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臣言事,皆稱上書,嬴秦改「書」為「奏」,至漢章奏表 議定為四品,其流一也。三代君臣,面相獻替,而伊、周 書誥,已盈簡牘。迨世益下,簾遠堂高,所以披見情愫, 覺寤主心者,賴有此耳。世稱左雄、胡廣,奏議第一,文 舉、孔明,志暢辭美,不獨身分所在,抑亦國華繫之,故 足重也。世人經世無術,競於詆訶,吹毛取瑕,次骨為 戾。夫能闢禮門以懸規,標義路而植矩,自令踰垣者 折股,捷徑者滅趾,亦何必躁言醜句,詬病為切哉!《書》 曰:「辭尚體要。」體要並盭,辭則何觀《漢志》𢓃文,靡細不 錄。至於經國樞機,闕而不纂。乃各有故事,備于司存 也。余恐隨世遺失,特具列之,綴於制誥之次。
《賦頌集》
詩有賦、比、興,而頌者,四詩之一也。後世篇章蔓衍,自 開塗轍,遂以謂二者於詩文,如魚之於鳥獸,竹之於 草木,不復為詩,屬非古矣。屈平、宋玉,自鑄偉辭;賈誼、 相如,同工異曲。自此以來,遞相師祖,即蕪音累氣,時 或不無;而標能擅美,輝映當時者,每每有之,悉著於 篇。語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學者吟諷迴環,可以 慨然而賦矣。
《別集》
漢初著作,未以集名,梁阮孝緒始有《文集錄》,《隋志》因 之。至今眾士慕尚,波委雲屬,不可勝收矣。顧兵燹流 移,百不存一。以彼掉鞅辭場,風雨生于筆札,金璧耀 乎簡編,豈不謂獨映一時,垂聲千古哉?而一如煙雲 過眼,轉盻以盡。以此知士之所恃,不徒在言也。然而 名談瑋論,闡道濟時者,蓋間有之。今具列於篇,仍為 《別集》。
《總集》
古者人別為集,蓋起于東漢,然軌轍不同,機杼亦異, 各名一家之言。摯虞苦其淩雜,彙為《流別》。後世述之, 因為《總集》,如昭明所選是已。昔人有言:「文之辨訥,升 降繫焉;鑒之頗正,好惡異焉。作之固難,解亦不易。」故 長編巨軸,半就湮沒;而其僅存者,又未盡雅馴可觀, 蓋亦有幸不幸焉。今次其時代,總為此篇。
集部總論二
性理大全
《韓子》
程子曰:「古之君子,修德而已。德成而言,則不期於文 而自文矣。」退之乃因學為文章,力求其所未至,以至 於有得也。其曰:「軻死不得其傳」,非卓然見其所傳者, 語不及此。 韓愈道他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奇而 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浮誇,其名理皆善。 韓 退之頌伯夷甚好,然只說得伯夷介處。」要知伯夷之 心,須是聖人。語曰:「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此甚說得伯 夷之心也。 《原道》之作,其言雖未盡善,然孟子之後, 識道之所傳者,非誠有所見,不能斷然言之如是其 明也,其識大矣。 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 言語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 纔見此人。至如斷曰「孟氏醇乎醇」,又曰:「『荀與揚擇焉 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 能斷得如此分明也!」
朱子曰:「韓退之卻有些本領,非歐公比。原道其言雖 不精,然其實大綱皆是。」 問「博愛之謂仁。」曰:「程先生 之說最分明,只是不仔細看。要之,仁便是愛之體,愛 便是仁之用。後段云:『以之為人,則愛而公』」,「『愛公』二字 卻甚有義。」 問:「原道起頭四句,恐說得差。且謂『博愛 之謂仁』,愛如何便盡得仁?」曰:「只為他說得用,又遺了 體。」 問:「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曰:「此是說行底,非是謂 道體。」 問:「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曰:「此是說行道 而有得於身者,非是說自然得之於天者。」 問:「仁與 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虛位之義如何?」曰:「亦說得 通。蓋仁義禮智是實,此『道德』字是通。上下說,卻虛。如 有『仁之道,義之道,仁之德,義之德』,此道德只隨仁」義 上說,是虛位。他又自說:「道有君子小人,德有凶有吉。」 謂吉人則為吉德,凶人則為凶德;「君子行之為君子 之道,小人行之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與不仁;君子 道長,小人道消』」之類。若是「志於道,據於德」,方是好底, 方是道德之正, 自古罕有人說得端的,惟退之《原 道》「庶幾近之」,卻說見大體。程子謂「能作許大識見尋 求,真個如此。他資才甚高, 原性人多忽之,卻不見 他好處。如言『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說甚 實。」 問:「韓文公說『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是他實見得 到後,如此說邪?為復是偶然說得著?」曰:「看他文集中 說,多是閒過日月,初不見他做工夫處,想只是才高, 偶然見得如此。及至說到精微處,又卻差了。」 問:「『原 性三品』之說,是否?」曰:「『退之說性,只將仁義禮智來說, 便是識見高處。如論三品,亦是以某觀人之性,豈獨 三品?須有百千萬品。退之所論,卻少了一『氣』字。程子 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此皆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