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不相及,而其善善惡惡,涇渭不淆,即萬祀如出同 堂,刓觚裂軌之徒,靡所不至。夜氣清明,檢點旦晝,輒 「愧汗不能自遏。」蓋天則之明,不容泯耳。所恃以區較 臧否,激發善機,則開簷展卷,古道照顏,其資不可缺 也。博士弟子展紙濡穎,鎔意鑄詞,仰天閣筆,而不能 成章,則悔其積學之晚。迨其既仕,則簿牘瑣冗,塵紛 糾纏,上之樹勛策旨,希高慕大,考鏡一差,不免效顰 學步之過。次則模稜兩可,得喪交馳。又次則墮行冥 冥,機械閉護其意念,蒸蒸皇皇,萬起萬滅。當此之時, 取聖賢故牘而諷誦紬繹之,印證先哲,神遊太清,投 冰熄火,方寸炯然,與聖賢之心曠世孚格,而三事九 列輕若一毛。即使震撼擊撞,排山岳而膺霆電,其剛 大不少餒焉,則不惟定志凝神莫過於《書》,而昔人所 謂「至樂」者真在是矣。使書而可廢,則臧逢世求刺尾 以書班史,楊司諫傭集賢以便稽閱,歐陽文忠居陵 夷時,求漢史不得,輒考吏牘以鏡得失,窮一生心力 而不倦者,豈其疲精於腐鼠蠹魚之資,而為是迂緩 不切之事哉?自昭明聚精於《漢選》,宋帝擷秀於《英華》, 杜氏覈例於《通典》,好古修文之士,至今便之。第挈綱 者不詳,撮要者不博,且專主採摭而無裨勸懲,毋怪 乎博物者緣以為資,而志道者謂其索然無餘味也。 有宋金華潘自牧氏,性既嗜古,學亦愬源,研思殫力, 彙集全書,命曰《記纂淵海》。自乾坤法象之理,皇王帝 霸之緒,禮樂刑政之辨,草木昆蟲、人物事變之紀,文 而經籍子史、詩賦風騷,變而蠻夷盜賊、水火災沴,微 而醫卜農圃,稗官小說,莫不具陳。而其「因事別類,因 人證事,治政之純疵,人品之高下,行誼之淑慝,心術 之忠邪,華袞斧鉞,凜凜可畏,蓋兼經史」之義,而集諸 書之大成者也。余先世強恕公、牧石諸公,求之閩蜀, 得其《前編》,周流吳越,復購《后編》寶玩,蓋幾百年所矣。 中葉零替,蠹魚殘缺。余自通籍時業有志續之。踐更 南北,竟無完書。戊寅冬,承乏畿南,公暇謬為補註。剝 落太甚者,屬別駕蔡公、司理顧公、學博吳君采輯諸 書,補缺序次。一日示諸太守越峰王公、邑令吳君,則 皆唯唯曰:「後啟來學,前無往哲。」旨哉編也!願捐俸梓 之。梓成,分為門若干、條若干、卷若干,蓋數十年未竟 之緒,而煥然大備矣。夫先人有志,後裔弗成,非孝也; 家有和璧,祕而弗廣,非仁也。非仁非孝,非夫也。自牧 氏采輯於數百年之久,而先祖父得之,則傳者在先 祖父。先祖父訪綴於十世之久,而子孫得之,則傳者 在我子孫。藉令惜勞省費,不能公之天下,謂先祖父 何?今《是編》既成,爛然拱璧。譬諸靈泉浩淼,渴者「思飲; 嘉禾暢茂,饑者可爨」也。學士大夫,溯流窮源,剝華嚅 實,由經籍子史以歸仁義道德之懿,自渣滓糟粕以 要精神心術之會。甲乙雌黃,立我正鵠,釋回增美,身 體神會,處則為一世聞人,出則為經天實學,則經籍 子史皆我註腳。邃古聖哲,所以垂世立教者,於吾人 有實濟。而剪綵釀蜜,蔚為詞章,「又卑鄙不足言矣。雖 然,珠璣玳瑁貴矣,而不可衣食;布帛菽粟,可衣食矣, 而不能必斯人之各足。取不禁,用不竭,隨其分量所 及,而各適於用者,書也。遺簪見收,寶於珠玉;斷簡復 續,貴於天球。昔人六籍之堂,萬卷之架,固惓惓然恐 手澤之墜,而未必非公世覺人之心也。」余祖輩不敢 泯《自牧公之傳》,而余不敢泯先輩之志。繼紹之心,得 藉諸公以自效。而越峰諸公捐俸梓集,嘉惠萬世,則 公己公物之心,亦有所寄以不朽。其所自慰者,固甚 於予之慰其先人者也。把玩是編者,其尚念之哉!
王應麟玉海二百卷
按元李桓序至元六年歲在庚辰夏四月朔旦慶元路儒學新刊玉海成玉海者故宋禮部尚書厚齋先生王公之所著也先生之著是書網羅天下之見聞
「包括古今之故實,將使學者覽之,得以施諸用。故自 書契以來,典籍日滋,以事物之無涯,而紀載之至繁, 畢年歲於披尋,窮心目而研究,不可得而周知,況於 得其要領者哉?」太史公論儒家者流,其學博而寡要。 然則博既難矣,博而要者為尤難。此《玉海》之書不可 以不作,而作者非先生不能也。先生敏悟絕人,少於 書無不讀,多識廣聞,淹貫該洽,時已莫能出其右。及 仕於朝,又盡閱館閣之所藏,宗工鉅儒咸共折服。自 經史傳注、諸子群集以至於稗官小說、方技、讖緯之 書,誦之如流,言之如指掌,既皆涉其波瀾而采其精 英,故其為書,精密淵深,區分臚列,靡所不載。惟無益 於用,不足以備討論者,不以登於簡「策,豈非所謂博 而得其要者與?」偉乎述作,非若他書類事者之可擬 倫也。夫其篇次之多,不免於淆舛;傳錄之久,或至於 脫遺,士以不獲睹其完書為恨。癸酉歲,浙東帥府都 事牟君應復,蓋嘗建議請命繕輯,讎校而刻之。凡郡 縣學與書院之在浙東者,等其歲入之多寡,收其羨 餘以為助,移之部使者而頒焉。于是聞者又皆喜幸 《是書》之不泯,越四年而事未克集,斯文之遇,若將有 待。然今宣慰元帥資德公也乞里不花,以勳德之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