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見與《浚川》大同。後乃知其非。吾料浚川亦當有時而自知其非也。
慎言:「此條乃為師巫能致風雲雷雨而言,故曰:『雨暘 風霆,天地之德化,而師巫之鬼不能致耳。或能致者, 偶遇之也。至於邪術,亦未嘗謂世間無此,但有之者, 亦是得人物之實氣而成,非虛無杳冥,無所憑藉而 能之也。如採生折割,如滌目幻視等類,與師巫之虛 無杳冥能致風雨不同,皆藉人物之實氣。柏齋又謂 『造化之神氣大,故所能為者亦大;人物神氣小,故所 能為者亦小』』。」其機則無異矣。愚則謂天所能為者,人 不能為;人所能為者,天亦不能為之。師巫若能呼風 喚雨,何不如世俗所謂吹氣成雲,噀唾成雨,握手成 雷,拂袖成風,頃刻之間,靈異交至,又何必築壇敕將 祭禱旬朔以待其自來,豈非誑惑耶?俗士乃為信之, 悲哉!柏齋又謂「州縣小吏,亦能竊人主之權,以為師 巫能竊天神之權」,愚以為過矣。小吏人主皆人也,所 竊皆人事也,故可能。師巫,人也,風雨,天也,天之神化, 師巫安能之?投鐵於淵,龍起而雨,此乃正術,亦非冥 祈,不可同也。又謂設主請客,有至不至,如師巫求神, 有應不應,此皆為師巫出脫之計,請客不至,或有他 故,求神不應,神亦有他故邪?此可以發笑。又謂「蒸水 為雲,灑水為雨,搖扇起風,放炮起雷,為人神氣所為。」 不知此等雲雨風雷,真邪假邪?若非天道之真,不過 物象之似耳,與師巫以人求天,有何相類?且師巫專 用神氣,而不假之以形,不知是何神靈,聽師巫之所 使,抑師巫之精神邪?此類《說夢》,愚不得而知之。其謂 愚論人道甚好,特天道未透。蓋自處太高,謂人皆不 及己,故執己見不可易。又謂「向時所見與浚川大同, 後乃知其非,吾料浚川亦當有時自知其非。」此數言 教愚多矣。但謂自處太高,謂人不及己,此則失愚之 心也。夫得其實理則信,不得其理,此心扞格不契,何 以相信?使芻蕘之言,會於愚心,即躍然領受,況大賢 乎?謂人不及己,執所見而不易,此以人為高下,而不 據理之是非者之為也。愚豈如是?望體恕,幸甚!柏齋 又云,「神能御氣,氣能御形」,似神自外來,不從形氣而 有,遂謂天地太虛之中,無非鬼神,能聽人役使,亦能 為人禍福。愚則謂神必待「形氣而有,如母能生子,子 能為母主耳。至於天地之間,二氣交感,百靈雜出,風 霆流行,山川冥漠,氣之變化,何物不有?欲離氣而為 神,恐不可得。縱如神仙尸解,亦人之神乘氣而去矣」, 安能脫然神自神而氣自氣乎?由是言之,兩間神鬼, 百靈顯著,但恐不能為人役使,亦不能為人禍福耳。 亦有類之者,人死而氣未散,乃憑物以祟人,及夫罔 兩、罔象,《山魈水》之怪,來遊人間,皆非所謂神也。此 終古不易之論,望智者再思之何如?
讀《禍福祭祀》之論,意猶謂鬼神無知覺作為,此大惑也。人血肉之軀耳,其有知覺作為,誰主之哉?蓋人心之神也。人心之神何從而來哉?蓋得於造化之神也。故人有知覺作為,鬼神亦有知覺作為。謂鬼神無知覺作為,異於人者,梏於耳目聞見之驗,而不通之以理,儒之淺者也。程、張不免有此失。先聖論鬼神者多矣,乃一切不信,而信淺儒之說,何也?豈梏於耳目聞見之跡,而不能通之以理者乎?
《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語 曰:「禍福無門,惟人所召。」故知人之為善為惡,乃得福 得禍之本。其不順應者,幸不幸耳。故取程子答唐棣 之論,乃為訓世之正。今柏齋以禍福必由於鬼神主 之,則夫善者乃得禍,不善者乃得福,鬼神亦謬惡不 仁矣。有是乎?且夫天地之間,何虛非氣?何氣不化?何 化非神?安可謂無靈?又安可謂無知?但亦窅冥恍惚, 非必在在可求,人人得而攝之,何也?人物巨細亦夥 矣,攝人必攝物,強食弱,智戕愚,眾暴寡,物殘人,人殺 物,皆非天道之當,性命之正。世之人物相戕相殺,無 處無之,而鬼神之力不能報其冤,是鬼神亦昧劣而 不義矣,何足以為靈異?故愚直以仲尼「敬鬼神而遠 之」,以為至論。而祭祀之道,以為設教,非謂其無知無 覺而不神也。大抵造化鬼神之跡,皆性之不得已而 然者,非出於有意也,非以之為人也,其本體自如是 耳。於此而不知,皆淺儒誣妄,惑於世俗之見,而不能 達乎至理者矣。此又何足與辨?
先聖作《易》,見造化之妙,有有形無形之兩體,故畫奇耦以象之,謂之「兩儀」 ;見無形之氣,又有火之可見者;有形之形,又有水之可化為氣者。故於奇之上又分奇耦,耦之上亦分奇耦,謂之「四象。」 是畫《易》之次第,即造化之實也。乃謂其局而謬,誤矣。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聖 人推論畫《易》之原,非論天地造化本然之妙用也。函 谷當時往往準《易》以論造化,愚嘗辭而病之。柏齋前 謂太極為陰陽未分,兩儀為陰陽已分,似也。今於生 四象,又謂聖人見無形之氣,又有火之可見;有形之 形,又有水之可化為氣者,故於奇之上又分奇耦,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