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坐凡二十年,兀然逝去。郡人慕公,塑像龕間,世世 奉侍無懈。唐獨孤霖、段文昌皆為文記公之德。熙寧 十年夏五月大旱,靡神不舉,久靳膏澤。守臣諸公懇 禱,即日大雨䨙,一境霑足。郡刺史表其事,天子嘉之, 優詔賁飭,贈公虛鑒真人。耆艾建請,遷妙庭觀置巖 前,俾黃冠之徒日薦香火,公之道遂大昭著。竊原公 去世餘六百歲,名跡幾泯。一旦神靈顯發,稱謂與莊、 老、文、列等,其故何也?請以宗姓言之:光武起宛葉,征 南以才武奮行兵如神,所向無不風靡,位參四七之 列。梁武苦於奉佛,寶昌以術業敷揚,祕典,首載僧史。 東晉僧猛以孤節卓行冠比丘尼。唐太宗經營宏業, 中令景仁以清才奧識,為房、杜亞匹。或跡輝清簡,或 名標寶藏,皆事著一「時,譽高當世。岑公趣向,唯清虛 靜默,未嘗有一言。垂後寂滅已久,而隱德升聞,膺此 褒錄。聲實暴白,與嶺雲江月,輝映三峽,品目高遠,殆 非偶然。」蓋征南以功,昌以學,猛以行,中令以才,而公 以道。修蘊含蓄,深淺不同,故報有崇卑久近之異,無 足怪也。郡守蓋君休璟謂像忝預末派,使來求文,故 為述其由來而繫以贊云:「虛造沖漠兮,鑒徹幽隱,秉 德既然兮錫號惟允。靜無所營兮空無所蘊。稽神靈 之顯發兮,庸詎非道力之強暋。公居此巖二十年兮, 萬人奉公也甚莊。公去此巖二十世兮,萬人想公兮 未央。孤雲投壑兮謂公之袂,段雲垂岫兮思公之裳。 公乎曷歸兮,儼遺像於巖房。望崆峒之遼」邈兮,謾傳 廣成之修鍊。顧石室之依然兮,深悵赤松之弗見。念 餘派涓涓其不泯兮,振起奚望於孤美。唯真跡之綿 綿兮,無預海田之變。元符元年六月三日,朝請大夫 知襄州軍州兼管內勸農事兼提舉房隨郢州兵馬 巡檢公事柱國借紫岑像公求撰。
《神女廟記》馬永卿
「永卿自少時,讀《文選》高唐等三賦,輒痛憤不平,曰:『寧 有是哉?且高真去人遠矣,清濁淨穢,萬萬不侔,必亡 是理。思有以闢之,病未能也。後得二異書參較之,然 後詳其本末』。」今按《禹穴紀異》及杜先生《墉城集仙錄》 載禹導岷江,至於瞿唐,實上古鬼神龍蟒之宅。及禹 之至,護惜窠穴,作為妖怪,風沙晝暝,迷失道路。禹乃 仰空而嘆。俄見神人狀類天女,授禹《太上先天呼召 萬靈玉篆之書》,且使其臣往章虞餘黃魔大翳庚神 童律為禹之助。禹於是能呼吸風雷,役使鬼神,開山 疏水,無不如志。禹詢於童律,對曰:「西王母之女也,受 回風混合萬景鍊形飛化之道,館治巫山。」禹至山下, 躬往謁謝,親見神人,倏忽之間,變化「不測。或為輕雲, 或為霏雨,或為游龍,或為翔鶴,既化為石,又化為人, 萬狀千態,不可殫述。」禹疑之而問童律,對曰:「上聖凝 氣為真,與道合體,非寓胎稟化之形,乃西華少陰之 氣也。且氣之為用,彌綸天地,經營動植,大滿天地,細 入毫髮,在人為人,在物為物,不獨化為雲雨龍鶴而 已。」僕始讀其書,甚駭異之。既而深思,則皆合於《易》焉。 所謂「西王母之女」者,則有合於「坤為母,兌為少女」之 說;所謂「變化不測」者,則有合於「陰陽不測,妙萬物」之 義,豈不灼灼明甚哉!《易》之為書,與《莊子》多有合《易》者。 陰陽之書,以九六為類,而《南華》開卷已有南鵬北鯤, 九萬六月之說,概可見矣。又《莊子》所載藐姑射之神 人,大似今之神女。是其言曰:「肌膚若冰雲,則有合乎 金行之色;綽約若處子,則有合乎少陰之氣。遊乎四 海之外,則可見其神之無方。使物不疵癘而年榖熟, 則又見乎秋之成物。」故郭象注云:「夫神人者,即今所 謂聖人也。」斯得之矣。僕因悟《易》之少女,《莊子》之神人, 郭象之聖人,今之神女,其實一也。僕然後知神女者, 有其名而無其形,不墮於數,不囿於形,超男女相,出 生滅法,故能出有入無,乍隱乍顯。舉要言之,乃西方 浩靈七氣之中,少陰之靈耳,豈世俗所可窺哉?且《楚 辭》者,文章之大淵藪也,而屈宋為之冠,故《離騷》獨謂 之「經」,此蓋風雅之再變者。王雖小儒,然亦其流亞,自 兩漢以下,未有能繼之者。今觀《文選》二賦,比之《楚辭》 陋矣,試並讀之,若奏桑濮於清廟之側,非玉所作決 矣。故王逸裒類《楚辭》甚詳,顧獨無此二賦。自後歷代 博雅之士益廣《楚辭》,其稍有瓜葛者皆附屬籍。唯此 屢經前輩之目,每棄不錄,益知其贗矣。此蓋兩晉之 後,膚淺鯫生戲弄筆硯,剽聞「雲雨」之一語,妄謂《神女 行》是雲雨於陽臺之下。殊不知雲雨即神女也,乃於 雲雨之外,別求所謂神女者,其文疏謬可笑,大率如 此。僕今更以信史質之,懷襄,孱主也,與彊秦為鄰,是 時大為所困,破漢中,轢上庸,獵巫黔,拔郢都,燒彝陵, 勢益駸駸不已。於是襄王乃東徙於陳,其去巫峽甚 遠,此亦可以為驗也。且《文選》雜偽多矣,昔齊梁小兒 有偽為《西漢文》者,東坡先生用數語破之,何況戰國 之文章,傑然出西漢之上,豈可偽為哉?噫峽之為江, 其異矣乎?遠在中州之外,而行於兩山之間,其流湍 駛而幽深,故無灌溉之利。若求之古人,是蓋遠遁深 居之士,介然自守,利不交物,若鮑焦、務光之徒。今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