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富國鹽場,達于海。往來舟楫浮于二河,商鹽遍于 齊、魯諸道,水利鮮與為儷。自永樂初以來,堙塞不通, 水失其經。一值天雨,茫茫巨浸,壞民田廬,弗以數計。 乃成化癸巳冬,參政唐源潔分巡海右,言干巡撫左 僉都御史牟公曰:「今二河為患,守土諸君子以頻年 饑饉,民不任勞為辭。彼不知救荒之中有可以興利 者,役民之中有可以濟民者,惠而不知為政惡在其 為民父母也?疏河之責,某請當之,敢告都憲。」公曰:「天 下事事當豫圖,斯無患。」即率屬理之,「無食之民食之 而役之,庶上下兩得。吾知若必能辦此源。」潔遂躬任 其責,焦勞靡寧。擁節宵征,相視地形,令水工準高下。 自歷城濬至堰頭,又至樂安小清通矣。自張秋濬至 平陰滑口,大清通矣。大小清既通,水循故道退出,鄒 平等邑膏腴可耕之田數萬頃,民用大悅。其河內備 淺,又置瀦水閘防溢,置減水閘,閘傍各鑿月河,總疊 閘二十有八,濬通水路五百餘里。于是青船入于濟, 濟船入于張秋,人大稱便。
《遊泰山記》王世貞
余自戊午、己未間有事於泰山者三;而其稍可紀者, 第二遊也。其初遊為正月晦。自清源謁臺返,與海道 宋丈大武偕夜浴於使院。三鼓起,啟堂之北扉而望, 若曳匹練者。自山址上至絕頂,又似聚螢數百斛,囊 中光熠耀不定。問之,乃以茲時士女禮元君燈魚貫 而上者也。其頌祝亦隱隱可聽云。以黎明入山,即陰 晦,浮雲出沒皆際,十步外不辨物,第覺輿人之後趾 高,而余前僂而已,即絕頂亦無所睹見,且寒甚。宋丈 迫欲返還,憩酆都宮,趣觴舉者數,而後膚不栗也,甚 悔之。至六月朔,偕御史段君按部太安,段君約以三 日登,而諸道從者眾,度不任輿馬,余乃與參議徐君 文通請以二日先,段君許之。至夕而大雨,其次日雨 止,出太安,可二里所,即入山。時禾麥甫熟,黃綠間錯 如繡,拂拂作餅餌香樹杪濃,陰暈之意甚適。而至無 掌故可詢者,自是皆詰曲逶迤而上,峰勢巀嶭若相 噬,而傍多溪澗,泉流碨礨,間作悲鳴,與笳吹相應。久 之,至迴馬嶺,乃卻肩輿,改從腰筍。又四里,抵御障巖, 一曰「御仗。」宋永定陵東封止仗衛處。其前為巨澗,澗 底白石砥平如玉色,而巖陡上。陟其巔頗寬,嘉樹蔭 之,好鳥喈喈可愛。又行可三里,抵黃峴。黃峴者,不知 其所由名,有松五,即所謂「五大夫」者也,以厄於石不 能茂,而稍具虯虺狀,當是二三百餘年物。亡何為百 丈崖,崖凹深如屋,傍有石洞,槎口而下黑,其究叵測 已。度石壁峪,為十八盤,應劭所謂「兩從者扶掖前人 相牽,後人見前人履底,前人見後人頂」,如畫重累者, 非此地也耶?而今道益�治,且有舁者,所謂「五六步 一休」,碟碟遽頓地,不避燥濕。前有燥地,目視而兩腳 不通,且幸免矣。自是為十八盤者三,而穿中竇曰天 門。既上,罡風蓬蓬然,吹帽欲墮,道士衣羽奉樂而迎, 出沒雲氣中,亦一奇觀也。行可里許,為元君祠。元君 者,不知其所由始。或曰「即華山玉女也,天下之祝釐 祈福者趣焉。」祠宇頗瑰偉,而歲所入香緡以萬計,用 供縣官匪頒。其右為御史所棲。後一石三尺許,刻李 斯篆二行,一石池縱廣及深俱二尺許,亦曰「玉女洗 頭盆」也。自是左折而上里許,曰嶽帝祠,陋不能勝香 火。其後峭壁造天,左為《開元帝紀泰山銘》,唐隸。徑可 二寸而贏,勢若飛動。惜其下三尺許為榻碑者,冬月 搆火蝕之,遂不全。右為蘇頲《東封頌》,字形頗秀媚,尚 可辨,而損於閩人林㷆「忠孝廉節」四大字。又有顏魯 公題名,損于方元煥詩,固不若苔土埋翳之,尚可洗 而有也。自是益北上數百武,為絕頂,曰玉皇祠。祠之 前有石柱,方而色黃,理亦細,可丈許,所謂秦皇無字 碑也。其石非山所有,或曰中有碑石冒之。按李太宰 裕記云:「石埋植土中,似方非方,四面廣狹不等。細觀 之,總十二行,行各十二字,多不可識。」今殊不然。然李 公以為在《開元銘》東十數步,則非此石明矣。恨曩時 不於其地一訪榻,使先跡泯泯也。復折而稍東一百 步,復上百步,石室冠之,高如玉皇。祠中有黧色石,蓋 方丈,瑩潤可鑑,云漢武帝所藏「金泥玉檢地也」,傳云 「白雲起封中」者是已。其前地稍闢,即所稱日觀、秦觀、 越觀諸峰者。蓋五鼓而起,觀日出則為日觀;西望而 見秦,則為秦觀;南望而見越,則為《越觀》耳。其後人所 指某峰某峰,皆妄也。時霧氣重,不可久憩,又亡所睹 見,如春時,怏怏而下。適徐君至,呼酒談詩甚樂,三鼓 而寢,約以五鼓起,觀日出,然其寢皆以甘甚,醒則高 舂矣。意恍恍不自得,強與徐君扶杖而尋昨所遊。時 天初霽,日益弄色,其東南盡目力微白而晃漾者,以 為海耶?直北而西,隱隱一抹蒼碧若長城之堞者,則 意以為大行、恆、崧之類耳。至稍遠,而淄、澠、濟、泗千流 疊帶,近而諸山皆若培塿。獨徂徠稍尊,居然一衡,凡 瞪眺久之。因與徐君語,傳所稱吳門白馬,固未敢信, 即小天下,豈欺我哉?俄而諸山各出白雲一縷,若冢 中起,稍上,大如席,凡數百道。則狂馳而遇輒合,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