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乃吾相張君也!」須賈大驚,自知見賣,乃肉袒膝行, 因門下人謝罪。於是范睢盛帷帳,侍者甚眾,見之須 賈頓首言:「死罪」,曰:「賈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 不敢復讀天下之書,不敢復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 之罪,請自屏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范睢曰:「汝罪 有幾?」曰:「擢賈之髮,以續賈之罪,尚未足。」范睢曰:「汝罪 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時,而申包胥為楚卻吳軍,楚王 封之以荊五千戶,包胥辭不受,為丘墓之寄於荊也。 今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睢為有外心於齊, 而惡睢於魏齊,公之罪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廁中,公 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 之所以得無死者,以綈袍戀戀有故人之意,故釋。」公 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須賈辭於范睢。范睢 大供具,盡請諸侯使與坐堂上,食飲甚設。而坐須賈 於堂下,置莝豆其前,令兩黥徒夾而馬食之,數曰:「為 我告魏王,急持魏齊頭來。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須賈 歸,以告魏齊。魏齊恐,亡走趙,匿平原君所。范睢既相, 王稽謂范睢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 三:宮車一日晏駕,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 館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溝壑,是事 之不可知者三也,宮車一日晏駕,君雖恨於臣,無可 奈何;君卒然捐館舍,君雖恨於臣,亦無可奈何;使臣 卒然填溝壑,君雖恨於臣,亦無可奈何。」范睢不懌,乃 入言於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內臣於函谷關;非大 王之賢聖,莫能貴臣,令臣官至於相,爵在列侯,王稽 之官,尚止於謁者,非其內臣之意也!」昭王召王稽,拜 為河東守,三歲不上計,又任鄭安平,昭王以為將軍。 范睢於是散家財物,盡以報所嘗困戹者,一飯之德 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留侯世家》:「留侯張良者,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相韓 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 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年少,未宦事韓。韓 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 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良嘗學禮淮陽東, 見滄海君,得力士為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 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誤中副車。秦皇帝大 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為張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 匿下邳。
《淮陰侯列傳》:淮陰侯韓信者,淮陰人也。始為布衣時 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 食飲,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數 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 亦知其意,怒竟絕去。信釣于城下,諸漂母有一母見 信饑,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 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 望報乎!」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 刀劍,中情怯耳。」眾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 褲下。」于是信熟視之,俛出褲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 以為怯。及項梁渡淮,信仗劍從之,居戲下,無所知名。 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策干羽,羽不用。 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漢五年正月,徙齊王信為 楚王,都下邳。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及下鄉 南昌亭長,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德不卒。」召辱己之 少年,令出褲下者,以為楚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 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耶?殺之無名,故忍而就 于此。」
《郭解傳》:「解為人短小精悍,不飲酒,少時陰賊慨不快 意,身所殺甚眾,以軀借交報讎。」
《漢書欒布傳》: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主家報 讎。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布 稱曰:「窮困不能辱身,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 於是嘗有德,厚報之;有怨,必以法滅之。
《陳平傳》:「平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與語而說 之,使參乘典護軍,諸將盡讙。或讒平曰:『平雖美丈夫, 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 王不容,亡而走楚,楚不中,又亡歸漢。今大王尊官之, 令護軍。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 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以讓無知對」 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 己之行,而無益於勝敗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今楚 漢相距,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耳,盜 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漢王召平以為護軍中尉,盡護 諸將,諸將乃不敢復言。用其計策,卒滅楚,與功臣剖 符定封,封平為戶牖侯。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 「吾用先生計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 臣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迺復賞魏無知。 《史記張丞相列傳》:「張丞相蒼者,秦時為御史,主柱下 方書,有罪亡歸。沛公以客從攻南陽,蒼當斬,解衣伏 質,身長大,肥白如瓠。時王陵見而怪其美士,乃言沛 公,赦勿斬。十四年,遷」為御史大夫。蒼德王陵,及貴,常 父事陵。陵死後,蒼為丞相,洗沐,常先朝陵夫人,上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