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遷於退之,固相上下。若雄者,如《太元法言》及《四愁 賦》,退之獨未作耳。使作之,加恢奇,至他文,過揚雄遠 甚。雄之遣言措意,頗短局滯澀,不若退之猖狂恣雎, 肆意有所作。若然者,使雄來尚不宜推避,而況僕邪! 彼好獎人善,以為不屈已善不可獎,故慊慊云爾也。 足下幸勿信之。且足下志氣高,好讀南北史書,通國 朝事,穿穴古今,後來無能和。而僕稚騃,卒無所為,但 沬趄文墨筆硯淺事。今退之不以吾子勵僕,而反以 僕勵吾子,愈非所宜。然《卒篇》欲足下「自挫抑,合當世 事以固當,雖僕亦知無出此。吾子年甚少,知己者如 麻,不患不顯,患道不立耳。」此僕以自勵,亦以佐退之 勵足下。不宣。宗元頓首再拜。
《答吳秀才謝示新文書》前人
某白:「向得秀才書及文章,類前時所辱遠甚,多賀多 賀!秀才志為文章,又在族父處,蚤夜孜孜,何畏不日 日新,又日新也?雖間不奉對,苟文益日新,則若亟見 矣。夫觀文章,宜若懸衡然,增之銖兩則俯,反是則仰, 無可私者。秀才誠欲令吾俯乎?則莫若增重其文。今 觀秀才所增益者,不啻銖兩,吾固伏膺而俯矣,愈重 則吾俯茲甚,秀才其懋焉。苟增而不已,則吾首懼至 地耳,又何聞疏之患乎?」還答,不悉。宗元白。
《復杜溫夫書》前人
二十五日,宗元白:兩月來,三辱生書,書皆逾千言,意 者相望,僕以不對答引譽者。然僕誠過也。而生與吾 文又十卷,噫亦多矣。文多而書頻,吾不對答而引譽, 宜可自反。而來徵,不肯相見,亟拜亟問,其得終無辭 乎?凡生十卷之文,吾已略觀之矣。吾性騃滯多,所去 甚諭,安敢懸斷是且非邪?書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 「可當也?」語人必於其倫。生以直躬見抵,宜無所諛道, 而不幸乃曰:「周孔,吾豈得無駭怪?」且疑生悖亂浮誕, 無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對答。來柳州,見一刺史,即周 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潮之二邦,又得二周孔。 去之京師。京師顯人,為文詞、立聲名以千數,又宜得 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擾擾焉多周、孔哉!吾雖少為 文,不能自雕斲,引筆行墨,快意累累,意盡便止,亦何 所師法?立言狀物,未嘗求過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 致,但見生用助字不當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謂乎、歟、 邪、哉、「夫」者,疑辭也;矣、「耳」、「焉」「也」者,決辭也。今生則一之, 宜攷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異,慎思之則一益 也。《庚桑子》言「藿、蠋鵠卵者吾取焉。」道連而謁於潮,其 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為十數文, 即務往京師,急日月,犯風雨,走謁門戶,以冀苟得。今 生年非甚少,而自荊來柳,自柳將道連而謁於潮,途 遠而深矣,則其志果有異乎?又狀貌嶷然類丈夫,視 端形直,心無岐徑,其質氣誠可也,獨要謹充之爾。謹 充之,「則非。吾獨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時思吾 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余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 誨而已矣。宗元白。
《答韋中立論師道書》前人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云:「欲相師,僕道不篤,業甚淺 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常好言論,為文章,甚不 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僕自 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眾人師且不 敢,況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 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 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 學作《師說》,因抗顏而為師。世果群怪聚罵,指目牽引, 而增與為言辭,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 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屈子賦》曰:「邑犬群吠,吠所怪 也。」僕往聞庸蜀之南,𢘆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 過言。前六七年僕來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 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黃,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 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 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 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 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衒怪於群目,以召鬧取怒乎? 僕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增腳氣病,漸 不喜鬧,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 仆煩憒逾,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 人師耳。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 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 引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廷,薦笏言 於卿士曰:「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 怫然曳笏卻立曰:「何預我邪?」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 非鄭尹而怏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 大類此。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 形貌,雖僕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僕年先吾 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僕固願 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 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僕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 其為不敢也決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