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故址,增卑益狹,斬材以易之,陶瓦以覆之。既成,而
寬深亢爽,環隨之山,皆在几席。又以其舊亭峙之於 北,於是隨人皆喜慰其思,而又獲游觀之美。其冬,李 公以《圖》走京師,屬余記之。蓋尹公之行見於事,言見 於書者,固已赫然動人,而李公於是侈而大之者,豈 獨慰隨人之思於一時,而與之共其樂哉?亦將使夫 荒遐僻絕之境,至於後人見聞之所不及,而傳其名、 覽其「跡者,莫不低徊俯仰。想尹公之風聲氣烈,至於 愈遠而彌新,是可謂與人同其好矣。」則李公之傳於 世,亦豈有巳乎?故余為之書,時熙寧元年正月日也。
《題白兆山詩後》黃庭堅
余聞士大夫嘗勸白兆山僧重素,即巖下作桃花庵。 素云:「桃花庵不難作,但恨無李白耳。」今彥顧乃欲礱 巖石刻李白詩,並欲結草其旁,以待冠蓋之遊者,眾 不可。蓋安知世遂無李白邪?為我多謝素師,今無白 兆,尚不廢椎鼓升堂,豈可臆計世無李白,而專事一 白耶?素若有語,可並刻之。彥顧,安陸李慥也。元祐三 年十二月己卯記。
《隨州大洪山靈峰寺記》張商英
元祐二年秋九月,詔隨州大洪山靈峰寺革律為禪。 紹聖元年,外臺始請移洛陽少林寺長老報恩住持。 崇寧改元正月,使來求《十方禪院記》,乃書曰:「大洪山 在隨西南,盤基百餘里,峰頂俯視漢東諸國,林巒丘 嶺,猶平川也。以耆舊所聞考之,洪或曰胡,或曰湖,未 詳所謂。今以地理考之,四山之間,昔為大湖,龍神所」 居,洪波洋溢,莫測涯涘。其後二龍鬥搦,開層厓,湖水 南落,故今負山之鄉,謂之落湖,管此大洪所以得名 也。唐元和中,洪州開元寺僧善信,即山之慈忍靈濟 大師也。師從馬祖密傳心要,北遊五臺山,禮文殊師 利,瞻睹殊勝,自慶於菩薩有緣,發願為眾生執炊爨 三年。寺僧卻之,師流涕嗟戚,有老父曰:「子緣不在是, 往矣行焉。」逢隨即止,遇湖即住。師即南邁,以寶曆二 年秋七月抵隨州。遠望高峰,問鄉人曰:「何山也?」鄉人 曰:「太湖山也。」師默契前語,尋山轉麓,至於湖側。屬歲 亢旱,鄉民張武陵具羊豕將用之以祈於湖。龍師見 而悲之,謂武陵曰:「雨暘不時,本因人心,黑業所感,害 命濟命,重增乃罪。可且勿殺,少須三日,吾為爾祈。」武 陵亦異人也,聞師之言,敬信之。師則披榛捫石,得山 北之岩穴,泊然宴坐,運誠冥禱,雷雨大作,霽後數日, 武陵即而求之。師方在定,蛛絲幕面,號耳桎體,久之 乃覺。武陵即施山為師興建精舍,以二子給侍左右, 學徒依嚮,遂成法席。太和元年五月二十九日,師密 語龍神曰:「吾前以身代牲,輟汝血食。今捨身償汝,汝 可饗吾肉。」即引利刃截右膝,復截左膝。門人奔持其 刃,膝不克斷,白液流出,儼然入滅。張氏二子立觀而 化。山南東道奏上其狀,唐文宗嘉之,賜所居為幽濟 禪院。晉天福中改為奇峰寺。本朝元豐元年,又改為 靈峰寺,皆以禱祈獲應也。自師滅至今三五百年,而 漢東汝墳之間,暨汝州之民,尊嚴奉事,如在漢東,金 帛粒米,相尾於道,貨強法弱,僧範乃革。前此山峰高 峻,堂殿樓閣,依山製形,前後不倫,向背靡序。恩老至 此,熟閱形勝,闢途南入,以正賓主,鑱崖疊磵,鏟嶬補 坳,萬仞化為卑頂,三門堂殿,翼舒繩直,通廊大廡,疏 戶四達,淨侶雲集,藹為叢林。峨嵋之寶燈瑞相,清涼 之金橋圓光。它方詭觀,異境同現。方其廢故而興新 也,律之徒懷土而呶呶。會予謫為郡守,合《禪》《律》而訶 之曰:「『律以甲乙,禪以十方,而所謂甲乙者,甲從何來? 乙從何立?而必曰我慈忍之子孫也』。今取人於十方, 則慈忍之後絕矣。乙在子孫,則甲在慈忍;乙在慈忍, 則甲在馬」祖;乙在馬祖,則甲在南嶽;乙在南嶽,則甲 在曹溪。推而上之,甲乙迺在乎菩提達摩。西天《四七》。 所謂甲乙者,果安在哉?又何所謂「十方者?十從何生? 方從何起?世間之法,以一生二。一二為三,二三為六, 三三為九。九者究也,復歸為一,一九為十,十義乃成。 不應突然無一有十。」而所謂方者,上為方耶?下為方 耶?東為方耶?西為方耶?南為方耶?北為方耶?以上為 方,則諸天所居,非而境界;以下為方,則風輪所持,非 而居止;以東為方,則毘提訶人西如牛月;以北為方, 則鬱單越壽命久長;以西為方,則瞿夜泥洲滄波浩 渺;以南為方,則閻浮提洲象馬殊國。然則甲乙為定, 十方無依,競律競禪,奚是奚非?律之徒曰:「世尊常居 給孤獨園竹林精舍,必如太守言,世尊非耶?」余曰:「汝 豈不聞,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此 非我說,乃是佛說。」於是律之徒默然而去。禪者曰:「方 外之士,一瓶一缽,涉世無求。如鳥飛空,遇枝則休;如 龜游海,值木則浮。來如聚梗,去如滅漚。不識使君甲 乙之乎?十方之」乎?予曰:「善哉!佛子不住內,不住外,不 住中間,不住四維,上下空虛,應無所住而住持,是真 十方住持矣。尚何言哉!尚何言哉!時崇寧元年之上 元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