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者,數十百折,而後合於大江。大江之流,與五湖之 波,混混泱漭,近在目睫。風濤喧豗,沸霜濺雪,往往𣻳 湧澎湃之聲,或聞於坐席。登而望者,又使人有超然 長往之興。」前守刁侯之來也,既以疊嶂之秀新其樓, 又以雙溪之勝創為閣。其丹雘之節,則雕甍華棟,金 碧綵翠,與夫山光水色,下上而相輝,遂稱江南之勝 絕。刁侯去,而繼之者得今光祿余公嘗間從賓僚,擁 珠翠,列絲竹,陳杯酒,而宴於其上。過而望者,疑其乘 紫煙,翼丹霞,凌碧虛而騰赤霄,不知其所如。酒半,顧 謂之奇曰:「人之稱斯樓者,徒知有山水之勝而已,而 吾居此蓋期年有餘,所見者不止於山水也。若夫春 花開而散錦,夏木茂而成幄,秋宵靜而月明,冬曉溫 而雪霽,此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夫居者之 逸,成者之勞也;繼者之易,創者之艱也。維其艱且勞, 則吾今日有是者,前人之惠也。子其記之。」之奇曰:「夫 人情莫不欲佚,自佚者不若同民莫不欲樂,自樂者 不若與眾。與民同之。則來者之有是,其致足樂也。不 能推吾所有而同之,民雖樂,蓋君子不貴也。古人有 言,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其能獨樂哉?」公曰: 「然,此吾志也。」遂書之。刁侯名約,字景純,今為刑部郎 直史館。余公名良肱,字康臣,為光祿卿、知宣州云。熙 寧二年六月一日。
《鳳凰橋記》明·陳敬宗
寧國古宛陵郡城之東有二橋,曰濟川,曰鳳凰。隋開 皇中刺史王選所建,唐李白詩「雙橋落彩虹」者是也。 宋初,鳳凰橋漲毀,乃聯舟為梁,改名上浮橋,後亦尋 廢,以舟渡。郡當徽、婺、江、浙往來之交,渡者相踵,洪水 泛溢,公私病沮。太守袁公憫焉,謀於眾曰:「視民之病 而弗加之意,非長吏之道也。吾欲修舊址,復舊名,架 石以為橋,可乎?」眾皆曰:「良。」又曰:「經費不貲,計將安在?」 眾皆曰:「此吾民利也,吾等願盡心焉。」於是富者傾囷, 勇者宣力,智者效謀,藝者呈技。輦石於山,市鐵於肆。 百爾之需,刻期咸集。肇役於正統壬戌八月,訖工於 明年二月。橋廣二十六尺,修三百尺,傍翼扶闌,下分 七洞。堅壯雄偉,聿聳具瞻。是役也,因民之所利而利 之,民亦因己之所欲而欲之,是以官不煩而民不擾。 橋既成,輪者、蹄者、負者、疲者、耋者、艾者,舍風波不測 之艱,就通達坦然之履,莫不贊曰:「是皆太守仁恩之 及也。橋之固垂千百年,太守之壽,宜與之並。」人心頌 禱如此,何其盛哉!唯太守職務眾矣,篤彝倫,厚風俗, 務農重穀,尊賢養老,下至官府次舍,川梁道途,無所 不當治者,亦先王之遺政也。夫祠廟所以祀神,公宇 所以臨民,學校所以養賢育才,厚風敦本之道,胥此 焉出。袁公經營繕治,舉能維新,一郡之耳目矣。又能 推誠感動,使民不靳貲力,以成不世之功,其賢矣哉! 昔子產相鄭,善政多矣,而以乘輿濟人,《孟子》遂以「不 知為政」譏之。《夏令》九月除道,十月成橋。《茲梁》之作,信 乎得夏令之時而異於不知為政者矣。郡人托宣城 教諭錢如塤,祈予言,記於石。此盛事也。君子樂道人 善奚可以辭?因書其顛末,以示永久。
《登九頂峰記》潘之恆
坐柏梘三日,困於酒食,神情殊不相親。湯司成云:「游 山不升,頂如面牆立,吾攬裾挾杖先之,何岡不可陟 而問徑也?苐至絕頂,始息趼耳?」望西澗行,得墓徑,即 上。徑窮,從者皆郤,乃從墓後折而北,箐僰沒人,披躙 以入。逾頂四望,平石如臺,甫一憩,石特奇甚,尢覺九 頂之薈蕞者也。更陟三峰,愈險峻,不盡高峰之一而 止。東南延眺,百里外山,而麻姑、南湖如在几下。余芟 除箐僰而後得之。西峽獨高無所見,必「青弋」、「采石」一 派,思盡一而滿志焉。司成抱恙,亦不遺餘力以至此 頂。敷毯而臥蓁莽中,呼茗不即至,趨山下取水瀹之, 一滴皆醍醐矣。約從二十人至頂者,司成洎不慧,與 梅氏伯獻、純和子傳公儀、周生經知七人爾。俄而酒 榼俱至,如餉饁者,果腹而後能行,不復摩絕頂,鳥散 以下,亦不能如前之魚貫也。余先驅坐中頂石以待。 或云:「六君尋萬仞阬,得捷徑直赴寺矣。」余亟令豎子 推挽,攀杉棖,橫度為伐木者堙徑,迂而越之,其趾乃 出。寺右近曲屏,有奴自故山來,得《書素》十餘帖,而梅 仲珍廣文有椷在政「問山游耗,其三郎二孫俱作主 山中,啟視之感,故人相念乃爾。班荊少選,而六君甫 至,亦沿中頂杉徑行。余惟恐後,故得先也。」群力竭矣。 主人張宴情深,周生賈餘勇登場,其聲猶緣雲能跳 梁也。眾不知歷險之艱,視衣無完裾,視體無完膚,為 鉤棘之所侵猶若是,而筋骨間之縮𧮭不可虞矣。又 況婉弱之質,其雄毅乃爾耶。司成曰:「自有此山以來, 飛仙毛女,固未易遇,即逸妻樵婦,定無有升岨履危 而一至者。若至而無難色,返而無惰容,猶能以歌舞 媚人,令登者忘倦,而未登者懷慚。吾輩雖具雄心,不 得不為雌豪心折矣。」曰:「九頂者,其中山形也。《佛經》言 履高山,身入虛空,名為頂地。余願攀鼎湖」,問至道。如 天姥之教,軒皇亦或將有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