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溪曰:「光武啟中興之運,悼斯民之塗炭,親拯救而撫摩之。初遣馮異入關,戒以征伐非必屠城,要在還定安集之耳。復遣岑彭擊蜀,告以每一發兵髮動,皓白常欲置隗囂、公孫述于度外,自隴、蜀平後,非警急未嘗復言軍旅,務休息群黎而鞏固漢業,其肯遵高祖顛沛之畏塗,蹈武帝虛耗之覆轍,而舍近謀遠以」 爭勝負乎?故二將抗章《北伐,詔》引黃石公剛強柔弱之說而報之,帝王之道然也。臣按光武此詔所謂「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 又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 與夫人不自保而欲遠事邊外傳聞之事。恆多失實。凡此皆藥石之格言。無間古今。皆所同然也。後世人主有欲勤兵于遠者。尚其鑒諸。
《征討綏和之義》〈上〉
班固曰:「久矣,匈奴之為患也。」故自漢興,忠言嘉謨之 臣,曷常不運籌策,相與爭于廟堂之上乎?高祖時則 劉敬,呂后時樊噲、季布,孝文時賈誼、晁錯,孝武時王 恢、韓安國、朱買臣、公孫弘、董仲舒,人持所見,各有同 異,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 之士則言征伐,皆偏見一時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 終始也。自漢興以至于今,曠世歷年,多于《春秋》。其與 匈奴,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 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詘伸異變,強弱 相反。
臣按:班固謂漢之諸臣論馭匈奴者不過兩科和親與征伐而已,然兩科之中又各有兩科焉,修文而和親之上也,卑下而承事之則失之弱矣,威服而臣畜之上也,黷武而征伐之則失之暴矣,然此皆視夷狄以為屈伸強弱,非帝王慎德威懷之道也。是故凡為天下國家者必內無虞廷怠荒之失,外有《周官》九伐之師,合內外而一之,斯其為帝王馭遠之術歟。
《征討綏和之義》〈下〉
《左傳》:襄公四年:晉悼公曰:「然則莫如和戎乎?」魏絳曰: 「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薦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 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鄰 振動,諸侯威懷,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 四也;鑒于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圖之。」 公說,使魏絳盟諸戎。
臣按:此後世和戎之始。
襄公十一年,鄭人賂晉侯以歌鍾二肆及其鎛磬、女 樂二八。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 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 諧,請與子樂之。」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 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 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
臣按:魏絳所和之戎,戎而入居中國者也;而後世所和之戎則是化外之人,處荒漠不毛之地者也。
文帝時,賈誼上疏曰:「匈奴侮嫚侵掠,而漢歲致金絮 采繒以奉之,翫細娛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為安也。欲 試屬國,施五餌三表,以係單于。」
顏師古曰:「愛人之壯,好人之技,仁道也。信為大,操常義也。愛好有實,已諾可期,十死一生,彼將必至,此三表也。賜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倉庫奴婢以壞其腹,于來降者上召幸之相娛樂,親酌手食之以壞其心,此五餌也。」
臣按:或問朱子曰:「五餌之說如何?」 曰:「『伊川言宋朝正用此術,契丹分明是被金帛買住了,虜人分明是遭餌,但恐金帛盡則復來』。觀此說則昔人謂誼為迂,誼豈迂者哉?蓋用兵則利在臣下,不用兵而和則利歸虜主,虜人嗜利,此所以樂從也。宋富弼說契丹以歲幣,亦是此意。雖然,金帛出于民,國家既竭民力以養」 兵,而又使出財以賂虜,金帛有時而竭,虜人貪饕,心無已時,一旦無以應其求,則兵端起矣。宋人之于契丹、女真,可見也已。此君子作事所以貴乎謀始而必思為可繼也邪!
武帝建元六年,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其議。王恢,燕 人,習胡事,曰:「匈奴和親,不過數歲,即復背約,不如勿 許,興兵擊之。」韓安國曰:「匈奴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今 行數千里,與之爭利,則人馬疲乏,虜以全制其敝,此 危道也。不如和親。」群臣議者多附安國,于是許之。
臣按:匈奴求和親,夷狄非我族類,割所愛而與之固不可,而又假以家人子與之,則是待之不以誠也尤不可。若夫彼不曾侵我也,而興兵擊之則曲在我直在彼,華夏禮義之邦,與夷狄較而曲在我,可不可乎?方其彼之有求也,則正辭以拒之,曰:「中國女子不習外國水土而又多病,況人生修短不常而女子性質」 不定,或反因之以成釁隙,不若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