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獨有所述。因此又煩聖慈特出手詔,指定姓名, 專責弼等條列大事而行之,弼等遲回又近一月,方 敢略條數事。」仲淹深練世事,必知凡百,難猛更張,故 其所陳,志在遠大,而多若迂緩,但欲漸而行之以久, 冀皆有效。弼性雖銳,然亦不敢自出意見,但多舉祖 宗故事,請陛下擇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 遇事便行。臣方怪弼等蒙陛下如此堅意委任,督責 丁寧,而猶遲緩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譖,已曰「專 權」者,豈不誣哉!至如兩路宣撫,聖朝常遣大臣,「況自 中國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勞困及於 天下。北寇乘釁,違盟而動,其書辭侮慢,至有貴國祖 宗之言。陛下憤恥雖深,但以邊防無備,未可與爭,屈 意買和,莫大之辱。弼等見中國累年侵凌之患,感陛 下不次進用之恩,故各自請行,力思雪恥,沿山傍海, 不憚勤勞,欲使武備再修,國威」復振。臣見弼等用心, 本欲尊陛下威權,以禦四夷,未見其侵權而作過也。 伏惟陛下睿哲聰明,有知人之聖,臣下能否,洞見不 遺,故於千官百辟之中,特選得此數人,驟加擢用。夫 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也。今此數 人一旦罷去,而使群邪相賀於內,四夷相賀於外,此 臣所為陛下惜「之也。」伏惟陛下聖德仁慈,保全忠善, 退去之際,恩禮各優。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輕矣。惟 願陛下拒絕群謗,委任不疑,使盡其所為,猶有裨補。 方今西北二寇,交爭未已,正是天與陛下經營之時, 如弼與琦,豈可置之閒處。伏望陛下早辨讒巧,特加 圖任,則不勝幸甚。臣自前歲召入諫院,十月之內,七 「受聖恩,而致身兩制。方思君寵至深,未知報效之所。 今群邪爭進讒巧,正士繼去朝廷,乃臣忘身報國之 秋,豈可緘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陛下擇之。」
《諫論上》蘇洵
古今論諫,常與諷而少直,其說蓋出於仲尼。吾以為 諷、直一也,顧用之之術何如耳。伍舉進《隱語》,楚王淫 益甚;茅焦《解衣危論》,秦帝立悟。諷固不可盡與,直亦 未易少之。吾故曰:「顧用之之術何如耳。」「然則仲尼之 說非乎?」曰:仲尼之說,純乎經者也;吾之說,參乎權而 歸乎經者也。如得其術,則人君有少不為桀紂者,吾 百諫而百聽矣,況虛己者乎?不得其術,則人君有少 不若堯舜者,吾百諫而百不聽矣,況逆忠者乎?然則 奚術而可曰機智勇辯,如古游說之士而巳。夫游說 之士,以機智勇辯濟其詐。吾欲諫者,以機智勇辯濟 其忠,請備論其效。周衰,游說熾於列國,自是世有其 人。吾獨怪夫諫而從者百一,說而從「者十九,諫而死 者皆是」,說而死者未嘗聞,然而抵觸忌諱,說或甚於 諫。由是知不必乎諷,諫而必乎術也。說之術可為諫 法者五:理諭之,勢禁之,利誘之,激怒之,隱諷之之謂 也。觸龍以趙后愛女賢於愛子,未旋踵而長安君出 質;甘羅以杜郵之死詰張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趙卒 以兩賢王之意語燕,而立歸武臣,此理而諭之也。子 貢以內憂教田常,而齊不得伐魯;武公以麋鹿脅頃 襄,而楚不敢圖周;魯連以烹醢懼垣衍,而魏不果帝 秦,此勢而禁之也。田生以萬戶侯啟張卿,而劉澤封; 朱建以富貴餌閎孺,而辟陽赦;鄒陽以愛幸悅長君, 而梁王釋:此利而誘之也。蘇秦以牛後羞韓,而惠王 按劍太息;范雎以無王恥秦,而昭王長跪請教;酈生 以助秦凌漢,而沛公輟洗聽計:此激而怒之也。蘇代 以土偶笑田文;楚人以弓繳感襄王;蒯通以娶婦悟 齊相,此隱而諷之也。五者相傾,險詖之論。雖然,施之 忠臣,足以成功。何則?「理而諭之,主雖昏必悟;勢而禁 之,主雖驕必懼;利而誘之,主雖怠必奮;激而怒之主, 雖懦必立;隱而諷之主,雖暴必容。」悟則明,懼則恭,奮 則勤,立則勇,容則寬,致君之道,盡於此矣。吾觀昔之 臣,言必從,理必濟,莫若唐魏鄭公,其初實學縱橫之 說,此所謂得其術者歟?噫!龍逢、比干不獲稱良臣,無 蘇秦、張儀之術也;蘇秦、張儀不免為游說,無龍逢、比 干之心也。是以龍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術。蘇秦、 張儀,「吾取其術,不取其心。」以為諫法。
《諫論下》前人
夫臣能諫,不能使君必納諫,非真能諫之臣;君能納 諫,不能使臣必諫,非真能納諫之君。欲君必納乎?嚮 之論備矣;欲臣必諫乎?吾其言之。夫君之大,天也;其 尊,神也;其威,雷霆也。人之不能抗天觸神,忤雷霆亦 明矣。聖人知其然,故立賞以勸之。《傳》曰:「興王賞諫臣」 是也。猶懼其巽耎阿諛,使一日不得聞其過,故制刑 以威之。《書》曰:「臣下不正其刑墨」是也。人之情,非病風 喪心,未有避賞而就刑者,何苦而不諫哉?賞與刑不 設,則人之情,又何苦而抗天、觸神、忤雷霆哉?自非性 忠義,不悅賞,不畏罪,誰欲以言博死者?人君又安能 盡得性忠義者而任之?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 怯半,一人怯。有與之臨乎淵谷者,且告之曰:「能跳而 越,此謂之勇。不然為怯。」彼勇者恥怯,必跳而越焉。其 勇怯半者與怯者則不能也。又告之曰:「跳而越者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