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則非道而弗處;懷珠待價,我則惟德而是崇。豈假 徇財,爰因嗜學?雖云既富而且庶,實在懷忠而抱樸。 博文者自顯豐盈,昧道者堪譏齷齪。抱義而處,寧須 陸海之珍;藏器於身,便是荊山之璞。盈非損志,用本 患多,匪予求而予取,假如切以如磋。修身踐言,信滿 堂而可守;浸仁沐義,諒潤屋以難過。」則知富於文者, 其富為美;富於財者,其富可鄙。故往籍之攸載,俾來 者之所履。發論甚嘉,垂謨有以;進德修業,諒多積以 攸同。溫故知新,豈厚亡之足比。莫不郁郁斯盛,彬彬 有為。且常同於富贍,又曷見於盈虧。雅符懷寶之人, 惟遵於道;豈類窮奢之士,必速於危。懿夫學海騰芳, 儒林挺秀。彰聖教之不墜,見文風之是茂。寧虞喪寶, 罔同於無德而貪;詎比浮雲,豈並乎不義而富。
《柳如京文集序》張景
一氣,為萬物母,至於陰陽開闔,噓吸消長,為晝夜,為 寒暑,為變化,為死生,皆一氣之動也。庸不知斡之而 致其動者,果何物哉?不知其何物所以為神也,人之 道不遠是焉。至道無用,用之者有其動也。故為德為 教,為慈愛,為威嚴,為賞罰,為法度,為立功,為立言,亦 不知用之而應其動者,又何物也。夫「至道潛於至誠, 至誠蘊於至明,離潛發」,蘊其至而不知所至者,非神 乎哉?堯、舜之揖讓,湯、武之征伐,周公之制禮樂,孔子 之作經典,孟軻之拒楊、墨,韓愈之排釋、老,大小雖殊, 皆出於不測而垂於無窮也。先生生於晉末,長於宋 初,拯五代之橫流,扶百世之大教,續韓、孟而助周、孔, 非先生孰能哉?先生之道,非常儒可「道也;先生之文, 非常儒可文也。離其言於往跡,會其旨於前經,破昏 蕩疑,拒邪歸正,學者宗信以仰,以賴先生之用,可測 乎?」藏其用於神矣。然其生不得大位,不克著之於事 業,而盡在於文章。文章蓋空言也,先生豈徒為空言 哉?足以觀其志矣。今緝其遺文九十五篇,為十五卷, 命之曰《河東先生。集》先生名氏、官爵暨行事,備之行 狀,而繫於集後。
《尹師魯河南集序》范仲淹
予觀《堯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變,代無窮乎。 惟抑末揚本,去鄭《復雅》左右,聖人之道者難之。近則 唐貞元、元和之間,韓退之主盟於文,而古道最盛。懿、 僖以降,寖及五代,其體薄弱。皇朝柳仲塗起而麾之, 髦俊率從焉。仲塗門人,能師經探道,有文於天下者 多矣。洎楊大年以應用之才獨步當世,學者刻辭鏤 「意,依稀髣髴,未暇及古也。其間甚者,專事藻飾,破碎 《大雅》,反謂古道不適於用,廢而弗學者久之。」洛陽尹 師魯,少有高識,不逐時輩,從穆伯長游,力為古文。而 師魯深於《春秋》,故其文謹嚴,辭約而理精,章奏疏議, 大見風采,士林方聳慕焉,遽得歐陽永叔從而大振 之,由是天下之文一變,其深有功於「道歟。」師魯,天聖 二年登進士第,後中拔萃科,從事於西都。時洛守王 文正沂公暨王文康公並加禮遇,遂引薦於朝,寘之 文館。尋以論事切直,貶監郢州市征。後起為陝西經 略判官,屢更邊任,遷起居舍人、直龍圖閣、知潞州。以 前守平涼日貸公食錢於將佐,議者不以情,復貶漢 東節度副使。歲餘,監均州市征。予方守南陽郡,一旦 師魯舁疾而來,相見累日,無一言及後事,家人問之, 不答,予即告之曰:「師魯之行,將與韓公稚圭、歐陽永 叔述之,以貽後代。君家雖貧,共當捐俸以資之,君其 端心靖神,無或後憂。」師魯舉手曰:「公言盡矣,我不復 云。」翌日往視之,不獲見,傳言曰:「已別矣。」遂隱几而卒。 故人諸生聚而泣之,且歎其「精明如是,剛決如是,死 生不能亂其心,可不謂正乎!死而不失其正,君子何 少哉!」師魯之才之行與其履歷,則有永叔為之《墓銘》, 稚圭為之《墓表》,此不備載噫?師魯有心於時,而多難 不壽,所為文章,亦未嘗編次,惟先傳於人者索而類 之,成十卷,亦足見其志也。故序之。
《與黃校書論文章書》歐陽修
「《修頓首啟蒙》,問及丘舍人所示雜文十篇,竊嘗覽之, 驚嘆不已。其《毀譽》等數短篇,尤為篤論。然觀其用意, 在於策論,此古人之所難工,是以不能無小闕。其救 弊之說甚詳,而革弊未之能至。見其弊而識其所以 革之者,才識兼通,然後其文博辯而深切,於中時病 而不為空言。蓋見其弊,必見其所以弊之因,若賈生」 論秦之失,而推古養太子之禮,此可謂知其本矣。然 近世應科目文辭,求若此者蓋寡,必欲其極致,則宜 少加意,然後煥乎其不可禦矣。文章繫乎治亂之說 未易談,況乎愚昧,惡能當此?愧畏愧畏。修。謹白。
《答吳充秀才書》前人
修頓首白先輩吳君足下:「前辱示書及文三篇,發而 讀之,浩乎若千萬言之多。及少定而視焉,纔數百言 爾。非夫辭豐意雄,霈然有不可禦之勢,何以至此?然 猶自患倀倀,莫有開之使前者。此好學之謙言也。修 材不足用於時,仕不足榮於世,其毀譽不足輕重,氣 力不足動人。世之欲假譽以為重,借力而後進者,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