鞅歸於晉」,志。三家之篡,自此始也。胡氏謂「王之命之」, 蓋不得已。人君監此,謹於微而已矣。謹微者,《易》所謂 早辯,朱子所謂先幾也。賈生曰:「禮云。禮云者,貴絕惡 於未萌,起教於微眇。」嗚呼,可不謹哉!劉向曰:六卿分 晉,謂范、中行、知、魏、趙、韓也。范氏,士會、武子始為卿,至 昭子吉射五世。中行氏荀林父、桓子始為卿,至文子 寅五世。智、魏、趙、韓共攻范、中行而分其地,四卿顓晉 國之政。智氏,荀林父之弟。莊子荀首,始為卿,首之曾 孫文子躒,躒之孫宣子甲生襄子瑤,魏趙韓滅之。魏 氏畢萬之後莊子絳,始為卿,絳之孫襄子曼多,曼多 之孫桓子駒,駒之孫文侯斯。趙氏趙夙之後成子衰, 始為卿,衰之子宣子盾,盾之元孫簡子鞅,鞅之子襄 子無恤,再世至烈侯籍。韓氏韓萬之後獻子厥,始為 卿,厥之曾孫簡子不信,不信之孫康子虎,虎之孫景 侯虔。古有世祿,無世卿。晉之亡,以世卿也。故曰:「權臣 易世則危。」
智趙立後
或問:「智宣子、趙簡子之立後,《通鑑》用左氏書法,以初 起義,而原二家興替之始,亦有意乎?」曰:「謹始正本,《春 秋》之法也。魯聲子仲子,生隱及桓,而惠公不能定適 庶之分,亂是用長。左氏書於篇首,父父子子,而家道 正矣。《大學》曰:『人莫知其子之惡,智宣子以之。《傳》曰:『知 子莫若父』,趙簡子以之』。」二家之存亡,不在晉陽交兵 「之日,而在立後之初。」舍宵立瑤而智以亡,舍伯魯立 無恤,而趙以存。豈唯一家,推之一國,天下皆然。其在 春秋,景王之子猛、子朝,天下之亂也。晉獻之申生、奚 齊,一國之亂也。臧孫紇之奔因季氏,叔孫豹之卒以 豎牛,一家之亂也。雖然,智、瑤不仁而多才,信乎不仁 矣。趙無恤焉得仁?鞅之服未除,即以「銅枓擊殺代王 而取代地。其姊聞之,摩笄自殺,禽獸不忍為,而無恤 為之,不仁之極也。《春秋》降而戰國人欲肆行天理,幾 於殄絕。瑤如袁紹,不幸而敗;無恤如曹操,幸而成,其 不仁則一也。」或曰:「仁,人心也,何以流為不仁?」曰:「心存 則天理為主,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無非仁也。心 不存則人欲為主,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無非不仁 也。仁則公,可以與天地參;不仁則私,至於違禽獸,不 遠智。趙之勝負,如蝸角蠻觸,如蜉蝣朝暮,何足筭者? 尚論古人而不切己省察,雖五車三篋,談詞如雲,於 吾身心奚與焉?學者當存惻隱之心,當存不忍人之 心。善念一動,便須充拓,惡念一萌,便須剪除。凡為孝 悌忠信,為禮義廉恥,為剛毅木訥,為寬大樂易,為喻 義之君子,鄉黨所尊慕,此仁人也,我則中心好之,景 行行之。凡為邪說暴行,為貪惏忿纇,為巧言令色,為 操切刻薄,為喻利之小人,鄉黨所鄙賤,此不仁人也, 我則如惡惡臭,如遠蛇虺。《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 豈徒榮辱而已?禍福決焉,人獸別焉。讀史能識趨嚮, 審好惡,方為有益。
簡子使尹鐸為晉陽
或問:「簡子以晉陽為保障,何也?」曰:「晉陽,趙之私邑,猶 衛孫林父之戚。魯季孫之費,有城郭溝池之固,與君 抗衡者也。夫子行乎季孫,三月不違,曰:『家不藏甲,邑 無百雉之城。於是墮郈,墮費。使夫子不去魯,則郕亦 墮,三都皆毀,而公室強矣。然三桓之無君,與晉之三 大夫、齊之田氏一也。三桓終不敢篡魯,夫子之功也』。」 趙鞅據晉陽以叛,地形險要,鞅以為董卓之郿塢,王 敦桓溫之姑孰,使擇人以守之,私其黨於己也,私其 利於子孫也。始之董安于,繼之尹鐸,減戶輕稅,此田 氏行私惠,收民心之術也。繩以《春秋》之法,何足美哉? 鞅殺鳴犢,空其國,無君子以孤其君,豈曰能賢?莊子 有言:「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蓋有激而 云,其簡子之謂乎!簡子嘗問季氏於史墨,墨曰:「魯君 世從其惡,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斯言非為季氏 所以箴簡子也。是故國有大城,則害於國;本弱尾大, 不奪不饜。《坎》之《彖》曰:「天險不可升」也。天險云者,君君 臣臣,截然分定而不可犯,地險則有形之險爾。晉君 若贅斿,不撫其民。昔也曲沃之民,知有欒氏,不知有 君;今也晉陽之民,知有趙氏,不知有君。天險失矣。君 不君,臣不臣,雖有地,其得而保諸?
宴於藍臺
或問「智襄子以戲侮墜厥宗,隕其身,何也?」曰:「守身莫 如敬,保家莫如恭,敬則不戲,恭則不侮。《春秋》書齊侯 敗於鞌,以婦人之笑也;書衛石買伐曹,以重丘人之也。 戲侮之患豈小哉?荀瑤以五賢陵人,以不仁行 之智果知其必滅,長傲不悛,既以無勇辱趙襄子,又 戲韓康子而侮段規。夫襄子非無勇,將忍恥以有為 也」;康子非可戲叚,規非受侮者,始如處女,後如脫兔, 協以謀我,未可測也,而瑤不戒懼焉。智國諫而不聽, 則顛覆,宜哉?怨不在大,康叔所以應保殷民;克勤小 物,畢公所以弼亮四世。智國之言,荀瑤不能用,而載 之簡策,可以為學者之藥石,是亦進德之助。張子《砭 愚》曰:「戲言出於思也,戲動作於謀也。蓋」過者無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