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店,往返二十餘里,所喜者塵囂不及,堪以習靜。余 於萬曆己酉,與二三同志曾結社其中,丁巳春復往 遊,居半歲許,空門晝永,鳥聲上下,樹色參差,玉笙鐵 笛,時時斷續。劃然長嘯,手弄潺湲,身臥煙霞」,真可樂 而忘返矣。
《翔鳳庵記》前人
長白之西有迦峪,地狹而境奇。客自西來,不見庵,并 不見峪。及山。半懸崖上,稍稍見場圃之屬。折而北,有 松扉掛空翠間,曰「翔鳳。」庵及扉又東折,躡蹬而上,則 僧居也。茅屋不甚高,而楚楚可愛。每數椽別為一院, 高下相間,層層有致。下處矯首仰觀,人在樹杪間,憲 牖縹緲如僊居。高處俯身憑欄,則茶煙一縷,自香積 中起,如畫地閴寂,俗客不到。余昔遊其庵,所謂興上 人者,慇勤甚。屋中說淨几一張,垂簾出殽核,烹茗而 薦。壁上有名公題詠,往往得佳句。庭除散步,樹陰鳥 語之外,寂無見聞。峭壁嶙峋,環抱斗室,居者不扃而 嚴。佛殿一區,小而潔。上人曰:「新為之。」檀越氏,梁鄒張 封公也。庵外有農三五家,懸崖置屋,僧之園,丁佃夫 也。崖下有水,四時清澈,掬而飲之,若瓊槳然。自興上 人沒而水涸。
《重修范公祠記》申時行
濟南之屬邑。鄒平治中有山,嶐然負陽而抱陰,綿亙 聳拔于兩山之間者,長白山也。山之前有溪,淵然而 渟泓,其左有泉,滃然而湧出,藂林蔚薈,枕山而帶溪 者,醴泉寺也。去寺不數武,廟宇巋然,言言翼翼,肖像 而俎豆其中者,宋范文正公祠也。蓋聞父老言,「公自 吳中從母之長山讀書,山中嘗見白鼠,探其穴得金 不取。去之日,以告守僧,僧得金,遂拓其寺。」公仕宋為 名臣,稱百代殊絕人物。而茲山其藏修之地,人所景 行而仰止,斯寺所以存,而祠所繇建也。祠刱於至元 間,歲久蕪廢。正德中,憲副王君哲重建于寺之南,南 向,益以祭田,距今垂百年矣,漂搖摧剝,浸失舊觀。干 是,戶部郎新城王君昆季,以嘗讀書其中,乃率其子 弟及鄉之人倡義修葺。而鄒平令王侯點、章丘令游 侯漢龍,各出資佐之。殿堂門廡,黝堊丹漆,咸復其故。 以某月日興事,某月日竣工。工部公以使事來吳,屬 余記。余按《宋史》,公風節在朝廷,威名在疆圉,循良之 政在都國,仁恩義澤在鄉里與族之人。而其經世大 旨曰:「先天下而憂,後天下而樂。」公之希古聖賢,身任 天下之重者以此。然天聖、慶曆之間,公嘗進《百官圖》, 對天章閣,經略西夏,所謂振恥扶敝,規政之闕失,折 衝禦侮于行間,蓋蒿目怵心,深思而極慮,憂未嘗一 日釋于懷。而公執政無何,再遭貶謫,朋黨之論遂起。 方召用而捐館舍,香山綠野之致,茫乎無聞。則公所 謂樂者,固未嘗一日目睹之而身遘之也。古之大臣, 肩鴻鉅而歷險艱,能必之己,而不能必之天,類如此。 雖然,秉彝好德之心,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不以 更世易代而淪沒。公逝且數百年,而純忠大節,崇德 茂勳,使山陬海澨,衿紳襏襫之倫,家謳而里誦;即蘧 廬暫寄唔咿《呫嗶》之區,方且慕循其跡,想見其風采, 顧瞻祠宇,彽徊而不能去。蓋金石可銷,陵谷可徙,而 功名不可滅。名者,造物之所寶也。限公以一時有涯 之樂,而𢌿公以百世無涯之名,所謂「天篤之」者,非邪? 公所至有祠,幾滿天下,而此則齊魯之鄉,古所稱嫻 于文學、斌斌質行者,將無有聞公之風而起紹明其 學術而興建事功,庶幾先「憂後樂」之遺範者乎?是公 之功德奕世而彌光也。夫酬德而報功者,祠也;公之 祠與溪山而並永也,固宜。
《仙燈記》張延登
會仙山在鄒平西南十五里。舊傳,月重三有仙燈見 金母祠前,先祖封吏部郎疊峰翁曾見之。庚申春,余 自京請沐歸,道人陳六吉來謂曰:「仙燈近年數見,茲 維其時,盍往觀之?」遂約友人同往。時桃杏花盛開,爛 灼山谷,士女裹糧不絕。日夕,至山前翠微之上書堂 小憩,度漏下可二鼓,出祠後半里,露坐候望。時四野 昏黯,狂颸忽作。道人曰:「風伯戒途,燈兆也。」良久無所 睹,余意倦欲返,一僧忽呼佛曰:「彼非燈乎?」余瞥視,則 見一燈,色如白鏐,自西向東,去山不二尺許,飄渺行 如人,導者已懸空如月,漸如星而沒。方共稱異,友人 噱呼曰:「西南霧中紅蓮花現。」余錯愕不及視。歎咤間, 忽見谷口爛爛如列星,無何,山頂放大光明,高千餘 丈,螢紅爝燄,朱燼煇煇,千枝萬縷,如纓絡,如幢幡,如 羃如屏,合而忽迸,非煙非雲,燭龍吐照,翳陽復旭,莫 得而名狀之矣。從人誦佛山谷,響答,咫尺身在蓬瀛, 不知奇遇之至是也。次早,山上道士至,云「山頂百餘 人見山南燈。」及問以山頂燈,不知也。蓋山上人身處 燈中,不自見,正如余處山下,又不能見山南燈也。如 意寶珠,四面滿光,隨人照取耳。余考《傳記》,蛾眉山中 天晴,雲湧銀濤,五釆如輪,謂之佛見。夜半有光熠熠, 來自天際,謂之聖燈。豈其是耶?然竟不知其何理。友 人曰:「揖金母,拜木公。」人不識,惟張子房知之。余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