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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閒世》

回曰:「敢問心齋?」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 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韓詩外傳

《虛心二則》

君子有主善之心,而無勝人之色;德足以君天下,而 無驕肆之容;行足以及後世,而不以一言非人之不 善。故曰:君子盛德而卑,虛己以受人,旁行不流,應物 而不窮,雖在下位,民願戴之。雖欲無尊,得乎哉!《詩》曰: 「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

孔子觀于周廟,有欹器焉。孔子問于守廟者曰:「此謂 何器也?」對曰:「此蓋為宥座之器。」孔子曰:「聞宥座器滿 則覆,虛則欹,中則正,有之乎?」對曰:「然。」孔子使子路取 水試之:滿則覆,中則正,虛則欹。孔子喟然而歎曰:「嗚 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問持滿有道乎?」孔 子曰:「持滿之道,抑而損之。」子路曰:「損之有道乎?」孔子 曰:「德行寬裕者,守之以恭,土地廣大者守之以儉,祿 位尊盛者守之以卑,人眾兵強者,守之以畏,聰明睿 智者守之以愚,博聞強識者守之以淺。夫是之謂抑 而損之。」《詩》曰:「湯降不遲,聖敬日躋。」

淮南子

《主術訓》

古者,天子聽朝,公卿正諫,博士誦《詩》,瞽箴師誦,庶人 傳語,史書其過,宰徹其膳,猶以為未足也。故堯置敢 諫之鼓,舜立誹謗之木,湯有司直之人,武王立戒慎 之鞀,過若毫釐,而既已備之也。夫聖人之於善也,無 小而不舉,其於過也,無微而不改。堯、舜、禹、湯、文、武,皆 坦然天下而南面焉。當此之時,鼛鼓而食,奏雍而徹, 已飯而祭竈,行不用巫祝,鬼神弗敢祟,山川弗敢禍, 可謂至貴矣。然而戰戰慄慄,日慎一日,由此觀之,則 聖人之心小矣。《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 聿懷多福。」其斯之謂歟!

魏徐幹中論

《虛道》

人之為德,其猶虛器歟?器虛則物注,滿則止焉。故君 子常虛其心志,恭其容貌,不以逸群之才加乎眾人 之上。視彼猶賢,自視猶不足也,故人願告之而不倦。 《易》曰:「君子以虛受人。」《詩》曰:「彼姝者子,何以告之?」君子 之於善道也,大則大識之,小則小識之,善無大小,咸 載於心,然後舉而行之。我之所有既不可奪,而我之 所無,又取於人,是以功常前人,而人後之也。故夫才 敏過人,未足貴也;博辨過人,未足貴也;勇決過人,未 足貴也。君子之所貴者,遷善懼其不及,改惡恐其有 餘。故孔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 知,知之未嘗復行。」夫惡猶疾也,攻之則益悛,不攻則 日甚。故君子相求也,非特興善也,將以攻惡也。惡不 廢則善不興,自然之道也。《易》曰:「比之匪人,不利君子 貞。」「大往小來」,陰長陽消之謂也。先民有言:「人之所難 者二,樂攻其惡者難,以惡告人者難。」夫惟君子然後 能為己之所難能,致人之所難致。既能其所難也,猶 恐舉人惡之輕而舍己惡之重。君子患其如此也,故 反之復之,鑽之核之,然後彼之所懷者竭,始盡知己 惡之重矣。既知己惡之重者而不能取彼,又將舍己, 況拒之者乎?夫酒食,人之所愛者也,而人相見,莫不 進焉。不吝於所愛者,以彼之嗜之也。使嗜者甚於酒 食,人豈愛之?故忠言之不出,以未有嗜之者也。《詩》云: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目也者,能遠察而不能近見,其 心亦「如之。」君子誠知心之似目也,是以務鑒於人,以 觀得失。故視不過垣牆之裡而見邦國之表,聽不過 閾槷之內,而聞千里之外,因人也,人之耳目盡為我 用,則我之聰明無敵於天下矣。是謂人一之,我萬之, 人塞之,我通之。故知為高不可為員,其廣不可為方。 先王之禮,左《史記》事,右《史記》言,師瞽誦詩,庶僚箴誨, 器用載銘,筵席書戒,月考其為,歲會其行,所以自供 正也。昔衛武公年過九十,猶夙夜不怠,思聞訓道,命 其群臣曰: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朝夕交戒。又作抑 詩以自儆也。衛人誦其德,為賦《淇澳》,且曰睿聖,凡興 國之君,未有不然者也。故《易》曰:「君子以恐懼修省下 愚」反此道也。以為己既仁矣,智矣,神矣,明矣,兼此四 者,何求乎眾人?是以辜罪昭著,腥德發聞,百姓傷心, 鬼神怨痛,曾不自聞,愈休如也。若有告之者,則曰:「斯 事也,徒生乎子心,出乎子口。」於是刑焉,戮焉,辱焉,禍 焉。不能免,則曰與我異德故也,未達我道故也,又安 足責是己之非,遂初之繆。至於身危國亡,可痛矣夫! 《詩》曰:「誨爾諄諄,聽之藐藐。匪用為教,覆用為虐。」蓋聞 舜之在鄉黨也,非家饋而戶贈之也,人莫不稱善焉; 象之在鄉黨也,非家奪而戶掠之也,人莫不稱惡焉。 由此觀之,人無賢愚,見善則譽之,見惡則謗之,此人 情也。未必有私愛也,未必有私憎也。今夫立身不為 人之所譽,而為人之所謗者,未盡為善之理也。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