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善也。自《謄錄》之法行,而字畫之繆,或假手於人
者,肆行不忌,人才日益卑下矣。行卷之禮,人自激昂, 以求當路之知,其無文無行,鄉閭所不齒,亦不敢妄 意於科舉。使古意尚存,則如章子厚者,豈容其應進 士舉乎?
《丹鉛總錄》:「先太師戊戌試卷,出舉子蹊逕之外,考官 邵公」〈名暉〉批云:「奇寓於純粹之中,巧藏於和易之內。」當 時以為名言。後觀《龍川集》,乃知是陳同甫作論法也。 先輩讀書精博,不似後生之束架不觀,游談無根也。 因書之家乘
《春明夢餘錄》,「洪武間定應試功令,《四書義》主朱子集 註《經義》,《易》主程、朱傳義,《書》主蔡氏傳及古註疏,《詩》主 朱子《集傳》,《春秋》主《左氏》《公羊》《穀梁》《胡氏、張洽傳》,《禮記》 主古註疏。後以其說不足以盡聖意,乃於永樂中纂 《四書》《五經大全》,皆令主之。今學者不能博聞,平生未 嘗閱大全,況註疏乎?」乃每申嚴新說之禁,并出入於 《大全》者,皆以為異說。近日士子愈不務實學,遂自傳 註之外,一無所知。習《書》者且不知有註疏,習《禮》者亦 知有陳氏《集傳》而不知古註疏。習《春秋》者墨守胡氏, 涉獵《左傳》之外,《公羊》《穀梁》且不閱,而張洽直不知為 何人矣。元人虞集曰:「國家傳註,各有所主者,將以一 道德,同風俗,非欲使專門擅業如近」代《五經》學究之 固陋也。聖經深遠,非一人之見可盡。試藝之文,推其 高者,取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則求賢之心狹, 而差自此始矣。
《日知錄》:經義之文,流俗謂之「八股」,蓋始於成化以後。 「股」者,對偶之名也。天順以前,經義之文,不過敷演傳 註,或對或散,初無定式,其單句題亦甚少。成化二十 三年會試,《樂天者保天下》文。起講先提三句,即講樂 天四股,中間過接四句,復講保天下四股,復收四句, 再作大結。弘治九年會試,責難於君,謂之恭文。起講 先提三句,即講責難於君。四股中間,過接二句,復講, 謂之恭四股復收二句,再作大結。每四股之中,一反 一正,一虛一實,一淺一深。亦有聯屬二句,四句為對, 排比十數對成篇,而不止於八股者。其兩扇立格,謂 題本兩對,文亦兩大對,則每扇之中,各有四股。其次 第之法,亦復如之。故今人相傳,謂之八股,若長題則 不拘此。嘉靖以後,文體日變,而問之儒生,皆不知八 股之何謂矣。《孟子》曰:「大匠誨人,必以規矩。」今之為時 文者,豈必裂規偭矩矣乎?
發端二句或三四句,謂之「破題。」大抵對句為多,此宋 人相傳之格,本之唐人賦格。下申其意,作四五句,謂 之「承題。」然後提出夫子、曾子、子思、孟子為何而發此 言,謂之「原起。」至萬曆中,破止二句,承止三句,不用原 起,篇末敷演,聖人言畢,自攄所見,或數十字,或百餘 字,謂之「大結。」明初之制,可及本朝時事,以後功令益 密,恐有藉以自衒者。但許言前代,不及本朝。至萬曆 中大結止三四句。「於是國家之事罔始罔終。在位之 臣,畏首畏尾。」其象已見於《應舉》之文矣。
試錄文字之體,首行曰「第一場頂格寫」,次行曰「《四書》 下一格」,次行題目又下一格,五經及二三場皆然。至 試文則不能再下,仍提起頂格,此題目所以下二格 也。若歲考之卷,則首行曰「《四書》頂格寫」,次行題目止 下一格,經論亦然。須知自古以來,書籍文字首行無 不頂格寫者。後來學政苟且成風,士子試卷省卻《四 書各經字,竟從題目寫起,依大場之式,概下二格聖 經反下,自作反高,於理為不通。然日用而不知,亦已 久矣。又其異者,沿此之例,不論古今詩文,概以下二 格為題。萬曆以後,坊刻盛行,每題之文,必注其人之 名於下,而刻古書者亦化而同之。如題曰〈周鄭交質 〉》,下二格其行末書左丘明,題曰《伯夷列傳》下二格,其 行末書司馬遷變歷代相傳之古書,以肖時文之面 貌,使古人見之,當為絕倒。
自宋以來,以取中士子所作之文,謂之程文。《金史》:「承 安五年,詔考試詞賦官,各作程文一道,示為舉人之 式,試後赴省藏之。」至本朝,先亦用士子程文刻錄,後 多主司所作,遂又分士子所作之文,別謂之墨卷 文章無定格,立一格而後為文,其文不足言矣。唐之 取士以賦,而賦之末流,最為冗濫。宋之取士以論策, 而論策之弊亦復如之。明之取士以經義,而經義之 不成文,又有甚於前代者,皆以程文格式為之,故日 趨而下。晁、董、公孫之《對》所以獨出千古者,以其無程 文格式也。欲振今日之文,在毋拘之以格式,而俊異 之才出矣。
林文恪材《福州府志》曰:余好問長老前輩時事,或為 余言:林尚默方游鄉序為弟子員,即自負其才,當冠 海內士云。然攷其時試諸生者,則楊文貞、金文靖二 公也。夫尚默當時所習,特舉子業耳。而楊、金二學士, 皆文章宿老,蔚為儒宗,尚默乃能必之。二公若合符 節,何哉?當是時也,學出於一,上以是取之,下以是習 「之,譬作車者不出門,而知適四方之合轍也。」正德末