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悚。御史復上言曰:「遼東三變,臣不佞,見大同失畫, 屠戮慘毒,臣欲以計滅賊,故請勿問。臣憤恨不敢忘。 已討擒元惡二十七人,殺一人,取其首。賴陛下神靈, 軍民帖服,唯臣死罪死罪。」天子覽之喜,詔司寇議辟, 詔冢宰,陟御史大僚,詔司馬,論功賞,詔使者還,別遣 御史勘奏。敕至,遼人呼曰:「微公,吾為《大同》矣,我東人 曷以報公?」諸父老請建生祠,御史不許;請肖像俎豆 之,又不可;請為文紀實,御史又謝,乃守臺下不去。御 史曰:「父老且休,予方辭功請罪,未遑也。」諸父老乃以 李、張二生來蒲河,謁予以狀啟。克受狀,太息曰:「嗟乎, 事幾之不可失也!邊兵構患,始寧夏,而甘肅,而大同。 當其時,非無撫按也,特以處置失宜,玩兵激寇,損師 累月,費數十萬,殺傷數萬,俾朝廷旰食,可慨也!」唯遼 變起,三城五路震撼。先是,御史請勿問,悉解關鑰,予 心竊疑之。比寓書於予曰:「茲舉終當別圖,先生幸教 我也。」予固謝,未省也。及其赫然決策,不假兵革,群兇 就繫,弭兵裕民,萬全無害,雖古管、葛,豈其過之。《孔子》 不云乎:「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乃知諸鎮之 變,唯無人焉,當患而謀,以致喪師糜財,禍亂薦作。絜 此相度,弘濟孰多?父老俎豆之,朝廷爵賞之,不亦宜 乎?
《曾公生祠記》盧瓊
「君子之道有三:正志、定略,仁及眾也。」《書》曰:「難大考,翼 不可征。定亂難也。而況倉卒之變乎?維忠以正志耳。」 又曰:「倚乃身,迂乃心,安民難也。而況遠邇一致乎?維 智以定略耳。」又曰:「式敷民德,永肩一心,民懷難也。而 況久思乎?維仁以及眾耳。」三者有一焉,皆足以樹勳 建名,而況兼之乎?此遼之人所以生祀曾公也。公代 巡茲土,遼陽戍卒,以撫臣革之貞厲窮兇者蝟集為 亂,登陴閉門,渙無統紀。公時自南衛聞變,單騎入城, 諭之禍福,眾心以定。蓋示包荒用馮河,緩窮追之噬, 以散吠聲之黨焉耳。乃上疏曰:「群兇干紀,保無他志, 願寬斧鉞,以開其悔。」制曰:「可。」既而廣寧、撫順相繼以 逞,公密布而陰偵之無測。識者。三城「首惡,同日而俘。 蓋釋壯鳩,受濡慍,將欲刑故宥過,始終無咎焉耳。」復 上疏曰:「倡為亂略,止此數夫。願宥其餘,以安反側。」制 曰:「可。夫以數百里之亂,起於一日,聲色不動,而東顧 之憂以舒,非忠以正志乎?」先是,羽檄旁午,朝議咸沸。 或謂此而不討,恐釀藩鎮之亂。公曰:「否,非淮西、澤潞 比也。」或謂:「遣使招安」,且覘競絿?公曰:「否,非淳化西州 比也。以是鋒鏑之禍息,而疆境賴以全活者,不啻千 萬計;供億之費省,而公私賴以不困者,亦不啻千萬 計。以東人震驚仰望之,私,談笑而揮之,使皆帖於席, 非智以定略乎?寧遠,遼之咽喉,東西絡繹,晝夜不息。 苟舉措一失,受禍比他衛尤劇。征討則有毀體裂肢、 逃山」逾海之患;遣使則有負曳鞭撻、鬻產市嬰之憂。 今耕而食者曰「公食之也」;織而衣者曰「公衣之也。」父 指其子、祖指其孫曰:「公活之也。非仁以及眾乎?」其師 生父老相率而籲於守備陸繼宗、備禦袁東晹,鳩木 礱石,立祠於學宮之西偏;貌公之像而徵文於瓊。或 問曰:「生祠古與?」曰:「古也,禮也,義也。」公憫無辜之民,橫 罹斮斫,不計生死禍福,以身任之,力請於朝而得免 議。民受公之恩,非直欲旦暮見公之容,而又欲使其 子若孫皆知所自。禮以義起,古之道也。昔文潞公澤 及天下,洛人生祀於資聖院,張文定弭盜一方,蜀人 圖像於益。遼之禍起於倉卒,深淺成敗不可測,而文 定自外入,又得伸縮自由,公視之大難也。而公才望 日隆,安知不為潞公乎?公諱銑,揚州人,《石塘》其號也。
《遊千山記》程啟充
千山在遼陽城南六十里,秀峰疊嶂,綿亙數百里,東 引甌脫,南抱遼陽,巀嶪蓊鬱,時有佳氣,如海蜃然。嘉 靖丁亥,予戍撫順,丙申遷蓋州,道出遼陽,乃與同志 徐、劉二子遊焉。出南門,過八里莊、石門釣魚臺,臺蓋 屯戍舊址也。東北有溫泉,瑩潔可鑑。南折入山數里, 抵祖越寺,路頗峻,稍憩於寺之禪堂,乃登萬佛閣。閣 在山半,緣崖旋轉,越飛梁而入。憑欄四望,天風冷然, 因宿於寺,時戊子日也。循東山望螺峰,附太極石入 巖澗,高不滿丈,深倍之廣半,俯看萬佛閣,已在下方 矣。前有亭曰「一覽。」自一覽亭迤西而北,入龍泉寺。晡 時往香巖,亂溪而東,巖壑窈窕,僧房半出雲間。扶杖 登之。明晨己丑,寺僧設齋,乃行憩大樹下,人境空寂, 翛然有遺世之想。東峰危險,徐劉二子,浮白引滿其 間,客有吹笳者,聲振林樾,聞之愀然。由此至大安。自 東而北,自龍泉至此,約二十餘里,陡絕污陷,懸厓怪 石,後先相倚。撫孤山,瞰深壑,奇花異卉,錯雜如繡。行 復數里,隍堂中開,諸山羅列,高爽清曠,視三寺為最。 西峰空洞倚天,徐子題曰「通明天。」是夕有雨意。翼日 庚寅晴霽。登中峰,顧瞻京國,遠眺荒徼,山海混茫無 際。東有羅漢洞,高寒襲人。又數息至雙井,一在樹下, 一在亂石間,泉甚甘冽。又數息,抵仙人臺。峭壁斷崖, 北隅以木梯登,望之股栗,健者匍匐而上,有石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