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能視聽言動底便是天理,無非大道之用耶?此理 甚明,豈容誣也?仁義禮智,理之精也,所以主正乎 知覺而使之不差者也。虛靈知覺,氣之妙也,所以引 翼乎仁義而為之運用者也。二者相為用也。義理 所以主宰乎知覺,知覺所以運行乎仁義。朱子曰:「人 心如卒徒,道心如將帥,仁義禮智心之德,虛靈知 覺心之才。《傳》曰:『才者德之資,德者才之帥』。」或曰:「誠 若子言,則胸中不如有二物相對耶?」曰:「不然也。二者 相為用也,雖謂之一亦可也,然非初學者所遽及也。 夫惟聖人其始一之者乎!何也?聖人者,性焉,安焉。其 所知覺者,無非義理。義理與知覺渾融為一,所謂從 心所欲,不踰矩矣,所謂動容周旋中禮矣。若夫學者, 不能無氣稟之拘,而虛靈為之所累,義理因之以蔽。 其所知覺者,從於形」氣之私,而未能中禮而不踰矩。 故必研窮乎義理,以為虛靈知覺之主,使心之所欲 必不至踰於矩也;動容周旋,必欲其中於禮也。所謂 「道心為主而人心每聽命」也。故夫學者,其始未能一, 而欲求一之者也。聖人者,自然而一之者也。是故不 能合其二以為一者,非至學也。平時已致窮理之 功,臨時又復加審慎然後發,此是吾儒之道。若禪學 則只完養一箇精神知覺便了,任渠自流出去,以為 無不是道矣。吾儒惟恐義理不明,不能為知覺之 主,故必欲格物窮理,以致其知;禪家惟恐事理紛擾, 為精神知覺之累,故不欲心泊一事,思一理。朱子 謂「人心猶船,道心猶舵」,譬喻極親切。若禪學則以人 心靈覺為舵矣。人與天不同,論天地之化,氣為主 而理在其中;論聖賢之學,理為主而氣聽其命。盈天 地閒,皆一元之氣,未聞氣之外別有所謂「元亨利貞。」 蓋天地理氣不相離,二之則不是。在人精神作用皆 氣也,所以主宰其閒,而使之不差者,理也。是理氣在 人不能無二,欲混之有不可。何也?蓋天地無心,而人 有欲故也。北溪陳氏曰:「心含理與氣,理固全是善, 氣尚含兩頭在,未便全是善底,纔動便易從不善上 去。心含理與氣」,正與張子謂「合性與知覺」同,心含 理與氣。理形而上,氣形而下,心者形而上下之閒。 孟子曰:「仁,人心也。」言仁者人之所以為心也。不可謂 仁即心,心即仁。義,人路也;言義者人之所當由行也, 不可謂義即路,路即義。若謂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則 其他「以仁存心,其心三月不違仁」等語,皆窒礙而不 通矣。是故必言仁者人之所以為心,而學者之存心 不可違於仁,然後為聖門事業,合於聖賢之旨。若謂 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學者能存此心便了,即與釋氏 即心是佛,陸學即心是道同轍,蓋差之毫釐之閒,而 儒釋千里之判。陸學皆謂即心是道。楊慈湖詩云: 「此道元來即是心。」愚謂「回心三月不違仁」及《孟子》理 義之「悅我心」等語觀之,則心與道有辨,明矣。由「以禮 制心」及《孟子》「物皆然,心為甚」之訓觀之,則心不可謂 即道,明矣。孟子說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 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觀此,則「求放 心正是指仁義之心,而不可指為精神之心,尤明矣。」 或曰:「然則《集註》『求放心』之說,與陸子將毋同耶?」曰:「不 同。程朱是將求放心做主敬看,以為學問基本。陸子 教人『求放心,則是主靜工夫,不使心泊一事,不復以 言語文字為意,與孟子不同。孟子言心』」,陸子亦言 心;孟子言陷溺,陸子亦言陷溺。然《孟子》「惟恐人陷溺 於利欲而無以存其仁義之心」,陸子「惟恐人陷溺於 文義知見而無以存其精神之心。」《孟子》專言利欲 害心,陸子則言善亦能害心。言心不可泊一事,逐物 傷精神,其視孟子何啻燕越。
顧憲成集
《小心齋劄記》
心是箇極活的東西,不由人把捉得。《虞書》所謂「惟危 惟微」,《南華經》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庶幾足以形 容之。這裡須大入理會在。試看孔子,豈不是古今第 一等大聖,還用七十年磨煉工夫,方纔敢道個從心? 試看孟子,豈不是古今第一等大賢,還用了四十年 磨煉工夫,方纔敢道個不動心?蓋事心之難如此,只 有告子最來得易,卻又差。
曹于汴集
《共發編》
心之在人,雖夢寐而未嘗斷息,常動故也;雖酬應而 不可朕兆,常靜故也。心不在焉,是謂之放;不在天 下,不在萬世,亦謂之放;纔覺即在,是謂之求。其求徹 天,其覺徹天,其藏徹天,其密徹天。
馮從吾集
《辨學錄》
自古聖賢學問,總只在心上用功,不然,即終日孳孳, 總屬枝葉。聖賢之學,心學也。然心亦有不可不辨 者,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若 不辨人心道心,而第曰只在心上用功,則遍周法界 之說,當與精一執中並傳矣。孔門不輕言心,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