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微,斯其政矣。而御史許君按縣還也,則謂予曰:「吾
北遊於蘇門,蓋登孫登臺云。恍若見其人,徘徊焉,若 聆厥嘯焉。」予曰:「思哉!」許君曰:「臺圯予令修焉。」已為祠, 祠登於臺北。予曰:永哉!自是有章乎!然厥施繫焉,又 激揚之臣也,《風》斯行矣。夫孫登者,晉之賤丈夫也,無 妻子,屬云而棲。其邑北山土穴內,是蘇門之山也。乃 其人夏衣草衣,冬而被髮,自覆至微,末不足述。而史 氏則稱之曰:「登好讀書,撫一絃琴,性無恚怒。人或投 之水中,欲觀其怒。登既出,便大笑,然」登不欲言,阮籍 常候之,既見與語,登不應。籍退而至山半,聞有聲若 鸞鳳音焉,則其嘯也。又嵇康從登遊三年,問終不答。 康別去曰:「先生竟無言乎?」登乃曰:「火生而有光,而不 用其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故用光在乎得薪, 所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識真,所以全其年。」言如斯而 已。若登者,誠何如人哉?《語》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故 人患在無實,譽不必顯,晦不必微,實斯思,思斯永矣。 故登者非赫赫聞者也,非有河上公之授經,龐鹿門 之偶耕,非如陶隱居巖處而朝議,淵明嗜酒苦詩也。 逃污而潔我隨,安卑而尊我追,含之而見者不謂其 無。峻絕而當時不以為傲,苦約而天下不以為矯。故 過其里者思其臺,登其臺若見其人,徘徊焉若聆厥 嘯焉,祠之若靡之之永也。斯非實之明效哉?孔子曰: 「邦無道,其默足以容。」世之不幸,莫大於使人默。予故 曰:「觀人以彰,可以識世。」蓋言晉也,亦謂登非徒默者 也。世不可使人默,亦不可使人不默。何也?溺於顯則 廉恥之道喪,廉恥喪則政壞,政壞則風不激,故風者 生於政者也。政視其施,思而永之,必實焉彰,此激揚 之先也。許君得之矣。夫嵇康者,亦晉之聞者也,乃卒 不免於刑戮,其《詩》曰:「昔慚柳下,今愧孫登」,鳥獸之見 畢弋,莫不高翔疾走者,知二者禍巳也。及冥於所欲, 鮮有能免焉者。何也?見欲而不見禍也。故曰:不習為 吏,視已成事,乃人自不必絕,妻子污埋如登也。能如 河上公諸人,自足免於世矣。然而罕焉,豈以激之者 寡耶?乃今人非惟不之激,顧悻悻曰風,奚益於世?詎 不大可詫也哉!知縣趙鉞曰:「嘯臺傍故有思親、聚遠 二亭,百泉南有穠翠亭,咸圯。」監察公曰:「咸復焉,然孫 祠之餘材,咸無擾於官民。」又曰:「是役也,按察僉事劉 君實襄之」云。「許名完,丹徒縣人。劉名澤,濟寧州人。正 德十年夏五月日,北郡李夢陽記。」記之日落成日也。
《遊輝縣記》前人
李夢陽曰:「《詩》云:『泌之洋洋,可以樂飢』。予當正德戊辰, 值春仲之交,而遊於輝縣,於是覽蘇門之山,降觀於 衛源,乃登盤山,至侯趙之川,遂覽於三湖,返焉。李子 登蘇門之山,扣石而歌,歌曰:『泉水活活,北之流矣。有 女懷春,采彼薇矣。山雪修阻,暮予何之矣』?歌竟長嘯, 響應林谷,時人莫測也。」蘇門山古士率棲焉。著者魏 阮籍、晉孫登,宋李之才、邵雍,元許衡、姚樞耳,然諸皆 有祠祀之,獨籍不祠也。蘇門有九峰山,亦奇絕,然其 上無泉,侯趙川亦無泉,可恨也。太行山至蘇門也,峰 萬餘數,森森若排劍北走,中有三峰獨奇,而三寺各 當一奇,有一泉繞之流,乃其泉數里,觸大石輒入地, 故不至侯趙川。李子曰:「予觀三湖險矣,蓋虎豹之窟 而魑魅所宅也。西踞壺關之巍,北跨陵川之危,東扼 林慮、上黨,而盤山路石砑岈嶄嶄,行若登天然。過此 豁然曠川,而四面皆山焉,所謂侯趙川也,蓋若桃源 焉。三湖有巨竹蓊茂,登山西望,亭亭緣崖而綠者,竹 也。中湖則有石鏡,半規耳而黝瑩,能鑒天日山河人 物焉,豈不異哉!」中湖寺,趙宋號太平興國寺,而屬湯 陰縣。南北湖寺,則今人創之者。邊寺磽田以千數,然 故櫟橡磈磊區耳。於是寺僧招流人墾之,租其入,率 斬茅菅,阻巖崦為聚落,煙火裊裊相雜也。輝縣產魚 稻,偕予行者二人:一曰馮貴,二曰左國玉。左國玉,予 內弟也。內弟生不識山,前出陽武,行望見山,喜以為 雲,已知其山也,益又喜躍馬行,懊不即至。李子曰:「余 遊蘇門,蓋得於山川土俗之別云。」於是作《遊蘇門記》。
《遊安樂窩記》王教
方侯以余過共城,甚歡慶。且曰:「君子至於斯者,未嘗 不訪夫蘇門。」余曰:「諾。」侯乃率賓從,具樽俎,備禮設樂, 為百泉嘉會。感今憶昔,邈爾興懷,非徒曰賞心樂事 而已。酒既行,出遊山,於是鄉貢士郭君瑞甫、王君澄 甫乃亦從余度泉源,循山麓,聯鑣履巉,凌高眺遠,幡 然欲御長風,出塵表,遐想大觀,未能即遂也。相為依 沿雲厓迤邐北下,約轉折纔里許,以得邵子之安樂 窩,以入其室,以瞻拜其遺像焉。故雖疑其此新祠非 故址,然而窩之取名,寓意實大,則又三致稱歎云。「舊 聞此窩之在當時,亦惟繩樞甕牖,環堵蕭然,不如今 之祠屋煥然,足稱華居也。堯夫則安之樂之,可以覘 其中蘊矣。天下之安土者,樂天厚望」,於世,必多怨尤, 是故安則不求於樂而自樂,未有樂焉不本於安者。 顏淵不改其樂,孔子樂在其中,皆隨寓而罔不安。以 故浮雲視富貴,用則行,舍則藏,無一日非樂。堯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