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按《志》,廬山有大嶺,與九疊屏並號奇絕。李白詩所 云「屏風九疊雲錦張」,今問人咸莫識其處,惟開先寺 前有錦屏鋪云。
由捨身巖至文殊獅子巖記 前人
野性癖石,每登山,則首問「巉巖幾處,骨幾倍,膚色何 狀。」行莊途數十步,則倦而休。遇崎嶔轉快,至遇懸石 飛壁,下蹙無地,毛髮皆躍,或至刺膚躓足而神愈王。 觀者以為與性命衡,殊無謂,而余顧樂之,退而追惟 萬仞一髮之危,輒酸骨,至咋指以為戒,而當局復跳 梁不可制。宿天池之再晨,觀捨身巖巖,舌偃而出,孤 搴絕壑,一旦遂冠諸巖。而山中一少年僧稍解意,云: 「其下有兩巖,石更遒。」旁僧遏之曰:「徑迂且仄,不受履。」 余大笑,趣之行,從舊道折而下,得支逕剪蘿,躍澗中 石,捫絕壁,更上下,得文殊巖一壁,皆怒石,砰躍空出。 坐侯泉,熟嘗崖茶,良久,俯危磴,更數盤,得獅子巖。石 骨拗折,頹放已出,互相壓而少遜避者,遂為庵址。鐵 船峰當其面,紫鍔凌厲,兀然如悍士之相撲,而見其 骨。及𩰚困力敵不相下,則皆危身卻立,摩牙裂髭而 望。大約三巖皆以純骨及面峰峭削勝,而獅子巖最 下。下不極,則石之怒不盡,鐵船之高不能凌,捨身巖 而上。而獅子仰視其巔,巖與「奇」適相值,谿澗近則鳴 悲激而石始活。獅子巖皆據其勝,是為天池之絕景。 君子之至於斯也,或未之見也。然路實不甚險,遊者 既不索,而山僧畏冠蓋,惟恐去之不速,是以不顯。余 何幸得之。高僧遍融,嘗庵獅子下三年,正其入悟之 始,每橫一棒,坐巖口行腳,來則棒出之,竟無酬其機 者。融公去石落,址遂塞。巖之左,存小室,梯而度,然荒 寂甚,僧亦無復居者矣。
由天池踰含嶓嶺至三峽澗記 前人
當余初趨江州時,謫仙之飛瀑,小蘇之三峽澗,已奔 注吾胸,如與闊友,期將至側焉。眄綦履之聲,喜其近 而翻虞其滯。方過琵琶亭,問輿人:三峽澗何在?皆曰: 「不聞,山極於天池而已。」至東林,則問東林僧,僧曰:「聞 之,然在星郡。」問其道,不知也。忽天池書記僧來迎,首 舉以問,僧曰:「有路而削,從舍嶓嶺達。」問其程,曰:「可四 十里。」問嘗至否?曰:「聞老僧言,其略實未至也。」余笑曰: 「爾導我遊北山,盡當挾爾去。」凡七日而窮其勝。遊竟, 挾客行,歷層巒,面壁而上,數息。登含鄱之巔,長江泛 㶑,濁波一線。鄱湖清徹如片照,細見帆影。湖中諸巒, 或如蝕翠,或如砂斑之凸起,圓蒼所覆。目與之際,絲 《棼黍》積,尺吳寸楚。少焉,霧作長風,捲湖而來,心怖乃 下。石削而無級,勢若走坂,不能自止。山程三十里,不 當一長亭地。山趾平,乃輿數步一疊,錯行阡陌間。頃 之,至棲賢廢址。山中人指綠疇而坦者曰「故殿基」,石 澗汨汨流,從徑左折得玉淵潭,澗水奔流而下,展轉 與大石觸。方怒,忽得平石,霤瀉數十丈,底規而末垂, 水得盡洩,其屢張屢「折之氣。」遂悍然不顧,厲聲疾趨, 而石斗疊,忽落為潭,水勢不得貼石,則架空懸注,斜 飛十餘丈而後墜。虹奔電落,響震山谷間。潭面皆膩 石,稍縱足,則溜其極無底。觀者皆目眩毛豎,不敢久 立。沿澗而疊數折,得「三峽橋。」橋堅緻雄麗,其下清崖 可席,相與酌泉而坐。稍定,沿溪行,巨石巍怪,或眠或 立,湍水撼之,一澗皆咷號砰激,嶼毛沚草,咸有怒態。 當其橫觸洶湧,雖小谿亦瞑目佇視,如與之𩰚。忽焉 石遜涓然黛碧,觀者亦舒舒與與,不知其氣之平也。 余私以語客,歷試之,良然,乃大笑。五老峰壓疊而下 瞰,如與澗爭遒。一日之中,耳窮於鳴泉,目眩於幽碧, 舌燥於叫愕,踵蹇於�曳,是亦天下之至觀也。偕遊 者倦甚,枕流水臥,而暮色欲來,以水濺之亦不起。山 僧設茗供一杯乃行。
開先寺至黃巖寺觀瀑記 前人
廬山之面,在南康數十里,皆壁,水從壁罅出,萬仞直 落,勢不得不森豎躍舞,故飛瀑多而開先,為絕勝。登 望瀑樓,見飛瀑之半,不甚暢。沿崖而折,得青玉峽,峽 蒼碧立,匯為潭。巨石當其下,橫偃側布,瀑水掠潭行, 與石遇,齧而𩰚不勝。久乃斂狂斜趨,侵其趾而去。遊 人坐石上,潭色浸膚,撲面皆冷翠。良久,月上,枕澗聲 而臥。一客以文相質,余曰:「試扣諸泉。」又問,余曰:「試扣 諸澗。」客以為戲。余告之曰:「夫文,以氣蓄,以氣出者也。 今夫泉,淵然黛,泓然靜者,其蓄也。及其觸石而行,則 虹飛龍矯,曳而為練,匯而為輪,絡而為紳,激而為霆。 故夫水之變至於幻怪翕忽,無所不有者,氣為之也。 今吾與子歷含鄱,涉三峽,濯澗聽泉,得其浩瀚古雅 者則為《六經》,鬱激曼衍者則為《騷賦》,幽奇怪偉,變幻 詰曲者,則為子史百家。凡水之一貌一情,吾直以文 遇之,故悲笑歌呼,卒然與水俱發,而不能自止。」客起 而謝。次日晨起,復至峽,觀香爐,紫煙心動。僧曰:「至黃 巖之文殊塔,瀑勢乃極。」杖而往,磴狹且多,折芒草割 人面。少進,石愈嶔,白日蒸崖,如行熱冶中,微聞諸客 皆有嗟嘆聲。既至半,力皆憊,遊者昏昏愁墮,一客眩 思返,余曰:「戀軀惜命,何用遊山?且而與其死於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