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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證

且孝歟若子胥之怨,有無固未可知,縱使有之,亦必為憂國愛君而發。夫差以嚭之讒而誅之,宜其亡國也。後之讒臣有以怨望誣君子者,其深察之。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 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 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 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 公曰:「諾。」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 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 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 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 不同也。」

臣按:小人之讒毀君子,必先探人主之意而為說以眩惑之,魯平公之欲見孟子,以其有禮義也,臧倉覘知其意,乃以孟子後喪踰前喪毀之,謂其厚母薄父,於禮義為有愆也。平公果惑其言不復往見,蓋真以臧倉之毀為然也。小人之能轉移人主之意類如此,殊不知孟子之後喪踰前喪者,非於父母有所厚薄,由其貧富不同爾。夫《喪禮》稱家之有無,《孟子》前貧後富,故治喪之厚薄,視其力也,正所謂義也,烏得謂之踰哉!樂正子之辨甚明,而終不能回平公之惑者,以臧倉之言先入故也。小人誣善之辭,豈不可畏也哉!

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之,數破走秦軍。 王翦惡之,乃多與趙王寵臣郭開等金,使為《反間》,曰: 「李牧、司馬尚欲與秦反趙,以多取封於秦。」趙王疑之, 使趙蔥與顏聚代將,殺牧,廢尚。後五月,翦擊破趙,虜 王迂。

臣按:郭開受秦金而讒李牧,卒以亡趙,蓋由有讒邪嗜利之臣,然後敵間得行,《兵法》所謂「內間」 也,人主不察,鮮不墮其機者。

屈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博聞彊記,明於治 亂,嫺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 遇賓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 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原屬草稿 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 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非我 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 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 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

臣按:楚懷王之於屈平,知其賢而任之矣,一聞上官大夫之讒遽怒而疏之,何耶?人君之患莫大於與臣下爭能,方王之使平章憲令也,意必假手于平而俟其成以為己出,上官大夫窺見此指,故讒之於王,謂平以此矜眾而伐功,是正觸王之所忌也,平之見疏也宜哉。大抵姦人之欲激怒其君者,必覘上意之所忌。《屈平》之見疏,由上官大夫以王之所忌而激之也。夫惟聖明之君,德度如天,媚之而不喜、激之而不怒者,其庶免于讒賊之害乎。

漢武帝時,顏異以廉直至九卿。上與御史大夫張湯 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 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悅,湯又與 有隙。及人有告異以它議,事下湯治。異與客語,客語 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脣。湯奏當異九卿見 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論死。自是後有腹非之法比, 而公卿大夫多諂諛取容矣。

臣按:胡寅曰:「腹非之法不亦異哉」 ,自堯舜大聖猶以知人為難,知人之道必自聽言始,是故敷奏以觀其言,明試以考其功,庶幾乎盡之,而大姦似忠、大佞似信者尚不得而知也,今乃探其心腹之隱而罪之,夫人心難測甚于知天,腹之所藏何從而驗,今指孝子曰「爾欲悖父,指忠臣曰爾欲背君」 ,指廉士曰「爾欲穿」 窬指義士曰:「爾欲為盜賊。」 爾雖未言,未為吾知,爾之心也。然則凡所惡者,孰不可殺邪?夫管蔡將叛,周公不知,而張湯乃能隔皮肉骨血,見人順逆之情。吁,亦異矣。孔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 其于《宰予》曰:「吾聽其言而觀其行,雖心如明鏡,物無遁情」 ,終不立逆探臆度之法。後之人臣,不幸有遭腹誹之讒者,明主其尚察之。

漢武帝天漢末,趙人江充為趙敬肅王客,得罪于太 子丹,亡逃詣闕,告趙太子陰事,太子坐廢。上召充入 見,奇之,與語政事,大悅,由是有寵,拜為直指繡衣使 者,使督察貴戚近臣踰侈者,充舉劾無所避,上以為 忠直,所言皆中意。嘗從上甘泉,逢太子家使乘車馬 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太子聞之,使人謝充,充不聽,遂 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用,威震京師。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愛之。及長,仁恕溫謹, 上嫌其才能少不類己,而所幸王夫人等皆生子,皇 后、太子寵寖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每行幸,以後事 付太子,有所平決,還白其最,上亦無異,有時不省也。 上用法嚴,多甚深刻。戾太子寬厚,多所平反;雖得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