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者疑。疑則謂平未治,惑則謂吉不良。何以明之?夫 吉兆數吉,人可遭也;治遇符瑞,聖德之驗也。周王伐 紂,遇烏魚之瑞,其卜曷為逢不吉之兆,使武王不當 起出不宜逢瑞;使武王命當興,卜不宜得凶。由此言 之,武王之卜不得凶,占謂之凶者,失其實也。魯將伐 越,筮之,得鼎折足,子貢占之以為凶。何則?鼎而折足, 行用足,故謂之凶。孔子占之以為吉,曰:「越人水居行 用,舟不用足,故謂之吉。」魯伐越,果克之。夫子貢占鼎 折足以為凶,猶周之占卜者謂之逆矣。逆中必有吉, 猶鼎折足之占,宜以伐越矣。周多子貢,直占之,知寡。 若孔子詭論之材,故睹非常之兆,不能審也。世因武 王卜無非而得凶,故謂卜筮不可純用,略以助政,示 有鬼神,明己不得專著書記者,採掇行事。若韓非《飾 邪》之篇,明已效之驗,毀卜訾筮,非世信用。夫卜筮非 不可用,卜筮之人占之誤也。《洪範》稽疑,卜筮之變,必 問天子卿士,或時審是。夫不能審占,兆數不驗,則謂 卜筮不可信用。晉文公與楚子戰,夢與成王搏,成王 在上而盬其腦。占曰:「凶。」咎犯曰:「吉。」君得天,楚伏其罪。 盬君之腦者,柔之也。以戰果勝,如咎犯占。夫占夢與 占龜同,晉占夢者不見象指,猶周占龜者不見兆者 為也。象無不然,兆無不審,人之知闇,論之失實也。《傳》 或言武王伐紂,卜之而龜。占者曰:「凶。」《太公》曰:「龜。」 「以祭則凶,以戰則勝,武王從之,卒克紂焉。」審若此《傳》, 亦復孔子論卦,咎犯占夢之類也。蓋兆數無不然,而 吉凶失實者,占不巧工也。
卜列 王符
天地開闢,有神民。民神異業積氣通。行有招召,命有 遭隨。吉凶之期,天難諶斯。聖賢雖察不自專,故立卜 筮,以質神靈。孔子稱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 又曰:「君子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如響。是以 禹之得皋陶,文王之取呂尚,皆兆告其象,卜底其思, 以成其吉。夫君子聞善則勸樂而進,聞惡則循省而 改尤,故安靜而多福;小人聞善即懾懼而妄為,故狂 躁而多禍。是故凡卜筮者,蓋所問吉凶之情,言興衰 之期,令人修身慎行以迎福也。且聖王之立卜筮也, 不違民以為吉,不專任以斷事,故洪範之占,大同是。 《尚書》又曰:「假爾元龜,罔敢知吉。」《詩》云:「我龜既厭,不我 告猶。」從此觀之,蓍龜之情,儻有隨時儉易不以誠邪, 將世無史蘇之材,識神者少乎?及《周史》之筮敬仲,莊 叔之筮穆子,可謂能探賾索隱,鉤深致遠者矣。使獻 公早納史蘇之言,穆子宿備莊叔之戒,則驪姬、豎牛 之讒,亦將無由而入,無破國危身之禍也。聖人甚重 卜筮,然不疑之事亦不問也;甚敬祭祀,非禮之祈亦 不為也。故曰:「聖人不煩卜筮,敬鬼神而遠之。」夫鬼神 與人,殊氣異務,非有事故,何奈于我?故孔子善楚昭 之不祀河,而惡季氏之旅泰山。今俗人筴於卜筮,而 祭非其鬼,豈不惑哉!亦有妄博姓於五音,設五宅之 符第,其為誣也甚矣。古有陰陽,然後有五行。五帝右 據行氣,以生人民,載世遠,乃有姓名敬民。名字者,蓋 所以「別眾猥而顯此人爾,非以絕五音而定剛柔也。」 今俗人不能推紀本祖,而反欲以聲音言語定五行, 誤莫甚焉。夫魚處水而生,鳥據巢而卵,即不推其本 祖,諧音而可,即呼鳥為魚,可內之水乎?呼魚為鳥,可 棲之木邪?此不然之事也。命駒曰犢,終不為馬。是故 凡姓之有音也,必隨其本生祖所主也。太「皞木精,承 歲而王,夫其子孫咸當為角。神農火精,承熒惑而王, 夫其子孫咸當為徵。黃帝土精,承鎮而王,夫其子孫 咸當為宮。少皞金精,承太白而王,夫其子孫咸當為 商。顓頊水精,承辰而王,夫其子孫咸當為羽。雖號百 變,音行不易。」俗工又曰:「商家之宅,宜西出門。」此復虛 矣。五行當出乘其勝,入居其隩,乃安吉。商家向東入, 東入反以為金伐木,則家中精神日戰鬥也,五行皆 然。又曰:「宅有宮商之第,直符之歲既然者,放其上增 損門數,即可以變其音而過其符邪。」今一宅也,同姓 相伐,或吉或凶,一宮也;同姓相伐,或遷或免,一宮也。 成康居之日以興,幽厲居之日以衰。由此觀之,吉凶 興衰,不在宅明矣。及諸神祇,太歲豐隆,《鉤陳》太陰將 軍之屬,此乃天吏,非細民所當事也。天之有此神也, 皆所以奉成陰陽而利物也。若人治之,有牧守令長 矣,向之何怒?背之何怨?君民道近,不宜相責。況神至 貴,與人異禮,豈可望乎?且欲使人而避鬼,是即道路 不可行,而室廬不復居也。此謂賢人君子,秉心方直, 精神堅固者也。至如世俗小人,醜妾婢婦,淺陋愚戅, 漸染既成,又數揚精破膽。今不順精誠所向而彊之, 以其所畏,直亦增病耳。何以明其然也?夫人之所以 為人者,非以此八尺之身也,乃以其有精神也。人有 恐怖死者,非病之所加也,非人功之所辜也。然而至 於遂不損者,精誠去之也。蓋奔柙猛虎而不遑,嬰人 畏螻蟻而發聞。今通士或欲彊羸病之愚人,必之其 所不能,吾又恐其未盡善也。移風易俗之本,乃在開 其心而正其精。今民生不見正道,而長於邪淫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