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對,則誠,天道,忠信人道;忠與信對,則忠,天道,信, 人道。 孔子云:「主忠信。」主與賓相對。賓是外人,出入 無常。主人是吾家之主,常存在這屋裏。以忠信為吾 心之主,是心中常要忠信,蓋無時而不在是也。心中 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便都實在這裏。若無 忠信,則一切道理都虛了。「主」字下得實有力。 「忠信」 等字骨看得透,則無往而不通。如事君之忠,亦只是 盡己之心以事君;為人謀之忠,亦只是盡己之心以 為人謀耳。 忠信是就人用工夫上立字。大抵性中 只有仁義禮智四位,萬善皆從此而生,四位實為萬 善之總括。如忠信,如孝悌,此類皆在萬善之中。孝悌 便只是仁之實,但到那事親事兄處,方始目之曰孝 悌;忠信便只是五常實理之發,但到那接物發言處, 方始名之曰「忠信。」
忠信部藝文一
《西澗書院釋菜講義》宋·文天祥
《易》曰:「君子進德脩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 所以居業也。中心之謂忠,以實之謂信,無妄之謂誠」, 三者一道也。夫所謂德者,忠信而已矣。辭者德之表, 則立此忠信者,修辭而已矣。德是就心上說,業是就 事上說。德者統言一善,固德也。自其一善以至於無 一之不善,亦德也。德有等級,故曰進。忠信者,實心之 謂。一念之實,固忠信也,自一念之實,以至於無一念 之不實,亦忠信也。忠信之心,愈持養則愈充實,故曰 「忠信所以進德。」「修辭者謹飭其辭也。」辭之不可以妄 發,則謹飭之,故修辭所以立其誠。誠即上面「忠信」字, 居有守之之意。蓋一辭之誠,固是忠信,以一辭之妄 間之,則吾之業頓隳,而德亦隨之矣。故自其一辭之 脩以至于無一辭之不修,則守之如一而無所作輟, 乃居業之義。德業如形影,德是存諸中者,業是德之 著於外者,上言進,下言「脩」,「業」之修所以為德之表也。 上言「修業」,下言「修辭」,「辭」之修,即「業」之脩也。以「進德」對 「修業」,則修是用力,進是自然之進;以「進德」對「居業」,則 進是未見其止,居是守之不變,惟其守之不變,所以 未見其止也。辭之義有二,發于言則為言辭,發于文 則為文辭。子以四教,文、行忠信。雖若岐為四者,然文 行安有離乎忠信?有忠信之行,自然有忠信之文,能 為忠信之文,方不失忠信之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 則忠信進德之謂也;言忠信則脩辭立誠之謂也。」未 有行篤敬而言不忠信者,亦未有言不忠信,而可以 語行之篤敬者也。天地間只一箇「誠」字,更攧撲不碎。 觀德者只觀人之辭,一句誠實,便是一德;句句誠實, 便是德。進而不可禦,人之於其辭也,其可不謹其口 之所自出而苟為之哉?嗟乎!聖學浸遠,人偽交作,而 言之無稽甚矣!誕謾而無當,謂之大言;悠「揚而不根, 謂之浮言;浸潤而膚受,謂之游言;遁天而倍情,謂之 放言。此數人,其言不本于其心,而害于忠信,不足論 也。」最是號為能言者。猝與之語,出入乎性命道德之 奧,宛若忠信人也。夷考其私,則固有行如狗彘而不 掩焉者,而其於文也亦然。滔滔然寫出來,無非貫串 孔、孟,引接伊、洛,辭嚴義正,使人讀之肅容歛衽之不 暇,然而外頭如此,中心不如此,其實則是脫空誑謾。 先儒謂「這樣無緣做得好人」,為其無為善之地也。外 面一幅雖好,裏面卻踏空,永不足以為善。蓋由彼以 聖賢法語,止可借為議論之助,而使之實體之于其 身,則曰「此迂闊也,而何以便吾私?」是以心口相反,所 言與所行如出二人。嗚呼!聖賢千言萬語,教人存心 養性,所以存養此真實也,豈以資人之口體而已哉? 俗學至此,遂使實之道衰,浮偽之意勝,而風俗之不 競從之。其陷于惡而不知反者,既以妄終其身,而方 來之秀,習於其父兄之教,良心善性亦漸漬汨沒,而 墮於不忠不信之歸。昔人有言:「今天下溺矣,吾黨之 士猶幸而不盡溺于波頹瀾倒之衝,纓冠朿帶相與 于此,求夫救溺之策,則如之何?噫!宜亦知所勉矣。」或 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積之自然如此,豈猝然旦暮 所及哉?今有人焉,平生無以議為,而一日警省,欲于 誠學上用工夫,則前妄猶可贖乎?」曰:「無傷也。」溫公五 六歲時,一婢子以湯脫胡桃皮,公紿其女兄曰:「自脫 也。」公父呵之曰:「小子何得謬語?」公自是不敢謾語。然 則溫公腳踏實地,做成九分人。蓋自五六歲時一覺 基之,溫公猶未免一語之疵也。元城事溫公凡五年, 得一語曰:誠請問其目,曰:「自不妄語。」入元城,自謂予 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檃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 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然則元城造成 一箇,言行一致,表裏相應。蓋自五年從遊之久,七年 持養之熟,前乎此,元城猶未免乎掣肘矛盾之媿也。 人患不知方耳,有能一日渙然而悟,盡改心志,求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