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提控李德,率十餘人乘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
幾於罵詈。郎中移剌克忠白之仲德,仲德大怒,縛德 堂下,杖之六十。上諭仲德曰:「此軍得力,方欲倚用,卿 何不容忍,責罰乃爾?」仲德曰:「時方多故,錄功隱過,自 陛下之德。至於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決,大犯則 誅,強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紀律。蓋小人之情,縱 則驕,驕則難制。睢陽之禍,豈獨官奴之罪,亦有司縱 之太過耳。今欲更易前轍,不宜愛克厥威。賞必由中, 罰則臣任其責。軍士聞之」,至於國亡,不敢有犯。九月, 蔡城戒嚴。行六部尚書蒲察世達以大兵將至,請諭 民併收晚田,不及者踐毀之,毋資敵。制可。丙辰,詔裁 冗員,汰冗軍,及定官吏軍兵月俸,自宰執以下至於 皁隸,人月支六斗。初,有司定減糧,人頗怨望。上聞之, 欲分軍為三,上軍月給八斗,中七斗,下六斗,人復怨 不均。乃立《射格》,而上中軍輒多受賞,連中者或面賜 酒,人益為勸,且陰有所增,而人不知仲德之謀也。甲 子,分軍防守四面。十一月壬申朔,大兵壕壘成,耀兵 城下,旗幟蔽天,城中駭懼,及暮,焚四關,夷其牆而退。 十一月辛丑,大兵以攻具傅城,有司盡籍民丁防守, 不足則括婦女壯健者,假男子衣冠,使運木石。蔡既 受圍,仲德營畫禦備,未嘗一至其家,拊存軍士,無不 得其懽心,將校有戰亡者,親為賻祭,哭之盡哀。己丑, 西城破,城中前期築柵浚濠為備,雖克之,不能入也。 但於城上立柵,南北相去百餘步而已。仲德摘三面 精銳,日夕戰禦,終不能拔。三年正月庚子朔,大兵以 正旦會飲,鼓吹相接,城中饑窘愁嘆而已。圍城以來, 戰歿者四帥、三都尉,其餘總帥以下,不可勝紀。至是, 盡出禁近,至於舍人、牌印、省部掾屬,亦皆供役。戊申, 大兵鑿西城為五門,整軍以入,督軍鏖戰,及暮乃退, 聲言來日復集。己酉,大兵果復來,仲德率精兵一千 巷戰,自卯及巳。俄見子城火起,聞上自縊,謂將士曰: 「吾君已崩,吾何以戰為?吾不能死於亂兵之手,吾赴 汝水,從吾君矣,諸君其善為計。」言訖,赴水死。將士皆 曰:「相公能死,吾輩獨不能耶?」於是參政孛朮魯婁室 兀林荅胡土,總帥元志,元帥王山兒、紇石烈柏壽、烏 古論、桓端及軍士五百餘人皆從死焉。仲德狀貌不 踰常人,平生喜怒未嘗妄發,聞人過,常護諱之,雖在 軍旅,手不釋卷,門生故吏,每以名分教之。家貧,敝衣 糲食,終其身晏如也。雅好賓客及薦舉人材,人有寸 長,極口稱道。其掌軍務,賞罰明信,號令嚴整,故所至 軍民為用,至危急死生之際,無一士有異志者。南渡 以後,將相文武,忠亮始終無瑕,仲德一人而已。
畢資倫
按《金史忠義傳》:「資倫,縉山人也。泰和南征,以傭雇從 軍,軍還,例授進義副尉。崇慶元年,改縉山為鎮州,朮 虎高琪為防禦使,行元帥府事。於是州選資倫為防 城軍千戶。至寧元年秋,大元兵至鎮州,高琪棄城遁, 資倫行及昌平,收避遷民兵,轉戰有功,擢授都統軍, 軍數千,與軍中將領沈思忠、甯子都輩同隸一府,屯」 鄭州及衛州,時號沈畢軍。積功至都總領,思忠為副 都尉。僕散阿海南征,軍次梅林關,不得過,阿海問諸 將誰能取此關者,資倫首出應命,問須軍士幾何?曰: 「止用資倫所統足矣,不煩餘軍。」明日遲明,出宋軍不 意,引兵薄之,萬眾崩,遂取梅林關。阿海軍得南行,留 提控王祿軍萬人守關。不數日,宋兵奪關守之。阿海 以梅林歸途為敵據,計無所出,復問「誰能取梅林者」, 以帥職賞之。資倫復出應命,以本軍再奪梅林。阿海 破蘄、黃,按軍而還。論功,資倫第一,授遙領同知昌武 軍節度使、宣差總領、都提控。既而樞密院以資倫、思 忠不相能,恐敗事,以資倫統本軍屯泗州。興定五年 正月戊戌,提控王祿湯餅會軍中宴飲,宋龜山統制 時青乘隙襲破泗州西城,資倫知失計,墮南城求死, 為宋軍所執,以見時青,青說之曰:「畢宣差,我知爾好 男子,亦宜相時達變。金國勢已衰弱,爾肯降我,宋亦 不負爾;若不從,見劉大帥即死矣。」資倫極口罵曰:「時 青逆賊,聽我言,我出身至貧賤,結柳器為生。自征南 始得一官,今職居三品,不幸失國家城池,甘分一死, 尚不能報,肯從汝反賊求生耶?」青知無降意,下盱眙 獄。時臨淮令李某者,亦被執,後得歸,為泗州從宜移 刺羊哥言其事。羊哥以資倫惡語罵時青必被殺,即 以死不屈節聞於朝。時資倫子牛兒年十三,居宿州, 收充皇后,位奉閤舍人。宋人亦賞資倫忠憤不撓,欲 全活之,鈐以鐵繩,囚於鎮江府土獄,略給衣食,使不 至。餓,脅誘百方,時一引出,問云:「汝降否?」資倫或罵 或不語,如是十四年。及盱眙將士降宋,宋使總帥納 合買住已下,北望哭拜,謂之辭故主,驅資倫在旁觀 之。資倫見買住罵曰:「納合買住,國家未嘗負汝,何所 求死?不可,乃作如此觜鼻耶!」買住俯首,不敢仰視。及 蔡州破,哀宗自縊,宋人以告資倫,資倫嘆曰:「吾無所 望矣,容我一祭,吾君乃降耳。」宋人信之,為屠牛羊設 祭鎮江南岸。資倫祭畢,伏地大哭,乘其不防,投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