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千百世亦宜矣。嗚呼!物換星移,城郭變遷,幾世幾 更,不可勝記,可勝嘆夫!雖然,今岐山即古之岐山也。 世道有隆替,城郭有變遷,而岐山則不與之俱隆替、 俱變遷矣。太王之名則與岐山之名相為悠久而不 泯矣,豈有隆替與變遷也耶?王君於公事之餘,乃能 敦崇先王,祀事孔明如此,其用心亦勤矣,其為志可 尚矣。後之來尹是邑者,其能心王君之心,則斯廟殆 將與《岐山》同垂名於天地間矣。且太王之德業見在 《簡冊》,不復詳著。茲特記其重修歲月,以復高文之請, 大書深刻,壽諸堅珉,以昭後世而傳無窮焉。
《君子亭記》張應福
鳳翔郡城外巽方有湖,宋蘇子《八觀詩》載之。迄今數 百年,興廢湮築,不知其幾矣。頃予來巡察關西,因慕 蘇子文學政事,得考究其往蹟。滄海桑田,惟是湖尚 在,規模湫隘,無復爾時風物之勝。湖南閒田十數畝, 中有基丈餘,殆前人所欲為而未竟者,予因建亭其 上。北面是湖,湖有蓮,盈二三畝餘。三方植竹萬竿,翠 蓋紅芳,搖金戛玉,岸渚交映,良足怡懷。亭既成,客有 攜酒而落之者,遂請其名。予曰:「君子哉!」客曰:「何為其 君子也?」予曰:「夫蓮花之君子,周濂溪嘗言之。劉巖夫 《植竹記》亦以剛柔、忠義數德比君子。斯亭上下四旁, 罔非君子,獨不可以君子名乎?雖然,蓮之為君子也, 夏秋之交,亭亭之節,不染之操,盛矣」美矣!及夫秋老 霜嚴,草枯葉脫,盛美者不可復見。惟是竹也,方赫曦 而著蔭,遇怒風而不折,歷霜雪而常青。小之可以備 笙簧,唱和於廟堂之間;大之可以為簡策,永存於圖 書之府。蓮固不得以擬之。於戲!蓮花乘時效用之君 子也,竹則始終全節之君子也。君子之處世,因時以 有為,久暫而一致,斯無愧於二物焉耳。孔子嘗謂:「聖 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予亦謂:「人 之君子,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物之君子者斯可矣。」 夫物之為君子,尚為人之所願見,況人之為君子乎? 客然而退,遂以名吾亭而鐫之石,用垂不朽云。
《古槐記》前人
國朝設關西道,分治鳳翔府。開署定居,則自孟德間 始也。公署內古槐十二株,布列有方,氣象森然。「其高 則干霄摩空,其大則覆車蔭畝。虯龍夭矯,柯幹屈也; 虎豹眠伏,根株突也。波濤乍湧,風雨聲也。笙簧疊奏, 鶬鶊鳴也。翠幄雲張,夏之日也;烏鴉陣驚,冬之夜也。 黃花照眼,常思計吏之忙;綠蔭盈庭,大衍後人之澤。」 雖莎庭之鼓吹,無為之石友,不是過之。予獨慨其無 以知始植之歲月、年所之多歷可傳於後耳。嘗考是 地,西則景福,金佛之宮寺,創自宋元,長松老柏,數百 年物,皆處斯槐下;北數十步,凌虛臺之故址存焉。斯 槐適當其前,其將爾時之遺耶?夫材木產於山林,非 不壽且滋也,一經工師之擇棟明堂,支大廈,榮矣美 矣,而木之生意則息。斯槐處城巿之中,小不厄於牛 羊,大不戕於斧斤,非造物者之獨厚,士君子之封植, 何以能久?以此較彼,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孟子》 云:「故國非謂有喬木之謂,有世臣之謂。」予則曰:世臣 喬木,交相倚重。有世臣之功,而後喬木保發榮滋長 之性;有喬木之植,而後世臣昭奠安宗社之勳。是故 表土宇之寧謐,聳士民之觀瞻,於斯槐有賴焉。或者 謂此槐夜出火光如紅衣,人為異盍去諸?予曰:非然 也。《淮南子》云:「古槐生火,久血為燐人不怪。」後之士大 夫,黜疑似之見,推愛物之仁,俾勿剪而勿敗,則太清 之檜、孔明之柏,豈專美於前乎?是為記之。
《愛蘇亭記》陳棐
扶風城南數武,有山曰飛鳳,山之上有亭,舊題曰「遠 愛」,相傳蘇長公軾之所書,今不存。余曰:「山去城里許, 非遠也。山之亭仰面即可見,舉足即可登,可愛甚近 也。而名曰遠愛者,長公之寄興於遠耳。」余更題為《愛 蘇亭》。昔蘇子之所愛者,山亭也。今人之所以愛此山、 此亭者,以曾經蘇公之所愛也。山亭經蘇公之所愛, 而山之可愛者益增。是今人之所以愛此山亭者,實 愛蘇公也。更名「愛蘇」,義奚不宜?雖然,陳子能愛蘇公 之所愛,其繼而來者又焉知無愛陳子之所愛者乎? 愛陳子之愛,即愛蘇子之愛,而愛蘇之說益明矣。因 為《愛蘇亭說》,明嘉靖壬子給事中陳棐記。
《石門記》楊博
走三千里到汧,閱歷山川奇勝,目炫心招,乃始望洋 而驚,適適然歎天地之大也。顧山不孤放,水不遂往, 凡名山大川,每相附麗:匡廬也,附乎彭蠡、姑胥也,附 乎震澤;鍾山、牛首也,附乎大江;羅浮、武夷也,附乎渤 海。故凡言山,必兼言水,以其為物不二也。秦饒於山, 嗇於水,即水亦多漫衍迅削,與山不相親比。夫人一 身膚骨營血相附不離,而後氣韻生動,丰釆離披,發 之清和潤澤,望而知為靈秀焉。山其骨也,土石相間, 夷衍綿「其膚也,水則其營衛血澤也。」秦地百二,雄 口天下,如崆峒、太白、龍門、少華諸山,膾炙人口,余恨 未盡寓目。其他峻峭蟠曲,高並蒼天,深極幽谷,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