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為京兆規,不啻詳矣。余惟國家初造,耳目維新,聲 靈震乎遐陬,而功令肅于庶府。京邑翼翼,四方之極, 奉職順流,亦可以為理,故其治易也。其後襲恬承熙, 輦轂之下,日膏沐涵濊于太平之休。澤寖以窳惰,而 五方殊技,輻輳灌輸,奔命于上國,都市之政,雜而多 端,奸日萌生,治稍難焉。又其後,則恬熙益深,耗蠹愈 甚,九閽之聽既高,而豐蔀之勢易壅,郊圻之內,若隔 萬里,勢家寺人,作姦犯科,官府之令不行,京兆之難 治,遂為天下最矣。蓋嘗總郡國之政論之,其在開創, 則外難而內易。何者?依日月者,愈近而易為光也;其 在承平,則外易而內難。何者?憑城社者,愈近而易為 蠹也。方司空時,去國初纔百五十年,度事揆勢,已異 昔日,馴至于今,又數十年矣。職京兆者,其感慨嘆息, 當抑又甚焉。弊久則窮,窮則復思其始。今日之京兆, 亦起弊反始之一時已。今天子神聖,加意三輔,赫然 有願治之思。而錢公、劉公皆當世名臣,協力同心,以 理京兆,將見畿甸太和,百度咸修,寧復有如司空之 所慨也!余故樂為之記,以請于二公。若夫建置之由, 事權之重,寬嚴忠佞不同,足以鑒往詔來。語具《司空 記》中。在事者業稔聞之矣。
謁文丞相祠 葉向高
「余夙觀夫載籍兮,心傺侘而鬱紆。唁信國之逢殃兮, 中情《要眇》其焉如?」曰「余留覽乎皇之都兮,瞻元宮之 岌嶸。循周垣而延佇兮,涕淫淫其交睫。惟宋室方舍 夫《夷庚》兮,猰貐下而嚙齊民。夜昏昏其未央兮,旦又 重之以晦冥。蘭艾雜糅而不分兮,駑騎並道以爭馳。 彼靈瑣之莫懲兮,厥宗忽然而霣之。荃服敦瘁以祗」 辟兮,紛獨有此姱節。介忠冑信兮,欲鞭焚輪而埽狂 孽。何時命之蹇塞兮,羌抑志而逢殃。雖顛頓吾猶未 悔兮,諒余情其信芳。技已殫而力已極兮,憯昊天之 莫顧。終俯首而受維兮,悲窘步于中路。衷慅慅以邅 悶兮,悄見慍乎魑魈。下天眇而不見天兮,上又當乎 飂戾之衝飆。荃畢命而抵節兮,更申「申其詈之。」曰「夏 商周之忽沒兮,競逐鹿而喪馬。羌孰讎而孰君兮,爾 何懷乎故社?豈荃心之忍聞兮,掩吾耳而欲走也。甘 蹈刃以如飴兮,亦明哲之所厚也。嗟大廈之既顛兮, 狂瀾傾而誰柱?諒昭質其未虧兮,安能忍與此終古。 群摩牙吮血以相向兮,羌不可以久留。乃遂焉而逢 殃兮,溘駕言乎焉遊?」駟玉虯而乘翳兮,張孔蓋而拂 翠旌。奄靈衣之披披兮,曰余從夷齊于首陽之陘。神 邈邈其高馳兮,氣耿耿而成虹。叫帝閽猶未闢兮,極 勞心之忡忡。帝感荃之精誠兮,命神龍奮而驅之。廓 日月而重朗兮,固荃心之所求。阽微軀而危死兮,孰 與夫忍辱而攘尤。荃既畢此願兮,辭閬風而來下。蓀 房邃以岧嶢兮,搴芳洲之杜若。余薦沆瀣以醞醴兮, 羞瓊靡以匏受哀絃于《太娥》兮,涓延和之以《清商》。 靈肅肅而若睹兮,冀回熿燭乎余誠。跪於邑以陳辭 兮,勃颼颯而風生。陳辭兮未終,靈倏舉兮雲中。渺余 思兮無極,悵四海兮安窮。悲乎哉!狂瀾潰兮,夫誰能 以不波。綱常墜兮,微哲人兮奈何!
請為建文立諡表其園陵疏 沈引培
竊見駙馬都尉鞏永固一本,奉旨著該部科詳酌確 議。臣不覺舉手加額曰:皇上修明舊章,無幽不闡,請 諡建文于此日,真千載一時,殆祖宗陰牖之使言,而 成我皇上繼述之善也。按臣祖子木,為銀臺時,具疏 稱祀建文,大略言:建文君,高皇帝太孫,懿文太子嫡 子。五年御宇,統順系明。生為金潢玉牒之主,沒含斷 「蓬飛草之怨,心竊痛之。」成祖用王景議,以天子禮葬, 遣官致祭,輟朝三日,而成祖之不欲廢其祀可知也。 恩詔褒祀死節諸臣,是忠於建文者宜祭祀,乃建文 何獨不得祀?因請祀於高皇帝之旁,或懿文太子之 側。疏下部覆,如議留中不報,而要非臣祖一人之私 言也。方弘治中,禮部主事楊循吉,亦嘗請追諡建文, 而以景皇帝及元順為比。謂親親固當視景帝,避位 尤當視順帝,皆誦其不刊。暨萬曆十六年,國子監司 業王祖嫡復以建文不宜革除、景泰不宜附錄,並形 奏辨。乃《景泰附錄》改正,而建文年號報罷。直至二十 三年九月,神宗始允禮臣范謙覆科臣楊天民、臺臣 牛應元等疏,而奉有建文事蹟,著附載《太祖高皇帝 紀》之末,仍存其年號之旨。其難其慎,迄今又四朝矣。 推而論之,不帝何以編年?不帝何以議享?存其年號, 不得不復其帝統;復其帝統,不得不酌其徽稱其祀 典,事本相因,禮原一貫。合先後諸臣之章奏,神宗霈 發之明綸,已示顯號鴻名之漸矣。且成祖不嘗曰:「欲 法周公輔成王」乎?令孺子而在,未必不復辟也。又不 嘗稱建文為少帝乎?位號依然,并未如景泰之追廢 為郕戾王也。且建文得統於高皇帝,尤非若景泰之 因危擁立也。乃一則尊崇於易世之後,一則泯滅於 數十代之餘,不過為表章遜國,則靖難無光,而不知 天與人歸,成祖自不能避征誅之跡,勢窮事去,建文 亦何必存揖讓之名?要以承祧有主,即冢君避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