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書,吾已矣夫!」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 哀公十四年。
臣按:萬世儒道宗於孔子,天下書籍本於《六經》,《六經》者萬世經典之祖也,為學而不本於六經非正學,立言而不祖於六經非雅言,施治而不本於六經非善治,是以自古帝王欲繼天而建極闡道以為治,莫不崇尚孔子焉。所謂崇尚之者非謂加其封號、優其祀典、復其子孫也,明《六經》之文使其義之不舛,正《六經》之義使其道之不悖,行《六經》之道使其言之不虛,夫然,斯謂崇尚孔子也已。
秦始皇三十四年,燒《詩》《書》百家語。
臣按:秦無道之罪十數,如壞井田、刑三族、坑儒生、罪妖言之類,然皆一時之事也。繼其後者苟一旦興改革起廢之心,其弊端可撤而去、其墜緒可尋而理也,若夫《詩》《書》《百家語》皆自古聖帝明王、賢人君子精神心術之微、道德文章之懿、行義事功之大、建置議論之詳,所以闡明已往而垂示將來者,固非一人之事,亦非一日可成,累千百人之見,積千萬年之久,而後備具者也。乃以一人之私,快一時之意,付之烈焰,使之散為飛煙,蕩為寒灰,以貽千萬世無窮之恨。嗚呼!秦之罪上通于天矣,始皇、李斯所以為萬世之罪人歟!
《漢書·藝文志序》曰:「昔仲尼歿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 大義乖。戰國縱橫,真偽分爭,諸子之言,紛然殽亂。至 秦患之,乃燔滅文章,以愚黔首。漢興,改秦之敗,大收 篇籍,廣開獻書之路。迄孝武世,書缺簡脫,禮壞樂崩, 聖上喟然而稱曰:『朕甚閔焉』。於是建藏書之策,置寫 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祕府。至成帝時,以書頗」 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 校諸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 尹咸校術數,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 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會向卒,哀帝復使向子 歆卒父業,歆於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故有《輯略》,有 《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數略》,有 《方技略》。
臣按:此前漢藏書之始末。夫自唐、虞、三代之書至于孔子而備,歷春秋、戰國之世至于嬴秦而缺,漢高祖「時戰爭未息,文、景時謙讓未遑,武帝者出,始開獻書之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至于成帝又遣求書之使、命校書之官,哀帝又命官以輯其略焉。」 夫獻書之路不開則民間有書無由上達,藏書之策不建則官府有書,易至散失。欲藏書而無寫之者,則其傳不多;既寫書而無校之者則其文易訛。既校之矣,苟不各以類聚而目分之,則其於檢閱考究者無統矣。後世人主,有志於道藝而留心於載籍者,尚當以漢世諸帝為法。
成帝河平三年,上以中祕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 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之。
臣按:漢以來遣使求書始此。夫自秦人焚書之後,書籍散亡多矣,漢興始收之,開獻書路,置寫書官,興藏書府,稍稍復集,至成帝世又頗散失,乃遣謁者求遺書於天下。嗚呼,書之在天下乃自古聖帝明王精神心術之所寓、天地、古今、生人物類、義理政治之所存,今世賴之以知古、後世賴之以知今者也。其述作日多,卷帙浩繁,難於聚而易於散失。苟非在位者收藏之謹,而購訪之勤,安能免於喪失哉!不幸而有所喪失,明君良佐咸以斯文興喪為念,設法招求,遣使蒐采,懸賞以購之,授官以酬之,使其長留天地間,永為世鍳,以毋貽後時之悔,豈不韙歟!
光武中興,篤好文雅,明章繼軌,尤重經術,四方鴻生 鉅儒,負帙自遠至者,不可勝筭。「石室蘭臺」,彌以充積。 又於東觀及仁壽閣集新書校書郎班固、傅毅等典 掌焉,並依《七略》而為書部。明帝幸三雍,禮畢,帝正坐 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建初中,大會諸儒於白虎 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肅宗親臨,稱制監決,如石渠 故事。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祕書,載之二千餘兩。 自此以後,參倍於前。及董卓移都之際,吏民擾亂,「自 辟雍、東觀、蘭臺、石室、宣明、鴻都諸藏,典策文章,競共 剖散。其縑帛圖書,大則連為帷蓋,小乃制為縢囊。」及 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餘乘,道路艱遠,復棄其半 矣。後長安之亂,一時焚蕩,莫不泯盡焉。
臣按:此後漢書籍之始末。書籍自經秦火之後固已無復先王盛時之舊,漢興多方求之,至哀帝時劉歆總群書著《七略》,大凡三萬三千九十卷,有禁中、外臺之別,又有太常、太史、中祕之殊,古書漸漸出也,不幸遭王莽之亂焚燒無遺,蓋秦火之燒有意而燒,其禍由於君也,漢火之燒無意而燒,其禍由於民也。嗚呼,書籍之在世,猶天之有日月也。天無日月,天之道廢矣;世無書籍,人之事泯矣。何辜於天,而往往遭焚燒之禍哉!迨夫光武中興,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