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幾萬里,晝夜行,五十日始至,至則四月一日矣。時 陰雨晝晦,泥淖溢路,懼不可將事,然不可緩,卜以四 日丁卯省牲。是日,雨止風作,晚遂大霽。戊辰昧爽致 祭,天宇澄明,月星顯露,靈風徐來,祥煙氤氳。牲肥酒 洌,黍稷馨香,樂音清越,獻奠望瘞,進退陟降,咸不愆 度。禮畢,享胙廟下。眾大喜,以為「天道順應,神靈格饗, 實國家萬萬無疆之慶,兆民康阜,無有厭斁之徵也。」 臣鶴齡益《懽忭》不自勝,遂復至廟上,徘徊顧覽,嘆其 室宇頹圮,勢當復新;而獨前代碑刻僅存,然漫不可 讀者十五六。已而升望四麓,求所謂七十二峰者,舉 目得其大半;然其奇勢詭狀,亦不能盡記。退思南方 諸山之宗,惟是衡嶽,其祀禮備厚。蓋自唐、虞、三代已 然,後代迭加徽號,雖皆崇之之意,而實不經我太祖 皇帝釐正定之,以破千萬年之惑,而于享祀禮數特 增嚴謹。故其初也,江夏侯周某實為獻官,其後累累 率遣道士,蓋謂方外之可交于鬼神。「去年仁宗皇帝 即位,特遣詹事丞鄭某實來。今年臣鶴齡又以翰苑 之職至此。」蓋皆重其事也,亦猶太祖皇帝始遣江夏 侯之「意。顧臣鶴齡才尟德涼,無足堪命,然以文字為 職業,宜有所紀,以丕揚聖天子禮神之休命。而於農 事方興,不可攻石以刻。」遂記其月日事,始終臣鶴齡 所以來之。故手寫一通,以授衡山令李幹、丞楊珪輩, 俾得石刻焉。幹與珪皆預祀事而克恭命者也,且為 政皆宜其民,故并記于末云。宣德元年丙「午歲夏四 月也。」
祝融峰觀日出賦 顧璘
維南衡之崇嶽,標祝融之危峰。下蟠據乎厚地,上峻 極于蒼穹。匪丈引之可度,盡它山其難比隆;睇四極 而無蔽,又何限乎寰中。觀其嶔崎崒嵂,直上莫止;捫 歷參井,靡高弗至。躡浮履霄,帝居或指;足踠《汗懊》,不 敢俯視,何其高也。若乃斗柄既仄,啟明未升;漏刻已 盡,荒雞甫鳴。天蒼蒼其一色,泯萬動猶無聲。謂日出 「其可觀」,乃跂望于高亭。爾其游氛且凝,灝氣欲豁,萬 里乍起,沕沕穆穆。睠彼陽輪,尚爾淵汨,冥迷遼漠,恍 不可度。少焉,光景上燭,高漢舒白,如火將炎,大暗微 晰。群望方勤,目不移盼,積靄倏裂,閃爍驚電,駭指失 叫。乍見一線,漂沉搖曳,湧出波面。燭籠外赤,鳧卵中 黃,上殷下闇,半吐半藏,依微滉瀁,如覿海色。水火交 爭,良久乃脫。于是金烏高舉,若木影離,羲和叱馭,八 表馳暉。所可疑者,視扶桑于咫尺,東曠望而無窮;日 遲天于一度,何寰區之莫同。參渾儀與《宣夜》,猶想像 其若慒。大哉天之為天也,固致詰而難終。
遊衡嶽前記 前人
嘉靖丁酉,姑蘇顧璘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建節撫 楚。維十有一月,巡方問俗,自長沙赴衡,期謁南嶽。屬 雨雪沍寒,彌旬弗解。至安仁,始見日入衡乃霽照若 春半。念七日,厥明,同按察司副使姜君儀謁奠于廟 訖,乘筍輿由中嶺登山,過集賢峰麓,望胡文定書院, 不及謁。訪鄴侯宅,皆無知者。沿絡絲潭逶迤以上,水 聲潨然盈耳。左右望天柱、紫蓋諸峰,揭在雲表,嵂岏 崚嶒,如他方名山者,支分疊出,不可指數,即所謂七 十二峰也。問從行道士,多莫舉其名。從者持旌戟前 後列行,續續如行蟻,漸陟霄漢,人不自覺。午至半山 亭飯,問所謂祝融峰者,尚不可望。再歷側刀峰,益峻 絕爽徑,多竹頭,積雪披壓,撥塞履危,「凡幾。陟降乃見 祝融,兩尖猶未即至。盤旋半崖,度飛來船。」石觀宋徽 《壽嶽大書》。《再經觀音巖》則《巃嵷》。崎奇峭之狀,蓋山 之勝處在是也。晡時至絕頂,見石上唐、宋人刻名甚 多,略知李義山、陳從古數公,餘不悉記。踏雪尋太陽 泉,凍結不流,下循石壁題名。過會仙橋,立懸崖,小飲 而返。宿上封寺,勁風終夜,震撼戶牖。僧云:「四時長然, 雖盛夏亦擁衾,當晝無汗,豈所謂罡風者乎?」其高可 想。翌日黎明,被貉裘,登望日臺,觀日出如火輪,湧起 水底,遲回搖曳,漸上高漢,奇莫能狀。凡此皆以晴霽 得盡其勝。至二十九日,出方廣歸城,中途而雨,是後 遂陰晦,雪霰連集矣。或曰:「使此行前後二三日皆若 此,不獲遂,亦可謂甚幸矣哉!」夫五嶽,名山也,歷人甚 眾,相傳為故事者特鮮,將難其稱乎?然泰山以孔子 《小天下傳》,特出孟子寓言,固非其實。《嵩山傳》漢武三 呼萬歲之事,頗涉虛誕,亦著為典。蓋孔子大聖,漢武 天王也,其尊大實重于岳,苟有寄託,則交賴以為勝, 故傳不朽,何必事有無哉?若衡山所傳,乃韓昌黎開 雲朱張霽雪二事,其實亦偶然語耳。今《書林藝圃》誇 詡欣豔,張為七十二峰之藻色,言必舉之,不亦係乎 其人哉!璘今日之遊,較諸三公之跡,若猶有奇焉者, 然過則泯矣,實以璘莫為之地也。然則人士微渺,欲 馳聲千載,事豈在大?要亦先修其大者為之本乎?
遊衡岳後記 前人
「夫登山者,貴知其情,不在勢也。衡岳之遊,不至祝融, 不足以知其高;不至方廣,不足以知其邃。」余初至岳 下,道士指天柱、石廩、紫蓋、芙蓉四峰,導予望之。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