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蓋亦樸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閒,乃獨能悅周公、仲 尼之道,而北學於中國,身通受業,遂因文學以得聖 人之一體,豈不可謂豪傑之士哉!今以《論語》攷其話 言,類皆簡易疏通,高暢宏達。其曰「本之則無」者,雖若 見詘於子夏,然要為知有本也。則其所謂文學,固皆 有以異乎今世之文學矣。既又攷其行事,則武城之 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詩》《書》《禮》《樂》為先務,其視「有勇足 民」之效,蓋有不足為者。至使聖師為之莞爾而笑,則 其與之之意豈淺淺哉?及其取人,則又以二事之細 而得滅明之賢,亦其意氣之感,默有以相契者。以故 近世論者,意其為人必當敏於聞道,而不滯於形器, 豈所謂南方之學得其精華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
何垣西疇常言
《論孟子》
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孟子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我非堯舜之道不陳, 齊人莫如我敬王也。」孔子每自抑,孟子每夸大,何也? 曰:夫子宗主斯文,故道洪德博,如滄溟泰華,無所不 容。孟子思濟斯民,故行峻言厲,如拯溺救焚,不暇退 遜。聖賢分量固殊,而所遭時勢又異,自不得而強同 也。
一貫之旨,曾子領其要,曰「忠恕而已矣。」及子思得其 傳,其論誠也,極而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孟子嗣之,其 論養氣也,大而至於塞乎天地之閒。夫聖門講學,雍 容唯諾而已。至子思、孟軻,乃如此張大,何歟?曰:聖道 本平夷,夫子如一人在上,不言而信;群弟子如百僚 相師,溫乎其和也。子思、孟軻出自聖門,如肅將王命, 建侯樹屏,以藩王室。八鸞四牡之盛,威儀皇皇,非復 內朝之簡且易矣。本厚而華實蕃,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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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子》
「程子曰:『聖人之德行,固不可得,而名狀若顏子底一 箇氣象,吾曹亦心知之。欲學聖人,且欲學顏子。學 者要學得不錯,須是學顏子有準的』。」問:「顏子如何 學孔子到此深邃?」曰:「顏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 善則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問:「顏子勇乎?」曰:「孰勇 於顏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 是』。」「孰勇於顏子?如『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之類,抑 可謂大勇矣。孔子弟子少有會問者,只顏子能問, 又卻終日如愚。顏子作得禹、稷、湯、武事功,若德則 別論。問:「陋巷貧賤之人亦有以自樂,何獨顏子?」曰: 「貧賤而在陋巷,俄然處富貴,則失其本心者眾矣。顏 子則簞瓢如是,萬鍾如是。」問:「顏子得淳和之氣,何 故夭?」曰:「衰周天地,和氣有限,養得仲尼已是多也。」 張子曰:「顏子知當至而至焉,故見其進也;不極善則 不處焉,故未見其止也。知必至者,如志於道,致廣大, 極高明,此則儘遠大,所處則直是精約。極善者須以 中道,方謂極善。蓋過則便非善,不及亦非善,此極善 是顏子所求也。所以『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高遠 處又要求,精約處又要至,顏子之分必定,入神處又 未能,精義處又未至。然顏子雅意,則直要做聖人 學,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麤。至如顏子未至於聖人 處,猶是心麤。」問:「顏子初時,只是天資明睿,而學力 精敏,於聖人之言皆深曉默識,未是於天下之理廓 然無所不通。至於所謂『卓爾之地』,乃是廓然貫通,而 知之至極,與聖人生知意味相似矣。不審是否?」朱子 曰:「是如此。」問:「『先生舊云顏子優於湯武』,如何見得?」 曰:「這般處說不得。據自看,覺得顏子渾然無痕跡。」 南軒張氏曰:「『顏子之所至,亞於聖人,孔子高弟莫得 而班焉』。及考《魯論》,師友之所稱,有曰:『不遷怒,不貳過 而已』,有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 虛,犯而不校而已』。」自學者觀之,疑若近而易識。然而 顏子之所以為善學聖人者,實在乎此。則聖門之學, 其大略亦可見矣。
問:「張子云:『顏子未到聖人處,猶是心麤』,如何?」潛室陳 氏曰:「聖人心如百分秤,體統光明,渣滓渾化,故分毫 處皆照。顏子未到渣滓渾化地位,猶未免有暗處,故 謂之《心麤》。」
《曾子》
程子曰:「《曾子傳》聖人學其德,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 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會文字,只看他氣 象亦好,被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只彼氣象 卑,終不類道。曾子傳聖人,道只是一箇誠篤。《語》曰: 『參也魯,如聖人之門。子游、子夏之言語,子貢、子張之 才辯,聰明者甚多,卒傳聖人之道者乃質。魯之人,人 只』」要一箇誠實,聖人說忠信處甚多,曾子孔子在時 甚少,後來所學不可測。且《易》《簀》之事,非大賢已上作 不得。曾子之後有子思,便可見曾子《易》《簀》之際,「志 於正而已矣,無所慮也」,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 天下不為者」同心。曾子說話「盛水不滿」,曾子父 子相反,參合下不曾見得,只從日用閒應事接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