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訪吉甫,登樓,為書二字扁曰:「且看。」一日,貫酸齋 來,亦題於左曰:「酸齋也看。」無何,鄰以通番簿錄家徙, 垣屋摧毀,小樓湖山如故。
至正壬辰秋七月,紅巾陷錢塘。胡仲彬者,杭城勾闌 中演說野史者也,時登省官之門,因得夤緣,注授巡 檢。至正四年七月,招募無藉之徒,文其背曰:「赤心報 國,誓殺紅巾」八字為號,將遂作亂,為其叔告,捕斬之。 至正壬辰、癸巳間,浙江潮不波,其時彭和尚以妖術 為亂,陷饒、信、杭、徽等州,後未幾剋復,又為張九四所 據,浙西不復再為元有。昔宋末海潮不波而宋亡,元 末海潮不波而元亡,亦天數之一終也。
至正十六年二月,紅巾陷平江,江浙行省丞相塔失 帖木兒大懼,召楊完者以救兵來守杭州。楊完者,武 岡綏寧之赤水人。初群無賴,嘯聚溪洞。完者內深刻, 持權詐,故眾推以為長,王事日棘。湖廣陶夢禎舉師 勤王,聞苗有眾,習鬥擊,往招之,由千戶累階至元帥。 夢禎死,樞密院判阿魯恢總兵駐淮西,仍用招納。既 得旁緣中國,不復可控制,略上江順流而下,扺儀真, 度揚子、宿留、廣德、吳興間。至是應召來杭,以兵劫丞 相,陞本省參知政事。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與之,即 拜添設左丞所統苗�洞猺荅剌罕等,無尺籍伍符, 無統屬,相謂曰「阿哥」,曰「麻線。」至稱主將亦然。喜著斑 斕衣,衣袖廣狹修短與臂同,幅長不過膝,褲如袖,裾 如衣,總名曰「草裙。」草褲。固脰以獸皮曰「護項」,束腰以 帛,兩端懸尻後若尾,無間晴雨,被氈毯。大軍中無金 鼓,雜鳴小鑼以節進止,其鑼若賣貨郎擔人所敲者。 士卒伏路曰「坐草。」軍行尚首功,資抄掠曰「檢刮。」所過 無不殘滅。擄得男女,老者、幼者,若色陋者殺之,壯者 曰「土乖」,少者曰「賴子」,皆驅以為奴。人之投其黨者曰 「入火。」婦人艷而晢者,畜為婦曰「夫娘。」一語不合,即剚 以刃。駐兵城東菜市橋外,淫刑以逞。雖陽尊事丞相, 而生殺予奪,恣意行之,丞相僅得署成案而已。築營 德勝堰,周圍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以為郿塢計。 用法深刻,任勢立威。而鄧子文、金希尹、王彥良之徒, 又悉邪佞輕佻,左右交煽,氣燄翕忽。時左丞李伯昇、 行樞密同知史文炳、同僉呂珍等皆先寇淮,而降順 者各有精兵。丞相與之合謀,以其眾攻完者。完者懼, 遣使致牲酒於文炳,為可憐之意,曰:「願少須臾毋死, 得以底裏上露。報不可。」完者乘躁力戰而敗,盡殺所 有婦女,自縊以死。獨平章慶童女以先在富陽得免。 平章女嘗許嫁親王,為完者強委禽焉。故數其罪者, 以此居首。文炳解衣裹屍葬之。
元之將亂也,上下以墨為政。時廉訪司官分巡州縣, 例用巡尉,司弓兵旗幟、金鼓迎送,其音節則二聲鼓 一聲鑼。後來風紀之司,贓污狼藉,有輕薄子弟為詩 嘲之曰:「解賊一鑼并一鼓,迎官兩鼓一聲鑼。鑼鼓看 來多一樣,官人與賊不爭多。」
元時官吏貪酷害民,天下皆然,而蘇杭尤甚。豪強則 肆為兼并,侵侮畸零。時有靈隱寺富僧,舉貲於人,而 人負之者,凡數十輩。僧具狀於縣,負者患之,乃行賂 於譯吏。頃之,達魯花赤譯審詞狀,顧問吏曰:「是僧云 何?」譯吏曰:「是僧自陳功德圓滿,告乞坐化。」達魯花赤 曰:「善哉,善哉。」判狀如所請,僧竟不知也,意以為准,行 矣。趨出縣門,則眾負者扶翼登輿,以幡幢迎出錢塘 門外,積薪數丈,擁縛於上,縱火焚之。刑政如此,安得 不亂?
明洪武己酉,吳山三茅觀雷擊白蜈蚣,長尺許,廣可 一寸,有楷書「秦白起」三字。嘉靖十四年六月,雷擊徐 氏圃中棗樹,中書「右衛王通所」五字。餘字漫漶不可 讀。
洪武中,浙江都司徐司馬令郡城人家植冬青於門, 數年後,街市綠陰匝地。張輿賦詩曰:「比屋冬青樹,人 皆隱綺羅。春風十年後,惟恐綠陰多。」
嘉靖二十二年二月,杭州知府福清陳仕賢擊楊璉、 真伽等三髡像於飛來峰,梟之靈隱山下,田汝成為 之《記》,其略曰:「飛來峰有石人,三元之總,浮屠楊璉、真 伽,閩僧聞剡、僧澤像也。蓋其生時刻畫諸佛像於石 壁,而以己像雜之,到今三百年莫為掊擊。」至是,陳侯 見而叱斬之,身首異處。聞者莫不稱快。
逆璫魏忠賢,建祠西湖,媚璫者屬學使樊良樞作碑 記,樊謝卻不得。一日見黃貞父汝亨道其故,黃戲之 曰:「公亦甚難,若走筆立成,是為樊噲;低回不應,是為 樊遲。若躊躇觀望,或有待焉,又樊須也。」樊頓悟,竟毅 然告病而去。
明時,富陽鰣魚與茶並貢。僉事韓邦奇為之謠曰:「富 陽江之魚,富陽山之茶。魚肥賣我子,茶香破我家。採 茶婦,捕魚夫,官府拷掠無完膚。昊天何不仁?此地亦 何辜?魚何不生別縣?茶何不生別都?富陽山何日摧? 富陽江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江枯魚始無。於戲!山難 摧,江難枯,我民不可蘇。」乃奏罷之。
《輟耕錄》:「余在杭州,見一弄百禽者,蓄龜七枚,大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