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佛殿凡六楹,泉出階下,甚清冽,僧甃以為池。其後
為佛光崖,壁立數百仞,如蓮花,多寶座,上吐白毫光, 故名「佛光。」松柏覆其上,遠望如懸蘿。迫而視之,如薺 耳。虯枝蒼幹,皆數百年物。鳥決起而飛,僅及山半,如 畫鳥屏風上。倏而易其處。循窄徑至北巖下,入小洞, 折而東,乃有路,達觀音洞。攀欄楯以登,謁大士像。有 石大如掌,光可以鑑。山中屋宇林樹,人往來歷歷皆 可指,即不知雪山石鏡有此否?稍東為文殊殿。從殿 後有逕,達山背為水簾洞,洞口石乳垂垂欲滴。有泉 自洞中出,濺綠苔白石,下注于溝,即石溝河之源也。 還至佛光巖下,循窄徑而南,為羅漢洞,一名太祖洞。 太祖者,僧所祖也,而野人訛為「藝祖」,附會以俚語,或 遂形為詩章,刻石上,為山靈所笑。洞絕奇邃,廣數尺, 深百餘尺,有竅出其上,可以望天。僧吹笙客以洞簫 倚而和之,洞中嫋嫋不了。其南為黑龍淵,窅然而深, 以石投之,良久始砰磕有聲。石壁上書游客名字,記 歲月,如崇寧、宣和、大觀,字甚工,今亦不知為誰何,對 之頗有峴山之感。邑既僻在海上,山又去邑遠,文人 韻士少遊歷者,蔓草中得完顏氏斷碑,寂寥數語,遂 作「韓陵處空谷」者見,似人而喜矣。大略仰天冶湖山 水,足稱兩絕。山上松柏與水邊竹亦略相當,微恨殿 前水不外流,海浮山不奇峭耳。此即造物不能使兩 盈,類若有靳惜者。然各有獨至,居然自勝,豈必爭流 競秀,乃稱應接不暇也。觀已,復至白羊口,經釣魚臺, 取道逢山下,讀《普濟和尚傳法碑》。逢山屹立,巨嶂如 錦川石青蒼五色,上映天碧,紋隱隱如門狀。逶迤而 東,皆如瑣窗重闥。不知《述征記》所稱「石鼓、石人」,今猶 在否?會日暮,不復能登陟,悵然以其遊為未足,尚以 俟諸異日。
《馬鬐山詩序》傅國
馬鬐山在莒東南萬山之中,雄然獨秀,鬱蔥可掬,望 之矗然一芙蓉也。下有小祠,祠有狀元鄒惟新碑。問 之道人,云:「山既去州遠,且壁立不可步,境僻不通孔 道,邦大夫及鄉先生歲時履懸,亦未有極其巔者。」予 聞之興,銳然思一窮千古之奇,使童子一操蓋,以從 破蒙,葺絕巉巖,往往于半山青石上得小布泉,如細 練從空下,即兩手據石吸之。充渴則大喜,似立青天 下,吞吐雲漢矣。《十休》抵絕頂,頂有小寺幾廢。寺前有 泉碧玉,色味清洌,雜樹雲蔚,懸巖四合,杳然非塵境 也。寺止一僧居杳靄間吹簫自娛,而予適至,即吹以 迎予。小蓋從樹影中隱映徐轉,簫聲斷續,翼之宛如 出沒雲中。寺後一古殿,甚敻邃,砌石幽潔,出沒淺草, 趺坐諦視,巖陰環匝,色色向人,蓋天然一芙蓉城,而 客坐適當其蕊,所謂「人在蓮花府」非耶?徘徊久之,始 下。道人為煮禹餘糧,款予曰:「君此行真千古絕跡。然 亦不訊余姓氏,山靈自知。覺謝絳諸人題名,為綴爾。」 道人類有知者,余詩以遺之。
《滴水巖記》高大化
予至迴峰之三日,聞有滴水巖者甚佳,問其處,則正 與「書含」相對。每憑几望之,第見萬木森然,蒼巖凝碧, 而滴泉竟不知所在也。亟欲一觀,閱兩月不克。一夕 獨坐中庭,時漏下一鼓矣,興發不可遏,乃攜二童子 乘月而行,竟至其處。向之憑几望者,至則巍然高矣。 有大河遶其下,澎湃之聲聞二三里。所謂滴水泉者, 出蒼巖之畔,而倒瀉大河之中。泉聲為河聲所奪,近 靜聽之,如戛玉然。予乃攝衣而上,仰顧明月,週睇群 山,俯臨大河。因誦坡公《赤壁》二賦,喟然嘆曰:「不必多 求矣!此所謂月小山高」者非耶?此所謂「江流有聲,斷 岸千尺」者,非耶?此所謂「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 應」者,非耶?不身其事者,不知其味,今「而益知此《賦》之 為妙也。雖然,山川相繆,鬱乎蒼蒼。以今日觀其語,孟 德可謂善于模寫者,此坡公所以有取也。」童子不能 答。予復短衣更上,坐于盤石之巔,復喟然曰:「昔坡公 之與二客遊也,當月白風清,而嘆酒餚之未備,況予 今日並一客而不可得乎?江上清風,山間明月,將與 誰而共適耶?人生行」樂,聚會良艱。思我良朋,其何能 以恝然于懷也哉?因取《赤壁賦》,以竹杖敲石歌之。歌 畢,山風四起,萬木皆聲,急索衣衣之,誠凜乎其不可 留也。既歸,則東方亦漸白矣。
《兔柴記》董其昌
宋人有云:「士大夫必有退步,然後出處之際綽如此。」 涉世語亦淵識語也。讀白香山《池上篇》,其所謂十畝 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有書有酒,有歌 有絃者,實為衣冠巢、許之助溫公之獨樂,卒成謝傅 之同憂,有以哉!今觀濟美張黃門公《兔柴記》,其疏泉 斸石,經始戊戌,去解褐纔七年耳,已抗枕漱之思。及 在掖垣領眾,正稱耆宿,雖業在匡時,而尋盟之猿鶴, 手植之松桂,未嘗一日釋于懷,及是以請急歸而喜 可知也。嗟乎!輦下貴人,嬰情好爵,騾鐸馬通之外,別 無活計。即回首家山,不乏平泉金谷,亦僅付園丁筦 鑰。作者游者,賓主誰分求?其如白傅之飲一杯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