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非有減於管仲;揚子雲之才,非為亞於董仲舒。然 而弗貴者,豈非重古而輕今,珍遠而鄙近,貴耳而賤 目,崇名而毀實耶?觀俗之論,非苟欲以貴彼而賤此, 飾名而挫實,由於美惡混揉,真偽難分,摸法以度物 為情,信心而定是非也。今以心察錙銖之重,則莫之 能識,懸之權衡,則毫釐之重辨矣。」是以聖人知是非 難明,輕重難定,制為法則,揆量物情。故權衡誠懸,不 可欺以輕重;繩墨誠陳,不可誣以曲直;規矩誠設,不 可罔以方圓。故摹法以測物,則真偽易辨矣;信心而 度理,則是非難明矣。越人臛蛇以饗秦客,甘之以為 鯉也,既而知其是蛇,攫喉而嘔之,此為未知味也。趙 人有曲者,託以伯牙之聲,世人競習之,後聞其非,乃 束指而罷,此為未知音也。宋人得燕石,以為美玉,銅 匣而藏之,後知是石,因捧匣而棄之,此為未識玉也。 郢人為賦,託以《靈均》,舉世而誦之,後知其非,皆緘口 而捐之,此為未知文也。故以蛇為鯉者,唯《易》牙不失 其味;以趙曲為雅聲者,唯鍾期不溷其音。以燕石為 美玉者,唯猗頓不謬其真;以郢賦為麗藻者,唯相如 不濫其賞。昔二人評玉,一人曰好,一人曰醜,久不能 辨。客曰:「爾來入吾目中,則好醜分矣。」夫玉有定形,而 察之不同,非好相反,瞳睛殊也。堂珠黼幌,綴以金魄 碧流光霞,耀爛眩目,而醉者眸轉,呼為焰火,非黼幌 狀移目改變也。鏡形如杯,「以照西施,鏡縱則面長,鏡 橫則面廣,非西施貌易所照變也。海濱居者,望島如 舟,望舟如鳧,而須舟者不造島,射鳧者不向舟,知是 望遠目亂心惑也。山底行者,望嶺樹如簪,視岫虎如 犬,而求簪者不上亡犬者不往呼」,知是望高目亂而 心惑也。至於觀人論文,則以大為小,以能為鄙,而不 知其目亂心惑也與?望山海,不亦反乎!昔者仲尼先 飯黍,侍者掩口笑,子游揚裘而諺,曾參指揮而哂。以 聖賢之舉錯,非有謬也,而不免於嗤誚,奚況世人未 有名稱,其容止文華,能免於嗤誚者,豈不難也?以此 觀之,則正可以為邪,美可以稱惡,名實顛倒,可為嘆 息也。今述理者,貽之知音,君子,聰達亮於聞前,「明鑒 出於意表,不以名實眩惑,不為古今易情。採其制意 之本,略其文外之華,不沒纖芥之善,不掩螢爝之光, 可謂千載一選也。」
觀人部藝文一
《觀過知仁論》宋·蘇軾
《禮》曰:「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 可知也。」蓋人之難知也,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 足以配其險,浮雲不足以比其變。揚雄有言:「有人則 作之,無人則輟之。」夫苟見其作而不見其輟,雖盜跖 為伯夷可也。然古有名知人者,其效如影響,其信如 蓍龜。此何道也?故彼其觀人也,亦多術矣。委之以利 以觀其節,乘之以猝以觀其量,伺之以獨以觀其守, 懼之以敵以觀其氣。故晉文公以壺飧得趙衰,郭林 宗以破甑得孟敏,是豈一道也哉?夫與仁同功而謂 之仁,則公孫之布被與子路之縕袍何異?陳仲子之 螬李與顏子之簞瓢何辨?何則?功者人所趨也,過者 人所避也。審其趨避,而真偽見矣。古人有言曰:「鉏麑 違命也。」推其仁可以託國。斯其為觀過知仁也歟。
《各畿省府縣古今人物總敘》明·章潢
人才固難,而知人尤難,自昔論之矣。然亦論其在當 時所值事勢與其建立何如。《孟子》曰:「以友天下之善 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 可乎?是以千百世之後,求知於千百世之前而尚友 之也,不愈難哉!雖然,古人已往矣,其心跡已不可掩 矣。公論久定,彬彬然載諸經書史冊,猶可考而知也。 但合寰宇之郡邑,地何廣也;從開闢以迄今,歷年何 多也。是編所錄,意在兼收博採,不特忠孝廉節以及 隱逸一節之行,在所必取,雖醫卜詩文諸家,苟挺然 自能表見,咸取而錄之。至於儀、秦、申、韓,有關於世道 之變者,亦在其中,而古今人物,乃止此也。才之難也 信然哉。於戲!人物一也,能以一行一藝樹立於鄉閭 閒,已異乎一鄉一邑之人也。其中道德功業可法可 傳,有以一人當千百人者,有以一人當億萬人者,有 以一人當一世之人者,有以一人當千萬世之人者, 人品不齊,學術亦不容不辨,非知之真,安能望其的 而趨之也?然周、孔以一人為萬世師,信乎其難知而 難以詣其極矣。要之,取法于吾人性分中,固自有周、 孔在也,宜乎斯人皆周、孔之徒也。況億人之人、萬人 之人、千人之人、百人之人,以至如儀秦之不足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