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胡公而未之識,因顧諜諜目示之。海復面胡公稽 首呼「天星爺死罪死罪。」胡公亦下堂,手摩海頂,謂之 曰:「若苦東南久矣,今既內附,朝廷且赦若,慎勿再為 孽。」海復稽首呼:「天星爺死罪死罪!」於是四公厚犒遺 之而出。是日城中人無不洒然色變者。海既出,諸公 者固已忿恚,海之列款猶胄而入,屬彊脅無禮,又不 及如諜,故所期月日,而先日猝至也。其習行桀黠若 此。於是闔謀不勒兵誅之,他日必為患。計部下「尚千 餘人,猛摯難即破,永保兵猶迤邐遠道未至也。」於是 佯令海自擇便地居之。海果自擇便地,得沈家莊,即 僦沈家莊與居之。是為八月八日。當是時,眾復喧然 譁:「諸公輩何不撲滅海?不然,且縱之出海上,令自解 去,顧豢虎以自禍也。不知諸公者固有待。」於是胡公 與尚書趙公、提督阮公私自部署兵,又日夜遣使趣 永保兵來會。兵未集,恐海驚禍,且肘腋間。胡公因日 遣諜詗海,且啗海如曩時。公因謀以請於趙公曰:「吾 聞善兵者乖其所之。海與陳東黨業已深仇,今合而 兩附者迫故耳。聞沈家莊故東西兩處,而中綰河為 塹,何不說海以西沈家莊居陳東黨,而自擇東沈家 莊以居部下酋乎?」諜以諭海,海果如其言。頃之,永保 兵至,會海輸二百金於公市酒米,公復與趙公謀,以 藥毒其中而歸之。又令陳東詐為書,夜遺其黨曰:「徐 海已約官兵夾勦汝輩矣。」陳東黨果疑,而夜伏邏卒 東沈家莊道上瞰之。適海皇急,因令酋竊兩侍女出 道上,而急則因間道走幕府以自托。邏卒瞰知之,歸 以報於陳東黨。陳東黨聞之大驚,即勒兵篡兩侍女 過海所,罵曰:「吾死若俱死耳!」遂私相槊而鬥海中槊 眾大亂。明日,官兵四面合牆立而進,保靖兵先當之, 稍卻,河朔兵乘之,又卻。俄而胡公擐甲厲聲叱永保 兵左右列,大呼而入,瞰壘下擊。會風烈,公麾眾束千 餘炬,人各持炬,縱火焚之。海窘甚,遂沉河死。甫食頃, 人人鷙而攫千餘酋,蒐斬殆盡矣,中所故飲毒賊首 黑色者凡三百餘人。於是永保兵俘兩侍女而前,問 海何在。兩侍女者王姓,一名翠翹,一名綠姝,故歌妓 也。兩侍女泣而指海所自沉河處,永保兵遂蹈河斬 海級以歸。
按謝顧《紀仙居之捷》云:「嘉靖丙辰三月,朝廷以都御 史胡公宗憲累建奇勳,命以兵部侍郎總督浙直、福 建軍務。會福建桐山之賊流逼浙境,同知黃釧、指揮 梅魁禦之,賊潰圍北走,公密令副使劉慤預伏兵塔 石、蕉蒲諸山嶴,險阨則潛署火器以待,仍列舟師于 山側之江濱。賊至伏起,殺傷甚眾,遁由天門埭至平 陽、青田,越小峙,沿江而南,遂入荊溪,通仙居、樂清之 孔道也。」時臨海、天台業已受公計,集鄉兵守黃潭箬 孔中渡,由是賊不得犯寧、紹。由烏杭西入仙居,乘城 築未完,衝突焚劫,慘倍他地。乃咨提督都御史阮公 鶚馳救之,復行。副使許東望、知府譚綸、總兵盧鏜兵 從東路而進。賊聞大兵且至,遂走斷橋、彭溪,巢于民 舍。我兵合圍攻之,俘斬三百餘級,焚溺死者無算,所 存六十餘人。取道天台之北,復為赤城民兵所殺。是 時浙東西硤、石梁湖之賊各萬餘人,俱薄會城,魁桀 難制。江南北新舊屯據者數亦逾萬。公以一身寄諸 藩之安危,以一身當百萬之兵甲,隨機督勦,算無遺 策。直隸有寶山之捷,兩浙有西菴清水漥之捷,而桐 山流寇亦旋就殄戮。謂公今之子儀,非耶。又記金 塘之捷云:「辛五郎者,宿寇徐海之偏裨也。與陳東葉 宗滿麻葉輩同巢柘林,攻乍浦,圍桐鄉,毒螫吳越諸 州郡,其志欲吞全浙,窺留都,勢甚猛也。總督胡公宗 憲欲滅之,忌海與其黨。既而海受我用,擒其所惡陳 東麻葉」輩,而遺其所懽以歸倭島,五郎在焉。公密令 總兵俞大猷等分布海洋要衝,截殺諸寇,而五郎則 責之盧鏜。鏜接密諭時,方對諸客食,忽命治艦之金 塘山,客相顧莫知所謂。鏜自乘福船,令子相督率哨 船為前驅。次日至金塘,瞭見北洋有大舟揚帆而南, 令哨船四散潛泊,少選大船艤金塘之麓,賊皆登憩。 鏜知其為五郎也,令哨船叢射之,繼以銃砲。賊以手 且搖且招,搖者示勿攻擊,招者示有所言也。相乃《颺 言》曰:「欲打話,須去而兵器。」賊拍掌,示無,而呼一董〈一董 者一家之義乃倭語也〉有華人從寇者曰:「吾等乃胡總爺招安 放回者也。」相問曰:「有牌驗乎?」曰:「有。」鏜招眾賊至舟傍, 慰藉之,謂五郎曰:「汝既為軍門所遣,豈可慢乎?請至 縣款洽而津送之。」遂延五郎同舟,餘派哨船分載,每 載不過三四人,多則不能容也。五郎辭鏜,厚加禮貌, 五郎不疑。宴至深夜,鏜坐福船上層,將臺侍者引雙 燈上桅。俄而哨船蝟聚,鏜問之曰:「如何?」相對曰:「是了。」 五郎大驚,請下哨船,與眾酋同宿。鏜曰:「諾。」令左右送 之,穴梯而下,至篷戶外望,惟海而已。五郎悟,欲赴水 死。左右不許,曰:「臥榻在地,平下。」五郎度不能免,浩歎 就臥,相縛之。翌日,入定海關,乃知賊徒俱已芟盡,即 前夜起雙燈時也。「是了」者,乃復命也。群賊死時,皆不 知軍門之謀,僉訝哨兵敢行誤殺。五郎亦自以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