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而材質知覺有愚智昏明之異。是則告子所謂『生 之謂性』」,而朱子謂其指人之知覺運動為性者是也。 是性也,實氣也。故張子謂:「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 焉。」程子亦謂:「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惡」,是氣稟有然 也。斯豈天地本然之性云乎哉?若論天地本然之性, 則程子曰「性即理也。」斯言盡之。 天下之清莫如水, 先儒以水之清喻性之善。人無有不「善之性,則世無 有不清之水也。」然黃河之水,渾渾而流,以至於海,竟 莫能清者,何也?請循其初原者,水之初也。水原於天 而附於地,源之初出,曷嘗不清也哉?出於巖石之地 者,瑩然湛然,得以全其本然之清;出於泥塵之地者, 自其初出而混於其滓。則源雖清而流不能不濁矣。 非水之濁也,地則然也。人之性亦猶是。性,原於天而 附於人,局於氣質之中。人之氣質不同,猶地之巖石 泥塵有不同也。氣質之明粹者,其性自如巖石之水 也;氣質之昏駁者,性從而變泥塵之水也。水之濁於 泥塵者,由其地而源之所自則清也。故流雖濁而有 清之之道。河之水甚濁,貯之以器,投之以膠,則泥沈 於底「而其水可食。」甚濁固可使之清也,況其濁不如 河之甚者乎?世之學者,非惟無以清之,而又有以濁 之。性之污壞,其專繫乎有生之初哉?有生之後,日隨 所接而增其滋穢,外物之淈多於氣質之滓者,奚翅 千萬?不復其源之清而反益其流之濁,非其性之罪 也。雖然,源之清,天也;流之濁,人也。人者克則天者復, 亦在乎用力以清之者何如爾。
真德秀大學衍義
《天理人心之善》
《湯誥》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 惟后。」
臣按:成湯此言可謂知君師之職矣。蓋天能與人以至善之性而不能使之全其性,能使人全其性者,君師之任也。漢儒以衷為善,臣謂「衷即中也,天之生民莫不各賦之以仁義禮智之德,渾然於中,無所偏倚,是所謂衷也。」 自天所降而言則謂之衷,自人所受而言則謂之性,非有二也。然天之降於人者初無智愚之閒,而人之受於天者,清濁純駁,隨其所稟有不同焉,必賴君師之作,順其有常之性而開迪之。舜之徽五典,周之教六德六行,皆其事也。性本至善,因而教焉,是之謂順。若其本惡而強教以善,則是逆之而非順之也。觀若之一言,則人性之善可知矣。猷者,道也,道即性也。以體而言則曰性,以用而言則曰道,其實一也。順其性使安其道,非君不能。何謂安?父安於慈,子安於孝,知其自然而不可易,與當然而不容已,然後為安。成湯有天下之初,即以此自任,臣故曰:「可謂知君師之職矣。」 厥後「秉彝受中」 之言,相繼而發,至於孔孟,性善之理益明,而開萬世性學之源,則自成湯始。嗚呼聖哉!
《詩·烝民》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臣按:《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道者理也,器者物也,精粗之辨固不同矣,然理未嘗離乎物之中,知此則知有物有則之說矣。蓋盈乎天地之閒者莫非物,而人亦物也,事亦物也,有此物則具此理,是所謂則也。以人言之,如目之視、耳之聽物也,視之明、聽之聰,乃則也,君臣、父子、夫婦、長幼物也,而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夫婦之別,長幼之序,乃則也。則者,準則之謂,一定而不可易也。古人謂規、矩、準、繩、衡為五則者,以其方、圓、平直、輕重皆天然一定之法故也。夫物之所以有是則者,天實為之,人但循其則耳。如視本明,視而不明,是失其則也;聽本聰,聽而不聰,是失其則也;君當仁,君而不「仁,是失其則也;臣當敬,臣而不敬,是失其則也。」 然此一事之則爾,若為人而不能全乎為人之理,是失其所以為人之則,而非人矣。彝而言秉,何也?渾然一理,具於吾心,不可移奪,若秉執然。惟其有此,故於美德無不知好者,仁義忠孝,所謂美德也。人無賢愚,莫不好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所謂惡德也。人無賢愚,莫不惡之。觀乎此,則知性之善矣。當更合後章孟子之言觀之。
《劉康公》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
臣按:劉子之所謂「中」 ,即成湯之所謂「衷」 ,蓋天地自然之理而人得之以生者,是所謂天命之性也。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臣按:程頤曰:「陰陽氣也,所以陰陽者道也。」 朱熹亦曰:「陰陽迭運者氣也」 ,而其理則所謂道。蓋陰陽二氣流行於天地之閒,來往循環,終古不息,是孰使之然哉?理也。理之與氣未嘗相離,繼繼而出莫非至善,成之在人則曰性焉。理無不善,性豈有不善哉?性善之理至孟子而益明,然其源實出乎此。
《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臣按:「人之五常本於天之五行,五行運於天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