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嫡,宴遊無度,衣服無章,賜與無節,法度之廢,將自此始,雖在內庭,為冢宰者,真當任其責也。若九嬪之《婦法》,世婦之宮,具女御之功,事女史之內政。
「典婦之女功」,乃后夫人之職也。王安石以為統於
冢宰,則王所以治內,可謂至公而盡正矣。夫順理而無阿私之謂公,由理而無邪曲之謂正。修身以齊家,此王者治國平天下之定理,所自盡心者也。苟身不能齊家,而以付之冢宰為王也,悖理莫甚焉,又可謂之公正乎?噫!安石真姦人哉!四方貢職,各有定制。王者為天下主財,奉禮義以養天下,無非王者之財也,「不可以有公私之異。」 今大府乃有貳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不幾有如李唐之君,受裴延齡之欺罔者乎?王府乃有王之金玉良貨賄之藏,不幾有如漢桓靈置私庫者乎?內府乃有四方金玉齒革良貨賄之獻,而共王之好賜,不幾有如李唐之君,受四方羨餘之輕侮者乎?王裘服宜夫人嬪婦之任也。今既有司裘,又有縫人、屨人。
等「九官」,則皆掌衣服者也。膳夫、酒正之職固不可。
廢。又有腊人、鹽人等十有六官,則皆掌飲食者也。醫師之職,固不可廢。又有獸醫等五官,皆醫事也。帷幕次舍之事,固不可廢,而皂隸之所作也,亦置五官焉。凡此既不應冗濫如是,且皆執技以事上,役於人者也,而以為冢宰進退百官,均一四海之屬,何也?漢興,經五霸七雄,聖道絕滅。大亂之後,陳平為相,尚不肯任廷尉、內史之事。周公承文、武之德,相成王為太師,乃廣置宮闈猥褻衣服、飲食技藝之官以為屬,必不然矣。其末則又有夏采之官焉,專掌王崩復士者也。嗚呼!安得是不祥之人哉?《禮》官臨大變,一時行之可矣,乃預置官以俟王崩而行其職,何不祥之甚也!太宰之屬六十有三,考之未有一官完善者,則「五卿」 之屬可知矣,而可謂之「經」 ,與《易》《詩》《書》《春秋》配乎?
按:《周禮》一書,先儒信者半,疑者半,其所以疑之者,特不過病其官冗事多瑣碎而煩擾耳。然愚嘗論之,經制至周而詳,文物至周而備,有一事必有一官,毋足怪者。有如閹、閽、卜、祝,各設命官,衣膳泉貨,俱有司屬。自漢以來,其規模之瑣碎,經制之煩密,亦復如此,特官名不襲六典之舊耳。固未見其為行《周禮》,而亦未見其異於《周禮》也。獨與百姓交涉之事,則後世惟以簡易闊略為便,而以《周禮》之法行之,必至於厲民而階亂,王莽之王田、市易,介甫之青苗、均輸是也。後之儒者見其效驗如此,於是疑其為歆、莽之偽書,而不可行;或以為無《關雎》《麟趾》之意,則不能行。愚俱以為未然。蓋《周禮》者,三代之法也。三代之時,則非直周公之聖可行,雖一凡夫亦能行之。三代而後,則非直王莽之矯詐,介甫之執愎不可行,而雖賢哲亦不能行。其故何也?蓋三代之時,寰宇悉以封建,天子所治不過千里,公侯則自百里以至五十里,而卿大夫又各有世食祿邑,分土而治,家傳世守,民之服食日用悉仰給於公上,而上之人所以治其民者,不啻如祖父之於其子孫,家主之於其臧獲田土則少而授,老而收,於是乎有鄉、遂之官。又從而視其田業之肥瘠、食指之眾寡,而為之斟酌區畫,俾之均平;貨財則盈而斂,乏而散,於是乎有泉府之官。又從而補其不足,助其不給,或賒或貸,而俾之足用。所以養之者如此。司徒之任,則自卿大夫、州長以至閭胥、比長,自遂大夫、縣正以至里宰、鄰長,歲終、正歲、四時孟月,皆徵召其民,攷其德藝,糾其過惡而加以勸懲。司馬之任,則軍有將,師有帥,卒有長,四時仲月則有振旅、治兵、茇舍、大閱之法,以旗致民,行其禁令而加以誅賞,所以教之者如此,上下蓋弊弊焉,察察焉幾無寧日矣。然其事雖似煩擾,而不見其為法之弊者。蓋以私土子人,痛癢常相關,脈絡常相屬,其時所謂諸侯卿大夫者未必皆賢,然既世守其地,世撫其民,則自不容不視為一體。既為一體,則姦敝無由生,而良法可以世守矣。自封建變而為郡縣,為人君者,宰制六合,穹然於其上,而所以治其民者則諉之百官有司、郡守、縣令為守令者,率三歲而一更。雖有龔、黃之慈良,王、趙之明敏,其始至也,茫然如入異境,積日累月,方能諳其土俗而施以政令。往往期月之後,其善政方可紀,纔再期而已及瓜矣。其有疲懦貪鄙之人,則視其官如逆旅傳舍,視其民如飛鴻土梗。發政施令,不過授成於吏手,既授成於吏手,而欲以《周官》之法行之,則事煩而政必擾,政擾而民必病,教養之恩惠未孚,而追呼之苛撓已極矣。是以後之言善政者必曰「事簡。」 夫以《周禮》一書觀之,成周之制未嘗簡也。自土不分胙,官不世守,為吏者不過年除歲遷,多為便文自營之計,於是國家之法制率以簡易為便,慎無擾獄市之說。治道去太甚之說。遂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