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能令其行可尊,不能使人必法己;能令其言可
行,不能使人必采取之矣。
或曰:「古今作《書》者非一各穿鑿。夫《經》之實傳,違聖人 質,故謂之蕞殘,比之玉屑,故曰蕞殘滿車,不成為道; 玉屑滿篋,不成為寶。前人近聖,猶為蕞殘,況遠聖從 後,復重為者乎?其作必為妄,其言必不明,安可采用 而施行?」答曰:「聖人作其經,賢者造其傳,述作者之意, 採聖人之志,故經須傳也,俱賢所為,何以獨謂經傳」 是,他書記非?彼見經傳傳經之文,經須而解,故謂之 是。他書與書相違,更造端緒,故謂之非。若此者,韙是 於五經使言非。五經雖是不見聽。使五經從孔門出, 到今常令人不缺滅,謂之「純一」,信之可也。今五經遭 亡秦之奢侈,觸李斯之橫議,燔燒禁防;伏生之休,抱 經深藏。漢興,收《五經》,經書缺滅而不明,篇章棄散而 不具。晁錯之輩,各以私意分拆文字,師徒相因相授, 不知何者為是?亡秦無道,敗亂之也。秦雖無道,不燔 諸子。諸子尺書,文篇具在,可觀讀以正說,可采掇以 示後人。後人復作,猶前人之造也。夫俱鴻而知,皆傳 記所稱,文義與經相薄,何以獨謂文書失經之實?由 此言之,經缺而不完,《書》無佚本,《經》有遺篇,折累二者, 孰與蕞殘?《易》據事象,《詩》采「民以為篇;樂須不驩,《禮》待 民平」,四經有據,篇章乃成。《尚書》《春秋》采掇《史記》,《史記》 興,無異書,以民事一意,六經之作皆有據。由此言之, 書亦為本,經亦為末,末失事實,本得道質。折累二者, 孰為玉屑?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經 誤者在諸子,諸子尺書,文明實是,說《章句》者終不求 解扣明師,師相傳,初為《章句》者,非通覽之人也。
《案書篇》
董仲舒著書不稱子者,意殆自謂過諸子也。漢作書 者多司馬子長、揚子雲河、漢也,其餘涇、渭也。然而子 長少臆中之說,子雲無世俗之論。仲舒說道術,奇矣, 北方三家尚矣。《讖書》云:「董仲舒亂我書。」蓋孔子言也。 讀之者或為亂我書者,煩亂孔子之書也;或以為亂 者,理也,理孔子之書也。共一亂字。理之與亂,相去甚 遠,然而讀者用心不同,不省本實,故說誤也。夫言煩 亂《孔子之書》,才高之語也。其言理,孔子之書,亦知奇 之言也。出入聖人之門,亂理孔子之書,子長、子雲無 此言焉。世俗用心不實,省事失情,二語不定,轉側不 安。案仲舒之書,不違儒家,不及孔子。其言煩亂《孔子 之書》者,非也。孔子之書不亂,其言理,孔子之書者,亦 非也。孔子曰:「師摯之始,《關睢》之亂,洋洋乎盈耳哉!」亂 者,於孔子言也。孔子生周,始其本;仲舒在漢,終其末, 盡也。皮《續太史公書》,蓋其義也。《賦頌》篇下:「其有亂曰 章。」蓋其類也。
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五帝三王,顏淵獨慕舜 者,知已步騶有同也。知德所慕,默識所追,同一實也。 仲舒之言,道德政治,可嘉美也。質定世事,論說世疑 桓君山莫上也,故仲舒之文可及,而君山之論難追 也。驥與眾馬絕跡,或蹈驥哉?有馬於此,足行千里,終 不名驥者,與驥毛色異也。有人於此,文偶仲舒,論次 君山,終不同於二子者,姓名殊也。故馬效千里,不必 驥騄;人期賢知,不必孔、墨。何以驗之?君山之論難追 也。兩刃相割,利鈍乃知;二論相訂,是非乃見。是故韓 非之《四難》,桓寬之《鹽鐵》,君山《新論》之類也。世人或疑, 言非是偽,論者實之,故難為也。卿決疑訟,獄定嫌罪, 是非不決,曲直不立,世人必謂卿獄「之吏,才不任職, 至於論不務全疑,兩傳并紀,不宜明處。」孰與剖破渾 沌,解決亂絲,言無不可知,文無不可曉哉!案孔子作 《春秋》,采毫毛之善,貶纖介之惡,可褒則義,以明其行, 善可貶則明其惡,以譏其操。《新論》之義,與《春秋》會一 也。夫俗好珍古不貴今,謂今之文不如古書。夫古今 一也,才有高下,言有「是非,不論善惡,而徒貴古,是謂 古人賢今人也。」案東番鄒伯奇、臨淮袁太伯、袁文術、 會稽吳君高、周長生之輩,位雖不至公卿,誠能知之 囊橐,文雅之英雄也。觀伯奇之《元思》,太伯之《易》章句, 文術之咸銘,君高之《越紐錄》,長生之洞歷,劉子政、揚 子雲不能過也。善才有淺深,無有古今;文有偽真,無 有故新。廣陵陳子迴、顏方,今尚書郎班固、蘭臺令楊 終、傅毅之徒,雖無篇章賦頌記奏,文詞斐炳,賦象屈 原、賈生,奏象唐林、谷永,並比以觀好,其美一也,當今 未顯。使在百世之後,則子政、子雲之黨也。韓非著書, 李斯采以言事;揚子雲作太元侯鋪子隨而宣之。非 斯同門,雲、鋪共朝,睹奇見益不為古今變心易意,實 事貪善,不遠為術併肩,以跡相輕,好奇無已,故奇名 無窮。揚子雲《反離騷》之經,非能盡反,一篇文往往見 非,反而奪之。《六略》之錄萬三千篇,雖不盡見,指趣可 知。略借不合義者,案而論之。
《對作篇》
或問曰:「賢聖不空生,必有以用其心,上自孔墨之黨, 下至荀、孟之徒,教訓必作,垂文何也?」對曰:「聖人作經 藝者傳記,匡濟薄俗,驅民使之歸實,誠也。案《六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