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屬以善價致之,猶僅用油紙,臨摸持歸維揚。明年 四月重來,或出此見售,遂酬以二十五券,欣然慰滿 平生矣。自是連得三本,悉棄故習,壹意師之,日累月 積,頗似悟解,好事者往往徵索,流布漸廣,謬相肯可。 獨鮮于伯幾父謂「以墨寫竹,清矣,未若傳其本色之 清且真也。」強余用墨竹法,加青綠畫成,雖粗可觀,終 非合作。將復討論其說,而俗工咸不足問。追尋近古, 得王右丞《開元石刻》,屢經摸勒失真。又得蕭協律《筍 竹圖》,絹素糜潰,筆蹤慘淡。方謀對本臨倣,偶故人劉 伯常過余曰:「吾舊藏李頗《叢竹圖》已久,知君酷好,輒 以為贈。」二圖俱宣和故物,而頗尤專美,後來無出其 右者。於是又得畫竹法。蓋自唐王右丞、蕭協律、僧夢 休,南唐李頗,宋黃筌父子、崔白兄弟及吳元瑜以竹 名家者纔數人。右丞妙蹟,世罕其傳。協律雖傳,昏腐 莫辨;夢休疏放,流而不反,自屬方外。黃氏神而不似, 崔、吳似而不神。惟李頗形神兼足,法度該備,所謂「懸 衡眾表,龜鑑將來」者也。墨竹亦起於唐,而源流未審。 舊說五代李氏描窗影,眾始效之,黃太史疑出於吳 道子,迨至宋朝作者寖?盛文湖州最後出,不異杲日 升空,爝火俱息,黃鐘一振,瓦釜失聲,豪雄俊偉如蘇 公猶終身北面。世之人苟欲遊心藝圃之妙,可不知 所法則乎?畫竹師李,墨竹師文,刻鵠類鶩,余知愧矣。 幸際熙朝,文物興起,輦轂之下,齒薦紳之列,薄「宦驅 馳,辱遍交賢士大夫,講聞稍詳,且竭餘力求購。數年 於墨竹始見黃華老人,又十年始見文湖州,又三年 於畫竹,始見蕭李,得之如此其難也。彼窮居僻學,當 何如耶?」退惟嗜好迂疏,久乃彌篤,天成其志。行役萬 餘里,登會稽,歷吳楚,踰閩嶠,東南山川林藪,遊涉殆 盡,所至非此君者,無與寓目。凡「其族屬支庶,形色情 狀,生聚榮枯,老稚優劣,窮諏熟察,曾不一致。往歲仗 國威靈,遠使交趾,深入竹鄉,究觀詭異之產,於焉辨 析疑似,區別品彙,不敢盡信紙上語,焦心苦思,參訂 比擬,㗳忘予之與竹」,自謂略見古人用意妙處,求一 藝之精,信不易矣。詞賦為雕篆,必非壯夫;《爾雅》注蟲 魚,安能磊落?區區繪事之末,固因獻笑大方之家。以 予夙性,好之樂之,積習成癖,尚恐世有與予同病者。 去古寖遠,未得其傳。悉取李頗、文湖州兩家成法,寫 予疇昔用力而得之者,與夫命意位置,落筆避忌之 類,一一詳疏卷端,無所隱秘,庶幾後之君子一覽靡 遺憾焉。
畫竹譜
文湖州授東坡訣云:「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 具焉。自蜩腹蛇跗,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 畫竹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 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 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 縱則逝矣。」坡云:「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夫既」 心識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 學之過也。且坡公尚以為不能然者,不學之過,況後 之人乎?人徒知畫竹者不在節,節而為,葉,葉而累抑, 不思胸中成竹從何而來,慕遠貪高,踰級獵等,放弛 情性,東抹西塗,便為脫去翰墨蹊徑,得乎自然。故當 一節一葉,措意於法度之中,時習不倦,真積力久,至 於無學,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後可以振筆直遂,以 追其所見也。不然,徒執筆熟視,將何所見而追之邪? 苟能就規矩繩墨,則自無瑕纇,何患乎不至哉?縱失 於拘,久之猶可達於規矩繩墨之外。若遽放逸,則恐 不復可入於規矩繩墨,而無所成矣。故學者必自法 度中來始得之。畫竹之法,一位置,二描墨,三承染,四 設色,五籠套,五事殫備而後成竹。粘幀礬絹,本非畫 事,苟不得法,雖筆精墨妙,將無所施,故併見附於此。
粘幀先須將幀幹放慢,靠牆壁頓立平穩,熟煮稠麪糊,用棕刷刷上,看照絹邊絲縷正當,先貼上邊,再看右邊絲縷正當,然後貼上,次左邊亦如之。仍勿動,直待乾徹,用木楔楔緊,將下一邊用鍼線密縫箭桿許一杖子,次用麻索網羅綳緊,然後上礬畢,仍再緊之。
「礬絹不可用明膠,其性太緊,絹素不能當,久則破裂,須紫色膠為妙。春秋隔宿,用溫水浸膠封蓋,勿令塵土得入。明日再入沸湯調開,勿使見火,見火則膠光出於絹上矣。夏月則不須隔宿,冬月則浸二日方開。別用淨磁器注水,將明淨白礬研水中嘗之,舌上微澀便可,太過則絹澀難落墨。」 仍看絹素多少,斟酌前項浸開膠礬水相對合得,如淡蜜水微溫黃色為度。若夏月膠性差慢頗多,亦不妨,再用稀絹濾過,用刷上絹陰乾後落墨。近年有一種油絲絹並藥粉絹,先須用熱皂莢水刷過,候乾,依前上礬。
一位置須看絹幅寬窄橫豎可容幾竿,根梢向背,枝葉遠近,或榮或枯,及土坡水口地面,高下厚薄,自意先定,然後用杇子杇下,再看得不可意,且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