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閣記》張栻
宋興,百有餘年,四方無虞,風俗淳厚,民不識干戈。有 儒生出於江南,高談《詩》《書》,自擬伊、傅,而實竊佛老,以 濟非鞅之術,舉世風動,雖鉅德故老,有莫能燭其奸。 其說一出,而天下始紛紛多事,反理詐詭之論,日以 益熾。邪慝相乘,卒兆異端之禍。考其所致,有自來矣。 靖康初,龜山楊先生任諫議大夫、國子監祭酒,始推 「本論奏其學術之謬,請追奪王爵,去配享。當時餘邪 猶夥,公之說未得盡施。然大統中興,議論一正於今, 學者知荊舒禍本,而有不屑焉。則公之息邪說,距詖 行,放淫辭,以承孟氏」者,其功豈不大哉!是宜列之學 宮,使韋布之士知所尊仰,而況公舊所臨,流風善政 之及祀事,其可缺乎?瀏陽實潭州屬邑。紹聖初,公嘗 辱為之宰。歲饑,發廩以賑民,而部使者以催科不給 罪公,公之德及邑民也深矣。後六十有六年,建安張 公才邵來為政,慨然念風烈,咨故老,葺公舊所為飛 鴻閣,繪像於其上以示後,以慰邑民之思去而不忘 也。又六年,貽書俾記。栻!生晚識陋,何足以窺公之蘊? 惟公師事河南二程先生,得《中庸》鳶飛魚躍之傳於 言意之表,踐履純固,卓然為一世之儒宗,故見於行 事,深切著明如此。敢表而出之,庶幾向慕之萬一云 爾。
《嶽麓書院記》前人
湘西故有藏室,背陵而向壑,木茂而泉潔,為士子肄 業之地。始開寶中,郡守朱洞首度基創宇,以待四方 學者,歷四十有一載,居益加葺,生益加多。李允則來 為州,請于朝,乞以書藏方。是時,山長周式以行義著。 祥符八年,召見便殿,拜國子學主簿,使歸教授。詔以 「嶽麓書院」名增賜「中祕書。」于是書院之稱,始聞於天 下,鼓笥登堂者,相繼不絕。自紹興辛亥,兵革灰燼,什 一僅存。間有留意,則不過襲陋仍弊,而又重以撤廢, 鞠為荒榛,過者嘆息。乾道改元建安,劉侯下車,既剔 蠹彝姦,民俗安靜,則葺學校,訪儒雅,思有以振起。湘 人士合辭以書院請,侯竦然曰:「是故章聖皇帝加惠 一方,來勸勵長養以風天下者,而可廢乎?」乃命郡教 授婺源郭穎董其事,鳩廢材,用餘力,未半歲而屋成。 為屋五十楹,大抵悉還舊規。肖闕里先聖像於殿中, 列繪七十子,而加藏書閣于堂之北。既成栻,從多士 往觀焉。愛其山川之勝,棟宇之安,徘徊不忍去,以為 會友講習,誠莫此地宜也。已而與士言曰:「侯之為是 舉也,豈特使子群居」佚談,但為決科祿計乎?亦豈使 子習為言語文辭之工而已乎?蓋欲造就人材,以傳 道而濟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達, 故有賴聖賢者出,三代導人,教學為本,人倫明,小民 親而王道成。夫子在當時雖不能施用,而兼愛萬世, 實開無窮之傳,果何與?曰:「仁也。仁,人心也。率性立命, 知天」地而載萬物者也。今夫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 行,以至於飲食起居言動之際,謂道而有外,夫是焉 可乎?雖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臺釐之差,霄壤之謬, 此所以求仁之難,必貴于學以明之與善乎?孟氏之 發仁深切也。齊宣王見一牛之觳,觫而不忍,則教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善推其所 為而已矣。論堯舜之道本于孝弟,則欲其體夫徐行 疾行之間,指「乍見孺子匍匐將入井」之時,則曰「惻隱 之心,仁之端也」,於此焉求之,則不差矣。嘗試察吾事 親從兄,應物處事,是端也,其或發見,亦知其所以然 乎?苟能默識而存之,擴充而達之,生生之妙油然于 中,則仁之大體豈不可得乎?及其至也,與天地合德, 鬼神同用,悠久無疆,變化莫測,而其初則不遠也。是 乃聖賢所傳之要,從事于斯,終身而後已可也。雖然, 閑居屏處,庸何損於我?得時行道,事業滿天下,而亦 何加於我?侯既屬栻為記,遂書斯言,以勵同志,俾毋 忘侯之德,抑又以自勵云爾。
《潭州到在謝表》朱熹
臣熹頓首上言,「衰病臥家,不堪驅使。誤恩分閫,重玷 選掄。雖屢控於懇辭,顧曲勤於褒諭。寵榮實異,感愳 難勝。亟扶曳以就塗,己支持而視事。伏念臣迂疏末 學,災患餘生,得陪香火之班,豈復冠紳之念?海濱牧 養,尚愧強顏;嶺表蕃宣,幸蒙反汗。豈期巨屏,猶拜明 綸。昔獨避禮樂之華,今專展詩書之試。況學兼岳麓」, 修明遠肖於前賢;而壤帶洞庭,鎮撫近煩於元老。俾 承二任,孰稱萬分?豈惟冐辭遠就近之嫌,抑恐為知 人安民之累。雖欲量能而易地,自知無力以回天。勉 見吏民,具宣威德。陛下文明出治,仁孝保邦,謂臣有 討古之勤,以臣懷澤物之志,假之師帥之職,責以治 教之功。臣敢不仰佩訓辭,俯殫學力?雖馳驅靡及,唯 知趨事之誠。或黽勉不前,願遂歸田之念。預陳悃愊, 終望矜憐。
《陽昇觀記》程元佐
「長沙屬邑攸縣之東五十里,連山峻極,澗谷通流。自 谷口涉澗而東十數里,山青水碧,重巒疊嶂,盤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