夢」之問,武王有 「帝與九齡」之對。然其夢則一,其見則殊。武王則以享 國之數推之,文王則以享年之數推之。雖我百爾九 十,卒如文王「之言。」要知文王之言,武王之心也。蓋心 有所思,則夜有所夢,武王無是心,帝豈答以是夢哉? 方文王寢疾之時,武王切切于心思者,不過欲其親 享國之多,與夫享年之永而已。今得帝與九齡之夢, 遂謂終撫九國者,豈謂文王他日享國之多,可以卜 其享年之永也?文王則直以年齡為告,欲使武王知 我之享年如此,女之享年又如此,天命未艾,適有寢 疾,庸何憂乎?蓋文王又因是以釋武王之憂也。然則 帝與「九齡」,非武王愛親之切,不足以召上帝之夢;非 文王與天為一,不足以知上帝之誠。不然,則降年有 永有不永,實繫乎天,文王安得而私與之?亦足以見 聖人之心與天相為流通,而天命之修短,皆有以逆 知之。不知是何以謂之「先天而天弗違?」何以謂之「自 作元命?」又何以見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哉?若夫古者 謂年齡,則九齡乃九年爾,文王何取為九十?注家遂 謂九齡為九十年之祥,已為牽合。況文王百年之數, 又何所取於此哉?意者天命之修短,文王固已洞然 於胸中,特假夢以及之,初不區區專訊於一夢也。學 者不可不知。

元耐得翁就日錄

《論夢》

唐人著夢書,言「夢有徵夫夢」者,何也?釋氏以四法判 之:一曰無名薰習,二曰舊識巡遊,三曰四大偏增,四 曰善惡先兆。《周官》:「筮人掌占六夢,一曰正夢,二曰噩 夢,三曰思夢,四曰寤夢,五曰喜夢,六曰懼夢。造化權 輿,曰神遇為夢,形接為事。浮虛,夢揚,沈實夢溺。寢藉 帶,夢蛇鳥銜髮,夢。飛將雨夢,水將晴夢,火將病夢,食 將憂,夢歌舞。」此列子之論也。李泰伯《潛書》云:「夢者之 在寢也,居其旁者無異見,耳目口鼻手足,皆故形也。 魂之所遊,則或羽而仙,或冠而朝,或宮室輿馬,女婦 奏舞,興乎其前,忽富驟榮,樂無有限極。及其覺也,撫 其躬無毛髮之得,於是始知其妄而笑。此無他,獨其 心之溺焉耳。」嗚呼!將幸而覺邪?抑將冥冥遂至於死 邪?前者諸說,各有所見,且《周官》載之甚悉,而列子之 神遇,李泰伯之魂遊心溺,果然哉?然有二說:如夜夢 得金寶,覺而無所獲;若夢與女人交,覺而失精,此非 心溺乎?如夏月露臥,偶夜露下而失覆,則夢雪降;冬 月掖被衾多,則夢火熾,此非神遇乎?夫至人無夢者, 緣無想念,蓋恐此路頭熟著其所好而往,則將冥冥 沒沒而不知返者有之。要在平昔學力,讀者當察之。

荊川稗編

《論夢生於想》

衛玠問樂令:「夢云是想。」樂曰:「形神不接,豈是想耶?」衛 曰:「因也。」樂曰:「未嘗夢乘車入鼠穴,擣虀取鐵杵,皆無 想無因故也。」衛思不得成病,樂為解析,即愈。樂嘆曰: 「此見胸中必無膏肓之疾。」《呂氏》曰:「形神相接而夢者, 出歸之想;形神不接而夢者,出歸之因。」《因之說》曰:「因 羊而念馬,因馬而念車,因車而念蓋。固有牧羊而夢 鼓吹曲蓋者矣。是雖非今日之想,實因於前日之想, 故因與想一說也。」信如是說,無想則無因,無因則無 夢,舉天下之夢不出於想而已矣。然叔孫穆夢豎牛 之貌於牛未至之前,曹人夢公強之名於強未生之 前,是果出於想乎?果出於因乎?雖然,起樂廣於九原, 吾知其未必能判是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