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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讓弘。夏,四月,收弘印綬。弘自 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 曰:「竇憲姦惡,貫天達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 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昺然可見。陛下處天子 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 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厭人 鬼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弘病,比至,已薨。

臣按:鄭弘垂歿而陳竇氏之患,有昔人《尸諫》之風矣,章帝乃不之察,悲夫!

章和二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年十歲。尊皇后曰 皇太后,臨朝。竇憲以侍中,內幹機密,出宣誥命,弟篤 為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瓌並為中常侍,兄弟皆在親 要之地。憲客崔駰以書戒憲曰:「《傳》曰:『生而富者驕,生 而貴者傲。生富貴而不驕傲者,未之有也』。今寵祿初 降,百僚觀行,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終譽乎?昔馮野」 王以外戚居位,稱為賢臣;近陰衛尉克己復禮,終受 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乘愆於後者,蓋在滿而不 挹,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於哀、平,外家二 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書》曰:「鑒于有殷。」可不慎哉!

臣按:崔駰所謂「四人」 者,景帝王皇后也,宣帝許皇后、王皇后也,哀帝母丁姬也。然嘗攷之田蚡之驕橫,蓋僅而獲免,而丁氏之禍亦見於身後,其獲全而無患者,平恩、卭成二家而已,然則居戚里、蒙上恩者,其可不兢兢以自保乎?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請出兵共討北匈奴,太后議欲 從之。會齊殤王子都鄉侯暢來弔,國憂,太后數召見 之。竇憲懼暢分宮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 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 考剛等。尚書韓稜以為賊在京師,不宜捨近問遠,恐 為姦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責稜,稜固執其議。何敞說 宋由,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二府聞敞行,皆遣主者 隨之。於是推舉具得事實,太后怒,閉憲於內宮。憲懼 誅,因求擊《匈奴》以自贖。

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 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 國用,徼功萬里,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不 敢復署議,諸卿稍自引止。唯任安、袁隗固爭,前後十 上,曰:「群僚百姓皆言不可,陛下獨柰何以一人之計, 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太后不聽。

臣按:竇太后以私一弟之故,橫興師旅以挑遠夷,公卿言之一切不聽,徒欲憲之有功以贖罪而不知適以重其罪也。

夏六月,竇憲出朔方雞鹿塞,分遣副校尉閻盤等破 北單于於嵇落山。

秋,九月,以竇憲為大將軍。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 景尤甚;奴客緹騎彊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 商賈閉塞,如避寇讎。又擅發緣邊諸郡突騎有才力 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兵,驚惑吏民;二 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隸校 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 尚書何敞上封事曰:「昔鄭武姜之幸叔叚,衛莊公之 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 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 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 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悅喜。今踰年 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 篤、景總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誅戮無罪, 肆心自快。今者論議訩訩,咸謂叔叚、州吁復生於漢。 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 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 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后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 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絕其綿綿,塞其涓涓, 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 使憲等得長保其福祐也。駙馬都尉瓌,比請退身,願 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 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康 有違失,敞輒諫爭,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 焉。

臣按:何敞之言非獨忠於漢室,是亦忠於竇氏也。而乃祖公孫弘去汲黯之故智,黜之以相諸侯王之貴驕者,是欲陷而殺之也,不仁之人可與言哉!

三年,春二月,竇憲左校尉耿夔等破北單于於金微 山。竇憲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 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 多出其門,競賦斂,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 隗舉奏諸二千石,並所連及貶秩免官者四十餘人, 竇氏大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書僕射 邊恢刺舉無所回避,憲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於 《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 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 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